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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事件簿》番外篇

  風行列傳之雙生·漫畫社日理萬機的這個詞當然是形容領導人的。這裏麵包含了繁忙、壓力、任重道遠和人們對於“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的讚賞。但是,風風火火的背後,肯定是無數的繁瑣和替傻瓜們操碎的心。

  現在,私立“風行”高中的學生會副會長,也就是不才在下——方景,就在滿懷怒火地看著兩個在開會時候為難上司的刁民。

  “方副會長,你好不公平哦!”刁民之一——“夢花園”漫畫社派來的女代表,正嬌滴滴地對我不依不饒:“為什麽漫畫社這學期的社費隻有八塊錢?史無前例的個位數哦~!我要告訴辛問海會長去啦~!”

  我板著臉,本著父母官的好涵養沒有理她。去找辛問海告狀?省省吧,他隻對我們風行高中自建校以來最貌美如花的“何小齋”同學有興趣,你一個小小漫畫社的螻蟻敢為了這種傻事去煩他,隻會自取其辱而已。

  “方副會長!”又一個聲音衝入耳膜,這個聽起來比較有內力,應該就是刁民之二——另一個漫畫社“鐵劍閣”的男代表殺將出來了。

  “她們‘夢花園’這學期赤字也就算了,憑什麽要我們也陪著一塊倒黴?八塊錢!你對得起我們這些把生命獻給少男漫畫的藝術青年嗎?”

  “什麽?”“夢花園”的女代表一聲哀叫,委屈得險些哭倒長城:“方社長你要為我們做主呀~!這種隻會畫魔鬼筋肉人的偽漫畫社團還不快點把它廢掉!”

  “你才是變態的少女眼呢!”“鐵劍閣”的代表一拍桌子,上麵的茶杯差點飛起來倒扣在我的頭上,“剛才的話有種你再說一遍!”

  眼看著兩個社團又要上演探親相罵了,我趕快喝住他們,叫手下的幹部把這兩個隻會代替各自的社長來撒野的廢柴拉到兩個方向,冷冷說道:“你們好像誤會了,作為‘風行’學生會的副會長,我一向公平得很。”

  我扶了一下眼鏡,嚴厲得掃視了一圈,繼續用語速中等卻無比堅硬的口氣說:“學生會每學期撥給每個社團的基本社費是三千元錢,什麽花、什麽鐵都不例外。但是!你們兩家漫畫社團因為某種奇異的門戶之見而鬧個沒完。上個月為了搶印社刊的時間弄壞了學校的印刷機;上上個月為了搶寫生的位置踩壞了學校的草坪;上上上個月又為了搶新人嚇壞了來報到的一年級的新生……種種罪惡,罄竹難書!在扣掉修理費、維護費還有各種損失費以後,你們一共隻有七塊九毛八分錢!看在藝術的份上,我算了四舍五入,你們兩家就自己去分吧!”

  我一口氣說完,等待這兩個已經傻掉的家夥的反應。還沒他們找到可以還擊的說辭,旁邊其他社團的頭頭腦腦以及學生會的幹部們已經笑眯眯地鼓起掌來。

  “哇,方副會長你好酷哦!”

  “方副會長又一次從漫畫社的魔爪下保護了我們的公款!可喜可賀!”

  ……兩個膽敢染指社團福利的宵小落荒而逃。

  說起來,所謂的“夢花園”“鐵劍閣”一直是風行的釘子問題。不到一千人的高中竟然有兩家漫畫社,實乃家門不幸。

  事實上,我們是一所很特別的學校,裏麵的學生興趣廣泛,崇文尚武的大有人在,‘風行’學生會的總會長辛問海就是一流的功夫好手,隻有最強的人才能真正統治‘風行’。

  至於漫畫迷,有,但並沒有多到必須組兩個社團才能滿足他(她)們追求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地步。最早就是一個漫畫社,可是裏麵的兩大主筆因為理念不同,於是各立門戶,日日明爭暗鬥,就連兩派的社員竟然也是滿門英烈,個個誓死捍衛自家門派的正統地位。

  “風行”很有名,現在因為他們就更有名了。一向以鐵血政策治理學校的辛問海早就給給出了明確的態度,如果這個學期還不能解決“花”“鐵”之爭的話,他就要親自來家法伺候了。

  這不是我想樂見的結果。真是的,明明就是同一個漫畫社分出來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散會以後,我決定去找“夢花園”和“鐵劍閣”的社長談談。這倆臭丫頭也太拽了,那麽大的年度會議竟然隻派了兩個小社員參加,眼裏還有學生會存在嗎?趕稿算什麽天大的理由,那些漫畫“家”們有成群的編輯在後麵抽著鞭子催稿,“趕”之不妨,你們都窮得等米下鍋了,還趕什麽趕?

  我走到所有社團的統一辦公樓。漫畫社的辦公室在四樓,可想而知,因為以前是一個漫畫社,所以辦公室也隻有一間,兩家沒有多餘的社費去租新的房間,隻能用布簾子把現有的空間一分為二來分別使用。

  但狹小的空間並不能阻止勇士們為理想而戰,辦公室裏經常會有美工刀墨水瓶等凶器隔著一簾幽夢天外飛來,所以人人練就了一手聽風辨向的好功夫,據說還真有暗器社的人慕名前來挖角過。

  “有人在嗎?”

  我敲敲半開的門,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這兩個漫畫社的工作現場,就像少女懷春的心,怎一個亂字了得。鋪天蓋地的畫具暫且不說,牆上鑲著各種尺寸的鏡子若幹麵,無數模型如兵馬俑般林立,碎紙屑飛得像漫畫書裏的羽毛,而屋角竟然還站了一個高大的立式衣架,上麵掛滿了可疑的奇裝異服,也不知道這群變態想幹什麽。

  等等,為什麽今天的視野這麽開闊一覽無餘呢?

  我再度環視了一遍房間,猛然發現今天布簾子不見了,兩個平日不共戴天的社長正狠狠瞪著我,似乎料到了我會找上門來。

  “方副會長,聽說你……又扣我們社費了?”

  “夢花園”的社長——婉,首先發話了,其神情之楚楚,言辭之可憐,仿佛在說我又殺了她家一個人了。

  我微微一笑,連呼不敢。我一向不喜歡和很“少女”的女孩子打交道,而婉又是“弱女子”中的佼佼者,大眼睛,白皮膚,先天已占盡我見猶憐,還喜歡穿一切粉色係的衣服,經常戴五條手鏈,梳八個辮子,洋娃娃和蕾絲花邊是她的注冊商標,我每次看到她都以為是哪個幼兒園的小朋友直接跳級到高中來的。

  “方副會長!”

  接下來是一個低沉的聲音,同理可證,這自然就是“鐵劍閣”的掌門人在說話了。

  “嗬嗬,是烈啊。”

  我也對她笑笑,禮多人不怪。可一瞬間我的笑容便像關進了冷藏櫃一樣僵掉了,隻見她剛從屋子的黑暗處踱出來,借著燈光,我這才看清楚了這丫頭的一身行頭——緊身的上衣,緊身的短裙,一頭黑色長發從頭頂心直瀉而下,那股雙眼射出的淩厲隨處一掃,就能把貞子逼回破井老家去。

  天哪,我隻要一想到“風行”因為這倆寶貝而惡名昭著,就恨不得把她們一頓鞋底子全抽出學校去。

  烈斜靠著桌子,抱著胳膊盯著我說:“方景,四塊錢我收到了。我真的一點也不怨恨你,但是呢,現在物價飛漲,我們又要把僅有的錢貼出來買畫材,所以我打算從明天起帶著大夥到會長您家裏去吃飯,沒意見吧?”

  “我也是這個意思。”婉立刻說道。自打盤古開天地以來兩人的意見首次相同,看來是早有預謀。兩家的社員都放下手中的活看著我們,興致盎然。

  我想我大概掉進一場鴻門宴了。

  我摘下眼鏡,心平氣和地對婉和烈說:“到我家去吃飯當然沒有問題,但我現在想告訴你們的是一個比吃飯更好的機會。”

  “又想騙人~!”婉撇了撇嘴,把八分之一條辮子繞在手指上玩。

  “聽聽她這次怎麽編,反正方景的花樣多我們一向是了解的!”烈陰陰地說。

  我聳了一下肩膀,繼續保持著親民的微笑,說:“我剛才接到辛會長的任務,‘風行’要為一個慈善助教機構捐贈書籍。這是一個樹立我們學校形象的大好機會,所以‘風行’上至理事會,下至學生會,都非常重視這件事情,整個捐書活動也將由我負責。”

  我停頓了一下,看著她們。

  “……所以呢?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婉哼了一聲。

  烈拿著一把紅色的美工刀,非常靈巧地在手掌心裏轉著圈,說:“不要指望我們拿了八塊錢還能幫你捐什麽書!”

  “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好機會哦!”我戴回了眼鏡,開始詳細地對她們解釋:“我今天來找你們,是希望你們能用漫畫的手法,結合課本的內容,做一本有趣的少兒讀物。如果能做得很有特色,得到國際紅十字表彰的話,高考可以加分哦!怎麽樣,兩位有興趣嗎?”

  兩人呆住了。

  我淡淡一笑,知道掐住她們的七寸了。怎麽會沒有興趣呢?把生命和青春獻給漫畫的她們,理想是考中央美院,但文化科分數門門都紅得像染了烈士的鮮血,如今飛來可以加分這種好事,還有哪根神經會猶豫?

  氣氛驟然緩和了,現在她們看我的眼神已經像在看中央美院的錄取通知書了。

  “那麽,你們先自己選題,試著畫一下,一周後送草稿給我看,然後根據質量決定由哪個漫畫社負責。”

  我拂袖轉身,飄然而去。

  七天後,她們準時把草稿送到了學生會辦公室。

  婉的眼圈全黑了,配上她喜愛的白衣頗有大熊貓風采。而烈最驕傲的長發不再飄逸,彎的彎,翹的翹,往哪家美容院門口已站都能壞了理發師的招牌。

  “怎麽樣?方會長你要選誰的?”

  兩個人都自信滿滿,氣勢洶洶。婉雙手叉腰,烈更是直接坐在了我的辦公桌上。

  我知道這一周來她們一定進行了一場史上最惡的趕稿大戰,關係到金光閃閃的未來,誰的招子敢不放亮點?

  我先翻開了婉的畫稿。婉的選題是語文課本裏的《與妻書》。我一看題目就連連點頭,心想角度不錯,文法既好,又是革命烈士遺作,正好可以讓孩子們受點愛國主義教育。

  一頁……兩頁……三頁……“啪”!

  我隻看了一分鍾就把稿紙全扔到婉的臉上去了。

  “什麽呀!”

  我簡直氣得腳趾頭都在顫抖。

  “你以為林覺民是法國帥哥呀!金發!還滿牢房的都是玫瑰、百合花!你知不知道舊社會的監獄裏除了犯人以外就隻有老鼠和臭蟲啊?連那句‘吾至愛汝’都直接抄成台詞了,這可是要給小學生看的啊!”

  我一邊罵一邊揉著胸口,後怕得險些窒息。還好審查了一下草稿,否則一個嘴裏叼著玫瑰花的金發革命烈士形象就要去毒害祖國的下一代了……婉撲倒在我的腳邊,她精心打造的帥哥被我斃掉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

  烈把她的稿子遞上來。第一頁就是烈火熊熊,用仿佛鮮血般的可疑字體寫著鬥大的三個字——《三國誌》。

  烈用她特有的低沉嗓音為我諄諄解說著:“現在曆史故事很流行,小孩子又喜歡英雄,所以我就選了關羽過五關斬六將這一段,體現中國傳統的忠義精神和勇鬥敵人的不屈靈魂……”

  “滾!”

  十秒鍾後,我同樣摔了稿子。

  烈連退三步,驚愕得險些紅顏白發。

  “你、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重重一拍稿紙,說:“關羽是用‘C級變身’和‘最終暴風斬’把文醜和顏良大卸八塊的嗎……我們要普及的是曆史文化知識,不是《北鬥神拳》!”

  我按著太陽穴,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兩個不知道是想像力過剩還是貧乏的家夥,她們也看著我,也許是從來沒有人這樣不留情麵的對待過她們嘔心瀝血的漫畫,以至於一向囂張的兩個漫畫社社長竟然在被這羞辱的時刻一言不發。

  沉默了一會,我試著放平緩了語氣,說:“婉,烈,你們兩個喜歡畫漫畫,也一直很努力,很拚命,可是你們太公式化了,太重視畫麵上有多少速度線,多少玫瑰花了!再說,故事嚴重脫離現實,有時候太偉大了反而會讓我們接受不了知道嗎?就像在看一個笑話一樣……兩位社長大人,願意聽我一個建議嗎?”

  “……什麽建議?”

  她們總算死水微瀾,有了蠕動的菜青蟲一樣小小的反應。

  “畫一個身邊的故事。”我微笑著,伸手拉起一直倒地不起的婉,然後指了指自己,說:“畫‘我’,也就是‘方景’的故事!”

  我滿意的打量著她們吃驚的臉,補充道:“這次我再給你們一個星期的時間,誰贏了就用誰的作品!”

  婉和烈驚訝地看著我,確定我沒有在開玩笑以後,又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笑容又回到了她們的臉上。

  “好像很有趣嘛!”婉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八條小辮子又像彈簧一樣有精神了。

  “哼哼,這回我要動真格了!不就是‘現實’嘛!”烈酷勁十足得打了個響指,聽到和漫畫有關的挑戰,鬥魂又燃燒起來了。

  “那麽,”我雙掌一擊:“請隨意向我提問吧。”

  她們忽然沉默了,然後飛速的交換了一連串大概隻有漫畫修到高段位的人才能懂的眼神。

  再然後,提問開始了——“說起問題嘛,好像有一個耶!”

  “唔,不太嚴重,但如果一開始就不弄清楚的話……”

  “問吧,請隨便問!”我大方的一拍胸口。

  “那——方景方會長,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

  天上所有的神靈啊,劈死這兩個殘害人類的智障吧!

  “秘密!”我咬碎一嘴銀牙:“你們自己觀察吧!”

  我轉身離去,隱約聽到智障們的議論飄在身後。

  “方會長的氣質很冷靜,像酷拉皮卡,大概是男的。”

  “但從來沒有傳過緋聞哎,還一直中性打扮,搞不好是變態。”

  “嗯,仔細想想,方會長的樣子很耽美的。”

  “會長也是性情中人哪……”

  眩暈,我開始後悔了。

  從第二天開始,婉和烈就真的利用一切機會跟在我的身邊了。她們的鬥魂讓我佩服,但除掉漫畫智商就會歸零的可怕體質更讓我至今都不寒而栗。另外還有無數的蜚短流長,最恐怖的就是關於我這個邪惡副會長利用職權逼迫兩位無辜少女做使喚丫頭的傳言,內情慘烈,令人發指……在這裏,我補充說明一下。那兩個智障之所以會發出我是男的還是女的這種匪夷所思的問題,一是因為她們的確弱智;二是我,方景,是這所著名的貴族學校“風行學園”裏唯一一位不穿製服的學生。

  “風行學園”除了是一所龐大而神秘的貴族學校以外,還有許多奇特的習俗。據說裏麵的學生個個身家顯赫,學生會有強大的自治權利。現任的會長辛問海幾乎是個十項全能的怪物,成績超好,體育超好,武功超好,年級輕輕的居然特別注重學校的各項規章製度,尤其製服的穿著規範是他眼裏的頭等大事。我曾經不止一次現場目擊到沒有遵守校規的學生被他用戒尺痛扁,因此“風行”的校規被執行得極為透徹。

  那為什麽我會穿便服上學呢?嗬嗬,為了證明學校的博大寬懷,每年“風行”的學生會都會在別校中的學生會中挑選一位交換生前來“留學”,而今年的交換生就是我。至於我自己的學校麽,是一所普通的公立高中,沒有任何製服,我也不想入鄉隨俗穿“風行”的衣服,所以我就一直是本色出場了。我並不會在“風行”待到畢業,一年期滿後我就會回到原來的學校去,因此辛問海也默許了我這一個特例。但現在居然因為我的休閑打扮而引發了兩個漫畫瘋子的臆想,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穿飄逸的裙子就是女生嗎?

  穿挺拔的長褲就是男生嗎?

  嘿嘿……幾天以後,我便被辛問海叫去就這件事情談話了,因為那兩個漫畫社的老大跟在我身邊已經到了忘我的地步,學生間的傳言更是發揮了人類的極限。

  “方副會長,你真的要她們畫一個關於你的故事嗎?”辛問海還是一貫的嚴肅表情,在我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開懷大笑過。

  “是啊,”我很恭敬的回答,“婉和烈都很拚命,如果做了什麽過激的行為,也並沒有任何故意違反校規的意思,請你原諒她們。”

  “還嫌不夠過激嗎?”辛問海的鏡片閃著不爽的光芒,看來他的戒尺又要蠢蠢欲動了:“方副會長,你這樣會給別的學生帶來很多困擾!我聽說婉一直待在你的教室不離開,但她並不是你班上的,無論誰來請她離開都會讓她倒在地上號啕大哭!而那個烈就更誇張了,連著5天不聲不響的跟在你的背後,你知道有多少老師同學被嚇得神經衰落嗎?!”

  “是的,這一切我都知道。”我保持著最低弧度的微笑,說:“就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更應該讓她們把這個比賽完成才是,否則不就辜負了婉和烈的努力了嗎?‘風行’的學生向來以學生的自主和勇氣而聞名,我相信辛會長比我更願意維護‘風行’的驕傲吧!”

  “‘風行’的驕傲嗎?”辛問海輕輕的重複了一遍,朝我踱近了幾步,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說:“方景,你比傳聞中更不容易對付哦!那麽當時我選中你來做交換生到底是正確的選擇還是自找麻煩呢?”

  我抬頭迎向辛問海逐漸靠近的銳利視線,挑挑眉毛,不予作答。

  在這長達兩小時的受教育兼過招的交鋒中,我竟一直想著金發飄飄的林覺民和會變身會大放絕招的關羽……也許我是真的累壞了。

  從學生會辦公室出來,天已微黑。師生們都放學回家或者回了宿舍,我下樓取自行車的時候,看見漫畫社的窗口裏仍然透著亮光。

  我知道,她們又在趕稿了。但這一次,我對天發誓,我的“又”字裏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

  “哎?方會長?怎麽這麽晚你還在這裏?”

  “你是不是想給哪個仇家打悶棍啊!”

  這是婉和烈的聲音,我回過神來,原來已經站了很久了。她們剛畫完一個段落,現在又來照例“貼”住我了。

  “沒什麽。”我雙手插在鬆鬆的牛仔褲口袋裏,笑道:“現在太晚了,我順便送你們到車站吧。”

  “天哪!方景在溫柔哎!太罕見了,快記下來,記下來!”

  “嗯嗯,不會是陰謀吧?可疑啊……”

  這兩個中——山——狼!

  “那麽,我們就在這個車站分手吧,路上要小心。”

  我拍了拍心愛的山地車的龍頭,準備結束護花使者的任務。

  “喂,方會長,你家應該是這邊吧?”烈指了指左邊的路口。

  “嗯,沒錯。”我點頭。

  “那你為什麽要朝右拐呢?哎——有秘密!”婉得意洋洋地繞起了她的小辮子們。

  兩人一起詭異地笑了起來,一致調轉方向,堅定不移地追隨在我的山地車後麵。我哭笑不得,但也沒有阻止,更沒有跳上車騎了就跑,否則這對漫畫大神附身的過激活寶肯定會一個當街哭倒在地一個拿美工刀飛我的。那這個熱鬧就大了,我是凡人,還是不要冒險拋棄她們比較好哦。

  三個人慢慢地走在路邊,很多人回頭看我們。我知道我們一定很紮眼,但隨他們去吧,人間五十年,哪能事事皆在意?

  在夜晚的霓虹之中,我們走到了一個天橋下。我鎖好車,三步兩步跑上天橋,她們緊緊跟在我的後麵。

  這裏是老城區,天橋上到處都是擺攤的和賣藝的人。我走過一個又一個攤頭,最後在一個背靠欄杆坐著懷中抱著吉他的少年麵前停住了腳步。

  他感覺到有人站在攤子前麵,一抬頭,看見是我,頓時笑了:“喲,小方,這麽晚還來,不怕你爹娘扁你啊?”

  我笑嘻嘻地吹了聲口哨,擺了擺手表示此問題不值一提。我把眼鏡收了,從他手裏接過吉他,盤腿坐在他的身旁,試了一下音,輕輕地彈了起來。

  弦已經調好,我一邊撥弄,一邊自彈自唱。天橋上的演奏雖然無人喝彩,但卻另有一種融合在夜風中的隨性和快樂。

  “呀,你聽,你們聽!是《龍貓》啊!”

  “老天爺!方會長會唱動畫片裏的歌!要變天了!下雨了!打雷了!收衣服啊……”

  我停下來,抬起頭看著驚訝得死去活來的她們:“很奇怪?難道我一直看起來和漫畫很有仇嗎?”

  “不是很有,是非常有。”婉小心糾正。

  哎,真是比竇娥還冤啊。我隨手撥了幾下弦,說:“我並不討厭漫畫書和動畫片啊,隻是我同時在做很多事情,沒有被大家注意到罷了。其實,我有點羨慕兩位掌門人呢,因為我沒辦法對某樣東西很狂熱,很執著。不過看漫畫時的那份快樂倒是從來沒有消失過,所以我才希望你們能為這次的捐贈畫一篇漫畫。你們覺得我嚴得沒有道理,不理解流行的風格,但簡簡單單地傳達一份思想,不也很好嗎?小時候,看埃熱爾的《丁丁曆險記》,誰不笑得前仰後翻啊,誰嫌過白雪不夠現實啊!大家就是願意跟著丁丁去曆險,這漫畫難道還不夠酷嗎?……喂,你們怎麽啦?”

  我伸手在婉和烈的麵前晃了晃,兩人已經完全成石化狀。好像剛才對她們說話的不是我,而是一頭山羊或一條熱帶魚。

  “副會長,你好厲害哦!”婉蹲下來,用手抱住膝蓋,很認真地盯著我:“把我說得都不知道怎麽回你才好哎。”

  我靠在橋欄杆上,假裝去看下麵熙攘的車水馬龍,有些汗顏。

  “喂,喂,這位大姐,借一步說話……”我的吉他朋友拉了拉烈的衣角,悄悄地問:“這個‘會長’是什麽東東啊?”

  “就是學生會副會長的意思啊!白癡!你以為是什麽?”烈不屑一顧。

  少年答得很幹脆:“普通會玩音樂的混混。”

  “你這家夥雙重人格哦……”婉壞笑著噓我。

  我猛地站起來,低頭握拳做沉痛狀:“終於被你們發現了我的真麵目……我不能在此地待下去了,我將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同誌們,別攔我——!”

  “不攔你,不攔你!”同誌們甲乙丙丁個個通情達理。

  “你就放心地消失吧!”

  “有沒有黨費要我們幫你交啊?”

  “哈哈!你們這幫家夥……全部扣掉下學期的社費哦!……”

  所謂身份的揭穿,也不是想象中那麽慘絕人寰的大事。最初隻是想要在學生會幹部的光環之外,可以保持一點最原始的等我去做喜歡的事情,於是就造就了現在這樣一個台前台後完全不同的方景。

  可是,這兩個不按牌理出牌的骨灰級漫畫愛好者,卻改變了我內心深處某些曾經很固執的保護色。也許這就是漫畫的魅力吧,我竟然開始不再那麽在意關於形象與定位的問題,這一年的“風行”交換生的經曆會讓我更誠實的麵對自己,這樣的收獲也算意料之外吧。

  我開始想像當我回到原先的學校以後,曾經熟悉以前那個我的同學和老師,若是看到我的身邊有這麽兩位活寶掌門人,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呢?嚴重值得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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