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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食惡果

  江南一名書生雲遊到江西。一天,他將船停靠在岸邊,上岸遊覽觀光。當他走到一座寺廟門前時,看見裏麵靜悄悄的,好像無人居住。走進大殿,他看見牆壁上一幅山水畫,畫得十分精美神似,便上前撫摸,不料手碰到了一個機關上,牆壁中忽然開出一扇門。他往門裏望去,隻見一群和尚正與幾名妖冶的女人在調笑偷歡。他們看見了書生,便大聲嗬斥道:“你是什麽人,竟敢闖進這裏?”書生非常害怕,轉身就向外逃。和尚們從後麵追上他,書生哭著哀求他們說:“求幾位師父發發慈悲,饒過我吧!我發誓到外麵決不亂說一字!”和尚們訓斥道:“你自己闖進死地,還想活著出去嗎?”一位和尚說:“將他掐死算了!”另一位和尚說:“還是烹死他吧,那樣不易被人發現。”書生聽了二人的話,嚇得腿直打顫,又再三哀求他們說:“我衝撞了各位,自己也知道沒有活著的可能,隻希望各位師父能發發慈悲,留個全屍。這樣你們也算有功德了。”聽了他的一番話,其中一個和尚說:“我佛慈悲,你的話令人哀傷。念你無知,他日讓你做活佛升天,我們還能從中獲利。”其他人也同意了這個辦法。於是,他們將書生剃去頭發,囚禁在一間暗室中,並給他喝了啞藥。每天讓他吃沒有鹽的飯菜,百天之後,書生的皮膚白皙,身體各部位,尤其是腰、腿部極為柔軟,已不能站立行走。和尚們在郊外搭起高台,並散布說:“某天,活佛肉身將在高台上端坐圓寂,到時借火化升天。”附近邑城的官員聽說這件事,便帶領幾名精幹的隨從前去微服探查。他們看到,在一丈多高的台上,有一位頭戴毗廬帽、麵白如圓月的和尚,身披著袈裟,盤腿坐在床榻上。他閉著的雙目中流下淚水。台下一群和尚手拿樂器與旌旗羽蓋,在四周繞行,口中念念有詞。男女信徒們跟在他們身後,高聲念著佛號,一齊膜拜。在高台的四周堆著木柴,裏麵塞著旌檀紙帛,搭得像小山一樣。邑官心中疑惑:“既然是活佛升天這樣的好事,為什麽他還流淚呢?難道塵緣還未盡嗎?”本來就疑心的邑官見此情景,更加堅信和尚是在騙人。他派隨從去對主僧說:“邑令聽說了活佛升天的事,十分高興,他要親自前來拈香,希望你們先不要點火。”和尚不敢違抗,答應等邑令來了以後再點火。邑令忙返回衙門,盛設儀仗後前往。和尚們上前迎接,邑令問:“活佛在哪兒?”主僧笑著指向高台上的和尚說:“他平時苦心修煉,道行極高。”邑令裝作很認真地傾聽主僧說話,然後便說:“今天是天刑日,活佛今日升天恐怕到不了極樂世界,最好能改動一下日期,你看如何?”主僧說:“升天的日子是活佛自己定的,不能隨便更改。”邑令笑著說:“活佛一定是沒看憲書,作為一邑之主,我替他改正了吧。明天為天赦之日,升天最吉利。請活佛在邑署暫住一夜,讓署中的百姓也都參拜一下。”說完,沒等主僧表態,便讓隨從登上高台,將活佛抬回邑署。

  半夜時,邑令來到活佛的住宅,想問問他的情況。活佛一見他便淚流滿麵,隻是說不出話來。邑令心知有異,就問他是否會寫字,他點點頭,邑令命人將紙筆拿來。可活佛的手臂柔軟得抬不起來,隻好用手指蘸墨,書寫他的經曆。邑令看過之後十分氣憤,告訴活佛放心在這裏養病,等身體恢複後,再派人持公函送他回家。

  第二天,邑令派人通知和尚們都在高台下集合,任何人不能擅自離開;又暗中派兵趁和尚離開後包圍寺廟,在搜查過程中,果然發現幾名婦女和大量的財物。邑令來到高台下,和尚們請求迎接活佛。邑令笑道:“活佛有令,請主僧代他升天。”主僧嚇得在地上求饒。邑令喝令隨從將主僧押上高台,又指著幾個主謀的和尚說:“你們也去和他做伴吧。”說著,便讓隨從們把他們也扔上高台,然後下令點火。風助火勢,一轉眼幾個和尚就都化做灰燼。後來,邑令又讓兵士們將其餘的和尚痛打一頓,責令他們蓄發還俗,回家務農。那些婦女讓其親屬們都領回家去。

  玉龜

  汪山樵是蘇州人。他在陝西興平縣做官時,腰中總佩帶著一塊玉龜,玉石為紫白色。玉石上兩個黑點被雕琢成龜的眼睛,而腹下斑斑數團,則被雕成龜甲。玉龜不大,長一寸三四分,寬一寸多點兒。

  有一天,山樵去鄉裏驗屍,晚上住在了鄉民家中。睡夢中,他看見一位身穿紅衣的人走進屋來,還給他作了個揖。這人自稱張昌宗,說這玉龜是武則天皇後寵幸他時賜給他的。本來他讓兒子在自己死後以玉龜殉葬,不想,他頭剛落地,那不肖之子便將玉龜以三千兩黃金的價格賣給了某平章,害得他直到現在才找到。他還說:“我既然已找到它,就該物歸原主了。”說完,便伸手去解山樵腰間的玉龜,拿到之後向他拜了三拜,然後就走了。

  山樵醒來之後,腰間的玉龜果然已不見了,而夢中的話語、音容還記憶猶新。山樵為失去玉龜而傷心不已,竟然三天未進飲食。有人對他說:“其實那晚你並不是真的在做夢,而是真人。陝西這一帶劍客很多,他們之中為盜者也為數不少。他們隻劫官不搶民,隻劫富不搶貧,您遇到的大概就是這些人。那人假托張昌宗本就有假,哪有鬼魂對一塊玉龜戀戀不舍呢?另外,從唐到明經曆數代沒有覓到,卻在七八百年之後才找到,哪有這理?他在屋頂走動如履平地,悄無聲息,沒踩碎一片瓦,所以衙役們都沒聽到響動。等他進到屋裏,又用催眠術使你入夢,然後假托古人盜取寶物。如不這樣,你肯定會追查到底,那樣他不就危險了嗎?”山樵聽了這番話,感到悵然若失。

  李漁盜金庫

  李漁,字笠翁,是康熙年間人。他極有才學,文采尤長,在京城時貴族公卿都知道他。但他卻有不為人所知的盜竊行為。江陰有個老頭姓章,他曾經講過,其高祖鎮守兗州時,曾祖也跟他在那裏為官。當時有一個滿洲人因為是皇親,所以任山東鎮撫。他邀請李漁為其管理章奏一類事情。李漁個性風流,閑暇時便和一群公子哥兒們到大明湖去飲酒作樂。他們穿著高貴的衣服,駕著豪華的馬車招搖過市。這些公子哥兒們大部分都是待選官員。

  當時社會安定時間不長,大臣的子弟照例要練習武藝,好為戰爭做準備。不論是不是將門之子,都要習武。章老的曾祖父因為是總兵的子弟,所以也躋身其間弄槍舞棒,什麽都學。李漁雖是文官,但也整日和他們混在一起。有時,那些練武的公子哥兒們拽著李漁,強迫和他練幾招。每次李漁都被打倒在地,惹得眾人大笑。李漁雖被摔倒,但爬起來之後總是幽默地自嘲,一點兒也不生氣。所以,這些公子哥們都願意和他來往,也沒有人發現他有什麽武功。

  一天,李漁對各位公子說:“這裏的風景我們都已遊膩了,而南方的景致秀色可餐。尤其是廣陵,更加美麗迷人,為三吳之冠。我們為何不乘船去那裏遊覽一番呢?”公子哥兒們一聽欣然同意。於是,他們租用數條遊船一齊南下,一直來到了廣陵。

  在廣陵遊玩了幾個月後,玩興稍減,便想乘船返回。這天,李漁忽然準備了酒宴,在宴席之上他拜揖了眾位公子,然後說:“我有幸和諸公子一起遊覽盛景,但現在有一急難之事想請各位幫忙,不知可否?”公子哥兒們忙說:“先生是我們尊敬的人,不必如此客氣,有什麽吩咐我們照辦就是。”李漁便起身說:“我現在急需萬兩黃金,但一時籌措不到。”公子哥兒們一聽這麽多錢,都顯出為難的神色。過了一會兒,李漁又說:“我知道你們財力有限,但運司庫的金銀有上千萬,而幾萬黃金不過是九牛一毛,就是丟了也不能對國家的財力有多大影響。諸位公子們都是武藝高強之人,何不幫助我去庫中取一些來。”公子哥兒們聽他這番話都大吃一驚,互相看看,誰也不敢答應。李漁見他們都不做聲,十分生氣,便威脅道:“你們即使不肯幫我,我也能夠得到。隻不過到了明早,我如果將所盜黃金扔些在你們船上,然後再逃走,到那時,你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事連累你們各位,罪行一定不輕。就是辯白一番,也要落個同犯的罪名。你們如果和我一起幹,我保證你們沒事。”公子哥兒們迫不得已,隻好答應了他。李漁又問他們:“你們相信我的話嗎?”公子哥兒們都回答道:“相信!”於是,李漁喊來船家說:“先停酒,等公子們大功告成之時再來慶賀也不晚。”船家高興地大聲答應著。公子哥兒們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船家也是李漁的同黨。

  這時,李漁站起來,從身上取下佩刀,指著各位公子說:“此行不會有什麽爭鬥,不用人人帶武器,我持刀為你們把風,現在咱們就上岸。”說完,就邁開大步飛身上岸。公子哥兒們也隨之跳上岸來,快速向運司庫奔去。他們爬上金庫的屋頂,掀開房瓦,斬斷屋梁。李漁催促公子哥兒們下去盜金,他自己則拿著刀在屋頂警戒,以防萬一。不一會兒,公子哥兒們就背著金子出來了。李漁讓他們先走,自己跟在後麵。到了船上之後,便令船主起錨開船。而這時,酒還溫熱著呢。李漁親自為公子哥兒們斟酒,還說:“各位公子進入金庫盜取金銀,而我卻在屋頂望風,因此如果事情敗露,一定不會說是以我為首、而你們是隨從的,希望你們以後好自為之。”公子哥兒們都沒做聲。回到曆下之後,公子哥兒們再也不敢同李漁來往了,但也不敢多說什麽。他們始終也不知道李漁要這些金子做了什麽。

  靈獼

  雍正年間,濟南有個名叫鬱雙的強盜。他做案很多,沒有任何官員能夠抓到他。鬱雙有很多盜徒,凡是他門下的徒弟,其偷盜之財物自取7/10,剩下3/10要獻給鬱雙。鬱雙因此而蓄斂了數十萬的財富。

  某年某日是鬱雙的70歲生日。在這之前的十幾天,他給徒弟們發出了很多請柬,並說:“我年歲已高,以後再也不想幹這強盜之事了。這次想在生日宴會上和各位道別,請各位屆時務必光臨。如果有誰不來,誓與同伴們一起拋棄他。”那些在江湖中闖蕩的年輕強盜們都懼怕鬱雙,不敢違抗他的意願,所以生日那天,都來為他祝壽。一時間,鬱府之內人頭攢動,刀槍無數。宴席擺了幾十桌,來客都是威武健壯的大漢。眾人按輩分落座,末尾坐著一隻大猴子。隻見它赤麵金睛,身高約有三四尺,顏色紅黑,能和人一樣應酬自如。它的頭像剛剃度的和尚似的又光又亮,但兩隻耳朵沒有了,看上去像兩個黑洞似的。客人們都驚異地相互議論著。

  伴隨著音樂聲,宴會開始了,山珍海味、各種佳肴擺放在桌上。一會兒音樂停止了,鬱雙邊舉杯邊掀起胡須笑著說:“光飲酒缺少樂趣,沒有下酒的味劑。但是我們又不能像文人那樣行什麽酒令,所以我想和諸位一起講述一下平日所經曆的勇武之事,還有旁人所不能做的奇異業績。然後再各飲一大杯酒,以示慶賀。大家看怎麽樣?”客人們都讚同地說:“好,就按您說的辦!”大家開始依次講述。輪到禿耳猴子時,猴子不能說話,但它明白是怎麽回事,就四下裏看,好像想表達什麽。鬱雙便指著猴子對客人們說:這個猴子是我的俠義之友,又是我的功臣。我不能無視它的功勞。現在我已金盆洗手,惟一的女兒也已嫁人,再也沒有什麽塵世的牽掛了。我準備隻帶著這個俠友進山,它名叫靈獼,是我幼年在廣東得到的。我平時喜歡舞刀弄槍,曾經從藝於高手。師傅教給我的武藝我總是記不住,而靈獼聰明敏慧,一學就會,我從那以後就開始向它學武。幾年之後,我已經能和師傅們一起搶掠偷盜了。每次去富豪人家,靈獼都為我衝鋒陷陣。盡管重門緊鎖,高牆丈餘,可靈獼隻要一縱身,就會像鷹一樣飛進院中。然後打開門鎖,放我們進屋。有時到其他地方,如果囊中羞澀,我就帶它到街上表演節目,吃住的費用就解決了。人們還以為我是耍猴的,所以一開始,人們都沒有懷疑我。有時我在旅館中安歇,就派靈獼在夜裏去盜取財寶。靈獼不用我操心,夜出早歸,經常是手握金銀、口含珠寶。它口中吐出的珍寶,都是光芒四射、價值不菲的。原來,靈獼不吃我的食物,而我給它果酒吃時,它高興得手舞足蹈。吃喝完畢以後,它就和我抵足而眠。即使是天寒地凍的冬天,它的身體也是暖如爐火。這樣,我和靈獼的關係日漸親密,我和靈獼的事也漸漸讓別人知道了。於是,官府中的捕吏開始追查我的行蹤。

  有一次,我帶著靈獼路過保定時遇到了風雪天氣,地上積雪有一尺多高。幸虧我和它體格健壯,但雪也沒過了膝蓋。曠野之中不見一個人影,我和靈獼在雪地上相擁,十分孤獨和悲傷,以為我們快要死了。不想同伴們抬著床來接我們,我躺到床上,靈獼被兩個人攙著,前後走入山穀,這才沒有死去。休養了十天之後,靈獼才恢複了常態,我也大致痊愈了。

  “同伴們還對我說,有一個風雪之夜,大家正圍坐在火爐周圍取暖,這時靈獼忽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看上去十分緊張。但它說不出話來,隻能比劃。我們就跟著它來到一座古廟前,然後分頭去打聽情況。後來聽說,官府抓住一個強盜,馬上要斬首示眾。我們沒有辦法,隻有在家發愁。突然有人想起靈獼能潛入獄中,便約好在外麵等待,以接應靈獼。我聽說此事之後很感動,與它更加親密了。”

  鬱雙講述這些事情時,客人們都聚精會神地聽著。當他講到風雪逃生、黑夜劫獄時,有的人還落了淚。而鬱雙講著講著也手捋胡須掉下淚來。靈獼此刻一連喝了幾大杯酒,還跳起舞來,眾人都紛紛舉杯向它致以敬意。

  鬱雙接著說:我剛才講的都是人所能為的事,不足以表現靈獼的異績。你們沒見它的頭又光又亮嗎?下麵要講的事更值得讚歎。從前,聖祖登位,有眾多皇子各懷心腹事。他們都豢養奇人異士,在分門立戶之後黨爭紛起。一個皇子得到海外某國進獻的一顆珍珠,價值連城。皇子格外珍重,惟恐出現不測。他有一名愛妾叫岫雲,他把珍珠賜給了她。岫雲得到寶珠後十分高興,但擔心別人偷去,就派有武功的婢女嚴加看護。

  有一天,我們一群同夥在九華山聚會時提到了這顆寶珠。大家說,如果誰得到它,大夥就集資為誰祝壽,並將他推為首領。大多數人都讚成,但真要去入宮行竊,卻無人願冒那麽大的風險。因此,說過之後也就一笑了之了。靈獼聽了這話以後,乘我不備跑走了。我見他不辭而別,心中驚訝地想:‘我和它相處了十多年,它怎能棄我而去呢?’隻是沒想到它有盜珠的意圖。我因它的離去而鬱悶成疾,病了十幾天。我的同伴和弟子都來探望我,來了很多人,門檻都踏平了。

  “有一天,大家正在我房間裏聚會,忽然靈獼破窗而入。它的樣子和平日不同,額頭流著鮮血,還有銅錢厚的結痂。突然看到靈獼,我萬分高興,病也立刻好了,急忙穿鞋下床。可是見了它的慘狀,我又十分痛心。靈獼衝我伸過臉來,同時吐出一顆大珍珠。當時太陽剛落山,屋子裏已經黑下來,但還沒有點燈。而這顆珠子發出的光照亮了人們的毛發,我的那些在場的朋友都為這顆珍珠驚呆了。我這才明白,原來靈獼是為盜取寶珠受了傷。靈獼無法講述盜珠的經過,我是後來從別人那裏了解到的。原來,岫雲藏珠的地方,連她的親人都不知道。靈獼入宮之後,乘著夜色打開門,在屋中翻找,被岫雲看到後大聲呼喊起來。婢女爭相拿著刀劍趕來追打靈獼,靈獼隻好逃了出來。而岫雲懷疑它是來盜珠的,更加嚴格防衛。她以為靈獼已經知道了藏珠的地方,便讓皇子派俠士守衛。後來,岫雲幹脆自己抱著寶珠,在屋中徹夜點著蠟燭,眾人一齊監視此珠。他們以為靈獼再狡猾也無法掠去,就這樣守衛了七天七夜。而後的那一夜,靈獼拿來一個大爆竹,在屋簷角點燃,巨大的爆竹聲響徹夜空,眾人一聽便知有事,都紛紛跑出來觀看。此時,靈獼已經跳到岫雲懷中奪過了寶珠。岫雲驚叫著,靈獼則躍出窗外,俠士飛起一劍追擊它。靈獼見到白光,知道遇見了強敵,急忙將寶珠吞入口中,邊跑邊躲。那白光在它頭頂上遲遲不散。恰巧宮中有個廁所,它便不顧汙穢,藏到糞池中,白光這才沒有了。隻是頭頂當時露在外麵受了傷。靈獼見俠士走了,便鑽出茅坑返回來。它在護城河邊洗了澡,然後沿著城牆行走,因此沒人察覺出來,它便大功告成了。宮中對此事緘默不言,也沒有大肆抓捕。”

  鬱雙講完之後,眾人都鼓掌叫好。大家爭著看靈獼,它更加得意了。鬱雙又說:“我得到這顆寶珠也沒什麽用處,便想將它賣掉,但無人出得起高價錢。於是,我將寶珠捐給了嵩山白鶴觀。這座觀中有一寶塔,塔身巍然聳立,直入雲霄,寶珠就安放在那裏。”

  隱身賊

  有一個秦地的商人,背著貨物遠道來做生意。有一天,他在路上看到一座寺廟,便走進去想休息一下。走了很長的路,他覺得很渴,這時發現神龕旁有一杯水,杯子上交叉地放著兩根筷子。他將水一口氣喝下去,把筷子原封不動地放在杯子上,就又出發了。

  當走到一座村莊時,他便敲一家的門借宿。房東做完晚飯後,二人一起吃起來。可剛吃了一半,忽見一個穿著破爛衣服、頭發像亂草一樣的人走進來。他站在房東旁邊,房東則照樣吃著飯,不理睬他。一會兒飯吃完了,房東走進裏屋,那人也跟了進去。不久,房東走出來和客商閑聊。客商見房東沒什麽異樣,便也從容地問:“剛才你見的是什麽人?”房東說:“沒有人,不就我和你在這兒吃飯嗎?”客商一聽,便把剛才見到的情景告訴了房東。房東聽完後說:“難道是鬼嗎?要不然就是強盜。咱們一起搜搜!”客商因長年在外,所以會點兒武功,身上還帶著一把長鐵尺。二人手持蠟燭,進裏屋尋找。當找到床邊時,客商說:“在這兒呢!”可房東看不見。那人縱身躍起,揮拳向房東打過去,將房東打昏在地。之後他轉身就往外跑,剛要去拔門閂時,客商從後追上就是一鐵尺,打中了他的肩膀。房東這時也蘇醒過來了,他見客商揮動鐵尺,也隱約覺出有個什麽東西在那兒。房東猛然想起了什麽,便舉起一桶糞澆了過去,那人立即顯了形。但是他更加拚命地掙紮,使房東和客商兩人都製服不了他。這時,房東的妻子和兩個兒子聽到響動都跑了出來,大家一起用力才將那人抓住綁起來。房東審問他是從哪兒來的,到這兒來幹什麽?他都閉口不答。村民們聽說這事都跑來看熱鬧,大家在他身上搜出許多金銀財寶。見他拒不認罪,大家一齊將他狠狠揍了一頓,並說要打死他。那人聽了,對商人冷笑著說:“今天我死了,算我活該倒黴。但你喝了我的法水,我死後,你也活不了幾天的。”人們檢查了他身上帶著的東西,都是附近村民家丟失的。再看他的身上,蓋滿了許多黑墨印,墨跡已滲入皮膚裏。

  就在前幾天,村裏有個少婦自己獨居一室,不幸被壞人奸汙,還偷走了屋裏所有值錢的東西,然後逃走了。少婦又羞又惱之下上吊死了。此刻村民們都懷疑是他幹的,又審問他。開始他不承認,後來有人拿蜈蚣咬他的肚臍眼兒,他才嚇得交待了罪行。果然是他害死了少婦。大家又問他:“你身上的墨印是怎麽回事?”他交待說:“和一個女人睡覺,就作一個記號。”數一數,總共有73塊印跡。村民們氣壞了,堆起幹柴要燒死他。可是剛想點火,客商就大叫肚子痛,那樣子痛苦極了。大家猜想,一定是那個人搗的鬼。一個老人說:“快點火燒死他。他死了,法術也就不靈了。”於是,大家往那人身上澆了很多油,點燃後,轉瞬間就燒成了灰燼。這時客商已昏倒在地,不久醒了過來。村中有懂醫術的人給他吃了些藥,他拉了一升多血才沒事了。

  江湖鐵算盤

  江西有個姓李的商人,經常往來於蘇杭之間做買賣。他可以說是一位老江湖了。一次,他從杭州回蘇州,途中遇見一位少年請求搭船。船上其他人都不同意,李某見他衣服破爛地站在岸邊,十分可憐,便對船上人說:“一個人沒有船乘,夠可憐的,我們何必吝惜那一小塊地方呢?”說完,也沒管大家同不同意,就讓他上了船。當船行至常山時,少年下船登岸,轉身對眾船客說:“和各位萍水相逢,有幸搭乘你們的船。現在我要走了,想請各位飽餐一頓,以致謝意。你們將自己想吃什麽都告訴我吧!”船客們說:“昨天路過某地時,看街市上的饅頭做得好,現在很想嚐嚐。你沒看我們的食指都動彈了嗎?既然你有這份兒心意,就給我們一些饅頭吃吧。”這時離那個賣饅頭的街市已很遠了,船客們隻不過是想難為他,加上他看上去又很窮,以為他肯定辦不到。可沒想到少年竟答應了。他又回到剛才躺著的地方,蒙被而臥。眾人呼叫他,他說:“你們別打擾我的清夢。”眾人又說:“我們都餓了,你的饅頭在哪兒呢?”少年說:“你們不要著急,麵粉剛發好,正在包餡呢!”說完就又躺下了。過了很長時間,忽見從他的被中冒出縷縷熱氣。船客們都很驚奇。有人說:“這瞌睡漢鼻子裏怎麽冒這麽大的氣?”一會兒,少年伸出頭對眾人說:“饅頭出籠了!”遂將被掀開,隻見裏麵堆有許多饅頭。船客們飽餐了一頓,大家好奇地詢問少年的法術。少年隻笑不答,之後便上岸了。但他卻約了李某在三裏之外的地方見麵。

  李某按約定時間來到某地,少年早已等在那裏。他拿出幾張紙送給李某,李某一看,竟是各牙行的票據。從玉山到李鄉裏這一路的車船,都已為他雇好了。李某奇怪地問他是怎麽回事,少年說:“不瞞您說,我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鐵算盤。不用翻箱探囊,就能用法術取人財物。剛才船上各位所攜帶的錢物已被我拿了一半。因為您是長輩,所以我分文未取,還為你雇了車船,以報答您的幫助。”李某又吃驚又很感謝他。少年說:“車船的費用都是船客們出的,不必謝我!”李某又問:“離那麽遠的路,你怎麽能辦到呢?”少年說:“我們這些人,就是千裏之外的東西都能取來,幾百裏地對我們來說更是咫尺之遙。”接著,他又對李某說:“江湖上像我這樣的人很多,以後出門,你在口袋裏放些五穀,或是官府印花,這樣才能避免被術士們偷竊。”說完,告別了李某揚長而去。李某拿著票據給牙行看,沒有不符合的。因此,沿途的車船都如數給付。

  辛遇神丐

  辛秘中了進士後去常州相親。當他走到陝州時覺得有點累了,就在路邊的樹陰下歇息。有一個乞丐盤腿坐在他的旁邊,隻見他臉上結著疥痂,衣服很髒。他見辛秘坐在那兒,便問他去哪裏、幹什麽。辛秘厭煩地躲開他,可他緊迫不舍。辛秘使勁地抽打坐騎,但馬實在太差,怎麽也甩不掉乞丐。乞丐跟在他後麵,一個勁兒要和他說話。不一會兒,他們趕上了一個穿著綠衣的人。辛秘朝綠衣人作個揖,又和他聊了幾句,乞丐在他身後也應和幾句。走了大約一裏多路,綠衣人突然打馬走到前麵去了。辛秘奇怪地問:“這個人怎麽回事?”乞丐說:“他的時間到了,怎麽還能自由呢?”辛秘詫異地問:“你說他時間到了是什麽意思?”乞丐說:“過一會兒你就明白了。”於是繼續向前走去。

  當快要到旅店時,他們看見有幾十個人圍在旅店前吵吵嚷嚷,好像出了什麽事。等辛秘上前一問,才知道那綠衣人突然死了。辛秘吃驚之餘,開始敬重起那個乞丐來。他脫下衣服給乞丐穿,又將馬給乞丐騎。乞丐沒有絲毫感謝之意,但說的話很有內涵。到了汴州之後,他對辛秘說:“我不再往前走了,不知你要到哪裏,去幹什麽?”辛秘將相親的事告訴了他。不料他笑著說:“你是進士,事業不可以到此為止。那個女人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婚期遠著呢!”

  第二天,乞丐抬來一壇子酒和他告別。他指著相國寺說:“這座寺院中午就會著火,你等下午再走吧。”中午時寺中果然著火了,燒壞了寺頂。臨別時,乞丐贈給辛秘一塊綾手帕,上麵打了個結。他囑咐辛秘說:“如果以後遇到困難,就打開它看看。”

  二十多年過去了,辛秘做了渭南縣尉,那時才和裴氏結婚。在裴氏的生日那天,辛秘請親朋好友前來赴宴。席間,他突然想起那塊手帕,就打開來看,隻見裏麵露出一條紙幅,像手掌大小,上麵寫著:辛秘妻河東裴氏某月日生。上麵記的日期與真實情況相同。辛秘想:“我和乞丐分手時妻子還沒出生,他怎麽算得這樣準,難道是謫仙下凡嗎?”

  仁者樂山

  風台縣有個叫馬體孝的秀才,其個性豪放,與妻子晉氏二人都喜好吟詩聯句,又都篤信佛教,在賦詩之餘參禪悟理,常常通宵達旦。

  馬體孝中年時棄書離家,準備去遊覽各地名勝。他妻子也不挽留他,還作詩為他送行。體孝在外雲遊了幾年,忽然一次在江南遇到了嶽父。他嶽父是個買賣人,因善於經營,所以積蓄了一萬零十兩黃金。他對體孝說:“我沒有兒子,就留下其中一份兒養老送終;其中二份兒資助你去遊覽名勝;其中三份兒給我女兒。但我的女婿個性耿直,不會收下,所以那二份兒也一起送給我女兒。”體孝笑著收下這些黃金,並帶回家中交給了妻子,還向妻子轉述了嶽父的話,並問:“你說這是多少呢?”妻子說:“除去我父親的那一份兒,這是八千五百八十兩黃金。”體孝問:“難道他是以一萬零十兩黃金為底數,將三人之數分七份兒除開,得一千四百三十,這個數是父親留做養老的;將之乘二,得二千八百六十,是給我遊曆山水的;再翻二倍,得五千七百二十,是送給你的。將遞倍之數合起來就是其二、其三之數了,對嗎?”妻子說:“是這樣。”體孝又問妻子說:“你的詩學有進步嗎?禪理有提高嗎?”妻子說:“八千五百八十兩黃金鑄成八千五百八十個羅漢。每個羅漢手拿一粒金粟,一粒金粟又化為六粒金粟。量粟的最小單位是圭,十圭為一撮,積累至一斛,那一斛是多少粟呢?”體孝說:“共是六千萬粟。”他又問妻子:“這金粟從哪兒來?”妻子說:“來於無金粟。”體孝又問:“此金粟往哪兒去?”妻子說:“去於五金粟。”體孝說:“未來未去,何無何有?”妻子回答:“即來即去,即無即有。”體孝說:“我明白了。”二人遂飲酒暢談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剛亮,體孝便同妻子告別,又去江南雲遊了。從此改名為“曠”,別號“翁恒”,其行蹤不定。後來,宿遷縣有一個乞丐死了,懷中揣著一首署名“丐隱翁恒絕筆”的詩。宿遷縣令看後很詫異,便讓人將他安葬,並將詩刻在墓碑上。縣令還親自和詩,並立了一座石碑,刻著“丐隱翁恒先生之墓”幾個字。翁恒死了的消息還沒傳到鳳台時,他的絕命詩就已先期傳來,隻是不知作者是誰。他妻子聽說這首詩之後十分悲痛,傷心地說:“我的丈夫死了!”當時家人還不相信。不久,體孝嶽父的信到了,宿遷縣令也給鳳台縣發了公函,家人這才相信了。

  馬體孝年輕時曾為《四書》題詩,其中有“子路宿於石門”、“荒煙蔓草東西路,剩水殘山去住魂”、“仁者樂山”等等,都受到蔣時庵侍郎的欣賞和讚揚。

  義塚異丐

  雍正甲辰(1724)年,譙陵人張乞兒來到周家口。他有一條腿瘸,每天都到街上去乞討。他從不強求於人,也沒有讓人憐憫的表情,所以人們都叫他“異丐”。平時他從不和其他乞丐來往,隻在街西義塚的空曠處挖了一個一尺多深的大坑,夜裏便睡在那裏。不論冬夏都在那兒。有時候,他一天出來討一次飯;有時候,幾天也不出來,也不感到餓。

  一天下大雪,積有一尺多深。人們都認為乞兒死了,但一些好事的人鏟開雪一看,他還熟睡在那裏。從此以後,人們更加覺得他很奇特,都爭相送給他東西吃。但他卻隻收下很少的一點兒,後來便離開了。有人想送他衣物,甚至想給他搭個茅屋,他總是拒絕說:“我以天地為屋,要茅屋做什麽?住在野地裏,卻穿著新衣服,這不是為強盜準備的嗎?”他在義塚裏住了13年後,便不知去向了。

  黃犬浴水

  相公賈耽在滑台做官時,有一個部民家中很有錢。隻是部民的父親有一天忽然得了一種怪病。其父逐漸消瘦,吃不進飯,但卻要每天喝半升鮮血。病人家中很擔心,便以重金尋找良醫。告示貼出後,洛陽、長安以及山東各地的醫生都來了。但是,盡管病人家周到地款待,可病人的情況仍不見好轉。

  後來,有一個人從劍南來,為病人診治了十幾天也沒搞清楚到底是什麽病。他對病人的兒子說:“我家三代行醫,凡給人看病,都要弄清病因。可您父親的病我卻看不出原因,難道是我醫術不精嗎?還是他的病來自上天?不過,我聽說賈府帥博學多才,為當代奇人,醫藥卜筮之事他更是精通。你能拿出五十千錢嗎?”病人的兒子問:“要這麽多錢幹什麽?”醫生說:“將錢送給為賈帥駕車的禦吏,等賈帥出來後,你用車載著病人從他前麵經過,讓他看看。他要是能看出些什麽,我就可以施法術了。”病人的兒子聽從了他的話。在賈帥去廟中拜佛的路上,讓賈帥看到了病人,可剛想說什麽,卻趕上監軍使向他稟報事情,不知不覺間車馬卻錯過去了。無奈,那位醫生隻好離去了。

  此後的一天,病人對兒子說:“我的病看來難以治愈,我現在心情煩躁,不想聽見人說話。你拉我到城外有山有水的地方,將我放在那兒,三天來看我一次。如果我死了就葬到那兒。”兒子沒辦法,隻好載著父親到了城外,找到一塊大石頭,將父親放在上麵,然後哭著回家了。

  病人躺在石頭上,眼望山峰流水,心中的煩躁略好些。這時,他忽然看見一條黃犬跳入水池中,連跳四次,好像是在洗澡。一會兒,黃犬離開了,病人聞到池水中有芳香的氣味。他覺得口渴,但渾身沒有力氣,又走不動,隻好用胳膊肘支著爬行。費了很大勁才爬到池邊,他便捧起水來喝,連喝幾口之後就感覺到輕鬆舒適。於是他就大口大口地喝起來,不一會兒,他竟能自己坐起來了。

  第三天兒子來看他,驚奇地發現父親不但沒死,病情還有了好轉,便高高興興載著父親回家了。到家以後,病人能吃飯了,而後沒用十天就痊愈了。

  後來有一天,賈帥外出時走到了那時停車的地方,他突然問道:“那天見到的病人怎麽樣了?”禦吏告訴他說:“現在已經痊愈了。”賈帥說:“那個病人的病況很難辨識,其實他得的是‘風症’,世上無藥可治。除非服用千年木梳燒成的灰,或是黃犬浴水,此外別無他法。不知他是怎麽治好的?”說完,他就派人去打聽,已經康複的病人將整個過程告訴了來人。賈帥聽後說:“此人是天降災禍,又是天賜神藥,這可真是命呀!”

  人們聽說這件事後,都佩服賈帥的見識。看來,那位劍南來的醫生說得不錯,他確實是一個奇異的人。

  霍筠巧遇姻緣

  很久以前,北京大興縣有一位霍醫生專治瘡疾。他有三個兒子,霍莨、霍筠、霍筦。三個兒子都聰明伶俐,特別是霍筠,更是才智超群。他在醫治外傷之餘,還喜歡讀些其他方麵的書。父親認為他這是違背家規,常常責罵他。幸虧有位姓姚的老先生常來勸勉他,霍筠才有可能攻讀舉業。

  幾年後霍醫生病故,霍莨、霍筦各自行醫,都生活得很好,隻有霍筠不會獨立謀生,過得一天不如一天。

  眼看科舉考試的日子臨近了,但霍筠沒有錢乘坐馬車,隻好走著去通州(今北京市通縣),一位老仆隨從。啟程那天出發晚了些,剛走了二十裏路太陽便落了。正愁沒處住店時,忽然發現林中有火光向這邊移動,等來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個氣喘籲籲的老太太跑來。老仆攔住她問:“此地可有能借宿的人家?”老太太不耐煩地說:“我有急事要找外科醫生,哪有工夫管你們什麽借宿的事?”霍筠聽了急忙對她說:“我就懂外科,你為什麽不請我呢?”老太婆問:“先生您如此年輕,不知已娶妻了沒有?”霍筠說:“還沒有呢。”聽了這個回答,老太太高興地請他們一起往家走。

  霍筠邊走邊想:“這老太婆為什麽問我娶妻了沒有,這和治外傷有什麽關係?”正想著,已經來到一座莊院前。這座莊院很壯觀,像是一個官宦人家。老太太讓他們先等在門口,她進去稟報老夫人。不一會兒,老太太領著幾十個婢女快步迎出來說:“老夫人有請!”他們二人便跟著老太太走進宅院,過了十幾間屋子才到上房。而這時,夫人早已在客廳等候著了。夫人看上去約有三十多歲,珠光寶氣,豔麗奪目。在與霍筠見禮之後,詢問了他的姓名、年齡以及婚姻情況,霍筠如實相告。夫人聽後臉上顯出喜悅的神色,她讓婢女退下後對霍筠說:“我姓符,原籍在河南,現在此處寄居。我孀居無子,隻有一個女兒名叫宜春,今年十七歲,尚未論及婚嫁。這幾天她忽然在陰處患瘡疾,不方便讓人醫治。我與小女商量,要為她找一位才貌雙全的年少醫生,治好病後將小女許配給他。你正適合,隻是不知醫術怎樣?”霍筠急切想找個住宿的地方,一聽此話自然願意。

  夫人這時便讓人叫蕊兒給小姐傳話,自己則拉著霍筠的手往女兒房間走去。走過了大大小小許多房間回廊,才來到小姐的閨房。掀起門簾一看,一位美貌的少女正蓋著錦被躺在床上。夫人對女兒說:“這位先生是個好醫生,你看行嗎?”少女羞澀地看了一眼霍筠說:“全憑娘做主。”夫人便回頭對霍筠說:“先生請診病吧,我先離開一會兒。”少女不好意思掀開被,在蕊兒的再三催促下才斜躺向裏麵,用衣袖遮住麵孔,讓霍筠醫治。霍筠坐到床邊,慢慢揭開被子,見她的陰處用一塊紅綢布遮著,瘡疥有銅錢般大小。看完後,霍筠給她蓋上被子,側身下了床。夫人將他請到書房,那書房陳設雅致,真是讀書的好地方。霍筠示意讓婢女退下,並請夫人先走開,而自己在書房裏,砸碎扇上所係的紫金錠,用硯水調好,帶進閨房對夫人說:“此藥忌女人手,必須我親自敷上才行。”夫人說:“隨你的便吧,隻要能治好病就行。”霍筠再次掀開錦被,用手撫摸著少女的臀部,小心翼翼地為她敷藥。少女笑著沒有說話。

  幾天以後,宜春陰部的瘡疥全好了。夫人設宴款待霍筠,並向他敬酒道:“對小女來說,你真是上天派來的。”於是,夫人命人收拾布置新房,擇吉日完婚。婚後一個月,霍筠想回家。夫人說:“這荒郊野外實在不適合居住。我在京城的阜城門外有一處舊宅院,咱們可以搬到那裏居住。”霍筠便隨她們搬到了阜城門。搬家時,他發現這母女倆的值錢東西實在多得很。而那舊居也是雕梁畫棟,儼然一個豪貴人家。

  在阜城門住了幾年之後,宜春生了一兒一女,霍筠很得意。可是,忽然有一天晚上,宜春哭著對他說:“我們的夙緣已盡,明天就要分別了。40年以後我們再相見!”第二天天亮,二人手拉手走出房門,都傷痛欲絕。這時,門口已經停著一輛小牛車,看上去很小,可夫人和宜春以及蕊兒等十幾名婢女都坐上去也不顯得窄小。轉瞬間牛車就不見了,而宜春的哭聲還仿佛在耳邊。

  後來霍筠參加科舉考試中榜,被任命為某縣縣尹。隻是不知道四十年後相約再見的事會怎麽樣。

  回光返照注《易經》

  武進人鄭環以經學名聞天下。他為人剛正不阿,節操高尚,誌在從政。但他深感懷才不遇,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因此,他常同為官之人談論百姓疾苦,尤其願意講那些兵事、海防以及屯田之類的話題。有人厭煩或是沒有興趣,他也不在意,還是講個不停,大概是希望有人發現、重用他吧!

  嘉慶丙寅(1806)年,鄭環病逝在甘泉訓導官署。當人們前去吊唁時,不禁大吃一驚!隻見鄭環身穿朝服,坐在案幾旁奮筆疾書。大家忙問怎麽回事,有人說:“在醜時,鄭公突然病重,家人給他沐浴更衣。天剛亮,卻見他又爬起要來紙筆說:‘我注釋的《易經》還有四卦沒注完,隻有回光把它弄完。’”大家等到酉時,他才扔下筆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大家將他抬上靈床時,他已經僵硬了,而那注釋的《易經》也全部完成了。

  天作之合

  楊梅瘡在麻風病中最厲害。廣東當地患這種病的婦女,經常到街上搔首弄姿引誘年輕男子上當,而常有好色之徒被她們欺騙。

  桂林的吳紹田是一位俊美的公子,因其舅父在廣東做官就投靠到了廣東。一天傍晚,吳公子到郊外散步,見到一位女郎和小婢女也在散步。公子覺得女郎很美,就上前說了幾句挑逗的話。那女郎不僅沒有反駁,反而一笑而去,吳公子心中一蕩就尾隨她們到了一處高門宅院。他雖然心焦如焚但也不敢貿然進入,特別是打聽鄰居知道這是位要員的家之後更加悵然若失,但又不忍離去。

  沒料到過了段時間後,那與女郎一起外出的婢女出來招呼吳公子隨她進院。吳公子很高興,到了女郎閨房,見到女郎正在等著他。看見他女郎低聲說:“讓你久等了。”並把他拉過來一起坐下。

  吳公子環顧了一下屋內陳設,覺得奢侈華麗,許多東西自己從沒見過,心中自覺形穢,也就局促不安起來。那女郎見他如此便說:“你怎麽前倨而後恭呢?現在倒像女孩子害羞起來了。”吳公子說:“我是個俗人,蒙您不棄,恐汙仙人,心中深感不安。”女郎笑著說:“你真是個厚道人。”

  不久,吳公子就與女郎做了露水夫妻,兩人恩愛備至。雲雨之後,女郎卻哭了起來。吳公子細問緣由,女郎才說:“你不知道廣東的麻風病嗎?我是不忍見你死去啊!”吳公子明白後並未埋怨,反而深情地說:“今日有幸和你相親,就是以一死報答知己之情也可以瞑目了。”女郎為他的真情所感動,三更過後才依依不舍地送走吳公子。

  吳公子回到舅父家後心灰意冷,不久果然病了,全身潰爛,體無完膚,自己認為必死無疑了。舅父開始還常來問問他的病情,後來就把他關在屋裏隻從窗外送些食物維持而已。

  一天深夜,吳公子口渴難忍,喊人送茶也無人理會,隻好自己掙紮著爬起來,暗中摸索著想找點喝的。無意中觸到一個大壇子,裏麵裝滿了酒,便不顧一切地喝了起來,口渴消失後就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吳公子醒來後大吃一驚,遍身的膿血結成了厚痂,揭下後皮膚白嫩光滑。吳公子欣喜若狂,衝出屋去告訴了舅父昨夜發生的事。舅父和他回到屋裏朝酒壇子裏一看,原來壇子裏有一條四條腿的蛇溺死在裏麵。吳公子就是喝了有蛇毒的酒才治好了病。

  吳公子痊愈後,托人告訴那女郎說,他大難不死,請續舊好。那女郎回話說:“吳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上天保佑他不死。那尋花問柳之事不能再有。請公子找媒人前來,我誓死嫁他,否則我以死殉情。”吳紹田聽罷大喜,與舅父商量後托親友去女郎家提親。細說原委後,女郎父母說:“這真是天作之合呀。”遂應了這門親事,把女兒嫁給了吳紹田。

  曹道翁呼錢

  曹道翁,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麽地方的人。宣和年間,他來到清流縣,正逢道觀剛落成就住了下來。他頭戴青巾,身穿短褐,每天呆呆地坐著。幾年後他慢慢地開始配藥為人治病。凡是有病吃了他的藥的人沒有不好的。他每次到街市上都大醉而歸。有人暗地裏觀察,發現他總是到了酒館在窗前坐下後分毫不差地把銀子交給店家,在茶館飯店也是如此。有時甚至十幾天也不燒火做飯。於是人們問他:“你沒有什麽生活來源卻什麽也不缺,是為什麽呢?”道翁說:“我能把錢呼來。”人們知道他的法術後紛紛向他求教,他說:“我呼的錢,都是深溝巨壑久湮之物。若是傳給你們,你們一定就會窺視人家收藏的錢財,災禍也就會降臨到你們身上了。”登真觀的道士丘居通仰慕他的法術,拜在了道翁門下。曾經有人獻了一千二百兩銀子作為縫製衣服和其他所需之費用,因時間久遠忘記放於何處,道翁就將它們從隱藏很深的舊箱籠中鉤了出來。道翁還讓居通為他碾藥,並讓他自己按摩頭頂,說可以須發不白。後來居通84歲時,頭發還烏黑油亮,惟獨胡須皓白。有人問他是怎麽回事,居通說:“碾藥時胡子還沒長出來。”

  鎮裏有位叫賴岫的人帶著一位女子來拜曹道翁,道翁拿出一小劑藥讓她服下並撫摸女子頭頂說:“你將終身無病。”女子服藥後整晚都未大小便,其後身體果然一直很健壯。

  易三治病

  易三是沅陵人,自幼學習劍術,武藝超群。他曾在武漢一帶雲遊,為一些富商做保鏢護院之事。不久,他覺得這種行當不好,就改行劃船幫助渡河的人。30多歲時,他搬到常德東市居住開旅店賣漿水。很久以後的一天,來了位討飯的老人到易。三家門前,易三讓人給了他點吃的。此後,老人每天都來,因為他身上有惡瘡爛得很厲害,臭不可聞。易三見他這樣很可憐,就每天都用盆裝東西給他。不久老人又要求住在他家,易三同意了。老人朝出晚歸,走路踉蹌,形象怪異。易三家裏人都恨他罵他,隻有易三不這樣。一年後老人又得了痢疾,糞便帶膿雜血,加上惡瘡的臭氣,讓人無法靠近。隻有易三仍如往常侍候他飲食。一天晚上,老人突然把易三叫來說:“我有意於你已經很久了,你的確是個善良之人。我的法術可以傳授給你了,我本來沒病隻是考驗你而已。”易三聞聽吃了一驚,再仔細一看老人,果然身體如常人,所排的赤白糞便也都澄清透明,當時心中十分驚訝。

  天亮時,老人把易三帶到城東高岡上向他傳法。老人掏出討飯用的飯盂,取來水放在裏麵,然後祈禱使水沸騰,又將一把短刀放在飯盂中,水仍在沸騰。老人告誡易三說:“我的法術可治百病。但祈禱時水不沸騰,刀豎不起來,則不能醫治。為人治病不能收人錢財,也不可隨便傳給他人。”易三俯首拜謝了老人。老人轉瞬就不見了,隻聽見老人說:“我姓張。”

  易三得了法術後急於為人治病,可沒人相信他。正在這時,他的兒子得了腹痛病。易三要給兒子手術,妻子說什麽都不肯。他就等妻子出門後,暗地裏祈禱神水,為兒子做了手術,將兒子腹中髒器洗了一遍。妻子聽說丈夫在給兒子手術,瘋了一樣衝回家裏大哭大叫。易三用手把剖開的刀口覆蓋上,傷口立即愈合了,兒子的腹痛病也好了。

  從此,他開始給外人治病,手到病除,還不受酬謝,嚴格遵守老人的囑咐。他治病,不論內疾還是外症,都用割治療法,並且一定要祈禱令水沸騰讓刀豎起來後再施手術。幾十年中每天來治病的人絡繹不絕,四方的達官貴人也不遠千裏來拜請醫治。

  乾隆庚午年正月,中丞開某經監司董某介紹,知道了易三大名,將易三請到府中治病。易三為人魯鈍,見到達官貴人也不下拜,而他治病又無藥方良藥。開某就認為他是村野之人,便不待見他。易三就又回到了沅陵。易三離開不久,開某府中的病人就全都好了。開某覺得他是非常人,就重新將易三又請回府中,並且準備酬謝他。這時開府上下的人,都將易三作為神仙爭相羅拜。

  不久易三又離開了開府來到董某的衙門。開某要請他吃飯,他說什麽也不去。開某一再相請,他才勉強赴宴。城裏官宦富豪請他吃飯,他都拒絕,一定是為了治病才去。開某要給他二十兩銀子,他也拒絕了。九月初,易三同董某告別後,打算乘船回家。沒想到江上起了風浪,使他隻能暫時留下。於是,城裏知道他的人又都前來讓他診病,每天他要醫治數十人。每次當他飛也似的在街上走過時,圍觀的人特別多,都喊他“易神仙”。

  陳益曾在朋友家裏見過易三,說他形貌古樸,不愛說笑,想做什麽就毫不猶豫地去做。問他年齡,他說已經83歲了。他很喜歡吃肉。看病時,他將中指放在病人的額頭上,不用病人說話,隻看中指便知病情。不能治就不治,能治的也不開藥方。病輕的病人,他隻要用手一摸,患處便好;病重的人,他讓將病人的姓名和出生年月寫在布帛上,回家以後打一盆淨水祈禱,然後將布帛卷起喊著咒語在空中焚燒。燒完後掀開病人的姓名,依次檢驗效果如何。不同地方的病人都會康複,十分靈驗。

  陳益認為易三治病不用割治的辦法,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慎重的緣故。董某曾送給易三幾束繭絲做衣服,易三不好拒絕又不想要,就做了病人所需的布帛。病人祭祀的食物他從來不吃,都埋到地裏。這些東西也真是不能吃,用它喂狗會立即死去。

  他平時過手的錢物很多。送他的,他就資助給別人;需給出的,自己準備。他曾對陳益說:“我根本不知治病是怎麽回事,隻不過是有人借我的手耳做的罷了。求我治病的人心誠則靈,否則就不靈。如果我接受別人的酬謝,一年就可獲利數萬,但我現在仍一貧如洗。無人值得我傳授法術,而不是我不想。我曾傳法宋書生,可他為某製府治病收了五十兩銀子。他還向我說謊,但五天後他就死了。使用我的法術必須用元神水,元神水是赤子真心,可問幽明而無憾。”

  原來,那老人在傳授神術時曾送給易三一個金盆。易三拿回家裏一看,竟是重六兩的金盆。後來,易三父母死後缺黃金做佛事,易三便將它熔成十兩黃金祭獻給父母。一天,老人忽然來詢問熔化金盆的事,易三很驚訝。老人從袖裏拿出金盆說:“有一天金盆回到我的住處,現在還給你,望你珍藏好。”這個金盆現在還留著。

  易三曾想追隨老人,老人說:“不行,等你86歲時我們再見麵。”易三為人淳厚,雖然經常出入大戶人家,卻從不驕矜,回家之後,和兒孫們一起耕種。他有四個兒子,十幾個孫子,妻子也活到80多歲才死。易三年老之後從不被直呼其名,而被稱為易先生、易神仙,但喊他易三,他也答應。

  王克章三不取

  康熙年間,有個名叫王克章的江湖大盜。他體魄強健,敏捷威猛,經常活動於荊楚之間,搶劫來往的行人。他有很多同夥,一呼百應,因為縱橫四方又出沒無常,所以官府拿他們沒有辦法。王克章不但有膽略,而且很能講。他打劫的方式是“三不取”:一是不取辛苦財;二是不取獨身客;三是不取婦女兒童。所以,他劫持的多是不義之財。而且,即使是不義之財,也不是全部搶光,每次都要留下點兒財物,給其主人留條生路。王克章也從不忌諱別人,他常常終日流連於別人家中,卻又不加害於他們。然而,盡管大家都認識他,卻無法掌握他的行蹤。這樣持續了許多年。

  幾十年後,在黃蘖山某石洞中忽然出現一位和尚,麵色黝黑,坐在枯枝敗葉上一言不發,也不吃東西。人們都說黑臉和尚是奇異之人,於是大家紛紛去石洞前觀瞻。有人問他姓名,他不回答;給他東西吃,他也不要。兩眼低垂著,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一個惡少以為他好欺負,折了一根稻草撩撥他的鼻子,他忽然睜開眼睛說:“不要這樣,我是王克章,現在就要離去了!”說完,又閉上雙眼,兩手下垂著,原來已經圓寂了。旁邊一位老人感歎道:“真的是他呀!”便向眾人講起王克章的事,並說:“某貴官被搶時,我才十幾歲,而今我已八十多歲了。王克章大概也足有一百多歲了。”於是眾人募捐為王克章買地安葬。可到了第二天,去石洞中查看時,屍體已不見了。隻有石壁上留下一個“去”字,人們認為他升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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