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的貪權粗暴,引起朝野一片怨聲。光緒登基不久,內閣侍讀學士廣安上奏,請求召開王公大臣及六部九卿會議,公開“頒立鐵卷”,以立法形式將日後為同治帝立嗣一事固定下來,防止生變。慈禧大罵廣安“冒昧”,予以降職處分。
皇後阿魯特氏絕食而亡,宮中鹹為悲痛。禦史潘敦儼借此上奏,請更定諡號,奏文稱“皇後崩在穆宗(同治)升遐百日之內,道路傳聞,或稱傷悲致疾,或雲絕粒隕生,奇節不彰,何以慰在天之靈,何以副兆民之望?”慈禧以所言無據,斥為謬妄,以“奪職”論處。
光緒五年(1879)3月,安葬同治夫婦於惠陵時,吏部主事吳可讀又舊話重提,以屍諫堅持為同治立嗣的主張。吳可讀年輕時風流倜儻,人稱“吳大嫖”,但卻為人剛直,曾因建言而獲罪於同治,險被殺頭,他並不因此而改忠君思想,反而對慈禧的貪權殘暴大為不滿,遂為絕嗣的同治抗爭呼請。大葬禮畢後,吳可讀在薊州東麵30裏處的“三義廟”服毒自盡。臨死前,他托人將遺奏代呈慈禧,申明“將來大統仍歸承大行皇帝嗣子,如此,而我大行皇帝未有子而有子,即我兩宮皇後未有孫而有孫。”一時間,朝野上下無不震憾,慈禧非常難堪。
“小李子,你看我該怎麽處理這事?”
“主子總會穩妥處理好的。”
“我給他來個株連九族,看今後誰還敢提這事。”
李蓮英嚇了一跳,“主子,奴才鬥膽說句話,這萬萬不可。俗話講殺言官乃亡國之征象,今吳可讀以死諫言,忠心可鑒。若罪其九族,隻怕對主子不利。聽說吳可讀死的那天,三月天竟下了雪,這是上天有感。如今皇上已繼位五年了,大臣們斷不會因此而重立嗣子以承大統。主子不如以撫慰為策,也顯我皇太後的聖明仁慈。”
慈禧受了提醒,特下懿旨:“吳可讀以死諫言,孤忠可憫。著交部照五品官議恤。”吳可讀原為六品官,於是葬禮十分隆重,朝野讚頌皇太後聖明。至此,西太後才真正渡過了同治駕崩後發生的權力危機。她對李蓮英好感倍生,特從各地貢來的珍品中挑選出幾樣,賞其出謀獻策之功。
緊繃的權欲之弦放鬆了一些,慈禧的“被頭風”卻又犯了,每天早上頭痛欲裂,煩躁不安,動輒處罰宮女太監。李蓮英的說笑逗樂也沒了效果,提心吊膽地恐有個差池。入宮前逛過八大胡同的小李子很快悟出個中奧秘所在:主子太寂寞了。
東太後過來看望,問“看過禦醫了嗎?”西太後未及答話,李蓮英搶前一步跪下回奏:“奴才回主子話,禦醫已傳過了,可都說不清是何病症,開了些藥吃,沒見輕反而更厲害了。昨兒折騰了一宿也未曾睡著。”
“唉!真是養了一群廢物。平日裏頭頭是道,這會該顯本領了,卻這般無用。”東太後直腸淺見,柔軟慈懷也有些急了。
李蓮英進一步說道:“奴才鬥膽,倒是有個主意,不知妥否?”
“不妨說來聽聽!”
“奴才聽說西城有兩位私家郎中,醫術高明,能起死回生。可否讓奴才去請進宮中,為主子診治,或許可以見效。”
“連禦醫都診斷不清,私家郎中又豈能看得好轉?”東太後有些遲疑。
“回主子話,不請怎麽能知道呢!橫豎看好了賞他們幾個銀子,看不好打發走人也就是了。”
“既然如此,你就去辦吧!不過,一定要請那醫術高超的才行。”
“奴才遵命。待奴才請他們進宮,先請主子過目。不過,奴才想,最好瞞過禦醫,免得他們臉上掛不住。”
“還是你想得周到,難怪你主子這麽寵著你。”心地老實的東太後,被李蓮英裝進了設計好的“套子”裏。
幾天之後,李蓮英請來兩位英俊健壯的郎中進了長春宮。經過數日“診治”,西太後的病果然好了。李蓮英“薦醫”有功,慈禧賞給他一串朝珠以示感謝。有野史寫道,這一時期進出慈禧闈帳的,是滿洲人,慈禧當姑娘時的相好,時任步軍統領的榮祿。榮祿巴結交好李蓮英,而且終慈禧一生,始終眷顧不衰,官至直隸總督,把握晚清軍權。再從選榮祿愛女之子溥儀繼位來看,這事總是有些曖昧難明。但無論是“郎中”,還是榮祿,三個月之後,大約在光緒六年至七年之間,慈禧大病了一場卻是真的。
這次病情來得急猛,東太後見到慈禧時,隻見其臉色蒼白,消瘦憔悴,七月流火天氣卻穿著厚厚的夾衣。太醫李德立、莊守和對病情大感困惑:脈象所示顯係“血崩”而致氣血兩虧;但說是西太後小產失血而致經血淋漓,豈非天下奇聞!兩人縱使有膽也不敢說破病症病因,這就使得用藥大受限製。
清朝凡太後、皇上、皇後妃子、皇子們有病,宣太醫診治,都要將醫案及處方交內務府,以備大臣王公查閱。因此,慈禧的病治了半年不見起色。李蓮英便向恭王建議,要求各省督撫薦舉名醫。直隸總督李鴻章推薦了薛福辰和汪守正。
這二人診過西太後之脈,因為剛進宮中,不敢造次而言,便請李蓮英借別處說話。出了長春宮,薛福辰試探問道:“太後可是已病半年?”見李蓮英點了頭,繼續說:“脈象是氣血兩虧,未得及時調治,因此日感困乏無力。”李蓮英不置可否。二人相望會意,心中便有了定數。待閱過醫案,薛、汪二人方明白禦醫的良苦所在。但他倆比禦醫高明之處就在於脈案與藥方有出入,且用藥大膽。“血崩”與“骨蒸”在症狀上有相似之處,醫案診斷上是“骨蒸”,而用藥卻是治“血崩”。
服藥幾日後,慈禧自感藥力奇有效果。半個月後,竟能偶而上朝了。於是,薛福辰和汪守正大受獎拔,分別任為順天府尹和天津知府,以為太後治病之便。
慈禧養病,自是離不了李蓮英伺侯。慈禧病沉的時候,李蓮英衣不解帶守護在側,端水喂飯,接解便溺,跪在床上為其梳頭,捶背按摩。喂藥時,必先親口嚐嚐涼熱,把慈禧服侍護理得舒舒服服。病勢減輕後,李蓮英也是左右不離,講些個神聊鬼怪故事,哼幾段京戲給主子解悶消遣。
西太後一天也離不開李蓮英了。她把守寡婦人的柔情傾注到她的小李子身上,這種畸形情感依托一直持續到生命的最後時日。一對奇特的男女在深宮中結成奇特的相互關係,兩顆貪婪的心,四隻貪得的手,駕馭操縱著晚清的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