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原子彈成功試爆的消息傳到波茨坦會議現場時,杜魯門便堅定了以原子彈教訓日本人的想法。當格羅夫斯把早已準備好的投擲命令送到波茨坦後,1945年7月25日,杜魯門終於簽署頒發了這一重要命令:
“卡爾·斯帕茨將軍:
第25軍特殊飛行大隊必須在1945年8月3日後的第一個星期內作好投擲準備。一旦氣候適於目視投彈,請立即在下列幾處目標選擇一處,投擲第一顆原子彈:廣島、小倉、新渴、長崎……”
為什麽首選目標是廣島呢?美國決策者是這樣分析的:首先,廣島地處日本本州島東南沿海,是日本第8大城市。由於前些時候的戰亂,該市已有12萬人疏散到農村,市內僅有24.5萬餘人。它是日軍第2軍總司令部所在地,同時又是日本陸軍的一個重要軍運港口和日本海軍護航艦隊的集結地,這是美國人首選的重要依據。此外,這個城市還有2.5萬軍隊,他們曾是侵略中國山東、河南兩省的主力部隊。而且,據查該地區已有20多天沒有降水,房屋幹燥;地形平坦開闊,且市中心建築物密集,是理想的核爆試驗、實地考察原子彈殺傷破壞作用的場所。再者,美軍已查明這裏沒有戰俘,不必擔心傷害戰爭法規中所保護的第三國人員。
代號為“小男孩”的原子彈至於其他幾個城市,以小倉兵工廠與京都較為注目。其中,小倉兵工廠是日本大型軍火廠之一,那裏有日本多種類型的武器和其他防禦材料的製造廠。從地形上看,對該地區投彈軍事意義極大,但政治影響不大。而京都作為日本故都,人口達100多萬,也是著名工業城市。由於戰時沒有遭到轟炸,許多居民和工廠都遷到這裏。這兒雖然是個不錯的攻擊目標,但國防部長史汀生卻認為:京都作為曆史名城,毀掉它必將引起不必要的仇恨,遺留下日後無法解決的糾紛與責任問題。至於長崎,則是第一枚原子彈投彈後才定下來的。
今天看來,美國人之所以要直接向日本投擲原子彈還與杜魯門的戰略決策息息相關:
一個是美國政府當時最關注的是戰後東歐事態的發展。戰爭必勝當時幾乎已成定局,是否使用原子彈已無關緊要。但美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家擁有原子彈這一事實本身,以及這種炸彈能夠顯示的無窮威力,足以對整個世界包括其盟國(前蘇聯和歐洲)產生巨大的威懾。一方麵對樹立戰後美國的世界大國地位有利;另一方麵,可以使戰時的盟國、戰後必然的對手——前蘇聯人能夠接受美國製定的戰後世界的計劃,尤其是在美方與盟友之間有爭議的問題上,能夠將美國的意誌強加給前蘇聯人,迫使他們接受美國提出的關於中歐和東歐的建議。
正是基於此點考慮,原子彈在杜魯門總統的政治、外交底牌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召開“波茨坦會議”時,杜魯門就是為了能夠將原子彈的王牌帶到會場,而將原定於7月1日的開幕日期拖了半個多月。直到7月17日,在美國第一次核試驗完成後的第二天才開幕。羅伯特·奧本海默曾說:“我們受到不可思議的壓力,一定要在三國首腦波茨坦會晤之前試驗原子彈的填藥。”很明顯,原子彈的首次試驗是存心趕在“三巨頭”會晤之前進行的,以便對蘇形成威懾。
而在投擲原子彈的具體時間安排上也是精心考慮的。
“曼哈頓工程”的參加者菲力普·莫裏遜說:“我可以作證:8月10日對我們一直是個神秘的期限。我們必須不顧一切代價、冒任何風險,在這個日期之前將炸彈製成。”
一本在日本印行的《關於原子彈轟炸後果的白皮書》中這樣指出:“對於不了解雅爾塔會議內情的科學家來說,8月10日的確是一個無法解釋的神秘的期限,但對於美國政治領袖來說,他們明白這是前蘇聯向盟國保證的參戰日期。”
雖然,西方國家曾多次破壞關於在歐洲開辟第二戰場的保證,但他們並不懷疑前蘇聯會信守諾言於8月10日對日宣戰。為此,美國一定得趕在8月10日之前采取行動!要製造一種假象:仿佛迫使日本投降的不是蘇軍的打擊,而是美國的原子彈。另一方麵,在此刻展示新武器的可怕威力,還可以使戰後的世界對美國俯首聽命。
一個是美軍擬定的攻取日本的作戰計劃是這樣的:1945年9月占領日本本土南部。1946年3月攻占東京。但鑒於日本頑抗的立場,盟軍將不得不以高昂的代價征服日本,估計會損失100萬美國人和50萬英國人。而倘若首先使用原子彈,則情況將會大為改觀。
另一個是美國已經把20多億美元花在了原子彈的研製上,政府官員們認為無論如何做一次試驗是十分必要的,既然要試驗,與其投在無人知曉的荒漠之上,不如扔在敵人的頭上,以雪珍珠港之恥。
從以上這幾個觀點出發,原子彈的使用首先能夠使美國達到長遠的政治目的,又能取得軍事上的直接優勢,同時也獲得了原子彈實戰使用的效果,一舉多得。
正因為形勢的需要,使得杜魯門終於把羅斯福一直猶豫不決的事情敲定了下來。不過此時的杜魯門似乎還良心發現,在他授意之下,從1945年7月27日~8月1日,美國每天都出動飛機在日本各大城市上空散發《波茨坦公告》和其他傳單。傳單上這樣警告說,如果日本還不接受《波茨坦公告》的全部內容,它們將會受到更猛烈的空中轟炸。而且,每次傳單散發後1小時,隨之而來的便是一次普通炸彈的猛烈轟炸。對於這一種先撫後殺的手法,頑固的日本政府一點也不擔心。
終於,到了8月2日,執行轟炸任務的特殊大隊機群進行了最後演習。
8月2日,大隊接到命令,派出7架B-29飛機轟炸廣島。其中一架飛機運載原子彈,由大隊長蒂貝茨親自駕駛,另兩架飛機擔任觀測,3架飛機擔任氣象偵察。此外,還有一架飛機作為預備隊,留在硫磺島機場,隨時準備替換發生故障的飛機。在轟炸以後,還指定有兩架飛機進行效果檢查。第20航空隊負責擔任援救任務。
8月5日下午2時,用蒂貝茨母親的名字命名、代號為“埃諾拉·蓋伊”的B-29飛機裝載了原子彈,彈身上滿是用鉛筆寫的給日本天皇的信。這天晚上,飛行員們吃驚地從蒂貝茨那裏獲悉,他們要執行的具體任務是扔一顆破壞力相當於2萬噸4N4炸藥的特殊炸彈。
5日傍晚,最後的檢查工作已經全部完畢,原子彈安然無恙,飛機隨時可以起飛。
起飛前,機組人員每人領到一副電焊工用的護目鏡,以便在炸彈爆炸產生強烈閃光時護住眼睛,接下來進行祈禱儀式,機組人員都把頭低下來,由年僅27歲的德教牧師威廉·唐尼進行祈禱:“……上帝啊,我們向您禱告,願戰爭早日結束,和平早日重臨人間。上帝保佑今晚飛行的飛行員安全無恙返回……”這是所有準備工作的最後一項。
8月6日,起飛基地提尼安島時間1時17分,3架氣象飛機首先起飛。2時45分,裝載原子彈的飛機機組共12人也上了飛機。
“起飛”命令下達後,裝載原子彈的飛機衝向跑道,加速前進。但是,由於飛機太重,上麵除了裝有5噸重的原子彈以外,還有2650升汽油。飛機以每秒80米的速度全速滑行,可是飛機仍起飛不了。已經看到跑道盡頭了,蒂貝茨萬分焦急,身上浸出汗水。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用盡全力把駕駛杆一拉,機頭終於抬起來了,緊接著其他飛機也跟著依次起飛。載著原子彈的飛機和觀測飛機起飛後,在硫磺島上空集合,然後爬到航行高度。按原先規定,如果廣島、小倉和長崎這3個城市都被雲遮蔽,不便目視,可以把原子彈帶回。據氣象機構報告,當時廣島上空雲量極少,完全可以目視轟炸,因此決定轟炸廣島。機上工程人員把原子彈各部件進行最後裝配、檢查。觀測飛機用降落傘投下測量儀器,進行最後測量。
3架美國B-29型空中堡壘巨型轟炸機,迎著夏季的海風從太平洋上的提尼安島緩緩起飛,向著距離有3200千米的目標日本本土飛去。其中一架飛機的名字叫做“依諾拉·蓋依”,就是在這架轟炸機中,正“熟睡”著一名即將聞名世界的原子彈“小男孩”。幾個小時後,這顆前所未聞的炸彈,就要隨著它的落地而向人們宣布,一個新的時代——原子時代的到來。
“小男孩”原子彈,全身黑色著裝,外表看去酷似大海裏的鯨魚。這顆原子彈製造精巧,工藝細致、考究。“小男孩”身高3.05米,體重4.09噸,腰圍直徑0.711米。原子彈“小男孩”肚內裝有60千克核原料鈾-235,爆炸當量約2萬噸。
位於日本本州島東南沿海的城市廣島,人口有30多萬,雖然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美交戰,但人口並未減少,隻是到了戰爭後期,日本節節敗退,為了減少美國空襲帶來的損失,才從城中疏散走12萬人,全城現仍有居民24萬人左右。盡管廣島是日軍第二軍總司令部駐地,又是一個軍港,在軍事上有重要意義,但奇怪的是,這一軍事重鎮自開戰以來,仍未受到戰火損傷,美軍轟炸機很少光顧這個城市。幾天前,美國飛機破天荒首次飛臨這裏,警報響起,男女老少一齊疏散,往防空洞中跑去,然而飛機臨空,卻隻撒了一些傳單,便很快飛走了。
飛機在閃爍的天空中迎來了黎明。“目標—廣島!”領航員重複著機長的命令。飛機上升到近萬米的高度,天空萬裏無雲。不久,廣島便已在飛機下方出現。飛行員們望去,它如一個變形的手指頭,南端碼頭直伸入美麗的瀨戶內海,海邊小山綿延起伏。
這天,廣島天氣晴朗,氣候炎熱。廣島時間7時9分,響起一陣警報,美軍飛機數架飛入廣島上空,盤旋幾周後又飛離而去,沒有轟炸。8時整,廣島上空出現3架飛機,雖然這時已經發出了空襲警報,但廣島居民好像沒聽見似的。因為美軍飛機不斷對日本國土進行轟炸,人們已經習以為常了。美軍氣象飛機離去時才解除警報,現在又有飛機飛來,又拉警報,市民都疲憊了。因此,廣島市民很少有人進入防空壕進行隱蔽,他們有的正在工作,有的正在街上,有的還在翹首仰望飛機,指指劃劃。
機組人員都戴好了他們每人領到的電焊工用護目鏡。他們已經發現了廣島的主要標誌相生橋,它坐落在廣島市中心。
目標-廣島蒂貝茨打開了自動駕駛儀。投彈手菲萊少尉俯身把左眼貼在諾爾敦瞄準器上,相生橋進入瞄準器的十字線上。他打開自動投彈係統,啟動了電子投彈器。
8時15分17秒,飛機驟然爬升,把大型黑色圓筒狀的原子彈從大約1萬米的高空投了下去。這時飛機急忙作了一個155度的大轉彎,向下俯衝,使飛行高度下降300米。為了不使飛機遇到危險,設計者給原子彈帶上了用尼龍做的降落傘,以延長原子彈在空中降落的時間,以使投彈飛機有足夠的時間脫離現場。隨即,另一架觀測飛機艙門打開,3個包裹落下,變成了降落傘。吊在它下麵的形狀像滅火器一樣的圓筒,是一架把爆炸數據發射回去的發報機。
廣島的天空和地麵非常平靜,看見那3個降落傘的人們以為是敵機中彈,飛行員跳傘逃生,大部分日本人在這時仍然十分自信。可是,天空中突然發出一道閃光,看見它的人無法說出它是什麽顏色。就在這一刹那,廣島的時鍾幾乎全部都停止了,指針指在9時15分上。
原子彈在離地麵600米的高空爆炸,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球,火球發出的熱核裂變,使爆炸中心附近千米範圍內瞬時騰起了濃煙大火。
戴著特別護目鏡的機組人員看到一道紫白色閃光,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大爆炸。頃刻之間,廣島上空有一團直徑約4800米的深灰色煙雲,煙雲中心騰起一道白的煙柱,煙雲在頂部形成蘑菇狀,然後離開煙柱。而煙柱體頂部又形成蘑菇狀。
“我的天哪!”副駕駛員羅伯特·劉易斯上尉說道:“我們幹了些什麽?”飛機劇烈地搖擺起來,使人頭暈目眩。一股氣浪向他們襲來,飛機被猛烈撞擊了一下,然後被高高托起,像是憤怒的大海上卷起的一朵浪花。
“高射炮!”蒂貝茨大叫一聲。他的判斷力出了問題,以為飛機被高射炮擊中了,氣得直罵娘。可是飛機四周並沒有出現煙霧,二次氣浪再度襲來,飛機又搖晃起來。氣浪過去之後,飛機搖搖擺擺地掠過目標開始觀察。
蒂貝茨下令用明碼發電報說,已經轟炸了第一個目標,目測效果良好。帕桑斯則用密碼發了一個電報:
“結果幹脆利落。各方麵成功。目測結果大於‘三位一體’(靶場試驗)。投彈後機內情況良好。正返回‘教皇統治區’(提尼安)……”
廣島成了一片火海。在爆炸中心500米之內,溫度接近100萬攝氏度,實際上把所有的東西都燒成灰燼。居住在爆炸中心方圓800米內的所有居民都被燒死。爆炸引起了巨大震波。震波又引起火災。濃密的黑煙、碎石和蒸氣迅速衝入天空,在高空形成一片“蘑菇雲”,完全遮住了太陽。
駐守在廣島的日本第二軍司令藤井在最初幾分鍾內就被燒死在城堡附近的司令部內。整個指揮係統失靈了。日軍通信大樓的通信器材完全被破壞,無法使用。
在距爆炸中心16千米以外的地區,人們仍然感到熾熱的氣流。由於市民沒有防禦原子的知識,在原子彈爆炸後放射性汙染還很嚴重的情況下,就到受炸地區行走,加之救護機構被摧毀,受傷人員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致使死亡率大增。
我國一位旅日僑胞在幾十年前目睹了這一曆史情景,他回憶說:
這天上午,我正在拉著黑紅布窗簾的試驗室做8光照相試驗,忽見一道白光一閃,我一怔,以為電線保險絲發生事故,正待去查看,又聽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我本能地臥倒在地板上。過了一會,當我爬起一看,滿屋塵土什麽也看不清。走廊裏傳出日語的喊叫聲。我在煙塵彌漫中摸著走出室外,鑽進防空洞。從洞中再往外一看,原來晴天白日的天空,現在突然變成淡黃色。靜下心來向四周一望,防空洞內不少人都受了傷,我這才發現自己的皮膚也在出血。我走出防空洞回住處敷藥。一路上,房屋倒塌、頹垣斷壁,許多地方起了大火,成群成群的人受傷,不少人倒在街頭,慘不忍睹,衣服被燒焦,頭發被燒光,皮膚被燒黑,無數人在瓦礫中呻吟。”
廣島上空的大氣被強大的衝擊波攪動著,迅急上升的原子雲柱帶上水蒸氣在高空又凝結成雨點,夾雜著放射性汙染了的塵埃一塊塊落下來,天空下起了小雨,雨點落在燒傷的皮膚上……曾是幾十萬人的熙熙攘攘、充滿生命的城市,眼下卻是滿目瘡痍的一片廢墟。7萬多人喪生,6萬多人受傷,6萬所房屋被破壞,12平方千米的土地被波及,所有人均無家可歸。到處是濃煙,屍體遍布各處,建築物在劈劈啪啪地燃燒,水管在任意冒水,沒人救火,沒人搶修,連急救車也無法出動……
廣島化為焦熱火海,廣島被摧毀了!
與此同時,執行轟炸任務的美軍3架飛機返回提尼安島,受到一大群高級官員的迎接。其中有從關島特意趕到的空軍第20航空隊司令斯帕茨將軍。在駕駛員蒂貝茨走下飛機時,司令給他戴上了一枚傑出飛行十字獎章。後來,參加這次特殊任務的其他人員都由空軍授予了勳章。
當原子彈在廣島爆炸後,為了避免驚慌,日本政府並沒有讓國民知道廣島被原子彈轟炸的真相。最初,連鈴木首相也不相信報告中所說的一枚炸彈就導致了如此巨大的毀滅一事。由於政府封鎖消息,因此,除了鄰近地區了解一些情況外,日本全國並無多大的震動。8月7日,杜魯門總統發表這樣一個嚴正聲明:“7月26日波茨坦發出的最後通牒旨在拯救日本民眾免遭徹底的毀滅,但他們的領導人物迅速拒絕了這個最後通牒。如果他們現在還不接受我們的條件,他們的毀滅將從天而降。地球上從未出現過類似的毀滅。”但連這一消息也被日本政府封鎖了。在東京的主和派——外相東鄉建議接受美國人提出的上述條件,但其他人都表示反對,因為在他們看來,廣島上空爆炸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大威力的原子彈,而是幾百架飛機同時投彈的結果。這些主戰派一致認為,日本目前還未到最後放下武器的時候,他們決心再在日本本土打一場大的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