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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中國話劇百年

  先有時事新戲

  2007年是中國話劇誕生一百周年,這是從1907年“春柳社”成立演話劇算起的。其實,在這以前,國內已有類似話劇的“時事新戲”演出,有的竟能連演十幾本。

  1840年,鴉片戰爭的炮火,轟破中國的國門,清廷的腐敗,倒行逆施,日見其甚。反封建鬥爭的需要,和西方戲劇文化的傳入,呼喚新戲劇的誕生。

  1905年,陳獨秀以三愛的署名,發表了《論戲曲》一文,文中明確提出:“戲園者,實普天下之大學堂也;優伶者,實普天下人之大教師也。”這時,戲曲舞台上進行藝術改革最有影響的人物當數汪笑儂,他自編自演新戲,抨擊時政。他的許多作品中,《哭祖廟》一劇最有名。劇中有“國破家亡,死了幹淨”的警句。演員身著時裝演戲,念白改用京白或蘇白。

  春柳社傳入新劇

  1907年2月,旅日學生曾孝穀,李息霜(叔同)等在東京組織“春柳社”,演出小仲馬《茶花女》中的兩幕。另一位留日學生在台下看得興趣盎然,驚歎地說:“原來戲劇還有這樣一個演法!”於是也加入了“春柳社”,此人就是中國話劇運動先驅之一的歐陽予倩。1907年6月,春柳社在東京又演出根據美國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改編而成的《黑奴籲天錄》。這次演出引起了轟動,曾孝穀男扮女裝演出的黑奴妻最獲好評。

  辛亥革命前夜,春柳社成員陸續回國。由陸鏡若在上海發起組織新劇同誌會,有馬絳士、歐陽予倩、吳我尊等參加,演出《家庭恩怨記》、《猛回頭》、《社會鍾》、《不如歸》等劇,巡回於蘇州、無錫、杭州乃至長沙等地演出。歐陽予倩在《自我演戲以來》一書中,描述當時盛況說:“一出《家庭恩怨記》,簡直把人看瘋了。盡管下大雨的時候,門前的轎子進來退不出去,外麵的進不來,女客撐著傘在門外,沒開幕兩三個小時就等起的觀眾不知若幹,那真可謂極盛一時。”與春柳社開始演戲的同時,1907年6月,上海有個叫通鑒學校的,招收從事新劇事業的學生,這可算作中國最早的話劇教育學校,有位叫王鍾聲的主持訓練演員,僅三個月,這些學生就登台演戲了,取名“春陽社”,成績不佳。後來有位自稱是春柳社成員的任天知加入春陽社,起了重要作用。排了個《迦茵小傳》,情節曲折,哀婉動人,戲劇性強,上海觀眾為之耳目一新;王鍾聲又以清末義士張汶祥刺殺貪官馬星貽的史實,編演了《張汶祥刺馬》,轟動大上海。《張汶祥刺馬》這個劇目,流傳至今。

  1910年,任天知在上海組織了一個職業性新劇團——進化團,參加者汪優遊、陳大悲,後來都成為著名的新劇演員,他們演出的《東亞風雲》、《共和萬歲》,都是宣傳革命,攻擊封建統治的內容,劇團足跡遍及上海、南京、武漢、蕪湖、開封、長沙六省十幾個城市,大受觀眾歡迎。孫中山對進化團給以讚揚,給他們寫了“是亦學校”的題詞。

  這一時期的幾年間,話劇在上海、廣州、天津、香港廣為傳播。1911年後,紹興、蕪湖、福州也有新劇團體成立。1913年,重慶有周慕濂為首的群益新劇社成立,並在重慶大舞台賣票演出。同年9月,貴陽達德學校編演了五場新劇《維新夢》(黃齊生執筆)和《武訓興學》,演出用貴州方言。

  文明戲

  早期的話劇稱新劇或文明戲。文明戲本來是恭維演戲的人有知識、有新思想,演出內容驚醒社會,改善人生,因此昌盛一時。辛亥革命成果,很快被竊國大盜袁世凱所篡奪,文明新戲本來是附麗於革命的,這一來,有的演員離去,進化團的任天知也消沉了,劇團解散。

  1914年,一批演文明新戲的劇團興起,他們以營利為目的,“不誌興亡誌滑稽”,迎合小市民的文藝抬頭。劇本取材於坊間流行的彈詞唱本,像《三笑姻緣》、《珍珠塔》之類。許多人看文明戲的表演,不需歌唱,能說會道就行,也就參加進來。那些不會說國語的人,蘇州話、南京話,各地方言都上了台。表演時候,為了博取觀眾拍掌或發笑,往往任意動作、任意胡說八道,人物身份、性格,甚至於情理都不管了。演出從有劇本到隻有幕表,幕表為劇情大概,貼在後台,逐幕演下去,自編人物台詞。後來連這張幕表也不遵守了,演員上場,劇情是什麽都不清楚,更不要說排練了。

  在這種情況下,演員潔身自愛者,隻求保全飯碗;以混飯為目的者,借演戲為工具以圖出名,過著放蕩生活。

  為此,文明新戲的末日到來,文明戲在話劇史上成為胡編亂造,表演低級的貶義詞。

  第一個話劇作品——《終身大事》

  “五四”運動的前兩年,中國戲劇舞台上,充滿封建迷信、才子佳人、鴛鴦蝴蝶、社會黑幕、下流庸俗的劇目,以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雜誌為首的一批反封建的學者,決心開展一場戲劇改良運動。

  陳獨秀在1917年的《新青年》2卷6期上,發表《文學革命論》一文;胡適於1918年的《新青年》4卷4期上發表《建設的文學革命論》。他們文章的目的都在於改革中國戲劇,提倡西方戲劇反映現實、反映社會問題的精神,學習易卜生。胡適還模仿西方戲劇創作了《終身大事》獨幕話劇,1919年3月,發表於《新青年》6卷3號。寫女大學生田亞梅自主決定婚姻,反封建的主題鮮明,是中國第一個著名的話劇劇本。《終身大事》由北京師範大學初演,轟動一時,以後在上海、武漢各地學校及劇團中演出,極受知識分子歡迎。與此同時,另有傅斯年、歐陽予倩、宋春舫等在《新青年》上著文,提倡戲劇改革。

  這些,都給1919年的“五四”新文化運動作了準備。“五四”高舉民主與科學兩大旗幟,要民主就要反封建、反專製,要科學就要反迷信、反愚昧,這正是改革中國戲劇的重要內容。《新青年》派提倡新劇,摒棄舊劇,這種戲劇改良主張,雖有明顯的偏激處,但它的主導精神卻受到進步人士和青年學生的熱烈擁護。

  “愛美的戲劇”

  1920年10月,由著名文明戲演員汪優遊主持,在上海新舞台劇場,演出一部《新青年》提倡的西洋劇本,肖伯納的《華倫夫人之職業》。他們認真嚴肅地費了三個月時間進行排練,做了全新的布景,登了多種廣告,宣稱這是“寫實派的西洋劇本第一次和中國社會接觸”。結果觀眾寥寥,有的觀眾看了不知所雲,要求退票。因此,中國話劇的建設引來開辟新局麵的要求。

  1922年留學法國歸來的陳大悲,提出開展“愛美的”戲劇主張。“愛美的”是根據法語音譯而來,意為非職業性、不以營業為目的、提倡藝術為宗旨的演劇。響應這一號召的以學生演劇為主體,戲劇界人士組成劇團參加實踐。“愛美的”戲劇運動以北京、上海為中心展開,河北、河南、浙江、江蘇、湖北、湖南、貴州等地,都有演出活動,在全國持續了十年左右。

  在北京,陳大悲與蒲伯英合作,組織了“新中華戲劇協社”,全國有四十八個團隊社員,二千多個個人社員,參加的大多是大學教授和學生。他們認真排戲,自己推銷戲票,自己貼錢演戲也高興。演出了陳大悲的《英雄與美人》、《幽蘭女士》;蒲伯英的《闊人的孝道》等劇。演出《英雄與美人》時,其中女角林雅琴由北京人藝戲劇專門學校唯一的女生吳瑞燕擔任,吳瑞燕成為中國話劇男女合演的第一人。這是“愛美的”戲劇盛況空前的時期。

  在上海,社會上出現了許多“愛美的”戲劇團體,其中影響最廣泛的是1921年成立的上海戲劇協社,有應雲衛、穀劍塵等參加。1923年,洪深參加進去以後,從事話劇演出製度的建立,上海戲劇協社的影響更上一層樓。

  洪深在美國學了六年戲劇,是倍克教授的高足、奧尼爾的同學。他到戲劇協社的第一天,毫不推辭地接任排演主任的職務,首先破除了文明戲中男扮女裝的風氣。他在安排演出中,《終身大事》由男女合演,《潑婦》一劇按照應雲衛的意見,男扮女裝演出。同一次演出中,先演《終身大事》,演得真實自然;再演《潑婦》,由於是男扮女裝,忸怩作態畢現,有了先後對比,惹得觀眾捧腹大笑。應雲衛無地自容,從此男扮女裝的演出“壽終正寢”。

  洪深再提出“愛美的”戲劇幾項最低要求:要有完整的劇本;不準扮演者隨興更改台詞;要有正規的排演製度,不得遲到早退,排演時服從排演主任指揮;在台上演出時,要為對手演員作出反應;不準獨出一個人的風頭;經濟上不受車馬費或酬勞。

  從此,上海戲劇協社的演出製度成為全國“愛美的”戲劇演出的榜樣,洪深執導演出的《少奶奶的扇子》成績斐然,轟動大上海。以後,演出汪仲賢的《好兒子》、歐陽予倩的《回家以後》、易卜生的《傀儡家庭》,以及丁西林的《一隻馬蜂》、田漢的《獲虎之夜》等,這些劇本都成了全國各地的常演劇目。

  當時的話劇演出,名稱上叫新戲、新劇或文明戲,混亂不統一。1928年4月,洪深在一次戲劇界集會上,提議采用“話劇”一詞,得到大家認可,沿用至今。

  南國時期

  1927年,大革命失敗以後,知識分子處於苦悶、猶疑、轉化的狀態。

  “愛美的”戲劇活動沉寂下來。這時由田漢率領的南國社和南國藝術學院在上海異軍突起。他搞的“魚龍會”小劇場演劇活動,每天日夜兩場,持續演出一個星期。他創作的《蘇州夜話》、《獲虎之夜》、《名優之死》,付之於演出,得以傳諸後世。南國藝術學院文科學生陳征鴻(白塵)、陳明中、趙銘彝、閻折梧、吳似鴻等;戲劇科的陳凝秋(塞克)、左明、鄭君裏、唐叔明等;繪畫科的吳作人,音樂科的張曙等,後來都是我國藝術界的傑出人物。

  在北京,由留美歸來的熊佛西奔走呼籲,國立北京大學設立了戲劇係。除熊佛西任係主任外,留學歸來的陳治策、餘上沅、陳大悲都來兼課;戲劇係舉行了十五次公演,劇目有熊佛西的《醉了》、丁西林的《壓迫》、《一隻馬蜂》等,並到天津演出。幾年間培養出章泯、楊村彬、賀孟斧、張季純、張寒暉、王瑞麟等著名藝術家。

  廣州有歐陽予倩創辦了廣東戲劇研究所,教師有唐槐秋、馬彥祥、胡春冰、馬思聰等。研究所演出過《屏風後》、《女店主》、《茶花女》等話劇。

  影響最大的演出是寫沙基慘案的《怒吼吧,中國》。

  左翼戲劇運動

  大革命失敗後,一些戲劇家經過一個時期的苦悶、彷徨後乃“向左轉”,向無產階級戲劇靠攏。1931年1月,中國左翼戲劇家聯盟成立於上海,劉保羅、趙銘彝、於伶先後擔任黨團書記。除在上海設立總盟外,1931至1933年,先後在北平、漢口、廣州、南京、杭州、南通、天津、濟南、青島、成都、歸綏等地設立了分盟或小組,左翼戲劇運動在全國範圍內迅速發展。

  在演劇方麵,上海有藝術劇社、大道劇社、春秋劇社、上海業餘劇人協會等50多個左翼劇團;北平有嗬莽劇社、苞利苞劇社等;南京有磨風藝社;杭州有五月花劇社。這些劇團深入到工人、學生、市民當中去,演出大量進步劇目,取得了很好的宣傳效果。

  1931年3月,大道劇社演出安娥根據蘇聯小說《第四十一》改編的《馬特加》,借劇中蘇聯紅軍的故事,在舞台上喊出“紅軍萬歲”。

  1931年10月,上海浦東勞工小學教員朱銘仙,在南匯縣街頭首演陳鯉庭改編的《放下你的鞭子》;1932年秋,她再在浦東演出,改成“九一八”後,日本強占我東北,老百姓受苦受難為內容。以後又由駱駝演劇隊在上海演出《放下你的鞭子》。從此這個劇本演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成為中國話劇演出最多的一個劇本。

  左翼戲劇工作者,在國民黨當局統治下,從事革命活動,很多成員被捕入獄,甚至犧牲了生命。1935年劇聯總結了經驗教訓,改為麵向社會演出,提高劇場藝術的方針,組成中國話劇史上著名的上海業餘劇人協會,演出了《娜拉》、《欽差大臣》等世界名劇,表演藝術不再“停留在喊幾句口號,淌幾滴眼淚的水平”。因為是難得的名劇,難得好的演出,受到觀眾前所未有難得的歡迎,從而培養出趙丹、金山、王瑩、舒繡文等演員,章泯、應雲衛等導演。

  國防戲劇

  1936年,根據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主張,中國左翼戲劇家聯盟解散,提出國防戲劇的口號,以廣泛團結愛國劇人,開展救亡戲劇活動。於是有了大批國防劇本產生,大部分劇本在藝術上顯得粗糙,其中比較好的有尤兢(於伶)的《漢奸的子孫》、洪深的《走私》、張庚的《秋陽》、夏衍的《都會的一角》和《賽金花》等。

  由於蔣介石政府對日本實行“不抵抗”政策,把武力用在圍剿共產黨,國防劇的演出屢遭幹擾。《都會的一角》演出時,劇中有“東北是我們的”這類話,竟被政府以“妨礙邦交”罪名強令停演。夏衍的七場史劇《賽金花》,描寫清朝官員在帝國主義麵前搖尾乞憐的醜態,諷喻不抵抗主義者,公認為是國防戲劇力作。此劇在上海由四十年代劇社演出,連滿22場。然而,搬到南京演出,卻被國民黨官方破壞,禁演。

  在此期間,為話劇事業作出重要貢獻的還有唐槐秋創建的中國旅行劇團,這個職業劇團足跡遍及北京、南京、天津、開封、鄭州、石家莊、上海,培養出唐若青、趙慧深、陶金等一大批著名演員。演出的《雷雨》、《茶花女》、《少奶奶的扇子》、《梅蘿香》成為廣大觀眾喜愛的劇目。

  1932年起,熊佛西把話劇種子撒到廣大農民當中去。他和他誌同道合的陳治策、楊村彬等不避艱苦,在河北定縣從事農民演劇活動長達五年之久,創造了在鄉間露天劇場裏,常有二三千農民看話劇的可喜業績。熊佛西在農民中開展戲劇活動,送戲劇到農民中去,功不可沒。

  1934年,曹禺劇作《雷雨》發表,接著又有《日出》、《原野》問世。曹禺劇作的演出,受到觀眾空前的歡迎,中外矚目。這標誌著中國話劇文學進入成熟時期,話劇創作有了戲劇大師誕生。田漢、洪深、夏衍、李健吾、於伶、陳白塵、宋之的、淩鶴等優秀劇作家及其作品,也受到熱烈歡迎。

  從抗戰戲劇說起

  周恩來的實事求是,尊重藝術客觀規律,發揚藝術領導民主,尤其是反對“左”的錯誤,廣泛團結藝術家,是取得大後方抗戰戲劇光輝業績的根本保證。

  周恩來的平易近人、平等待人、親切地關懷人,更使廣大藝術家銘記在心,永世難忘。

  1937年7月8日,上海的劇作家們正在開會。“七七”盧溝橋事變消息傳來。劇作家們立即向盧溝橋抗日將士發出致敬電。

  7月30日,由17位戲劇家集體創作的《保衛盧溝橋》劇本出版,送往全國各地。

  8月7日,話劇《保衛盧溝橋》在上海公演,十幾分鍾賣光全場戲票。

  8月出版的上海《戲劇時代》雜誌,刊出王震之的《咆哮的河北》,李白鳳的《盧溝橋的烽火》兩出話劇。南京演出了田漢的話劇《盧溝橋》。

  10月,上海影人劇團到達重慶,演出陳白塵的話劇《盧溝橋之戰》;武漢演出胡紹軒的話劇《盧溝橋》。

  三個月內,有六個寫盧溝橋抗日的劇本誕生並演出。這樣的抗戰速度,躍動著中國人民抗擊日本鬼子侵略的激憤之心。

  “八一三”滬戰爆發,上海組織了10個救亡演劇隊奔赴各地宣傳抗日救亡。戲劇界知名人士洪深、應雲衛、陳白塵、金山、趙丹、白楊、吳茵、王瑩、宋之的、馬彥祥、塞克、崔嵬、王震之、鄭君裏、陳鯉庭、瞿白音、呂複、嚴恭、侯楓、劉斐章、顏一煙等盡在其中。

  餘上沅、曹禺等率國立劇校遷至長沙,後去重慶。

  1938年,國民政府軍委會政治部在武漢成立,周恩來任副部長。上海、北平各地話劇工作者雲集武漢。政治部從他們中間組成10個抗敵演劇隊,一個孩子劇團,分配到各戰區工作,成為深入部隊、農村的文化野戰軍。若幹年後,刁光覃、夏淳、田衝、胡宗溫、衛禹平、朱琳、葉向雲等一批話劇藝術家,從演劇隊中產生。

  1938年,抗戰話劇形成三大方麵布局:一是以重慶為中心的大後方;二是以延安為中心的抗日民主根據地;再一個是以上海為中心的“孤島”和淪陷區。

  延安處於被隔絕的陝北地區,生活極其艱苦。在黨中央領導下,話劇主要為幹部、戰士和農民服務。有周揚、張庚、丁玲為領導,創作有《流寇隊長》(王震之編劇)、《同誌,你走錯了路》(姚仲明、陳波兒等集體編劇)、《抓壯丁》(吳雪等編劇)、《李國瑞》(杜烽編劇)、《糧食》(洛汀、張凡、朱星南編劇)等話劇。它在為政治宣傳和戲劇的民族化、大眾化,以及農民、士兵成為話劇舞台真正主人諸方麵,取得特殊的貢獻。

  上海淪陷後,英、法租界區是日本武力未能逞威的地方,被稱為孤島,話劇界仍有活動的可能。於伶、阿英、吳仞之、黃佐臨、費穆等是中心人物;上海劇藝社、青鳥劇社是主要演出團體。大後方創作的《正氣歌》、《蛻變》在那裏演出,引起轟動。日本全部占領上海後,苦幹劇團、中國旅行劇團仍然演出了一些嚴肅的或外國的優秀劇作,培養出石揮、張伐、蔣天流、黃宗江、黃宗英等優秀演員。

  1938年,集中在武漢的話劇工作者,陸續轉移到桂林、昆明、成都、西安等地。重慶是抗日大後方中心,更是人文薈萃,名家眾多。這時正是國共合作抗日時期,話劇工作者絕大多數來自進步陣營,是抗日的中堅。國民黨頑固派對他們既施以壓製迫害,又不好丟掉抗日的旗幟。大後方的話劇在抗日救亡的旗幟下,得以廣泛普及、空前繁榮。更有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周恩來常駐重慶,周恩來總攬全局又領導戲劇運動,重慶的話劇從而創造了中國話劇的黃金時代。現舉其重要成就,記如下:

  抗戰八年間,僅重慶一地出版的多幕話劇劇本就有181種,獨幕劇300餘種,在劇場售票演出話劇達254出之多。

  1941年10月至1942年5月第一個霧季演出期間,憑借重慶一地的力量,公演話劇35出。這是中國話劇史上,其他任何城市所未有。

  抗戰八年間,劇作家在重慶創作或首演的劇目中,留下的傳世之作最多。曹禺的《北京人》、《家》,郭沫若的《屈原》、《虎符》,夏衍的《法西斯細菌》、《芳草天涯》,陳白塵的《結婚進行曲》、《升官圖》,以及陽翰笙的《天國春秋》,於伶的《長夜行》,吳祖光的《風雪夜歸人》,宋之的的《霧重慶》,楊村彬的《清宮外史》等皆是。

  抗戰八年間,重慶人民抗日情緒高昂,又擁有一大批優秀話劇工作者,話劇活動廣泛普及。黨、政、軍機關,企業、學校,幾乎都有話劇團體的組織。其中最著名的有中央電影攝影場劇團、中國萬歲劇團、中央青年劇社、中華劇藝社、中國藝術劇社五個“中”字號大劇團。前三個雖為國民黨官辦,因為他們缺少專家,實際上掌握在進步戲劇家手裏;後兩個劇團是中共領導的民間劇團。話劇優秀人才多,編演的好戲多,培育了很多觀眾;觀眾的素質高,他們要求看好戲,兩者互為因果。1943年,曹禺的《家》在重慶演出,觀眾達八萬餘人,當時重慶人口90萬,近於十分之一的市民都看過演出。

  抗戰八年間,重慶話劇的演出,為抗日救亡、反獨裁爭民主的鬥爭,產生的社會效果和精神力量是無法估量的。1938年慶祝第一屆戲劇節,話劇界聯合演出《全民總動員》,盛況為以往演出所未有,國民黨文化首領張道藩也登台扮演角色。戲的內容是捉拿漢奸,鞏固後防。戲演出後,市民對漢奸防範的意識大為提高。“皖南事變”發生,應雲衛為社長的中華劇藝社演出《屈原》後,滿城響起對黑暗勢力抗議的“爆炸吧”、“滾下雲頭來”的呼喊聲。去了台灣的國民黨,在他們出版的《中國話劇史》上,他們既承認“把日本擊敗,話劇的功實不可沒”,又哀歎“大陸的淪陷,也是話劇之過”。

  抗戰八年間,重慶話劇的演出在物質上為抗戰事業作出重大貢獻。

  當年每一出戲的公演,都為慰勞前方將士、購置飛機、滑翔機等捐款。

  1938年10月演出《為自由和平而戰》,五天內募集五萬銀元,為前方將士購置棉衣五萬套,售出的榮譽卷500元一張,合十兩黃金之數。這一高額票價,至今中國任何演出未破此紀錄。重慶人民抗日熱情之高昂,由此可見。

  抗戰八年間,重慶話劇編、導、演、舞台工作成就,得到空前提高。它既反映在抗戰話劇空前繁榮的演出中,又體現在抗戰勝利後很快就拍攝出來的《八千裏路雲和月》、《一江春水向東流》電影上。這兩部電影的主要創作人員史東山、蔡楚生、鄭君裏、白楊、陶金、舒繡文、吳茵、石羽、周伯勳、周峰等,都經受了重慶抗戰劇壇的鍛煉。並為抗戰勝利後和新中國成立後的戲劇、電影界培養了大批藝術人才和幹部,如焦菊隱、金山、趙丹、陳鯉庭、徐韜、朱今明、謝添、劉厚生、呂複、蘇怡、張瑞芳、秦怡、王瑞麟、李天濟、耿震等皆是。

  創造了這些中國話劇黃金時代的業績,最重要的是,有以周恩來為書記的中共中央南方局的領導。周恩來的實事求是,尊重藝術客觀規律,發揚藝術領導民主,尤其是反對“左”的錯誤,廣泛團結藝術家,是取得大後方抗戰戲劇光輝業績的根本保證。周恩來的平易近人、平等待人、親切地關懷人,更使廣大藝術家銘記在心,永世難忘。

  曹禺以他深厚的生活積累,寫出他的作品中巔峰之作反封建的《北京人》,卻受到唯題材論者的批評。他們說寫了反映抗戰生活的《蛻變》,再寫《北京人》,是曹禺的倒退。經過周恩來與南方局工作人員討論,《新華日報》發表了《關於枙北京人枛》一文。文章說,《北京人》“驚醒那些被舊社會的桎梏束縛得喘不過氣來的人們,助之走向太陽、走向光明、走向新的生活”,回答了《北京人》與抗戰無關的批評。曹禺深受鼓舞,接著又寫出經典之作的劇本《家》。

  在《北京人》中出現猿人巨大的影像,有人說,曹禺向往原始社會。

  周恩來找了個機會對曹禺說:“你還在向往原始共產主義哪,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延安。”周恩來雖然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並沒有苛求曹禺去修改劇本。

  吳祖光的《風雪夜歸人》,寫兩個被侮辱的靈魂,在爭取自由與愛情中覺醒,是一出寓意深邃、描寫了人物靈魂的美麗與崇高、細膩地展現了人物內心活動的好戲。周恩來七次觀看了這出話劇。然而,他對劇中渴望自由而又勇於反抗的玉春,被蘇弘基送給徐家作妾,忍辱二十年,認為有悖人物性格。吳祖光沒有想到好的辦法,一直沒有修改。新中國成立後,周恩來身為政府總理,也沒有強人所難,非改劇本不可。二十年後,吳祖光終於想出,玉春到徐家後裝成啞巴,以示反抗的神來之筆。

  從以上的事例看來,周恩來抗戰期間在重慶,對於作家“寫什麽和怎樣寫”的問題,持的就是“隻能由文藝家在實踐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決”的態度,更不會“橫加幹涉”。正是因為有了周恩來這樣的領導,才有抗戰期間中國話劇的空前繁榮。

  新中國成立後的話劇

  1949年,新中國成立,中國的話劇走進一個新的曆史時期。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講話》的強力影響下,中國的文藝工作者把改造思想、為工農兵服務,視為立身處世,開展工作的第一要務。話劇工作者絕大多數是非無產階級出身,張瑞芳是演員隊伍中為數不多的共產黨員,雖為重慶抗戰劇壇的四大名旦之一,這時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勝任做一個新中國演員。

  戲劇大師曹禺,是最早做自我反省的作家。他主動地對《雷雨》、《日出》進行批判,把“自己作品在工農兵方向X光線中照一照”,挖去自己“創作思想的膿瘡”(見1950年10月《文藝報》第三期)。對於《雷雨》,他說不但沒有起到進步作用,反而給讀者和觀眾帶來不良的影響。他沉痛地向人民大眾請罪,把《雷雨》說得一無是處。

  曹禺的表現,堪為當時話劇工作者心態的寫照:到工廠去,和工人交朋友;到農村去,和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唯恐自己和工農群眾格格不入,唯恐自己沒有工農的思想感情。

  50年代的那幾年間,全國的話劇工作者,他們或工廠,或農村,或部隊,或商店,或街道,或學校都下去了。當時確實出現了一批寫新人、新事、新生活的劇本:《龍須溝》、《戰鬥裏成長》、《在新事物麵前》、《四十年的願望》、《萬水千山》、《春風吹到諾敏河》、《在康布爾草原上》、《婦女代表》、《劉蓮英》、《明朗的天》、《考驗》,等等。

  這之中的《龍須溝》、《戰鬥裏成長》、《萬水千山》、《婦女代表》等作品,由於作者確有深厚的生活基礎,卓越的藝術技巧,取得了顯著的成功。

  其他一些劇本雖列為優秀作品,也曾轟動一時。然而這些劇本重政治思想傾向性,拙於藝術生動性。大多數劇本中人物離不開左、中、右的分類,很少有難以忘懷的性格化人物。矛盾衝突不是在生活基礎上進行,而是在思想觀念上交手。公式化、概念化是作品普遍的大病。

  還是以曹禺創作的榮獲1956年第一屆全國話劇會演劇本創作獎的《明朗的天》為例。這出戲由北京人藝演出,獲得觀眾熱烈歡迎。評論家對這出戲的政治思想給予很高的評價,然而藝術上的缺點就很顯著了。

  張光年評論說,由於作者對董觀山這種黨員幹部不夠熟悉,“董觀山究竟沒有被投入劇情衝突之內,沒有展示他心靈活動的機會。”呂熒批評劇本中的一場戲說:“全幕都被思想問題的抽象的辯論占有了。全劇的主要人物(淩士湘)不能成為情節的中心。”這些都是劇本創作中最淺顯的要求。我們的戲劇大師怎麽會忽略了呢?

  毫無疑問,曹禺是很善於從人物性格出發來展開戲劇衝突的,現在他麵對著自己筆下的人物卻不能放手描寫。他在談《明朗的天》的創作一文中說:“在揭露這些人物的醜惡時心懷顧慮,不敢放手地讓人物生活在自己生活裏,讓他們按照自己的發展規律去思想、行動,卻由作家來支配,指使和限製他們,使他們過著四平八穩的生活。”(《文藝報》1955年第17期)。

  《明朗的天》是組織上交給曹禺的創作任務,寫作之前就明確了組織的意圖,寫知識分子中的醫務人員必須在黨的教育下進行思想改造。題材是事先圈好了的,主題是事先確定好的。這和他從前寫他熟知的有獨特個性的人,在創作方法上大不一樣。

  曹禺的女兒萬黛、萬昭對此回憶說:“這部戲他寫得很吃力,最感困難的是寫董觀山書記這個人物。創作中及初稿完成後,周圍意見紛紛,這個人讓這麽寫,那個人讓那麽寫,爸爸不知改了多少遍,仍難盡人意,爸爸很苦惱。這是他創作生涯中第一次遇到的問題。就是:作家個人的寫作竟然要涉及這麽多的人事。(見萬黛、萬昭2004年在潛江曹禺學術研討會發言)曹禺寫劇本遇到的情況,正是當時絕大多數劇本作者遇到的情況。

  作品中的人物,不是遵循人物性格及其發展規律去思想、去行動,而是由作家來支配,而作家又是要聽領導的。即使領導是正確的,隻應該是幫助作家,而不能代替作家進行創造。現在來看,症結還是作家“寫什麽和怎麽樣寫”不能自己做主的問題。

  話劇創作的道路,雖然坎坷不平,話劇事業的建設卻有了空前發展。

  1956年,各省、市、自治區,部隊,都有不止一個話劇團。新中國成立前,話劇工作者夢寐以求有個自己的劇場,現在實現了,燈光、音響設備之好,前所未有。舊社會,話劇工作者吃不飽飯,更不能養家糊口,現在生活有了保障。老戲劇工作者工資高,有些人自己都覺得太多了。戲劇教育方麵,不僅京、滬有了上規模的戲劇院校,還有外國專家講課,培訓機構遍地開花。話劇、兒童劇、少數民族戲劇也得到發展。

  然而,1957“反右”以後,“左”的思潮急驟高漲,大批配合“三麵紅旗”政治運動的劇本鼓噪一時。這時,生活功底和藝術功底深厚的老舍、田漢、郭沫若,另辟蹊徑,寫出《茶館》、《關漢卿》、《蔡文姬》等傑作。尤其是《茶館》,通過精湛的演出,達到藝術的高峰。若幹年以後,在法國、瑞士、德國等地演出,被歐洲戲劇界,讚之為“東方戲劇的奇跡”。

  1959年後,步入經濟困難時期,劇本創作也倍加困難。在棍子帽子滿天飛麵前,大量作家越發不敢接觸現實鬥爭的題材。例如:南京部隊話劇團的作家,寫了個部隊進城後,有位排長受“香風”影響,要和妻子離婚,後來端正了思想的故事。有些領導認為這個劇本是毒草,他們說:“難道人民軍隊的排長會這樣嗎?”話劇又遇上寒流,舞台冷清衰落。

  1962年春,文化部、中國劇協有鑒於此,在廣州召開了話劇、歌劇和兒童劇座談會,專請陳毅副總理到會講話。陳毅在會上打頭炮,他說,經過十三年的思想政造,我國知識分子絕大多數是無產階級知識分子了,頭上的資產階級帽子要堅決摘掉。他大聲疾呼:給作家選擇題材的自由,創作藝術風格的自由,探討藝術問題的自由;“他批評那些冒充內行的領導者,要他們不要瞎指揮、胡幹涉。”(見張穎:《難忘的“廣州會議”》)周總理在會上作《關於知識分子問題》的報告。兩個重要講話給到會代表,全國知識界、文藝界極大鼓舞,引起強烈反響。在不長時間內反映現實生活的,《霓虹燈下的哨兵》、《第二個春天》、《年青的一代》等劇本出世了,全國話劇舞台又繁榮一時。

  好景不長,廣州會議是國務院批準的,上海市委卻拒絕參加,隻派一位文化局長來旁聽,會後也沒有傳達周總理、陳毅副總理的報告。卻由江青、張春橋等提出“大寫十三年”,鼓吹“題材決定論”,把“雙百”方針打入冷宮。柯慶施在華東話劇觀摩演出大會上,根據毛澤東1963年12月對文藝問題的錯誤批示,大罵許多部門是“死人”統治,戲劇部門問題更大,為他們的“大寫十三年”“左”的口號,大肆宣傳。大會非但不邀請中央有關領導同誌參加,對於主動去的中國戲劇家協會主席田漢,在會演閉幕式主席台上,竟沒有他的座位。

  寒流滾滾,“文化大革命”的肅殺之氣先在戲劇界勁吹,全國戲劇界推行的是《千萬不要忘記》、《奪印》,廣泛宣傳“被推翻的反動統治階級不甘心滅亡,他們總是企圖複辟”。風聲鶴唳,好像紅色江山到處已在變色。

  1964年7月11日,又有毛澤東對於文藝問題第二個批示下發;1966年2月,江青與林彪勾結,共同炮製了所謂《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經毛澤東審定,以黨中央名義下發全國。這個《紀要》是砸爛文藝界的總綱領,還點名批判《中國話劇運動五十年史料集》。

  江青借此否定中國話劇運動優秀傳統,在貫徹和推行《紀要》中,大批作品被打成“毒草”,大批作家、藝術家被打成“黑線人物”、“牛鬼蛇神”。

  話劇界的空前劫難降臨,在以後長達十年浩劫中,話劇死了。

  話劇複活以後

  核心提示:“文藝這種複雜的精神勞動非常需要文藝家發揮個人的創造精神。寫什麽和怎麽寫,隻能由文藝家在藝術實踐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決。在這方麵不要橫加幹涉。”

  “我們堅持’雙百‘方針和’三不主義,不繼續提文藝從屬於政治這樣的口號,因為這個口號容易成為對文藝橫加幹涉的理論根據,長期的實踐證明,它對文藝的發展利少害多。”

  ——鄧小平粉碎“四人幫”,話劇立即複活了。

  被大劫大難殘害已久的劇作家們一躍而起,他們興奮地、迅速地寫出了《楓葉紅了的時候》、《丹心譜》、《於無聲處》、《報童》、《西安事變》等表達人民心聲的劇本,揭露控訴江青、林彪反革命集團的罪孽,歌頌萬民敬仰的偉人周恩來。人心所向,這些劇本不脛而走,演遍全國。表演方麵,中國兒童劇院《報童》劇組王鐵城扮演的周恩來最受好評,各地話劇團體在塑造革命領袖和老一輩革命家形象方麵,競相探索,取得好的成績。

  話劇重新回歸了它迅速反映現實和革命戰鬥傳統的作用。

  1979年12月,召開了盛況空前、多達3200人參加的全國第四次文代會。鄧小平在大會致辭,他先說了黨不是要求文學藝術從屬於臨時的、具體的、直接的政治任務。又說:“文藝這種複雜的精神勞動非常需要文藝家發揮個人的創造精神。寫什麽和怎麽寫,隻能由文藝家在藝術實踐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決。在這方麵不要橫加幹涉。”

  這是石破天驚的金玉良言,是黨領導文藝工作的大轉折,解放了作家、藝術家被束縛的手腳。這是“實踐是檢驗真理唯一標準”思想解放運動大討論的偉大勝利。文代會上的代表們,多次響起熱烈的掌聲,歡欣鼓舞,心花怒放。

  1980年1月16日,鄧小平又在《目前的形勢和任務》一文中說:“我們堅持’雙百‘方針和’三不主義,不繼續提文藝從屬於政治這樣的口號,因為這個口號容易成為對文藝橫加幹涉的理論根據,長期的實踐證明,它對文藝的發展利少害多。”

  文藝工作者歡呼:“文化藝術的春天來到了。”

  1980年2月,在京西賓館召開的劇本創作會上。胡耀邦特別指出,要愛護文藝隊伍,講話中他激動地站起來,舉著攥緊的拳頭,高聲說道:

  “我們的黨要發誓,堅決不許對文藝作品妄加罪名,無限上綱,因而把作家打成反革命!”

  1981年8月,作家白樺編劇的電影《苦戀》出了問題。胡耀邦要《文藝報》寫出好的批評文章,對白樺進行幫助,其他作家寫文章批評也可以,但避免造成圍攻。白樺認識了錯誤,作了自我批評。《苦戀》的問題就完滿地結束了。白樺還是黨員,還是作家,還繼續寫作。這和十七年間大不一樣。

  在這期間,由於文藝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方向明確,由於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針的落實,出現了《陳毅市長》、《小井胡同》、《風雨故人來》、《狗兒爺涅槃》、《天下第一樓》、《桑樹坪紀事》等優秀劇本。全國各地好戲連台,話劇的表現手段更為豐富,戲劇形式更為多樣,不僅較好的滿足了國內人民群眾的精神需求,有的還到香港和國外演出交流,獲得盛譽。

  世界上的事物總是在不斷變化。進入20世紀90年代,話劇在許多地區又出現觀眾冷清現象。經濟上突出的表現,不演不賠,少演少賠,多演多賠。話劇要走出困境,話劇改革的呼聲越來越引起人們的注意。

  話劇改革,首先要有好的領導,第一要務是遵照鄧小平《祝辭》辦事,改掉文藝從屬於政治任務的框框,這一項重大的文藝改革,不是所有的領導都以此為然的。文藝作品“政治標準第一”,長期以來,在我們的幹部中都有這種思維定式。一出話劇創作排演出來,請領導來審查,他審查時,首先考慮的還是這出話劇為政治服務的問題,尤其是反映現實生活的話劇,他要考慮演出在多大程度上配合了當前政治,能否以題材的優勢,晉京演出。於是就要指示你,要突出這樣,加強那樣。多一級領導的審查,常常就加重一次演出為政治服務的分量。作者隻有聽從領導的指示去修改,人物加強“時代的傳聲筒”作用,成為“圖解政策”的工具。這樣來加強政治性,藝術性也就削弱了。這樣的劇本搬上舞台,觀眾隻有敬而遠之。

  第二,在話劇改革中,體製改革是大事。為適應按經濟規律辦事,這種改革已經摸索了一二十年,當然是件不容易的事。時至今日,哪些是成熟的、可以推廣的經驗,全國為數不多。

  但是,這些年來,許多話劇院團,為了著力體製改革,卻忽視了藝術人才的培養。目前堅持話劇陣地六七十年的老同誌,全部退出舞台。70年代以後加入話劇隊伍的幾代人,成了話劇骨幹。麵對話劇演出處於不景氣狀態,從事編劇的,十年、八年難有一部作品搬上舞台,當演員的缺少舞台實踐,導演長期無事可做。他們的生活溫飽無虞,卻與高收入無緣;業務上倘能被領導上使用已屬幸運,若想進修、提高,領導無暇顧及。領導花大價錢到京、滬發達地區買外援,從劇本到導演、演員以及舞台美術都買,用以裝潢演出質量,倒是常見的事。

  在這種情況下,話劇的編、導、演等投身影劇事業,尤其投身快速度、高報酬的電視劇拍攝,最為普遍。放眼全國,許多話劇院、團,成為電視劇成員的供應基地。目前大量電視劇選用演員,女的要臉蛋漂亮,男的要帥氣十足,對表演藝術的要求不甚了了,與話劇藝術的提高幾乎無緣。要提高表演藝術功底,還得回到話劇舞台上來。長此下去,話劇院、團體製改革完成了,話劇發展的關鍵就落在人才上麵。那時,高質量的話劇藝術人才何在?

  第三,目前我國大部分話劇演出,處於演出票房收入與演出投資倒掛境地。直言之,觀眾太少。為什麽會這樣?就演出本身言,有以下幾種原因:

  一種是觀眾花錢買票來看戲的,要有可稱為“戲”的演出給觀眾看。

  若是看到能稱為戲的演出不多,多的是政治宣傳,已經坐下來的觀眾,也要被這樣的話劇攆出劇場。所以現在觀眾有這麽一說,不是我們不喜歡看話劇,是不好的話劇把我攆出來了。

  一種是劇本屬於精品,比如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演出也還上檔次。隻是演出沒有選好對象,演出的城市地處內陸,大多數市民不知《哈姆雷特》為何物,觀眾難以上門。這叫營銷不對路。後來,把戲搬到大學校園區去演,觀眾絡繹不絕,情況就大不一樣。

  一種是憑某個人愛好,演出一些這個派、那個派的實驗話劇,戲演了一大半,觀眾還沒看懂這出戲要說什麽。作者卻聲言,他的戲是給下一個世紀觀眾看的。觀眾說好吧,再見。請你留到下個世紀再演出吧。這仍舊是營銷不對路的問題。

  在這裏,要給話劇團體提出一個戲劇營銷問題。我們許多劇團,肯用十分力量花在劇本創作與排演上,卻隻用不到三分的力量去組織觀眾、推銷演出。他們把這項工作交給從藝術崗位改行下來的,或者行政人員來擔任。實際上這是一項既要懂得戲劇藝術和劇團管理,又要具有良好人際關係極其重要的工作。這項工作的部門,應該熟知觀眾看戲動向,排演的劇本在市場上的前景。劇團選擇劇目之初,他們就應該參與討論,並對所選劇目的社會效益、經濟效益作出估計。以上海人民藝術劇院一事為例,20世紀90年代,我國市場恢複了股票交易,上海人藝迅速創作演出了話劇《股票的秘密》,千千萬萬股民爭向觀看,他們要看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這出話劇從上海演到了北京,猶嫌不足,接著又寫了出《股票的緣分》演出,以滿足觀眾要求。不言而喻,社會效益、經濟效益大豐收。

  當然,走出話劇的低穀,話劇工作者要做的事還多。諸如到學校去開展學生演劇活動,到群眾中去輔導業餘演劇等,這都是發展話劇事業,培養話劇觀眾利人又利己的工作。至於加強話劇工作者的藝術修養就更加重要了。

  時值話劇百年來臨之際,我作為話劇一老兵,謹以此作為芹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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