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1976年大選日接近時,福特麵臨著兩大使他聲望下降的問題:一是他把尼克鬆從水門事件中赦免出來;二是國民經濟因石油耗盡而停滯。其次,基辛格的外交政策繼續遭到猛烈抨擊。
傑拉爾德·福特的競選助手慫恿福特與基辛格保持距離,他們認為福特可以靠這種方法樹立一個強有力的總統形象。基辛格回敬道:“總統們不會靠回避他們的國務卿來維護他們的權力。”有的助手幹脆公開說,如果福特連任總統,他不會再留任基辛格。
雖然基辛格對自己的工作時有抱怨,但他好像急於保住位置。有一次,在他的波音707飛機上跟朋友們聊天,他感歎道:“哪個大學會給我這樣一架飛機?”福特助手們的風言風語傳到他耳朵裏,他又是氣憤又是害怕。
福特跟基辛格反複討論過這個問題後,公開聲明:“隻要我是總統,我願意基辛格做我的國務卿。”
福特試圖在表揚基辛格的時候盡量表明他不受基辛格的支配:“我認為,與我一道工作並在我指導下的基辛格為了美國利益和世界和平做了一些美國曆史上一個國務卿所能做的最出類拔萃的外交工作。”
基辛格也意識到避開人們注意焦點最能幫上福特的忙。在羅納德·裏根的首輪挑戰開始期間,基辛格馬不停蹄地周遊列國,這些旅行除了能使他躲得遠遠的,沒有其他作用。
裏根對福特—基辛格外交政策挑戰的核心部分就是全麵攻擊緩和。這位加利福尼亞州長稱緩和為“單行道”。裏根譴責道,赫爾辛基會議和索南費爾特主義,是出賣東歐受奴役的國家,福特和基辛格認為這些國家應該放棄主權要求,成為蘇聯的一部分。
這些攻擊使基辛格忍不住擅自拿出一份長達10頁的駁辭,但這無濟於事,反而給裏根競選注入了新的生命,並幫助裏根引起更多的新聞界的注意。
福特對維護緩和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避而不談。他絕口不提緩和使世界緊張局勢得以緩解,相反,好像緩和這兩個字叫他難堪似的。“我們要忘掉使用‘緩和’這個詞”,福特說,隨後,他把它改為“通過力量實現和平”。
基辛格驚恐萬分,但是,連他自己也開始對緩和重下定義。他稱緩和是“阻止蘇聯擴張”。
被罷免的國防部長詹姆斯·施萊辛格向裏根建議基辛格的曆史悲觀主義可以作為攻擊點。這種悲觀論調在基辛格1950年的學士論文裏就充分反映出來。他認為任何一種文明都不可能是永恒的。針對蘇美關係,從內心深處,他認為美國特別不願意在軍事上投入與蘇聯爭奪第三世界的勢力範圍的鬥爭。
“據傳聞,基辛格博士曾說他認為美國是雅典,蘇聯是斯巴達,美國的好日子已經過去了。”裏根公開說道。“這種信心喪失”,裏根譴責道,“使基辛格急於跟蘇聯做交易。”
基辛格連忙飛到達拉斯舉行了一場新聞發布會,聲稱造這種謠言的人可以得到普利策小說獎。“我不相信美國會打敗。我不相信美國在走向衰落”,他說。這種說法並不能澄清他的曆史哲學觀,但至少使有關他悲觀主義的批評告一個段落。
8月份,裏根能獲得總統候選人的贏麵不大,他的戰略專家為他策劃了一個名為《有關外交政策中的道義的要點》的修正案。這份修正案幾乎是赤裸裸地攻擊基辛格,當基辛格得知福特的人不想反對這個修正案時,他又是氣憤又是傷心。
福特最初讀到這份修正案時,脫口而出:“我不喜歡,我要駁回它。”但福特的助手們使他相信從原則上駁回這個提案隻會使他失去總統候選人提名,這是裏根的圈套,千萬不要上當。
盡管斯考克羅夫特請求福特駁回,洛克菲勒力勸福特,支持這樣一種侮辱性的修正案是錯誤的,但福特聽從自己的競選助手們的話,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修正案在國會全體通過。也正如他們所預料,裏根什麽也沒撈著。
福特的一名助手私下裏說,如果這修正案隻包含一句話:“解雇基辛格”,福特就不得不奮起反抗,這下才會有好戲看呢。
在與民主黨候選人吉米·卡特競選的整個過程中,福特處於守勢,即使最後10天裏,雖然看上去他的支持率在上升,但他的守勢地位沒有多大變化。
打從一開始,卡特,這位原喬治亞州州長就把基辛格作為攻擊對象。他稱“尼克鬆—基辛格—福特”外交政策是偷偷摸摸的、幕後操縱的、不可靠的。卡特的競選基調主要由布熱津斯基——基辛格在哈佛的老對手製定,他給卡特準備的講稿聲稱:“我們的外交政策應該像美國人民自己一樣坦率、真誠。”
到福特和卡特第二輪辯論開始,福特的支持率穩步上升,他似乎有贏他民主黨對手的可能。這場將在10月6日開始的辯論主題是外交政策,這是福特的強項,因為選民如果認為這位候選人太天真或未經受過考驗,或者他們感到不能放心地把世界命運交到這個人手裏,他們就不投這個人的票,卡特麵臨的就是這樣一種局勢。
基辛格的助理威廉·海蘭是其中一位幫福特排演辯論的人。他肯定又會有人提到赫爾辛基會議和索南費爾特主義是否出賣了東歐這個問題。“我們打算要福特立即否認有這麽一個主義存在,並強調我們的確沒有拋棄東歐。”海蘭回憶道。在排演中,海蘭扮演提問者的角色,他有意在東歐問題上胡攪蠻纏,最後總統都生氣了。“我不得不提醒他我是他這一邊的。”海蘭說。
問題是海蘭為福特準備的這個問題的答複一看便知是外交政策專家而不是政治策略家寫出來的。實際上福特最好這樣說:1956年匈牙利革命期間他以國會議員的身份來到奧地利一匈牙利邊境迎接從蘇軍屠殺中逃生的難民。他對東歐人的恐懼和願望有第一手資料的了解,所以他決不簽署任何承認蘇聯在東歐有特殊權利的協議。不幸的是,福特沒有提過這件事,基辛格和海蘭根本不知道他的1956年的旅行。
在正式辯論中,卡特對福特展開了人身攻擊:“基辛格先生是我們這個國家的總統。福特先生顯然放棄了領導責任。”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是,福特脾氣很壞,因而下半場辯論中,他一直強壓怒火、心神不寧。
果不出所料,東歐問題被提出來,並且基本上沒有脫離海蘭的模式。福特沒有照海蘭他們為他準備的答案背誦,而是說:“蘇聯並沒有統治東歐,在福特政府執政期間,它決不會統治東歐。”
海蘭發出一聲呻吟,坐在電視機旁觀看辯論的斯考克羅夫特臉都嚇白了。但一向關注的基辛格卻打電話給福特表示祝賀,等到他與斯考克羅夫特通過電話後,他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蘇聯在波蘭、捷克和匈牙利等地駐有軍隊,怎麽能說它決不會統治東歐呢。新聞界借此對基辛格發起猛烈的抨擊,試圖將他拖入因總統失言而引起的爭執之中。有一位記者問道:福特總統已被公認在與吉米·卡特進行第二輪辯論時因疏忽犯了錯誤,這是否表明他真的不了解情況,他對某些外交政策問題沒有充分的認識?基辛格盡其所能地為總統辯護道:“在辯論的壓力下,他沒有像他本可以做到的那樣恰當地說明問題……。”但有些緩和的批評家認為是基辛格使福特陷入維護緩和和赫爾辛基的絕境才說出這種話。
總之,這個致命錯誤奪走了福特的總統寶座,也使基辛格與總統機群中的波音707無緣再相會。
12月份,基辛格來到布魯塞爾參加北約會談。這是他最後一次國事訪問,至此為止,他任國務卿期間行程已達555 901英裏,訪問過的國家達57個。他認為他的繼任者塞拉斯·萬斯也會走這麽多路嗎?一個記者問。基辛格想到風傳布熱津斯基可能會當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笑著說:“這要看誰當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上司。”
因為這是基辛格的告別旅行,許多北約部長都贈送給他禮物。部長兼將軍約瑟夫·隆斯稱頌道:“你會因成為這個世紀最有成效的外交部長在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第二十二章 公民基辛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