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爸爸又在催我那篇關於您的撰稿了,片子他早就剪輯完畢。
這麽一個漫長的春節,我又無所事事,實在沒什麽理由拖下去。
我不大敢去想象爸爸的心情,多少有點蒼涼吧,大概他會以為歲月已漸漸磨去我曾對您熾熱的感情。而我,又當、又能如何表白呢?
春節前,三姨帶我和妹妹們去看望您、奶奶、姥爺和舅舅。
燒過紙錢,香將燃盡時,三姨說,讓爺爺保佑你們吧,菁菁考上研,璿璿考上理想的大學,揚揚今年找一個好朋友。這樣好心的祝願著實讓我覺得蒼涼又酸楚,我和她們僅是三五歲之差。正這麽想著,又聽到菁菁一句無心的“火上加油”——“這已經是你的任務了”。是啊,任務,我似乎值得去努力的,隻有這件事了。可悲的是,它非但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反而往往越努力越失去。朋友們都在說著順其自然,並紛紛走進相親的隊伍。事實上,我覺得自己心態蠻健康的,行至如今,我並不像很多人那樣不屑甚至厭棄相親這樣的形式,我隻是越來越困惑爸媽所最在意的“人品好”究竟要如何確定,大概是把辯證法想得走火入魔了。單純的人難免幼稚,世故的人處事往往練達。要什麽?不要什麽?此時倒越來越覺得“門當戶對”才是婚姻最重要的基石。
現在是一個無比開放、寬容的時代。原因很簡單,中國人從未如此頻繁而熱烈地使用到“人性”這個詞,法律幾乎已替代道德,成為人類行為最主流的評判方式。於是,對於出軌、情變這樣的事,我由衷地沒有媽媽那麽強烈的憤怒,你情我願就好啦,大家都是在秋千上蕩著。現代人相信愛自己才能愛別人,於是斷不能讓自己受委屈。網上遊蕩,給我最大感受,除了高人林立外,就是人性最本質的是自私。人大多灰撲撲的,即使他們的文字充滿才情,卻也多是直接或間接地抒發著社會多麽地對他們不起。人們其實都最關注自己,就好像我早就坦白的那樣,愛一個人,是為了能讓自己快樂,也讓他快樂。至於無悔無怨的癡戀,當然也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卻往往因為付出必要回報這一基本“人性”,結局總是稀裏嘩拉或劈劈啪啪。這是因愛成恨的源頭。
這段時間在看《橘子紅了》。每次看,都要被爸爸在一旁批判為“畸戀”。然而,如果太正常,起初就被萬千人祝福,又如何能上演這樣轟轟烈烈、令無數人神傷又陶醉的愛情呢?愛情這種事似乎總是相見不如懷念。那天打電話給M,說《橘》的後半部分有添足之嫌,止於欲語還休地拍部電影多好。這樣的題材,如此的服裝、氛圍多半能得獎。現在群體宣稱著為了愛情痛不欲生的表情,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和滑稽。她聽後一聲歎息:“你還找感覺呢,什麽愛不可說不可說的,好了傷疤呀。”我隻好自嘲道:大概是跌得不夠慘,人生漫漫,不知前路還有多少摔打呢。
看過《橘》,我似乎更喜歡日劇了。征服與拯救通常是男性無覺中最好的愛情誘因,他們總愛說著類似“我會給你幸福的”這樣的話,於是對方就很甜蜜地依偎過去。正當我對這幕幕有如克隆般的情景產生質疑——幸福,真的隻能靠別人給予嗎?我就在日劇中聽到了女主角傷心的反問,“難道,隻有你能給我幸福,我自己就不能給自己幸福嗎?”
現在回味,卻有了新的感受,比起欲語還休的浪漫和朦朧感,《橘》似乎多了深刻和殘酷,幾乎可以想象,幾十年後的耀輝正是如今的耀華,而現在的嫻雅比大太太曾經的處境好不到哪兒去。某時,另一個秀禾會驀然出現,新鮮的愛情又噴薄而出了。人類就在這樣相似的自釀悲歡中輪回,少有進化和升華。
爺爺,我真想問問,您理解的愛情,是怎樣的呢?好幾次,我是想問爸媽的,可我知道這樣的問題一定會被他們誤解,會讓他們對我更加擔心,擔心我還擁有著少女般浪漫的幻夢。記得一次和爸爸同看速配娛樂節目《非常男女》。“非常話題”環節中探討著這樣兩個問題——女人為什麽需要男人和男人為什麽需要女人。第一個問題的選項有這麽幾個——優裕的物質生活,安全感,穩定的性關係,追求性愛的合一。節目結束後一陣兒,爸爸似乎猶豫好久,突然問我,你認為呢?我會意,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實話,選了最後一項。如我所料,換來爸爸一聲歎息。我心中一痛,實在是不該說這樣的實話。我不知道別人眼中、心中的愛情是什麽模樣,會否都如藝術作品中那麽驚天動地。對我而言,固然也渴望熾熱,卻為了長久寧願選擇溫情。我並不認為什麽真愛隻有一次,我感覺中的愛情當是一個人最在乎的東西,對我而言就是情趣相投。因為,人實在不能要得太多。可我這種理論上的理智,卻鑄就了行為上的另一種瘋狂。我似乎不懂得宏觀地看一個人,才情對我而言具有著絕對的吸引力,像“羅丹的手”。
那天,我也有了一次相親的經驗。對方看起來還成,雖然矮了一點。可人實在是種有趣的動物,總想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他竭力要表達對我的好感,然而一句不經意的實話令我隻想和他做一般朋友。他說正因為他不高,才希望有一米七以上的女友,覺得有種成就感吧。我當即就表示了自己的態度,每個男人心中都會有個清晰或朦朧的夢中情人的形象,自認為有勇氣有能力的男人,就該努力去追自己意識中的那類型女孩兒。他被我說得很尷尬,努力要解釋我的會錯意。我當時已經在心裏輕笑了,他不會知道,在他說這話的前一刻,我還在想著也許第一次相親就可以有所發展呢,現在是絕不會了。往往如此,小巧玲瓏向往高大威猛;膚色黧黑眷顧白裏透紅;青春活潑迷戀緘默深沉……這也是人性使然吧。也許日後想來,我對這男孩兒的態度有些情緒化和幼稚,但成長無法逾越,這是上次感情失敗後我的感悟之一。
更有趣的是,我對這男孩開始有好感,始於他和我談起看法國電影的感覺。我和朋友談起,說,真是要命,我還這麽口不對心。
爺爺,有時我真不明白,對一個社會人而言,更重要的是洞悉世情、處事練達,還是純真善良、執著理想。我並不想聽什麽都是對立統一這樣的大道理,理論成立,卻無實例。“人越活越現實,華而不實的階段長一些才好”,這句話曾重重震撼我,卻又輕巧巧飄過。因為,它在麵對現實時,顯得是那麽地冠冕堂皇而蒼白。現在,偶爾還是會想到N,其實,他最初吸引我的,還不是什麽才情,而是那種明朗從容的生活態度。更重要的是,他說,高三整整一年癡迷於圍棋,還有,他也喜歡喝白酒。他跟我講,喝酒是一定要有自控力的,這樣才能真正做到品酒,而非拿它作什麽發泄。這兩點一下打動了我,令我想起您,和您相像的人還會有錯嗎?就在那個時候,我決定就是他了。說來可笑,我總是這麽一葉障目。如今我真的說不清,到底真如好友說的那是我們之間一種美麗的誤會,還是人真的瞬息萬變。
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N說話和行事會如此相悖。真慚愧,我的故事一點都不特別。他給我講過,他一個最好的朋友去北京闖蕩,一個月內從3000跳到10000.他說他們很不同,那個男孩兒總是向前衝,而他,喜歡一切順其自然,點滴感受生活的滋味。那時我總喜歡坐在他高大的單車上雙腿蕩啊蕩地哼著歌謠。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就很好了,吃吃麻辣燙、看看電影、天南海北地聊天鬥嘴、涼夜漫步、上班時間也可以靠得那麽近……這樣的日子讓我覺得平實而浪漫。那時,我真的想改變主意了,不如答應爸媽,將來住在一起,省下的錢,除了孝敬老人,不就可以五湖四海地去遊玩嗎?那時,最喜歡的一句話就是“最在乎的不是路上的風景而是身邊的人”。
什麽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呢?也許是潛移默化吧。我被他打擊得一塌糊塗,雖然,我是那麽容易在意別人的感受,但也從來沒有自卑迷茫到那樣的程度。他那時,對我最經常的評價就是幼稚、沒有思想。我“務虛”的天性相較他的務實和理性,無所適從。在他眼中,我根本沒有生存的任何技能。他說過,你到底能做什麽,又不會吹牛,也當不了什麽網絡作家。你說,你在公司裏能做什麽呢?這話雖然說得狠,卻無從辯駁。是啊,我連一個匠人也不如。我並不知道,那時,他已經在拿我和另一個女孩比較了。怎麽向您形容那個女孩兒呢?用他死黨的話說,醜死了;用他同事的話說,總是一身職業裝,比平常的小秘腿短點兒,臉黃點兒,長得難看點兒,做事一樣差勁。而當我知道她竟是那個家族化小企業業主秘書時,我終於釋然了。想來自己真是虛榮啊,始終要在外形上較量一番。釋然之後,卻是悲涼,難道我愛了一年多的人就是這樣對待愛情的嗎?他原來是如此地心口如一,他早就說過,男女之間隻是各取所需。我也常這麽說,卻做不到,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區別吧。是我太浮躁了,還是他太現實了?或者,套用時髦的話,我們都沒錯,隻是不適合。半年吧,他們已經貸款買房並結婚了。和我分手的人,似乎結婚都很有效率。我隻適合讓他們享受“童話愛情”,卻不宜擇為生活伴侶。
2001年我的一切都亂七八糟,感情和工作就像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從去年3月後,到2001年底,我幾乎沒好好上過幾天班,東跳西蕩,我被他的論斷徹底打倒,我不知自己除了胡思亂想和以文字作為“狂來舞劍,怨去吹簫”的情緒發泄,賴以生存的飯碗能夠是什麽呢?飯碗都沒有,又何談別的呢?那時我給一位遠在北京的叔叔打了電話,談了自己想作策劃的想法。我也的確朝那個方向去努力了,買書、應聘,似是決心下定。然而,很快我又放棄了。我沒法兒接受做概念在那位老板的理解中即是蒙騙這一基本現實。雖然老板認為我聰明且頗有潛力,我還是很幹脆地走掉了。
爺爺,我常在心裏和你講話,您都聽到了嗎?我一直都聽您的話,從不信什麽神仙鬼怪。可我真的希望您能聽到。然而,每每有您的夢第二天就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盛夏時節,機緣巧合,我進了一家做出版的網絡公司,點燃了對新生活的希望之火。我以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方向,我甘心也開心地回到了當初工作時就想努力的方向——“為別人做嫁衣”。卻因為合作方是寄人籬下的“妻管嚴”這一可笑原因,我的夢想被殘酷終結。更使我清楚看到“優點也是缺點”這一真理。周總看起來是那麽沉默謙和,相對應的竟是懦弱和無執著的勇氣。比這更重要的,我看到了“資本說話”的能量。我好像才懂得這最基本的道理。走進EF(英孚英語培訓)其實是有些心灰意冷的選擇。
有人說得挺好,從50到60,再到70年代,也許經濟上有著種種困頓,卻從沒有因為社會大環境對人的心理和思想產生這麽大的衝擊,讓人有這麽多的迷惘和困惑。
我卻似乎在突然間,發現了錢的重要性,它似乎能買來一切,包括感情。表達感情的方式通常都是物質化後,感覺最實在,親情愛情友情無一例外。A姐姐嫁的那個南方人您還記得吧?當年她父母反對得多厲害,可在今年過年時他們喬遷請客的宴席上,很認真地向爸媽建議給我找個南方人,有錢,讓爸媽也享受他們現在的風光和富裕。爺爺您要在場,會說什麽呢?或者,您在場,就根本沒人敢說那樣的話?
與此相對的是B姐姐家,她的孩子非常懂事。很小就學著照顧媽媽,並在做航模方麵很有天賦,參加了幾次省裏全國的比賽都拿了名次,爸爸很是喜歡,關心地問,現在還做嗎?他靦腆地講很久沒做了,媽媽不讓。爸爸問為什麽呢?孩子老實地說,太花錢了。大人陷入尷尬,孩子一邊兒玩兒去了。爸爸長長地歎口氣,我想,爸爸這次會為他的善良付出些什麽呢?爸媽為他們的善良付出了太多,因為是親人,所以總是難以量入為出,結果是我覺得他們對自己和我越來越委屈和苛刻。媽媽剛剛內退,情緒低落,我一方麵心疼她總這樣會影響健康,一方麵她這樣的狀態令我的心情也變得糟糕。最近家裏的氣氛不大好,我想,距離也許不隻能產生美,還能讓人更懂得珍惜相處的時光。我常常怪爸爸脾氣壞,卻在無覺中越來越像他,衝口而出又後悔莫及。其實,我並不怨他們,這也是我難得的優點之一。我從不認為父母為孩子安排前程是應該的,我其實是在和自己生氣,隻恨自己沒能給他們應得的幸福生活。18歲時就寫過《追夢失夢之間》——“世間最被認可的幸福往往就是最簡單、最直白的滿足。”現在呢,我對自己非常不滿意。
打小,我要什麽您都滿足。碼在罐裏大小均勻的葡萄幹、燒得噴香的紅燒肉、甜蜜的銀耳羹、濃鬱的排骨藕湯、怕傷牙特意撕成細條的魚幹、紅的背帶裙、白的公主裙……還有,夏夜床畔您無倦地上下輕舞的大蒲扇、不小心被扭的腳踝上那雙溫柔撫摩的大手……快樂,似乎很容易。從小,看到的愛情,也是您對奶奶的溫柔體貼、爸媽的寬容互諒。以為這就是大多數人的生活,以為“永遠”天經地義。可現在,爸媽給我選人的首要標準,竟是花心否。在我看來,簡直可笑。人與人之間幾乎是無從談了解的,什麽叫做看上去很老實?那麽有人說我“看起來綿綿的骨子裏卻劈裏啪啦”,這又當怎樣呢?
看到太多蕩在秋千上的愛情,刻意地追求平和卻讓我失掉這個年齡最當享受的激情。成長無法逾越,繁華落盡才最寂寞。曾經我所謂的早熟不過類似是——“17歲的女生,懂的都是別人的道理”。那天我和媽半開玩笑說,寧可要個滑頭也不要木頭。我將自己現在想嫁的人群排了座次——小地主,官兒迷,高薪。都市年輕的王老五不是沒想過,隻是早已過了少女情懷總是詩的階段,那些人太誌得意滿,他們得到什麽都太容易了,容易到對一切都那麽無所謂而厭倦。卻又那麽敏感,最常說的是,誰知道她愛的是我的人還是錢。他們對可輕易擁有的各式女人都不感興趣,隻想追求那種小費周折、無需金錢的“真正”愛情。他們將愛情和婚姻分得很清楚,愛情適宜愉悅身體和心靈,聯姻則能穩固地位、拓展前程。我見過挺多這樣的人,他們往往難得快樂,要麽為不知還有什麽值得追求而無聊頹廢,那麽就是在山外有山的攀比中焦灼、痛苦。
24歲前我是絕不會將小地主納入考慮範圍的。土地主幾乎就是無品味的代名詞,和他們無法談詩論畫更無從談共同的追求。然而好友講過她的經曆,其中一句話,讓我小小動心。她說,他們比都市的男人更接近原始的男人角色,他們會認為男人照顧女人給她們錢花是天經地義的。他們並不像城裏人那麽地信奉男女平等。他們思想中小農思想仍根深蒂固。雖然有錢人嘛總要出去玩玩,不會像爸爸這樣非家即在辦公室,但他們會比城市男人喜歡老婆孩子熱炕頭這種大多女人最終想歸屬的踏實生活。小農思想在這種時候顯得可愛。是的,N和我分手時,不就說我太任性和孩子氣嗎,這樣的我怎適應和他一起與強敵競爭呢?“七歲”倒說過,女人就該像個孩子。然而,又怎麽樣呢?文學男青年往往不願娶文學女青年,他曾笑著說,思想太複雜、難捉摸不好哄又麻煩,太難養了。他還說過,據他的觀察,身邊有名堂的人多半娶或嫁了沒名堂的。在他看來,我和他都屬於前者,於是,不適合一生鎖在一起。何況,當時我才19,他也沒有勇氣等我長大,我們畢竟差了七歲,他說像我這樣的性格和條件,23歲一定會變的。其實,我跟您說過悄悄話的,他並不是個真正的文學青年,卻比我名副其實。白天的他,當時是一個機關幹部。和他的相處,怎麽說呢,像服用白加黑,白與黑涇渭分明,白天的他披“灰皮”,衣筆挺,襯衫所有鈕扣都係得緊緊的,我看著都覺得呼吸困難。電話裏的聲音永遠聽著那麽疲憊和辭令化;可一到晚上就不同了,他願意和我聊一切我樂於談的話題,變得有趣和情調。一直到我們分開,我都不怎麽適應他這種明確的角色分工。常常會覺得,信中、電話裏、見麵時,真的是同一人嗎?他總是強調,我喜歡的並不是他這個人,並且,笑著說,我就喜歡聽他胡說八道。這樣看來,我真的是不適應社會,連談戀愛都會生出這樣可笑的疑問。而且,我竟然還坦言相告,他來看我時,被同事誤認成是我年輕的爸爸。我真誠到絕對,於是過猶不及。
我是因為一句話愛上這個大我七歲的男人的,他說,看得到我筆底的天真。這句話對於當時的我,簡直是雪中送炭。那時,正遭遇一個曾對我極有好感的男生對我的失望和質疑,他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但是,你變得太快了。”就在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隻適合“老男人”。小男生太陽光太單純,跟他說喜歡的卡通服飾裝飾,他會覺得你幼稚得活在童話中;若真誠表現出對社會或兩性的一些理解,又讓他們心生畏懼,覺得你太深刻、頭腦太複雜。我希望被懂得的心願在他們那裏無法達成,結果隻會是在接連不斷的誤會中,彼此傷害、互相折磨。
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敢要得太多,希望對方有才情,渴望被真正懂得。真不曉得別人的愛情是怎麽談的?街上雙雙對對看上去都那麽容易地親密著。真的是我要的太奢侈了嗎?
官兒迷雖然活得累,行為也往往讓人鄙夷,可他們為了自己的形象,往往願意維持婚姻表麵的完美,這點容易讓爸媽放心,經濟基礎也讓他們覺得有保障。將高薪排在最後是有道理的,因為他們掙錢太辛苦,壓力太大,錢難免看得重,也難有那麽多心思去關心女人的想法和需要,比較自私。
爺爺,您看到了嗎,現在不是我不要他們,是他們要我不起。總想嫁個所謂的文化人,以為會有誌同道合的追求。從前我對“文人”太多迷戀向慕,現在卻可以憐愛和俯瞰:他們往往有受虐傾向而且心靈早衰——厭倦、疲憊,再加一條,歎息著的不快樂。
而瘋狂粘著我的又是什麽人呢,木頭似的技術人才或腦中空空的暴發戶。愛情到底是“啥人找啥人”還是“沒啥想啥呢”?
撇開婚姻和現實的經濟需求不想,我現在真的想和一個與我一樣年輕的男孩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經曆所有20歲女生該有的燃燒著的愛和恨。爺爺,您在微微皺眉,歎息著我的過猶不及吧。唉,我也就是說說,本命年的歲數,真是期待一場最後的瘋狂。曾經的我,太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太渴望天長地久、太怕激情燃過成灰燼、太自以為是地感覺參破了平平淡淡才是真。也許一切的失敗就是因為我太刻意了。事實上,過程不可逾越,我並沒有比別人特別多少。這也是我如今愛看紀錄片的一個重要原因,它讓我看到每個看來那麽平凡的人,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精彩。
它讓我真正地開始體味眾生平等。
理論是灰色的,真理(實踐)之樹長青。我喜歡這句話。“你沒有權力讓別人幸福。”這是我在一部日劇中學到的道理。當時對我的衝擊很大,在潛意識裏,我總覺得隻有爸媽和親人感到高興我才會真正幸福,即使連看電視這種小事亦是如此。我一直很希望自己選到他們喜歡的人和工作,事實卻總在這種平衡中,無覺或刻意地壓抑了自己的情緒和願望。一旦爆發,反而讓彼此之間誤會衝突更多。可是,至少到現在,我雖然明白和爸媽的症結所在,卻很難真正放得開。
見過第二個相親對象,我絕望地感到我是很難讓父母真正高興的。在我對成熟男人產生與曾經完全不同想法的時候,見到的那位的卻似曾相識,有點“七歲”白天時的樣子。怎麽看都像我叔叔,就是那種看上去我永遠也沒辦法有感覺的人。一晚上4人在席間開圓桌會議,他也幾乎沒怎麽和我說話,隻是在談他的MBA論文和日後仕途。也算閱人不少,看得出他潛意識在我麵前表現著自己。回來後向媽媽匯報:人沒什麽感覺,但看上去挺老實。現在結婚應該也就那麽過一輩子了,但激情是絕對不會有了,像很多人過的日子一樣。媽媽倒沒什麽,顯得更焦慮的似乎是爸爸,我總感覺他現在有點拾根蘿卜就是菜的意思。這讓我心裏很是不舒服,似乎到了嫁不出去的時候。對這個經營開發科的MBA,不撞南牆我不會甘心就這樣過日子的。而且,什麽叫做看上去挺老實的,至少我自己,看上去和本我就有著頗大差異。現實生活中,往往是看似老實的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或不可思議的事。
如感情一樣,若不考慮經濟問題,我現在可能最想去上那種考試隻是一篇論文的享受似的文學課,或者能自由做自己關注選題的文字編輯,或紀錄片編導。這就是我想象中一個人生活中最浪漫的事了。春秋大夢呀。努力賺錢吧。我可沒爸媽那麽貪心,又想我永遠守著他們,又想我事事遂他們心意,還想我能多賺些錢;既想他們的女婿不花心,又想他能幹經濟基礎好。哪有這麽好的事呀?要得太多了吧,他們總是這麽天真善良。
爺爺,寫至此我要收筆了,雖然還有許多想向您傾訴。爺爺,其實我心裏特明白,我對您有著類似於初戀般的感情。如果您現今還在我身邊,或許我們也像我現在和爸媽這樣偶爾地互相傷害。
加上又有了真正的孫兒,老人總是疼小的,曾獨享您的愛的我,一定會忌妒死。而現在不會了,您在我心中永遠是那個愛我、寵我、從我會說話時就尊重我、願意聽我說話並給予真誠理解的、麵對我總是微笑的我最願意親近的人。
也正因為您,我看到和您差不多年紀的爺爺,心裏總是油然湧上暖意。想幫助他們、想和他們親近。現在EF有一個準備出國探親的78歲的老爺爺在學習,我一看到他就特別親切,總是盡自己能力讓他享受到這裏最好的服務,還常常用自己不錯的人緣請老師給他多加些小灶。我在甜蜜地享受著這種自擬的“祖孫之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您會高興看到我這麽做吧。
爺爺,我希望我能實現想法後再寫信給您,即使不能如願,也會時時都想念著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