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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桃色”風波

  一天下午,小三兒進門後,滿臉不高興,說要報告給我個壞消息,我心裏一驚,還來不及多想,他就說,領導要派他去江西出差一星期。雖然放下心來,但的確感覺戀戀不舍。他寬慰我說,小別勝新婚,我一定盡快回來。

  乍一分別,的確很不習慣。每天晚上守著空屋,也不想下班就趕回去了。眼看已近初夏,我打算趁此閑暇,為自己多添幾套可心的行頭。

  也許正因為總聽別人評價我清純可愛,聽得多了就生出幾分逆反之心。除了采購一些正常、端莊的衣服以相配某些場合,我真正熱衷的是兩類服飾:一種式樣卡通、繽紛絢麗;一種奢豔妖嬈、嫵媚燦爛。它們仿佛是我生活中難得的純粹與極致。好在我的膚色與豔麗的色彩最是相得益彰,我也就對它們更加樂此不疲。

  每次購衣行動後,一場“show”必是免不了,小三兒必定要搶先看過才會罷休。但這次例外,小三兒回來了,一周不見,沒有什麽比私語纏綿更重要。

  第二天一早,我穿上搭配好的新衣,準備在他讚賞的眼光下,一同出門上班。小三兒望望我,突然坐在床沿上說,過來坐坐,咱們商量一下。“商量?什麽事啊,晚上再說,現在要上班了。”“不穿這件衣服好不好?”他終於單刀直入。“為什麽,不好看嗎?”我上下打量這件鑲著蕾絲的桃紅色無袖小衫,既不透、露,也不低胸,實在看不出“忌諱”在哪。小三兒忙說,當然不是了,很好看。但不適合現在穿,在家穿沒問題啊。我一下火了:“那我幹脆不要出門好了,所有衣服都隻穿給你看!”他總是說不過我,就坐在那裏歎氣,好半天才擠出一句:“這種顏色太曖昧了,容易讓男人想入非非。”

  我才懶得爭辯,很利落地脫了這件小衫,低頭看見裏麵粉紅繡花的絲質胸衣,心生一計想故意氣氣他。我刻意套了一件純白鏤花短衫,內衣的花邊閃閃綽綽。小三兒一見是他最鍾愛我穿的純白色,笑容一下綻放,嘻嘻哈哈地誇了半天。我也不理他,下了樓,走在燦爛的陽光中,他卻似乎看不出內裏乾坤,還是笑嘻嘻的,沒氣到他倒令自己鬱悶不已。

  寫過采訪稿,我還是餘怒難息。給一些男女朋友亂發信息,傾訴心中不平:我不能接受一個我本以為寬容大氣的男人,卻是如此的小氣自私。反饋信息很快回來,字字句句仿佛火上澆油。已婚的女友皆說是我自己不懂事,已經是人家的人了,還想打扮成花蝴蝶意欲何為啊;未婚女友有的幸災樂禍,嘲笑我終於失了自由身,有的似乎很是豔羨,說我得了好還賣乖;那些男人更是一片討伐之聲,並借機有著各種浪漫邀約。我心中很是沮喪,不願輕信“饞言”,又找不到安撫自己的理由。此時,我想到蔡哥。他的信息很快回過來,一方麵笑我不了解男人,一方麵以男人的感受對我說,這不是自私,而是珍惜,害怕會不小心失去,太在乎了才會這樣。女人有時也許隻是想要句話,心就踏實、溫暖、甜絲絲了。

  下班的時候,小三兒打來電話,說想陪我逛商場,再買幾件衣服,我嘴上拗著,心裏早就不怪他了。和他逛街,隻是應景兒,真正購物才不要他陪。他和大多男人一樣,隻樂於檢驗成果,過程則令他難受。這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偶爾我會逗他:你一出差我就穿。他則作無奈狀。不過,和他一起出去玩兒時,他倒不介意“桃色曖昧”了。小三兒說,隻要有眼光不懷好意地溜過來,我就狠狠地瞪他們。小三兒這種時候的神氣,真分不清是大男人還是小孩子,很是有趣。

  我們之間也鬧別扭,多半是我“無理取鬧”。可任性胡為本是我樂趣所在啊,不過想聽更多花言巧語,受更多嗬護嬌寵罷了。女人在愛情中的心理天然姓“哄”。可小三兒的確“木頭”,完全不明白妻子的小心思。起初一遇此境,不是唉聲歎氣滿屋轉圈兒,就是或蹲或站在陽台上呆望。最溫存的行為就是坐在我身邊,抱抱或者親親我,就是半句話也不肯說,更別提軟語央求了。仿佛金口玉言。

  雖然明知男女思維方式有所不同,還是覺得不甘心。不就一句話嗎,怎麽就這麽難呢?後來,“木頭”明白我的心意後直笑,說他隻是一直煩惱於不知到底哪裏做錯了,又想來想去不得頭緒。唉,看來男人女人真是不同星球的生物,不是任何時候都可以玩所謂默契或曖昧的遊戲,有時亦需要“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樣,鬧鬧無傷大雅的小別扭,也是一種情趣了。越“入戲”越好玩兒呢。

  人常說,夫妻在一起久了,會越來越像。可男女間一些本質的東西不會變。比如,小三兒的足球賽,我的日韓劇。人真的很有意思,興趣上的“誌同道合”往往沒有做夫妻的緣分。不過,小三兒的“包容性”要比我強一些,空閑時候,他還是樂於邊抱著我,邊陪我隨劇中人物悲喜。此時我也往往會“別有用心”地問他,喜歡劇中哪個女孩兒。在這樣的問答中,小三兒越來越領教到我的伶牙俐齒,刁鑽古怪,常常弄得他“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他急得隻是歎氣,我卻早已笑作一團。

  熱戀雖然如火如荼,可小三兒馬上要迎接一場重要的考試,我們曉得“業精於勤荒於嬉”的道理,可是都欲罷不能。但,時光流逝後,他又會不自禁地歎息。

  我對自己狠狠心,寫了封信給他——

  想進步的困困:

  又在給你寫信了,這次是手寫體,會否感覺更溫潤呢?看到這份禮物了吧,喜歡嗎?其實,我最初想到送禮物,緣起新版《天龍八部》。那晚,你讓我傷心了,可我們彼此間了解也更深了一層。後來,屢屢聽你提及新版中喬峰如何大男人、義薄雲天,我就動了這個心思,想送套新版的DVD給你。但是,逐漸地,我感覺你的興奮點,隻在“喬峰”那兒。故事內容、人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我猶豫了:如果這樣,那恐怕真的不值了,錢倒次要,我們齊小官人的時間多金貴哪。

  有一首歌叫做《你快樂所以我快樂》,這是我對你的心情。我買這個,也許不對路,也許幫不上你什麽,但我必須要做,我要你知道我的“愛”沒有隻掛嘴上。

  親愛的,下麵的話也許你不那麽想聽,可我必須說,聽不聽在你。

  周末或晚上,我都希望能彼此黏著,相信你也是這樣,這是每人都有過的熱戀階段吧。可是,我們麵對的是最簡單道理——舍與得。

  有人曾經說過,成都人的願望是每天悠閑著蕩日子,北漂人的願望是現在吃苦、努力,讓將來過更好的日子。這兩種生活方式和社會大背景,相差太遠了。無從判定對、錯、是、非。

  那天我說,隻要努力了,不成也沒關係。可你斬釘截鐵:一定要成功。我不想給你壓力,隻願能予你動力和助力。

  從你看到這小禮物起,我希望能陪你一起堅持,更艱苦的努力就要你承負了。立大誌,終歸要從點滴做起。人總有懈怠的時候,我勸你看書,你若心裏怨我時,記得看看信,良藥苦口噢。

  我最不喜歡看到的是:或甜蜜或亂忙著慌了一天,到了晚上你邊看球邊唉聲歎氣,愧疚、惋惜時光一去不回。其實,無論你繁忙地學習工作或我們一起玩樂,隻要你心裏是滿足、快樂的,我覺得都挺好。可你常有這樣的歎息,我覺得怪沒意思的。我想幫你下決心堅持下去,讓那心結消於無形,好嗎?

  雖然官人喜歡我戀戀地喚你“哥哥”,其實你不過大我一兩歲,尤其在婚姻中,我們其實都還是孩子,走在初初成長的路上,需要彼此撫慰,互相敲打。

  有一點要強調一下,這是我用自己的薪水送的,雖然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總是“肉爛在鍋裏”。可我還是覺得這樣的禮物更“正宗”。

  等我們搬了新家,可不許你懈怠。不管你仕途如何,我可不要將來你一副腆著肚子的貪官模樣,像你希望我永遠青春美麗一樣,我也願自己的郎君始終被人羨稱為青年才俊。這才是內外兼修、共同進步。同意嗎?

  至於現在,保持就好,千萬別像萬千男人那樣,婚後就像充氣麵包師傅似的。更不希望你日後像很多人一樣被生命逼迫著運動。

  我們會相親相愛一輩子吧?我們之間沒那麽多條條框框,憑感覺,信緣分,是吧?

  昨天,我又說了傻話,我問你,是不是覺得我處處不如你啊?

  你的反應讓我感動:要寵愛,也要欣賞。我想,也許你真的懂我。

  因為你的晚歸,我曾經淚雨滂沱。之後,我們的心靠得更近了,也更愛了。是不是?

  別太責怪自己的懶惰,懈怠是每人都有的。好的娛樂才有好的工作。周末的足球賽建議你有些規劃地看。

  要想成偉業,總得下工夫,古人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曾益其所不能。”

  幾米漫畫據說很“小資”,我並不大“感冒”。用它作信紙,隻因實在找不到很滿意的。他的文圖有點小意思,符合都市男女“葉公好龍”的矛盾心情。

  天哪,嚇壞我了,突然聽到鑰匙開鎖聲音。你“突然”回來了,我慌忙把它塞到抽屜裏。你呢?還傻傻地自以為是:猜我煲電話粥呢。

  不覺就寫了一疊紙,蠻辛苦呢。要不是你,真的懶得寫字。

  但願明天快遞送禮物過來時別和你撞到。唉,選這方式自己折騰自己,無法預期的事以後還是不做了。

  送一段我喜歡的話作為“夫妻識字”之共勉:good better best/never let it rest/till good is better/and better best。

  親愛的,我眼中的你最棒最優秀。不必豔羨一些同齡人先你幾步,我們所在的本是中國人才集中的心髒地帶,誰怎麽“牛”,都是不奇怪的。何況每人的起點也不盡相同。有牢騷說給小媳婦聽聽,不要縈於心上鑽牛角尖,說出來就痛快了。做大男人至少要高瞻遠矚寬厚豁達,別心急,姐姐陪你修煉。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必太苛求自己。

  願現世靜好平安喜。

  願你了解我“千裏鴻毛”之心。

  愛浪漫的乖鬧鬧。

  2004年4月22日

  小三兒本就不善花言巧語,此時更顯笨嘴拙舌,隻一個勁兒說太感動了,一定會拿出行動給我看。

  §§題記

  少年時在書中影視劇裏看到過各種愛情,最心念係之的始終是林覺民那封《與妻書》。它是我對愛情、婚姻最初最美的憧憬。或許也從那時起,我心目中,愛情與婚姻,就是血肉不可分的。那時很熱切地想,如果此生嫁得林覺民這樣劍膽琴心、俠肝義膽的男人,即使一同赴死,也是浪漫歡愉的。

  然而,步入婚姻才懂得,無論一起赴死多麽壯美浪漫,比起同生的相濡以沫、牽腸掛肚,都是簡單的。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天若有情天亦老。這種牽掛比起戀愛時的相思更焚心蝕骨。

  “愛一個人仿佛一連串的矛盾——你會依他如父,卻又憐他如子;尊他為兄,又複寵他如弟;想師事他,跟他學;卻又想教導他,把他俘虜成自己的徒弟;希望自己成為他的女皇,卻又甘心做他的小丫環、小女奴。”婚姻中的愛情就當這樣濕潤熨帖又情趣盎然。

  他愛我,我愛他,我們彼此關懷、取悅、疼惜。而這竟還是不夠的,因為我們不隻屬於自己。結婚後,卿卿我我,恩愛纏綿之外,要麵臨的,還有很多。也許正因此,不少男女在“圍城”外守望、徘徊;還有很多人作起“月光”族,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金錢總有盡,欲望無底洞”。逃避與恐懼,成了現今大多年輕人對“承擔責任”的本能反應。

  李姐姐的父親有句話聽來振聾發聵且直戳痛處:“知不知道你們這代人最大的悲哀在哪裏?你們沒有承擔的勇氣和承諾的決心,更沒有包容的胸懷,憑什麽奢望幸福?”

  為什麽它會是我們這代人身上最鮮明的印記?或許,可以嚐試追根溯源。

  我們是獨生子女,自小家境不錯,獨享全部好處而不承擔任何生活的艱辛。

  不能說我們不願意分擔,而是不習慣,更沒有分擔、麵對的意識和準備。

  對我而言,還不隻這些。骨子裏的“偽前衛”使我脆弱迷惘、患得患失,趨同社會價值又總想超然其上。

  雖然他能寬容我任性地折騰,可我心中卻難抑焦躁和不安:我不甘心作籠中的金絲雀,於是選擇了一起努力的浪漫。我不舍得他獨自承擔,渴望擁有與愛人合作幸福的能力。

  越愛一個人越不願依附於他,越是深感幸福就越渴望屬於自己的精彩……

  §§2004~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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