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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1

  林彪、江青合謀,武漢三鎮刀光劍影。危難之際,周恩來急赴武漢穩大局,飛機上坐滿了荷槍實彈的中央警衛團官兵。

  混亂之中,毛澤東要到武漢去遊水。為保安全,周恩來親赴武漢打前站。

  毛澤東指了指周恩來,說:我和總理在北京就說了,到武漢是來給陳再道保駕的。

  7月,炎熱的夏季。

  人民大會堂118室,毛澤東召集在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中央文革小組成員開會。

  毛澤東坐在靠西邊的一個大沙發上,縱論全國各地文化大革命的形勢。而後提出:7月了,我要到外麵走走,去長沙、武漢看看,去武漢遊水,那裏的水好。

  對毛澤東提出要去武漢遊長江,大多數與會者認為武漢幾派群眾組織鬥爭激烈,為安全起見,最好不要去武漢。

  林彪和中央文革的幾個人也勸毛澤東。

  其實,最擔心毛澤東安全的是周恩來。這倒不是說單指去武漢危險。在當時全國派別林立、武鬥迭起這樣一種亂哄哄的局麵下,外出去哪裏也不安全。試想,如果此時毛澤東的人身安全萬一出現個三長兩短,黨怎麽辦?國家向何處去?高興的隻會是那些急於亂中奪權的野心家、陰謀家。

  因此,周恩來也不讚成毛澤東去武漢遊長江。他對武漢的情況是比較了解的。相對來說,武漢當時的情況更亂一些。自一月份軍隊介入文化大革命以來,各地造反派與軍隊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許多地方的造反派把矛頭指向了軍隊,衝擊軍事機關。3月,武漢軍區和公安機關為穩定武漢局勢,抓了武漢地區軍內外一批造反派頭頭和骨幹分子,解散了“工總”及其所屬組織,引起了造反派的不滿。在中央文革成員的慫恿下,造反派連續衝擊武漢軍區。

  對此,周恩來於4月19日在釣魚台召集中央文革碰頭會,聽取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和政委鍾漢華的匯報。會上,周恩來要求中央文革盡快接見武漢造反派赴京代表,做做他們的工作,要他們不要再衝武漢軍區了。

  但中央文革陽奉陰違。就在此前後,江青在接見軍隊群眾組織代表時說:“成都、武漢,那是問題比較嚴重的地方,可以衝一衝。”武漢的和從北京南下的造反派公開提出了“打倒陳再道,解放全中原”的口號。

  5月16日,出於對武漢軍區的支持,武漢若幹群眾組織自發地成立了“百萬雄師”。“百萬雄師”認為:武漢軍區支左的大方向是正確的,不能把鬥爭矛頭指向軍區,不能不加分析地打倒所有老幹部。這樣,武漢地區的群眾組織派性鬥爭日趨激烈,並出現大規模的武鬥。當地駐軍也被卷入。7月初,周恩來正打算叫武漢兩派群眾組織派代表來北京匯報。

  在這種形勢下,毛澤東要去武漢遊長江,周恩來怎能不對毛澤東的安全多加考慮呢?但是,毛澤東決定了的事誰也無法改變。他堅持說:天下的水要算武漢最好,我哪裏也不去,就到武漢去遊水。並要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代總參謀長楊成武隨行。

  當然,周恩來對毛澤東外出表示憂慮,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擔心毛澤東不在北京,中央文革一夥趁機會更加為所欲為,自己與他們鬥爭的難度也將會增加。

  周恩來深知,毛澤東雖然有時支持江青一夥的某些做法,讚成“天下大亂”,但當他看到嚴重的混亂狀況出現時,也是讚成對運動加以一定的約束的。他雖然嚴厲批評了參加“二月抗爭”大鬧懷仁堂的老同誌,但是,從總體上說並沒有要徹底打倒這些老同誌的想法,還是主張要保護他們。這與林彪、江青等人欲置這些老同誌於死地是有本質不同的。

  因此,周恩來與林彪、江青一夥鬥爭的一個重要策略就是運用毛澤東某些局部的正確主張並加以發揮,盡可能爭取毛澤東的有限支持,來製定和貫徹一些正確的政策措施,從而盡可能地減少運動帶來的損失。無疑,及時獲得毛澤東的一些想法,及時地把運動中的有些情況準確地傳達到毛澤東耳中,對周恩來的這種鬥爭策略就顯得十分重要。

  因此,當毛澤東外出巡視的想法成為難以改變的決定之後,周恩來對將隨行的楊成武交代說:你的任務是當好我和主席的聯絡員,保證主席的安全,直接同我聯係。

  周恩來的這一用意是很明顯的,而且這一用意在後來的鬥爭中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

  為了毛澤東的安全,周恩來決定自己先飛武漢打前站,順便借這個機會解決武漢的問題。他打電話告訴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原來準備來北京匯報的武漢兩派群眾組織代表不要到北京來了,就在武漢解決問題。

  7月14日淩晨2點30分,周恩來坐空軍的飛機前往武漢。隨機前往的有李作鵬和空軍作戰部的負責人。

  行前,周恩來致信李富春、李先念、陳毅:我有任務離京兩三日,大事請報中央文革,一般業務請你們商決。

  淩晨4點左右,周恩來飛抵武漢漢口機場。當時的武漢空軍副司令員劉豐在機場迎接,把周恩來等接到了武漢空軍司令部。

  周恩來見陳再道、鍾漢華不在場,心裏有點納悶,以為造反派把他們弄走了,便問劉豐:陳再道、鍾漢華哪裏去了?

  劉豐一時答不上來。原來,周恩來到武漢一事,把持空軍的吳法憲沒有通知武漢軍區,隻通知了劉豐。這是極為反常的。

  周恩來對劉豐說:趕緊通知陳再道和鍾漢華,讓他們立即到東湖賓館開會。草草地用過早餐後,周恩來等便直奔中共湖北省委招待所——東湖賓館。

  在百花一號樓會議室,周恩來召集陳再道、鍾漢華、李作鵬、劉豐及武漢軍區、空軍有關負責人開會,宣布了毛澤東即將到武漢的消息,並詳細布置了毛澤東到武漢後的住地及遊長江的安全工作。

  7月的武漢,酷暑如蒸。由於電廠也忙於鬧革命,東湖賓館的電也停了。還是早上8點多鍾,會議室掛著的溫度表就已升到了34攝氏度。

  周恩來不顧天氣炎熱,又帶著有關負責人到長江岸邊察看地形,對確定毛澤東下水的地點、遊泳的路線、在什麽地方上船及可能會出現的問題、應采取的應急措施等都作了細致的安排。

  下午5時,周恩來親自來到梅嶺1號查看為毛澤東準備的房間。

  站在門口烈日下的哨兵,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濕得像水泡了似的,見到周恩來,趕緊敬禮。

  周恩來關切地對哨兵說:辛苦了,你可以站在陰涼處有風的地方。

  哨兵激動地說:謝謝總理,我不熱。

  走進梅嶺1號,一股悶熱迎麵撲來。周恩來對隨行的軍隊負責人說:派人去發電廠了解一下,看是什麽原因停的電。告訴電廠,就說我周恩來在武漢,請他們盡快排除故障,恢複向這個地區供電。

  據當時的隨行工作人員說,周恩來當時還作好了萬一不能準時供電,就讓毛澤東住在專列上的準備。

  電廠聽說周恩來到了武漢,很快答應立即排除障礙,盡快恢複供電。後來6點多鍾,電廠就恢複了對東湖賓館的供電。

  周恩來又把東湖賓館的負責人和服務員找來,要求他們以實際行動迎接毛澤東的到來,不要因鬧派性而影響工作,要絕對保密。

  晚上9點,毛澤東抵達武漢,住進了梅嶺1號。當晚,周恩來到毛澤東處匯報了有關情況。

  就在同一天下午,謝富治、王力以“中央代表團”的名義從四川也來到武漢。本來,謝富治、王力是受中央委托到四川、雲南處理問題的。毛澤東決定到武漢後,周恩來打電話給當時兼任公安部部長的謝富治,要他趕到武漢,負責毛澤東的安全工作,並要王力等一同來武漢,先解決武漢問題。

  周恩來還告誡王力:在武漢暫不要露麵。然而,謝富治、王力違背周恩來的指示,抵漢的當天晚上就與造反派組織接觸,並公開了他們“中央代表團”的身份。

  從7月15日起,一直到18日,周恩來連續召集武漢軍區、湖北省軍區、武漢空軍師以上支左單位負責人開會,聽取武漢情況的匯報,解決武漢問題。

  7月17日上午9時30分,毛澤東在梅嶺一號召集周恩來、謝富治、王力、楊成武、餘立金、鄭維山等開會,聽取謝富治、王力匯報四川、雲南及湖北等地“文化大革命”情況匯報。

  當謝富治、王力匯報到雲南要打倒李成芳、湖北要打倒陳再道時,毛澤東插話說:凡是有錯誤,不管是大錯誤、小錯誤,隻要認識了錯誤,統統不打倒。人家承認錯了,還要打倒,那就是他們的錯誤了。陳再道隻要承認了錯誤,打倒也不行。

  說罷,毛澤東指了指周恩來,說:我和總理在北京就說了,到武漢是來給陳再道保駕的。陳再道、孟夫唐都不要打倒。武漢軍區要起草個稿子,發表公開聲明:一是有功,二是有錯嘛!支工支農有功,支左就有錯嘛!

  顯然,毛澤東認為武漢軍區沒有真正支持左派群眾。他對軍區抓了少數幾個造反派頭頭,解散“工總”有不滿,認為這是武漢軍區在支左中犯了路線錯誤。因此,毛澤東又說:對“工總”那麽整,不商量,不報告,就是有問題。“工人總部”要平反,抓的“工總”的幾個頭頭,沒放的最好今明兩天放了。

  “軍隊犯錯誤犯得快,改正也改正得快。”毛澤東燃起了一支香煙,繼續不緊不慢地漫談:“真正要打倒陳再道,怎麽行呢?錯誤改了,他們還要打倒,那就是他們的不對。陳再道就是不動腦子,少政治。”

  周恩來插話說:“有些老同誌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這次歡迎讚比亞總統時,我讓陳老總去敬韓愛晶一杯酒。韓愛晶說,陳老總啊,我們要打倒你,不是真的要把你打倒,而是要把你打到毛主席的路線上來。我用手捅了捅陳老總,示意他表示一下態度,向革命小將學習,他未吭聲。”

  謝富治說:“湖北問題比較複雜,要解決有困難。”

  毛澤東不以為然:“不見得。我看湖北問題比湖南、江西要好。對紅衛兵不要太怕,不管哪一派,現在都要借用我的招牌。“百萬雄師”繼續保持名稱,三派(指“百萬雄師”、“二司”、“三新”)要達成協議,發表個聲明,要做他們的工作。”

  “公、檢、法係統全爛掉了,百分之百地爛掉了。”謝富治似乎還不甘心在毛澤東麵前討了個沒趣。

  “不一定。有壞的,也有好的。有問題,經過教育還可以改過來。”毛澤東仍然甩給謝富治一個軟釘子。

  毛澤東又問周恩來:“恩來什麽時候回北京啊?明天回去吧,去解決一下湖南問題。”

  周恩來說:“鄭維山同我一路回北京,這裏留下成武、餘立金同誌,還有海軍的李作鵬。”

  毛澤東點了點頭,又說:“5月16日的通知,我同總理臨時決定的(指1967年5月16日《人民日報》公開發表五一六通知——作者注),發得那麽快,引起了很多猜測,整到總理頭上,北大清華也有這種論調。”

  這次會議,實際上毛澤東已定下了解決武漢問題的方針原則。會後,周恩來找陳再道、鍾漢華談話。

  次日,即18日,周恩來在武漢軍區及駐武漢部隊師以上支左單位的負責人會議上作總結講話。事前,周恩來將親擬的講話提綱送毛澤東審閱過。實際上,這是周恩來代表中央宣布處理武漢問題的原則。

  周恩來在講話中肯定了武漢軍區抓革命,促生產的成績,同時也指出:軍區在支左問題上有錯誤,責任由軍區主要領導同誌承擔。陳再道同誌、鍾漢華同誌,要主動承認在支左工作中犯了方向路線錯誤,給“工總”平反,並馬上釋放朱鴻霞(朱為武漢軍區抓的造反派頭頭)。“工總”起來之後,可能對“百萬雄師”進行報複,這個工作由中央來做。軍區要對部隊進行教育,各群眾組織要進行整風,聯合起來,互相學習。

  周恩來還主動為武漢軍區擔了一份責任,說:軍區解散“工總”,可能是受了他的一次講話的影響。

  當時,陳再道等人沒能領會周恩來的用意和難處,對要他們承認支左犯了方向路線錯誤表示不服。周恩來苦口婆心地勸說:文化大革命是史無前例的,沒有經驗,因此犯了錯誤。錯了就檢查,就改正,改正了就好。要你們承認錯誤,寫檢討,是為了保護你們,不是要打倒你們。主席都表態了嘛!

  為了讓陳再道等人放下思想包袱,晚上,周恩來又特意帶著陳再道、鍾漢華來到毛澤東住處。

  毛澤東一見陳再道他們,就笑嗬嗬地問:“你們怎麽樣啊?”

  陳再道憂心忡忡地說:“我們不承認犯了方向路線錯誤。”

  毛澤東大手一揮,說:“這怕麽子呀?現在他們一提就是路線錯誤,誰都是路線錯誤。”

  陳再道聽毛澤東這麽一說,心裏踏實了一點,說:“要是犯了路線錯誤,我們馬上開大會作檢查。”

  毛澤東笑了。搖了搖手:“那可不行,你千萬不能開會,你一開會,就下不了台。你就寫個東西,到處去發。發表之前,三方麵(“三新”、“二司”、“百萬雄師”)先要開好會,軍區也要開好會,聲明一發表就團結起來了。”

  毛澤東說:“你們想一想,一個工廠,這派工人這麽左,那派工人就那麽右嗎?這一派是革命的,那一派就不革命?你們相信嗎?要聯合起來。在工人階級內部,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更沒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勢不兩立的兩大派組織。”

  毛澤東還對陳再道、鍾漢華說:慢慢來,不要著急。要先把部隊和群眾組織的思想工作做通。我要中央文革做“工總”的工作,做到不僅不打倒你們,而且擁護你們。

  說著,毛澤東當著謝富治、王力的麵,指著陳再道、鍾漢華說:要使他們能出去,不僅保證人身安全,還要保證擁護陳司令、鍾政委。

  謝富治、王力表示按毛澤東的指示辦。

  至此,武漢問題的解決已安排就緒。周恩來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晚11點30分,周恩來離開武漢飛回北京。

  王力在武漢挑起事端。武漢三鎮像開了的鍋,局勢千鈞一發。周恩來再赴武漢穩大局。不明內情的鄧穎超幹著急,是不是毛主席在武漢出了什麽事?周恩來乘坐吉普車在手持長矛的人群中穿行。

  回北京後,周恩來忙著找湖南省有關負責人談話和接見湖南兩派群眾組織代表,解決湖南問題。

  長沙市打得不可開交,鐵路交通都中斷了。

  周恩來正在釣魚台16號樓召集中央文革碰頭會,解決長沙鐵路問題。

  門被急匆匆地推開了。秘書快步走到周恩來身旁,耳語了幾句。周恩來起身去接電話。

  電話是在武漢的楊成武打來的,說王力被抓走不知去向,武漢局麵混亂,毛澤東的安全沒有保障,並簡要敘說了事情經過。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18日晚上,謝富治、王力到機場送走周恩來後,由機場直接來到了武漢水利電力學院造反總部。他們戴著紅袖章,視察據點、工事,慰問在武鬥中受傷的人員。王力在講話中說:武漢問題一定解決得最好、最快,因為武漢有一支鋼鐵的無產階級革命派。毛主席、林副主席、黨中央、中央文革堅定不移地支持你們,你們受壓抑、受打擊的現象是不允許存在的。要把這種現象翻過來,叫它一去不複返……

  造反派對王力的講話如獲至寶。他們立即把王力的講話用高音喇叭到處播放,說王力有“四點指示”:即武漢軍區支左大方向錯了,要為“工總”平反,造反派是革命派,“百萬雄師”是保守組織。

  7月19日下午,按照原計劃決定,武漢軍區在軍區禮堂召開師以上幹部會議,請謝富治、王力出麵給部隊做工作。謝富治在講話中批評武漢軍區解散“工總”是錯誤的,支左犯了方向路線錯誤。說:“二司”、“三新”是革命派組織,軍區應該支持他們;“百萬雄師”是保守組織,不能依靠他們。

  王力還嫌不夠,又在講話中指責軍區幹部“對文化大革命一點也不理解”,需要他們“像小學生一樣,從一年級的第一課講起”。他批評武漢軍區看不到當前鬥爭的主要矛盾是黨內軍內一小撮走資派把革命群眾打成反革命,犯了方向路線錯誤。

  王力滔滔不絕,一直講到晚上11點多。

  謝富治、王力的講話雖然有些是中央定下的解決武漢問題的基調,但是,他們這種咄咄逼人的訓人氣勢,特別是那種公開支持一派、壓製一派的做法是明顯違背了毛澤東、周恩來關於解決武漢問題的精神的。結果,非但沒有達到給軍隊和群眾做工作的目的,反而激怒了廣大與會幹部和群眾,挑起了更為嚴重的敵對情緒。周恩來在武漢苦熬4天4宿解決武漢問題的工作毀於一旦。

  7月19日晚,“百萬雄師”和獨立師、29師的部分戰士,開著上百輛大卡車和拉著警笛的消防車湧進軍區大院,質問王力在水電學院講的“四點指示”是什麽意思?王力憑什麽把“百萬雄師”打成“保守組織”?陳再道、鍾漢華為什麽要當“投降派”?並要求王力接見。

  武漢軍區負責人當即對群眾做說服工作,同時希望王力出麵做做工作,平息事態。但王力拒不接見群眾。“百萬雄師”的群眾怒上加怒,他們直接衝到了謝富治、王力居住的東湖賓館百花二號樓。終於,更大規模的衝突爆發了。

  對此,陳再道將軍回憶說:

  7月20日清晨,我來到謝富治房間,剛剛坐下,“百萬雄師”就衝進來了。他們擠在門口,要找王力。我和謝富治站起來,勸他們到外麵去談談。而王力卻躲在隔壁房間裏不敢出來。我和謝富治到屋子後麵的草坪上坐了下來,“百萬雄師”兩百多代表,站的站,坐的坐,圍在我們周圍。我是第一次和“百萬雄師”談判,談的結果很好,謝富治答應下午接見他們,他們也答應先回去。王力看見這個情況,壯壯膽子走出來,和我們坐在一起。正在這時,又衝進來幾百人,多數是獨立師和29師的戰士,他們在軍區大院等急了,憤怒地喊著,要抓王力,並且把我當成王力,上來就是一陣槍托。王力趁亂跑回屋裏,“百萬雄師”和部隊戰士找到他後,請他到軍區大院去回答問題,以免引起更大的混亂。王力賴著不走,北航“紅旗”幾個人又大耍造反派的威風,氣勢洶洶地辱罵他們。他們忍無可忍,硬把王力抓出來,塞進汽車,拉到了軍區大院。

  楊成武將軍回憶說:

  在抓王力的時候,謝富治怕被群眾抓走,卻趁機會跑到我的住處,我問他:“你們出去講的什麽話?事前請示過總理沒有?”

  “沒有。”謝富治說“報告毛主席沒有?”我又問。

  “沒有。”謝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們捅了大亂子了!”我隨即對謝說。

  此時,要找陳再道、鍾漢華出來做工作,也不那麽容易了,群眾的情緒沒法平息下來。

  而對這樣混亂的局麵,我考慮到毛澤東的安全問題,立即布置了保護措施。

  隨後,電話報告了在北京的周恩來。

  周恩來握著話筒的手有點顫抖。他做夢也想不到本來有希望解決的武漢問題在他離開武漢後的一天後竟被攪得如此糟糕透頂。他對楊成武說:根據情況可以將毛主席隨時轉移到安全地點。我安排一下馬上飛武漢。

  此時,武漢三鎮像開了的鍋。“百萬雄師”調動幾百輛汽車,出動數萬人,頭戴安全帽,手執長矛,成四路縱隊浩浩蕩蕩在武漢街頭遊行示威。武漢軍區、湖北省軍區和武漢市人武部近千名指戰員也參加遊行。省軍區獨立師幾百名指戰員全副武裝戴上“百萬雄師”的袖章,槍上刺刀,在汽車上架起機槍,公開與“百萬雄師”一起遊行。他們高喊口號,張貼標語:

  “王力把矛頭指向中國人民解放軍,罪該萬死!”

  “打倒王力!”

  “中央派人來,王力滾下台!”

  “周總理到武漢,王力靠邊站!”

  “歡迎周總理到武漢!”

  這些標語口號反映了軍心和民心。的確,在武漢隨時都可能爆發一場難以估量的流血武鬥,毛澤東在武漢的工作和安全受到威脅的危急之際,隻有周恩來才能擔負說服“百萬雄師”把王力放出來,緩解雙方矛盾,穩定群眾情緒的重任。這就是周恩來在關鍵時刻的獨特作用。

  周恩來自己也很清楚,除了自己再赴武漢,沒有人能夠代替。

  事實也如此。林彪、中央文革也決定請周恩來再赴武漢。

  不過,林彪玩了一個花招。他得知武漢七二○事件爆發後,親自寫了一封信,又叫戚本禹修改。戚本禹感到事關重大,又叫陳伯達、關鋒一起修改,最後又簽上了江青的名字。信中說,陳再道搞“兵變”,要毛澤東及早轉移。

  林彪、江青明知周恩來要赴武漢,卻沒有把信交給周恩來,而是給了他們的心腹邱會作。江青對邱會作交代說:“你的腦袋在,這封信就要在。”邱會作把信放在貼身汗衫內,先於周恩來飛武漢把信交給了毛澤東。

  中南海西花廳,秘書在緊張地為周恩來再赴武漢作準備。不明內情的鄧穎超在一旁幹著急,說剛剛回來怎麽又去?是不是毛主席在武漢出了什麽事?

  不一會,西花廳門前響起了汽車聲。周恩來匆匆走進辦公室,鄧大姐跟了進去。周恩來簡單地向她交代了幾句,就帶著秘書、警衛、醫護人員乘車直奔西郊機場。

  這時,已是下午3點30分。

  機場上,三架飛機昂首待飛。其中兩架坐滿了奉命隨周恩來赴武漢執行保衛毛澤東任務的中央警衛團官兵,一個個荷槍實彈。周恩來座機的前半部也都坐滿了中央警衛團的官兵。

  陳再道將軍回憶說:

  下午3點54分,總理乘飛機從北京起飛。飛行途中,吳法憲騙總理,說王家墩機場不能降落,陳再道派部隊包圍了機場,要劫總理,同時打電話給林彪辦公室說:武漢有幾十輛汽車衝進機場,要劫總理。武漢軍區有鬼,研究時軍區有人參加,要不消息怎麽傳出去的!請向一0一(即林彪)報告一下。吳法憲把總理坐的飛機調到離武漢60多公裏的山坡機場降落。總理下飛機時,林彪和吳法憲指使別人以反“兵變”為名,緊急調動的空降部隊已經占領了機場,一片刀光劍影。當年跟隨周恩來同機赴武漢的衛士高振普是這樣回憶的:

  飛行大約40多分鍾,機長向周恩來報告:接地麵報告,武漢的大街上已貼出了歡迎周總理親臨武漢,解決問題的大標語。同時說,王家墩機場的跑道上,停放著好多輛載滿紅衛兵的卡車,飛機無法著陸,隻好改降備用的山坡機場。

  周恩來說:“到時看看再說。”

  飛臨王家墩機場,飛機降低了高度,我們看到機場跑道上的人群像一條長龍,隻好改降山坡機場。這是一個軍用機場。飛機著陸後,沒有合適的梯子,周恩來隻好從飛機自帶的小梯子上走下來。他沒有進休息室,說是要先打個電話。機場負責人把他引進一個帳篷,裏麵有一部軍用手搖電話機。他讓那位負責人要通了劉豐的電話,詢問了一些情況,同時了解到王家墩機場的群眾還沒有離開。

  一位同誌為周恩來送來了一杯開水。周恩來接過杯子想喝,因水太熱不能喝。

  我趕忙接過水杯,又要了一個杯子來回折,這樣水會涼得快一點。周恩來指著同來的中央警衛團戰士,對那位機場負責人說:“給戰士們搞點水,要涼一些的。”機場負責人立即派人去搞水。十幾分鍾後,戰士們就喝上了汽水。

  劉豐等從王家墩機場趕到山坡機場。周恩來與他們商量進城的辦法。他們不同意坐汽車,理由是路途太遠,更不同意調直升機來,因為武漢很久沒有直升機飛越上空了,萬一有人下麵開槍,就會危及生命安全。

  周恩來說:“先休息一會兒,等天黑下來再說。”

  太陽漸漸落下山去,但天仍是亮的。周恩來走出帳篷,坐在一個板凳上,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向機場負責同誌了解他們的生活訓練情況。天不作美,一點風都沒有,加上著急,在場的每個人都像洗過澡一樣。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電話是王家墩機場打來的,說是那裏的人們已離開機場向城裏的方向去了,飛機可以降落了。周恩來聽後很高興:“全體登機,返回王家墩機場。”

  王家墩機場休息室裏坐滿了人,他們向周恩來詳細報告了7月20日發生的事件的經過:

  ………

  周恩來不能停留在機場,要盡快去見毛澤東。在場的同誌認真地研究著周恩來怎麽由機場去賓館的事情。城裏交通很亂,曾發生過一位軍區負責同誌乘坐吉普車時被手持長矛的人捅了一下的事情,幸而長矛從這位同誌腋下穿過,沒有傷著。他們為周恩來的安全擔心,一時想不出好辦法。

  周恩來很果斷地說:“天黑下來後,坐吉普車進城。”

  為了縮小目標,周恩來指定成元功、張樹迎、喬金旺、張洪德和我幾位負責安全的同誌及醫生張佐良、護士許奉生同他分乘兩輛吉普車,由空軍的一位作戰科長帶路,先行進城,其他人員半小時後再走。

  天黑下來後,兩輛吉普車飛快地向城裏開去。武漢市區的秩序確實混亂,不時看到被打碎的公共汽車橫在馬路上,成群的人手持長矛在馬路上走來走去,好像在尋找出擊的目標。口號聲、高音喇叭的呼叫聲震耳欲聾。

  東湖賓館的一號樓內,謝富治和當地的負責同誌以及隨謝富治去的全國有名的北京院校的造反派頭頭已等在那裏。他們看到總理到了,都搶著向總理敘說7月20日的事情。

  周恩來先招呼幾位負責同誌到了一個小會議室,研究確定了保證毛澤東安全離開武漢的詳細辦法。從毛澤東出發的時間,乘坐什麽車輛,到行車路線以及由哪些人負責護送,都做了周密細致的布置。會議結束後,周恩來去看毛澤東,當麵報告了請毛澤東離開武漢的安排。毛澤東接受了周恩來的建議,決定當晚乘專機離開武漢去上海。

  21日淩晨2點來鍾,毛澤東被秘密護送離開武漢東湖賓館,上午11點乘飛機到達上海,住進了虹橋賓館。

  毛澤東走了,周恩來繼續留在武漢,平定局勢。

  要平定局勢,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回被抓走不知去向的王力,說服群眾把王力放了。不管怎樣,王力是中央文革的主要成員。抓走王力,中央文革小組豈肯善罷甘休?而且隻會落得反對中央文革的口實。一邊是政治高壓,一邊是冤屈不滿,兩派鬥爭會更加尖銳,局勢會更加動蕩不安。

  為此,在安排好毛澤東轉移之後,周恩來在百花1號樓召集武漢各方麵負責人會議。他說:抓走王力更會引起武漢兩派的嚴重對立,把問題搞得更加複雜化,以後會圍繞著抓王力的事件展開無休止的爭論。軍區的同誌要盡快找到王力的下落,並說服群眾把王力放回來。

  軍區派出人四處打探,沒有結果。

  21日上午,周恩來再次催陳再道、鍾漢華,無論如何要找到王力。

  王力此時正躲在小洪山指手畫腳呢。原來,就在王力被揪到軍區大院之後,鍾漢華和武漢軍區副政委葉明、副司令員孔慶德就趕到了軍區大院,說服群眾立即放王力回東湖賓館。群眾不答應。一直到中午,鍾漢華他們設法將王力悄悄地弄出了軍區大院,轉移到了軍區所屬某師師部6號樓。不料,該師的一位負責人為了邀功,連哄帶嚇,把王力帶上了6號樓附近的小洪山隱藏起來。晚上,當葉明等到6號樓想把王力轉移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時,不見王力的蹤影。該師的負責人抱著對武漢軍區不信任的態度,拒不告訴王力在哪裏。周恩來下達尋找王力的命令後,該師的參謀長對前來詢問的軍區負責人隻說王力在安全的地方,就是不告訴王力藏在哪裏。軍區負責人把這個反常情況向周恩來作了匯報。21日中午,劉豐來到了該師師部,該師的那位負責人把王力交給了劉豐。劉豐把王力帶回了武空司令部。後來又把王力轉移到了山坡機場。

  作為武漢空軍負責人的劉豐本來是不知道王力藏身於某師師部的。後來有人推斷,可能是周恩來聽了軍區的匯報,斷定王力可能就藏在某師,而該師負責人不相信軍區,不願把王力交給軍區,因而派林彪、中央文革所信任的劉豐前往該師師部要人。

  王力找到了,武漢問題暫告一段落。

  7月22日,周恩來離開武漢回北京。為了防止再生事端,天剛蒙蒙亮,周恩來先坐車到山坡機場,把王力帶上。

  王力正由護士為他換藥。隻見他身上多處被扭傷,一隻腳腕腫得很粗。見周恩來來了,王力有些激動,掙紮著起身與周恩來握手,自然也少不了敘說自己被抓挨鬥的經過。

  周恩來說:“現在事情都已解決,今天可以回北京了。”

  下午4時40分,周恩來拖著疲乏的身子離開王家墩機場回北京。

  林彪把武漢七二○事件定為“反革命暴亂”。毛澤東要周恩來告訴陳再道三句話。周恩來交待衛戍司令傅崇碧: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把人搶走。

  周恩來拖著疲乏的身子回北京,但武漢七二○事件並沒有結束。

  按照周恩來的想法,是想讓“百萬雄師”、武漢軍區及其他群眾組織各派代表來京商談,進一步解決武漢問題。

  22日上午,周恩來從武漢打電話向毛澤東建議:武漢發生的事,對外報道應含蓄些,不點名。他回北京時將陳再道、鍾漢華等四人保護起來,以免受到傷害。在王家墩機場,周恩來臨回北京前,召集武漢軍區副政委葉明、軍區副司令員孔慶德及李作鵬、劉豐等人開會,要葉明、孔慶德暫時主持武漢軍區的工作。並要葉、孔二人轉告陳再道、鍾漢華:要趕快表態,爭取主動,這樣我才好說話。周恩來還特意當著劉豐的麵交代說:武漢空軍仍是雙重領導,要聽軍區的話,不能隨意表態。

  顯然,周恩來沒有把七二○事件看成是“反革命暴亂”,更沒有把陳再道、鍾漢華看成是“反革命暴亂”的“黑後台”和“罪魁禍首。”

  實際上,毛澤東最初也沒有把七二○事件看成是“反革命暴亂”。他在從武漢轉移到上海虹橋賓館後說:武漢問題,我看當作錯誤處理。如果他有什麽決心,我們也出不來,總理他們也進不去。他並沒有下命令,無論誰也不準進去,可見陳再道並沒有下過死命令。

  毛澤東還同意周恩來將陳再道等人保護起來的建議。

  然而,就在周恩來回到北京的當天晚上,林彪親自主持會議,中央文革成員全體參加,聽取謝富治的匯報。會上,林彪把武漢七二○事件定為“反革命暴亂”,陳再道、鍾漢華是“主謀”。處理七二○事件分兩個步驟:第一個步驟,以中央名義調陳、鍾進京,看陳、鍾敢不敢來,如果不敢來,就證明陳、鍾有問題。第二個步驟,起草關於處理武漢問題的文件,開一個百萬人的歡迎大會,並通知各地舉行集會和遊行示威。

  對林彪的定調,猶豫中的毛澤東也沒有表示什麽。林彪對七二○事件的定調成了中央的決定。

  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已是無力回天了,原來設想解決武漢問題的部署全部落空。他隻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保護陳再道、鍾漢華等人,減少一些損失。

  在林彪處開完會後,周恩來代中央起草了給武漢軍區的電報:

  武漢軍區黨委並武漢軍區空司黨委:

  周、謝、王、李四同誌回京後麵報一切。中央考慮到百萬雄師派代表來京事,一時不易談成,而武漢局麵又急需穩定,擬先約軍區和有關方麵同誌來京一商,請陳再道、鍾漢華、傅傳作、劉豐、吳世安、周誌剛、趙蘭田、溫錫、張緒、牛懷龍、蔡炳臣、巴方廷12位同誌於23或24日來京。中央已令空軍派機往接,何時動身,望告。

  起草完後,周恩來囑用絕密電發出。同時,找到楊德中和傅崇碧,商量陳再道、鍾漢華等人來京後的住宿和安全問題。周恩來說:陳再道、鍾漢華等人來京後住京西賓館。告訴賓館工作人員,一定要遵守紀律,注意保密。賓館警衛部隊不足可以增派,要絕對保證陳、鍾等人的安全。如果安全工作不周到,我就是對黨沒有負責。

  7月24日淩晨,周恩來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西花廳。秘書周家鼎給周恩來留下了一張工作匯報條:

  總理:武漢軍區陳再道等12人已於今(24)晨1時55分抵京。機場由空司副總參謀長梁璞親自掌握,京西賓館接待人員也專門作了工作。從目前看,保密問題不會發生什麽問題。

  盡管周恩來作了這樣周密的部署,但陳再道等人進京住京西賓館的消息還是讓中央文革的人有意地泄露出去了。

  文化大革命中,類似這樣的中央文革一夥到處“放火”、周恩來四處“救火”的事例數不勝數。

  24日中午,周恩來正在與剛從上海回到北京的楊成武談話。楊成武向周恩來匯報說:“主席對我說,你去告訴總理,把陳再道、鍾漢華、牛懷龍(獨立師師長)、蔡炳臣(獨立師政委)都接到京西賓館去。你告訴陳再道三句話:一是有錯誤就檢查,二是注意學習,三是注意安全。”

  正談著,秘書來報:京西賓館報告,北京文藝口的造反派數千人包圍了京西賓館,聲稱要找陳再道辯論。警衛部隊都快要頂不住了。

  周恩來拿起電話找傅崇碧,要他立即趕赴京西賓館,說: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把人搶走,一定要保護好陳再道。

  傅崇碧剛趕到京西賓館,造反派已衝破了警衛部隊的阻攔,幾百人湧到了樓上。傅崇碧一看情況緊急,連忙派人把陳再道他們從房間裏叫了出來,藏進了電梯。然後又切斷電源,把電梯停在了兩層之間。

  造反派沒抓著陳再道,賴著不走。傅崇碧怎麽勸也勸不走。陳再道他們又不能在電梯裏呆得太久。沒辦法,傅崇碧隻好打電話向周恩來告急。

  傅崇最後說了一句:“可能還是要請中央文革的人出麵。”

  周恩來立即找到戚本禹,責令:你們必須把衝入京西賓館的群眾勸走。否則,陳再道他們被抓走了,你們去向主席作出交待,我不管了。

  戚本禹被迫來到京西賓館。正是應了那句“解鈴還得係鈴人”。戚本禹一開口,造反派立即撤走了。

  周恩來還叫吳法憲做軍隊造反派的工作,叫他們不要衝京西賓館。但吳法憲陽奉陰違。

  7月26日上午,京西賓館第一會議室。周恩來主持擴大的中央常委碰頭會,討論給武漢軍區常委的複電。參加會議的有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文革小組成員,各總部、軍兵種負責人及各大軍區、省軍區在京的負責人。

  但謝富治、吳法憲等人卻把這個會弄成了對陳再道等人的批判、武鬥會。會議一開始,謝富治就搶先“開炮”:“七二○事件是陳再道一夥操縱獨立師、公檢法、人武部和百萬雄師搞的反革命叛亂,矛頭是對準毛主席、林副主席和中央文革小組的……”

  接著受葉群指使的吳法憲又赤膊上陣:“陳再道是武漢反革命暴亂的罪魁禍首,是鎮壓革命、屠殺革命群眾的劊子手,是劉少奇、鄧小平的打手、幹將和幫凶。”

  “陳再道是中國的蘇哈托,是現代的張國燾,是鑽進革命隊伍裏的蔣介石,是解放軍的敗類。陳再道盤踞的武漢軍區是個奸賊窩……”吳法憲的發言越來越離譜了。

  周恩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先後三次打斷吳法憲的發言,要他講主要問題。

  吳法憲仍不罷休,想起葉群一定要涉及徐向前,把揪徐向前的“旗幟”搶到手的交代,又咬起了徐向前:“早在2月份,徐向前就給陳再道打保票,說陳再道不是三反分子,有錯誤也打不倒。武漢問題,徐向前是有責任的,這個責任應當追究。”

  在場的徐向前忍無可忍:“這個話我講過,是根據當時的情況講的。如果有出入,可以調查了解嘛!”

  說罷,徐向前寫了個條子,遞給周恩來後便憤然離開會場。

  會議休息時,吳法憲等人趁周恩來不在場,帶頭並煽動一些不明真相的服務人員對陳再道等人進行拳打腳踢。周恩來接到秘書的報告後氣憤地說:“真是荒唐!”並迅速趕到現場製止。

  堂堂的中央常委碰頭會上出現武鬥,真是夠荒唐的。

  事後,周恩來對吳法憲帶頭搞武鬥進行了嚴厲的批評。但江青卻表揚了吳法憲,說:“吳法憲是造反派,有造反精神。”

  武漢七二○事件徹底平反昭雪後,劫後餘生的陳再道將軍感慨地回憶說:

  當時周恩來總理的處境也十分困難。在諸多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中,他日理萬機,鞠躬盡瘁,是最忙的一個人。特別是處理各地“文化大革命”的問題,使他耗費了不少心血。盡管如此,他還千方百計考慮采取不同的方法,保護我們這一批被打倒的幹部。

  我們在京西賓館被揪鬥的情況,很快引起了周恩來的重視。據說,周恩來為了保護我和鍾漢華,曾經費了不少的心思。他想以把我們“看起來”為理由,使我們避開“三軍造反派”的不斷揪鬥。

  究竟把我們關到哪裏“看起來”呢?周恩來是經過再三斟酌的。

  起初,周恩來想把我們放在中南海。但是,為避免招來造反派到中南海搗亂,便決定把我們關到西山暫避一時。

  按照周恩來把我們“看起來”的指示,我和鍾漢華離開了京西賓館,被一輛汽車拉到了西山象鼻子溝,住進了一個工兵部隊的營房裏。據說,賀龍、烏蘭夫等同誌也曾在這裏被“看過。”

  這裏是一排排的平房建築。我們每人住了一個單間。就物質條件而論,這裏的一切都很差。但是,這裏的環境、氣氛,要比京西賓館好。當時,雖然我們是以“看起來”的名義來到這裏的,但部隊幹部戰士並沒有把我們當成“反革命”,盡量從各方麵對我們給以照顧。

  周恩來說:武漢他們有個好處就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戚本禹不滿地插話說:對“百萬雄師”也不能表揚。周恩來對“七二○”事件的態度,折射出他對“文化大革命”的認識。

  武漢七二○事件是武漢廣大軍民對中央文革小組極左做法的強烈不滿和抗爭。周恩來雖然不太讚同這種抗爭方式,因為它幾乎使局勢失控,並給極左派留下打擊一大批軍隊幹部的口實,但是,從思想上周恩來是明顯地與“百萬雄師”及廣大軍民站在一起的。即使在中央把武漢七二○事件定性為“反革命暴亂”、把抓王力的湖北省軍區獨立師打成“叛軍”的情況下,周恩來在接見群眾組織代表的談話中,仍時不時地表露出他的這種思想傾向。

  7月27日,經中共中央批準,武漢軍區發表《公告》,說七二○事件是“明目張膽地反對我們偉大的領袖毛主席、反對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反對黨中央、反對中央軍委、反對中央文革小組的叛變行動。”

  就在同一天,周恩來接見湖南“工聯”、“紅聯”兩派代表。談話中,周恩來幾次提到七二○事件中的“百萬雄師”和獨立師,被中央文革的戚本禹在一旁兩次不滿地打斷。

  談到湖南兩派搶劫解放軍的軍火庫,又沒有人敢出來承認時,周恩來說:這次在武漢我們都看到了,盡管武漢鬧得那麽凶,“炮打”中央代表,把王力同誌毒打了,但是,武漢他們有個好處就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百萬雄師”就是“百萬雄師”,獨立師也參加了。獨立師的人外邊戴上了“百萬雄師”的臂章。

  戚本禹在一旁不滿地插話說:對“百萬雄師”也不能表揚。

  周恩來繼續說:“百萬雄師”、獨立師犯錯誤,它是一個群眾組織,可以說服教育他們。但他們總是敢承認自己是“百萬雄師”,他們有臂章,獨立師也有臂章。你們搞得連個袖章也沒有,哪個組織都辨別不清,為什麽長沙的造反派這麽一種風氣?這不對頭嘛!不是堂堂正正地搞文化大革命嘛!

  戚本禹又在一邊氣鼓鼓地說:百萬雄師和其他群眾組織的性質不一樣。戚本禹的意思說“百萬雄師”是反革命組織。

  7月28日,周恩來在接見江西群眾組織代表時,針對有人稱“百萬雄師”為“百匪”,說:不要這樣說。罵這種方法是國民黨采取的方法,我們共產黨光明磊落。

  7月30日,周恩來同康生一起接見河南群眾組織代表。會上,康生破口大罵“百萬雄師”,大罵陳再道、鍾漢華。而周恩來是這樣說的:你們說“百匪”,不要這樣說。中央沒有這樣說,隻是說“百萬雄師”中一小撮壞頭頭,因為它還是群眾組織。對軍區、野戰部隊有意見,可以送大字報,但不要貼到外麵去。犯過錯誤的“百萬雄師”的群眾要回到生產崗位、業務崗位,以抓革命、促生產、促業務來改正錯誤。造反派要歡迎他們。威脅這些群眾,使他們離開生產崗位不敢回來,造成停業停產,製造事件,這是錯上加錯。革命不是口頭的,我們要做實際行動的革命家,這才是真正的革命家。

  周恩來對“百萬雄師”的態度,實際上反映了他此時對文化大革命的認識和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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