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從市井小兒逐漸成為權傾朝野的大宦官,這裏除了他個人靈魂深處的野心膨脹之外,更多的原因是明王朝存在著產生閹患毒瘤的溫床。
朱明王朝開國初年,太祖朱元璋就對宦官做了種種不得幹預朝政的規定:宦官不得兼外臣文武銜,不得穿戴外臣衣帽,官階不得超過四品,不得與政府各部門有公文往來,等等。但是,就中國曆史長河而言,宦官就是封建專製主義集權這塊溫床上的產物,任何一位英明君主,隻要他堅持高度集權,就離不開宦官。這似乎是一條封建社會不可抗拒的曆史規律。
就拿明太祖朱元璋本人而言,限製宦官幹政的是他,放手宦官參政的還是他。這一點並不是以朱元璋的個人意誌為轉移的,而是曆史規律決定的。就在他皇帝寶座坐穩以後,特別是廢除了中書省和丞相製度以後,就開始對和他一起打江山的功臣宿將、甚至子侄、外甥產生猜忌,必欲一網打盡,斬盡殺絕而後快。此時,與他朝夕相處的宦官就自然成為心腹,原來對宦官的種種防範措施也就自然鬆懈了。尤其是洪武後期,宦官又重新走上曆史舞台,成為各種幹預國政的角色。太祖派宦官參預稅務,參預邊關馬茶貿易,甚至派宦官為特使參預國內、國外的重大政治活動。就連明朝一代的宦官機構二十四衙門,也是在這一時期奠定了基礎。
燕王朱棣起兵,就是利用建文皇帝身邊的宦官為耳目,竊取機密情報,發動“靖難之役”的,個別宦官還在戰場上為他出生入死,立過大功。因此,明成祖在對待宦官的態度上,比其老子洪武皇帝更加曖昧。首先表現為宦官名稱的更換。秦時稱宦官職務為中車府令,漢唐稱為中謁者、中常侍、中尉等,以中字稱宦官沿襲不變。洪武年間稱監正、監副、監承,永樂年間統統改稱太監,使宦官從“中”字輩一躍而為“太”字輩,從此宦官就抖了起來。太監稱謂,終明一代,又為清代所沿襲。後來,又設東廠,專派宦官刺探臣民隱情,為宦官的特務活動開了方便之門。其次,明成祖還派宦官插手經濟領域,監督地方織造局,掌握市舶大權,把持各地采辦事宜。到了明中期正統年間,宦官王振開始把持國政,專權誤國,達到了橫行無忌的程度。
明英宗朱祈鎮登上皇位時,年僅九歲。開始,內閣大學士楊榮、楊溥、楊士奇被太皇太後張氏委托為顧命大臣,主持朝綱,宦官還不敢張牙舞爪。後來,太皇太後、楊榮相繼去世,楊溥年老,楊士奇孤掌難鳴,司禮監太監王振就逐漸把持了朝政。從此,揭開了明代曆史上宦官專權的黑暗一頁。王振專權,飛揚跋扈,他興麓川之師,致使西南騷亂,誘持皇帝盲目北伐,終致土木潰敗,英宗被俘,王振本人也死在亂軍,落了個可恥的下場。
然而,王振畢竟是一代權閹,他親手毀掉了太祖朱元璋豎在宮中的“內臣不得幹預政事,預者斬”的鐵牌,獨攬大權,迫害群臣,專橫無忌,將小皇帝玩於肱股之下,為明代宦官專權首開惡例,特別為後來者劉瑾所推崇。
劉瑾入宮時,王振死去才不幾年,但王振陰魂未散,王振影響的餘波還在宮中回蕩。太監們朝夕談論都是王振之事,王振如何討好太後,如何巴結輔臣,王振權勢如何顯赫,百官如何順從等等,這一切都在劉瑾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劉瑾自入宮後識字開始,就把王振作為自己崇拜的偶像,夢想有朝一日成為王振那樣有顯赫權勢和地位的大宦官。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劉瑾使出了渾身解數,去實現自己心中的目標。
劉瑾入宮數十年,初為景泰(1450—1456)皇帝乾清宮“答應”,是一個極普通的廝役太監。弘治朝(1488—1505)因犯朝規,差一點被砍了腦袋,僥得以活命。後來,由權宦李廣引薦入東宮侍奉太子朱厚照。
劉瑾本來是個聰明之人,二次入宮以後,吸取過去的教訓,處處小心從事,察顏觀色,百般討好主子。他初掌鍾鼓司,負責皇帝上朝時鳴鍾擊鼓,演出內樂、傳奇、過錦、打稻等內宮雜戲。還時常向皇帝進獻飛鷹、獵犬、歌舞、摔跤等遊戲,讓少年天子縱情玩樂,不理朝政。並偷偷地帶著皇帝微服外出遊玩,進酒肆,逛妓院,尋求刺激,把個平時就不安分的皇帝侍奉得心花怒放,神不守舍。劉瑾很快也被提升為內官監太監,負責營造宮室、陵墓、冰窖、製造銅錫器妝奩等事宜,成為宮中地位僅次於司禮監太監王嶽的二號人物。同時,他還總督團營——就是守衛京師的警衛部隊總監,手握兵權。從此時開始,劉瑾已掌握明王朝的實際大權。
劉瑾在宮中職權一再升遷,就是利用正德皇帝年輕無知,忠奸不辨以及貪玩的毛病,挖空心思地取悅天子。他還經常精心安排一些遊戲,待皇帝玩興正濃時就拿來重要奏章請示裁決,皇帝正玩得上癮,自然不耐煩罵道:“這些事還用得上煩朕嗎?養著你們這些奴才幹什麽?”於是,劉瑾就乘機自做主張,不再奏報,事無大小,任意剖斷,完全把持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