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耕南陽,安於現狀
劉秀生活在社會動蕩的西漢末年,他是西漢開國皇帝高祖劉邦的九世孫。其先祖從諸侯王降為列侯,到他父親劉欽這一輩,隻能做濟陽縣令這樣的小官員了。雖然官職不大,但劉欽一家還是有比較殷實的家底的。劉欽之妻樊嫻都是南陽地方大豪強樊重的女兒。樊重不僅是地方的豪強地主,而且兼營林牧副漁及商業,在十裏八鄉頗有名氣。樊重既然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劉欽,說明劉欽也有一定的實力。劉秀的舅母,也是劉欽這一劉氏家族中的一員。而且劉秀之姐劉元所嫁的南陽新野的鄧晨,家中擁有大量的賓客和雄厚的財富,也是地方頗為著名的豪強。
劉秀的童年跟隨他父親先後在濟陽、南頓縣城度過。他的父親劉欽死後,9歲的劉秀和哥哥劉、劉仲及姐姐、妹妹到叔父劉良任縣令的蕭縣生活,長到20歲才回到故鄉南陽。他在故鄉經營了一段時間的田業後,於公元14~19年進入首都長安的太學學習。學成返鄉後繼續經營田業。
然而,這個時候的社會局麵已經是政治腐朽、經濟凋敝,民不聊生、危機四起。外戚王莽利用這一形勢,玩弄權術,於公元8年奪取政權,建立新朝。但王莽雖篡權有術,卻治國無方,他“增重賦斂,刻剝百姓”,法令嚴苛殘酷,並且朝令夕改,法無常製。王莽曾在7年內,四次改換貨幣,發行五銖錢,盤剝老百姓。“每一易錢,民用破產”,老百姓手裏的錢一夜之間成了廢銅爛鐵。這些政策導致社會更加混亂,矛盾更趨激化。許多英雄豪傑都紛紛立下宏願,希望能在亂世中建立一份屬於自己的偉大功勳。而劉秀雖然風華正茂,學有成就,家境殷富,卻沒有什麽遠大的誌向。
當時,王莽統治日漸衰落,已開始在風雨中飄搖了。各種社會矛盾一觸即發,天下即將變成一片亂世,但劉秀還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成為未來的東漢開國皇帝,他此時的人生理想很簡單:“仕宦當為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執金吾的職責是巡衛京城,雖然職位不高,卻能在皇帝出行時開道,顯得派頭十足。劉秀在長安太學讀書時,曾親眼目睹執金吾的威儀,很是羨慕,於是把成為執金吾作為人生的最高目標。陰麗華是劉秀家鄉遠近聞名的美女,比劉秀小了將近十歲,劉秀自從聽說了她的絕世容顏後便心儀不已,後來也終於如願以償,這段故事成為中國古代帝王情感生活中最富浪漫色彩的傳奇之一。
看來,劉秀倒是安於現在的這種生活,本本分分地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暇時讀讀書,或是做做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夢。
可劉秀的長兄劉卻和他不同。劉身材高大健美,性格慷慨豪放,勇武剛毅,喜歡結交四方俠士。劉血液裏藏著不安分的因子,是個天生的領袖人物,他的夢想就是像先祖劉邦那樣在亂世有所作為,建立功勳,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如此,身形修長、容貌俊美,如翩翩公子一般的劉秀,常常遭到哥哥的譏笑,劉把他比喻成漢高祖劉邦的那位庸庸碌碌的二哥劉仲。當年漢高祖劉邦就不願意種田,因此,不被他的父親劉太公待見,還被罵作是“無賴”,而劉邦的哥哥劉仲卻很善於經營。劉邦在做了皇帝以後,曾經反問父親太公說:“早先,大人常指我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二哥殷勤實幹,如今我成就的產業和二哥一比,是誰多誰大呢?”
劉常以此故事笑話劉秀,顯然是把自己比作劉邦,把劉秀比作劉仲了。起初,劉秀聽了也並不在意,依然在眾人心目中維持著老實人的形象。不過,在哥哥的激勵下,劉秀也逐漸有了“憤而有誌於天下”的想法。
舂陵起兵,初露頭角
公元17年,王莽的政權已經在水、旱、蝗、雹等各種天災人禍間搖搖欲墜了。此時荊州又遭到嚴重的饑荒,當地民眾為了爭挖野荸薺而互相鬥毆,幸有王匡、王鳳兩個比較有名望的人出來調節,才讓當地的態勢平息下來。他們在這次事件的處理中積累了威信,被人們推舉為首領,立即集合起幾百人。隨後又有一些亡命罪犯慕名而至,使得隊伍更加壯大。他們占領了荊州的綠林山,以此為據點日益擴張實力,很快組建起一支七八千人的軍隊,因此得名“綠林軍”。
綠林軍成立後,遇到了來自政府軍的威脅。公元21年,兩萬荊州軍隊攻向綠林軍,但很快就被這支由貧民和亡命徒組成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一路向北逃去。綠林軍在王匡等人的率領下順勢打進附近的竟陵、安陸,獲得了一些糧食,然後又回到綠林山中度日,希望當災荒結束時,他們能夠重返家園,繼續過安居耕種的生活。
但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年,綠林山中就爆發了瘟疫。此時的綠林軍人數已經增加到五萬餘人,在疫病中一下就死去了將近一半。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隻得分頭出山行動,一支由王匡、王鳳等人率領,向北進取南陽,稱“新市兵”;另一支向西進入南郡,亦即今天的湖北江陵,稱為“下江兵”。當新市兵攻打隨縣時,隨縣東北的平林人陳牧、廖湛率幾千人響應,並因此稱為“平林兵”。
當新市兵和平林兵距離南陽越來越近時,劉秀的生活開始改變了。公元22年,一場大災荒席卷了整個南陽地區,連樹皮草根都被饑餓的難民剝食殆盡;山間、田野上遍地餓殍,到了晚間,飄忽著從死屍中釋放出的磷火,一片淒涼恐怖的景象,老百姓再也生存不下去了。這年十月,劉秀兄弟與李通等人在南陽各地起兵,這一年劉秀28歲。
劉氏兄弟決定起兵是經過仔細籌劃的。當時,在劉氏兄弟左右,聚集了一批異姓豪強地主,如劉秀的姐夫新野人鄧晨,宛人李通(他後來娶劉秀的妹妹伯姬為妻)等。這些豪強地主看到全國各地到處發生農民起義,預測到王莽的統治不會長久,為了獲取更大的利益,他們聚集在劉氏宗族周圍,密謀起兵反莽。李通、李軼兄弟曾親見劉秀,陳述了起兵的利弊,鼓勵劉氏迅速起兵,而且編出讖言“劉氏複興,李氏為輔”,此舉堅定了劉氏舉事的決心。劉召集當地豪強在一起商議後,訂出了起兵計劃:劉氏兄弟在舂陵起兵,鄧晨起兵於新野,李通、李軼起兵於宛。但是,由於李通的不慎,他在宛起兵的計劃泄漏,隻好獨自離宛逃跑,一家老小64人被殺。劉秀兄弟在舂陵起兵後,劉秀的親屬,諸如叔父劉良、二哥劉仲及舂陵侯嫡子劉祉兄弟也都相繼從軍,族兄劉賜聽到起兵的消息後,也“隨從攻擊諸縣”。在長安遊學的陰識(陰麗華之兄,後成為劉秀的大舅子)等也組織起一支隊伍投奔。以劉氏為首的南陽人組成了一支浩蕩的反莽軍隊,史稱“舂陵軍”。
舂陵軍建立後,在諸多起義軍的隊伍中,實力是比較弱的,為了壯大力量,劉派宗室成員劉嘉前往新市、平林兵駐地,向王匡、陳牧等將轉述合兵的意圖。大敵當前,兩部農民軍首領當即表示讚同。於是,他們將部隊整編重組,組成了一支聯合部隊。聯軍顯示了宗室武裝與農民軍的互補性。南陽宗室具有較高的文化素質和組織才能,熟悉政治風雲的變幻,具備治國的能力,但宗室子弟紈絝者多,嫻習軍旅者寡;而農民軍卻有頑強的戰鬥力,意誌比較堅定,其薄弱之處在於缺乏深遠的戰略眼光和用兵謀略。雙方合作的基礎在於民心思漢,南陽宗室故能應運而起。
聯軍一路西攻長聚,斬新野縣尉,初戰告捷,裝備簡陋的起義軍獲得了第一批戰利品,劉秀的坐騎也由耕牛改為馬匹。小勝之後,聯軍又進攻湖陽西南的唐子鄉,再度得手,殺掠甚多,士氣大振。兩次成功使義軍將領的目光轉向更大的目標,不遠處的湖陽就是首選目標。起義軍在逼近湖陽之後,派人假扮江夏官吏,誘殺了湖陽縣尉,並奪得了大批輜重。
出人意料的是,大量的戰利品竟引發了南陽宗室與農民軍的衝突。新市、平林軍因為分得財物較少,十分氣憤,於是聚集部眾,準備向南陽宗室討一個公道。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急關頭,劉秀毅然命令宗室人員收集財物,全部送給農民軍,貪戀財物的農民軍這才皆大歡喜,雙方重歸於好。劉秀不動聲色地平息了這一無謂的衝突,他正要依靠農民軍的力量成就大事,絕不能為了一點小利而影響大局。劉秀的誌向、謀略和城府,都不是一般農民軍將領所能相比的。
不久,聯合部隊又乘勝攻占棘陽縣(今河南南陽南)。這時,從宛城(今河南南陽)的大屠殺中死裏逃生的李通也輾轉來到棘陽,與劉秀兄弟會合。李通痛述官兵在宛城的殺戮,激起眾人滿腔的義憤。與此同時,在新野起義的鄧晨也率領賓客來到棘陽,軍容更盛。複仇心切的起義軍當即開往宛城,準備大戰一番。
選擇重兵設防的宛城作為攻擊目標,無疑是戰術上的一大錯誤。未經整編和訓練的起義軍缺乏大規模作戰的經驗,新市、平林兩部農民軍也缺少優秀的軍事指揮員。在未知敵情的情況下,貿然進擊宛城,決不是明智的決定。果然未到宛城,就發生了遭遇戰。
在宛城南麵一個叫小長安的村落裏,起義軍與南陽太守甄阜、都尉梁丘賜率領的大批官兵相遇,兩軍展開激戰。戰鬥的突然性和氣候的特殊性,都有利於人數眾多、訓練有素的南陽官兵。起義軍倉猝應戰,不久就在大霧之中潰不成軍,被官軍殺得大敗。劉氏宗族死者達數十人,劉秀的姐姐劉元及其三個女兒為救劉秀而死,二哥劉仲也在戰鬥中陣亡。劉隻得收拾殘兵,退守棘陽。小長安之戰,幾乎使舂陵軍全軍覆沒,為了尋求生機,重振軍威,劉再次設法與綠林軍聯合。而此時恰好另一支起義隊伍下江兵到達了比陽縣的宜秋,劉秀、李通與下江兵的首領王常談判,雙方決定聯合作戰。
公元23年正月,王莽派來的軍隊將軍用物資留在棘陽東麵的蘭鄉,輕裝渡過黃淳水,企圖一舉消滅匯集在棘陽和比陽之間的綠林軍主力。但綠林軍轉守為攻,派出精銳部隊夜間偷襲蘭鄉,奪得敵軍全部輜重。接著全軍出擊陷於黃淳水和沘水間無援的王莽軍隊。綠林軍勇猛殺敵,將十萬王莽軍隊殲滅了二萬,甄阜和梁丘賜被當場打死,其餘敵軍紛紛逃竄。王莽派來的納言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聽說甄阜和梁丘賜兵敗陣亡,於是據守宛城。劉不給宛城的王莽軍以喘息的機會,乘勝追擊,在清陽城下與嚴尤、陳茂軍展開激戰,王莽軍大敗,被斬首三千餘人;嚴尤、陳茂棄軍倉皇而逃,劉自號柱天大將軍,率軍順利占領了宛城。
劉氏兄弟起兵後,軍隊的主要領導者是劉,劉秀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劉秀的軍事才能是在著名的昆陽大戰中顯露出來的。而起兵之舉,正是劉秀軍事、政治、治世生涯的開始。光武帝劉秀從一個鄉間甘於平淡的小地主,逐漸成長為雄才大略的軍事指揮家,成為那個時代曆史舞台上的風雲人物。
鎮撫河北,穩固根基
公元23年十月,劉秀獲準以破擄將軍行大司馬之職,奉命前往河北宣撫,取得了主持河北戰局的主動權,從此掙脫了牢籠,獲得了獨立發展的機會。
抵達河北後,劉秀詳細地考察了當地的情況,認真考察官吏,按其能力的高低分配財富的多少;平反冤獄,遣散牢中關押的無辜平民;實行懷柔政策,廢除王莽苛政,恢複西漢時的官職名號和製度。所到之處,受到地方官員和百姓的擁護,“爭持牛酒迎勞”,劉秀一律婉言相拒。
劉秀曾在一個大雪飛揚的日子裏倚門遠眺,若有所思,說出一番意味深長的話:“房舍由椽檁柱子支撐而成。朝吏駕馭郡縣,需要各級官吏治理,就像房舍需要椽檁柱子一樣。椽檁柱子必須堅固適用,房舍才不會倒塌。官吏就是朝廷的椽檁柱子。沒有一批善於治理亂世的官吏,新興的政權就會像房舍一樣倒塌。我們經略河北,既要審理冤獄,廣布惠澤,更要考察官吏的政績。”用心之良苦,讓眾部下無不為之感動。
劉秀在河北的路,最初走得並不順利,經曆了一段相當艱辛的日子,甚至是一種近似逃兵的生活,根本談不上宣撫。在這種惡劣的情勢之下,劉秀一直致力於人才的網羅,這些人如鄧禹(也是他讀長安太學時的老友)、耿弇、吳漢等,都是才華橫溢的人。後來,這些人也都成為劉秀對之推心置腹的部下,為劉秀締造東漢做出了貢獻。
為什麽劉秀在這樣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還有人要歸順他呢?當時天下雖為更始帝所有,但劉玄不懂得如何治理政事,隻知掠奪,使長安、洛陽附近的人民不得安寧,怨聲四起,更始政權的名聲也就一落千丈。而相比之下,劉秀除了有正宗的漢室血統及他在昆陽之戰中卓越的表現外,其謙虛的胸懷和寬大的度量,也是吸引豪傑誌士齊來歸順的原因。
劉秀到達邯鄲時,趙王劉彭祖的曾孫劉林前來獻計說:“如今黃河東邊有赤眉軍在活動,你隻要掘開河堤讓水灌過去,縱然他們有百萬軍隊,也隻能化為魚鱉。”但劉秀處事的態度一向很溫和,他暫時還不急於消滅赤眉軍,更不忍心淹死無辜百姓,便拒絕了。
劉林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轉而擁立了一個名叫王郎的方士當了皇帝,並謊稱是漢成帝劉驁的兒子劉子輿。此時的劉秀已經去了真定(今河北正定),劉林和王郎便在邯鄲建都,派出使者去周邊郡國招降。
由於打出了漢成帝之子的旗號,周邊郡國一時真假莫辨,不少勢力起兵響應。於是劉林和王郎的勢力轟轟烈烈地發展起來。第二年初,他們發出了檄文,重金懸賞捉拿正在薊城(今天津薊縣)附近的劉秀。而薊城的宗室劉接又準備起兵響應王郎,一時間城中震動,人心惶惶,劉秀的境況也變得十分危急,他不敢入城,隻能向南逃去,一路饑寒交迫來到饒陽。他們看到路邊有一個傳舍(驛站,相當現在的旅社),再也顧不得危險,自稱是王郎從邯鄲派來的使者,大搖大擺地進了驛站。但他們很快露出了馬腳:當傳吏送上食物時,這些官兵饑不擇食、狼吞虎咽的樣子引起了傳吏的懷疑。為了辨別這些人的身份,傳吏在舍外擊鼓,大聲喊著:“邯鄲的軍隊來了!”在傳舍中的劉秀和手下官兵們一聽,皆大驚失色,大家準備起身逃跑。劉秀卻顯得異常冷靜,攔住眾人,讓他們坐回原處,煞有介事地吩咐傳吏道:“太好了,那就把邯鄲的將軍請進來見我吧!”但他們等了很久也沒能等來傳說中的邯鄲將軍,劉秀放下心來,讓大家大快朵頤了一餐之後,方才大搖大擺地出了驛館,平安地離開了饒陽城。劉秀以他的智慧與鎮定,躲過了這次危難。
此後劉秀的脫險經曆更是充滿了傳奇色彩。在北方的寒風霜雪中,一行人晝夜兼行,手腳、臉部都被凍裂,凜冽的北風夾雜著沙粒打在臉上,更是如刀割一般。在饑寒交迫中,眾人的體力不斷下降,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天黑時一行人趕到滹沱河邊,劉秀讓眾人下馬歇息,派探馬到渡口找船。探馬找了半天,但見星月閃爍、波光粼粼,片帆隻舟皆無蹤影。探馬恐眾人怪罪,回來欺騙大家說道:“不用坐船,河水都結冰了。”
眾人信以為真,上馬準備過河。此時,天公作美,寒風呼嘯,氣溫驟降,河麵上果然結了厚厚的冰,大家驅馬在冰上緩行,渡過河去,回頭再望,堅冰又開始融化,氣溫又回升了。劉秀率眾人來到下曲陽(今河北晉縣),進了廢棄的空房睡下。破曉時開始降雪,眾人被凍醒,發現馮異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把麥子,熬了一鍋熱氣騰騰的稀粥。大家喝罷,又上馬冒雪繼續趕路。寒風夾著雪花漫天飛舞,打得人睜不開眼,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沒有道路,眾人迷失了方向。忽然,一位白衣長者出現在劉秀麵前,用手指示方向,說道:“從這裏往南八十裏就是信都郡(今河北冀縣),太守任光反對王郎,大司馬找他去吧。”
劉秀又驚又喜,正要下馬感謝,一陣暴風雪襲來,吹得戰馬在地上轉圈兒,待到暴風雪過後,老漢已蹤跡皆無。劉秀按老漢指示的方向,策馬趕到信都,這時,劉秀終於時來運轉了。
原來,這裏的太守任光曾是劉秀的部下,任光見到劉秀,大喜過望,趕緊請來和戎郡(今河北晉縣)守邳彤,聚集一堂,共商對策。接著他們協助劉秀收服了附近的幾個縣,又有一些周邊勢力前來歸附,終於聚集起了數萬人。此後平定河北的路更加順利,在攻下了幾座城池、形勢有所好轉之後,更始帝派來討伐王郎的尚書仆射謝躬也到了。兩路大軍聯合作戰,四月間圍住邯鄲,五月間就攻破城池,誅殺了王郎。
劉秀在河北勢力的發展,引起更始帝的不安,他遂派使節趕到河北,封劉秀為蕭王,並命令劉秀停止一切軍政活動,與有功的將領一起到長安去受封。這表明劉玄已經對劉秀不放心,要削弱他的力量,奪回他的權力。劉秀自然明白這一意圖,而且,此時他羽翼已豐,決心脫離更始政權的控製,便以“河北未平”為理由,拒絕應詔去長安,堅持留在當地。從此開始,劉秀與更始政權分道揚鑣,在河北獨立地發展自己的勢力,並進行了一係列建立政權的活動。
河北稱帝,眾望所歸
公元24年秋,劉秀調集各郡兵力,先後在館陶等地擊敗並收編了銅馬、高湖、重連等地的農民起義軍,大大加強了自己的軍事實力。
走在坦途上的劉秀依然遵循著寬仁平和的處事原則。新投降的軍隊中有許多人憂心忡忡,擔心劉秀總有一天會除掉自己。久經沙場的劉秀當然了解他們的心思,讓降軍各自回營,依然歸他們原來的將官管轄,而自己輕騎簡從,坦然地去各營看望他們。這讓歸降的將士們非常感動,他們紛紛說:“蕭王這樣推心置腹地對待我們,倘若再不拚死效力,真是不應該了。”在確認了降兵們已經真心歸順後,劉秀把他們重新編組,分配到各部將領手下,集合起來一支幾十萬人的軍隊。當地的人們隻知道銅馬的名聲最響亮,看到劉秀成了他們的首領,就稱呼劉秀為“銅馬帝”。
此時,河北的形勢已逐漸明朗,而更始政權也已經走到了覆滅的邊緣。在山東一帶活動的赤眉軍原本想要和更始帝合作,但劉玄對他們存有戒心,隻是把他們封為列侯,卻沒有給他們提供領土和經濟支援。失望之餘,赤眉軍在首領樊崇、逢安、徐宣等人的領導下脫離了更始政權,西進關中,更始、赤眉兩大軍事集團的火並在所難免。而一旦赤眉攻下長安,劉玄敗逃,就會出現一個奪取關中的良好時機。劉秀感到爭奪天下的時機即將到來,爭奪天下的架勢應當拉開了。於是,他開始了新的戰略部署:任命足智多謀的鄧禹為前將軍,率精兵兩萬由晉南向關中挺進,伺機進取長安。選定北據太行山、南臨黃河,地勢險要、財物富實的河內郡作為進取中原的立足點;拜文武兼備的良將寇恂為河內太守,冠以“行大將軍事”的禦號,為自己把守後方,保證軍需供應。
他向寇恂交代說:“從前高祖與項羽爭天下,把蕭何留在關中,我現在把河內交給你。你也要像蕭何那樣,據守此地,保證糧草供給,訓練士兵和戰馬,阻擋其他軍隊到這塊地盤上來,特別是不讓黃河以南劉玄的軍隊過來。”寇恂果然不負重托。劉秀又在孟津部署重兵,派剛毅果決的馮異為孟津將軍,扼守黃河渡口,監視洛陽,防止更始屯住在那裏的李軼北渡。安排妥當以後,劉秀親率大軍北上,準備回到冀中、冀北一帶,肅清那裏的殘餘農民軍,以實現控製河北的重要戰略目標。
一路上將領們紛紛請求劉秀稱帝,被劉秀嚴詞拒絕,將領們連勸了幾次,劉秀這才有些動心,但還是有些猶豫不決。這時將軍耿純私下對劉秀說:“將士們拋開親人和家鄉,跟從大王出生入死,為的就是想攀龍附鳳,實現封官拜爵的願望。現在大王不願稱帝,違背了眾兄弟的願望,我擔心他們會感到失望,產生離你而去的想法。況且,人心是不容易收攏的。”劉秀仔細思考之後,明白了將領們要他當皇帝是出於個人利益,並非虛讓,於是表示說:“我會考慮這個問題。”
到高縣,劉秀又把將軍馮異從洛陽前線召回,向他詢問天下形勢。馮異擔任洛陽前線的軍事首領,了解戰爭的形勢,分析的情況非常可靠,故此劉秀才召他來詢問。馮異對劉秀說:“更始皇帝的敗局已定,宗廟社稷的問題就在大王你了。你應當聽從眾人的主張。”
正當此時,有個名叫強華的儒生,捧著赤符從關中來見劉秀,說:“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四七”是28,從公元前206年劉邦稱王至公元22年劉秀起兵是228年;火是指漢朝,按陰陽五行說漢朝屬火德。這表明,劉秀乃“受命天子”,要再不做天子,那就不僅違背眾望,也要違背天意了。劉秀得了天時又得人心,終於在赤眉軍迫近長安時即位於鄗南,沿用漢國號,年號建武。這一年是公元25年,劉秀31歲。
掃平群雄,一統天下
劉秀即帝位之初,天下依然四分五裂,“帝王滿天下”。除了農民起義軍綠林、赤眉軍之外,還有更始皇帝劉玄,東方皇帝劉永,蜀中皇帝公孫述,舒城皇帝李憲,匈奴立的皇帝盧芳,燕王彭寵,齊王張步,海西王董憲,楚黎王秦豐等。這些人各據一方,自立為王,互相攻城略地,戰爭頻繁,廣大人民飽受著分裂、戰亂之苦。漢光武帝即位之後,利用“人心思漢”的社會心理,打出“劉氏宗室”的旗號,搜羅人才,爭取民心。利用招降和用兵兩種手段,經過長達10年之久的艱苦戰鬥,終於一一掃除盤踞各地的割據勢力,使中國又一次走向了統一。
更始政權的覆滅 劉秀在鄗南稱帝後,繼續舉兵攻占了邯鄲、河內、溫邑等地。這時,赤眉軍擁立西漢宗室後裔——一個叫劉盆子的牛倌為皇帝,舉兵攻打長安。劉玄左右受到攻擊,最後投降了劉盆子,被改封為長沙王,但不久被縊殺。
劉秀得知更始皇帝下台,便立即派兵攻占了五社津(今河南鞏縣北)等要塞,然後下令包圍洛陽,命吳漢、馮異等11位將軍率軍攻打洛陽。這時的洛陽由更始皇帝的驍將李軼、朱鮪把守。這兩個人都是當初鼓動劉玄殺掉劉的始作俑者,是劉秀不共戴天的仇人。李軼在劉秀大軍的包圍下,便來信說自己情願歸降。劉秀卻把李軼的信交給太守、郡尉一級官吏傳閱,消息很快被朱鮪知道了,他勃然大怒,立即派人將李軼誅殺,從而引起洛陽守軍的混亂,士氣也隨之大落。劉秀一箭雙雕,既分化瓦解了敵軍,又借刀除掉了仇人。但是由於朱鮪拚命固守,劉秀部隊連攻數月,一直沒有攻下。後來劉秀聽說部將岑彭當年曾是朱鮪的校尉,便派他去勸降。朱鮪對岑彭說:“當初大司徒(指劉)被害,我參與籌劃,更始帝派劉秀去河北,我又阻攔過,並進諫鏟除蕭王,這些罪過,我想蕭王是不會原諒的,因此不敢投降。”劉秀得知此事後,便托岑彭向朱鮪說:“要幹大事的人,不能計較小過。朱鮪要是現在投降,我不僅不會殺他,還可以保住他的官爵,我敢對著黃河發誓,絕不失信!”朱鮪聽後,叫人用繩子把自己捆起來,到達河北漢光武帝營帳聽候發落。光武帝見到朱鮪,急忙下座,親自解開繩索,向他表示慰問,並拜其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進入洛陽後,劉秀嚴禁軍隊暴橫搶掠,結果將軍蕭廣違犯軍紀,縱兵橫暴,被處死刑,使得洛陽百姓很快從內心歸順了劉秀。至此,以更始皇帝劉玄為代表的一派勢力,在赤眉和劉秀的攻擊下被徹底平息了。
赤眉軍的消亡 在群雄並立的大地上,綠林、赤眉這兩支強大的農民武裝力量,嚴重威脅著劉秀新建的東漢王朝。
赤眉軍是一支樸實的農民武裝,在推翻更始皇帝的鬥爭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由於缺乏領導,紀律性差,攻入長安後,又燒又搶,令老百姓紛紛逃散。號稱百萬之眾的赤眉大軍,在長安城中得不到軍餉,開始向秦嶺終南山一帶轉移。赤眉軍在行軍途中遇到大雪,凍死、餓死了許多士兵,隻好又退回長安。劉秀派大將鄧禹乘機攻擊赤眉,結果遭到赤眉軍的頑抗。鄧軍大敗,死傷3000多人,鄧禹隻帶了20多名騎兵逃了回來。
劉秀分析了一下赤眉軍的情況,了解到赤眉軍打仗個個英勇,但由於兵馬太多,糧食缺乏,他們不會久居長安。因此,隻有采取以逸待勞、以飽待饑、步步圍堵、不斷分化的方法。於是他派遣以善於治軍、作戰穩健的馮異率兵前去執行這一任務。臨行前,劉秀送給馮異一輛馬車、一口寶劍,囑咐他說:“長安一帶遭兵災,老百姓窮困到了極點。此次出征,如長安的敵軍肯降,你隻要把他們的頭子送到京城來就行了,士兵就讓他們回家種地、養蠶,千萬不要殺害。你這次再多帶些糧食,到時一定能用得上。”
果然不出漢光武帝所料,長安城已到了餓死人的地步,一斤黃金隻能換五升豆子。赤眉軍隻好東撤,到了澠池,同馮異軍隊相遇。馮異不負劉秀重托,迅速調整部署,以誘敵伏擊戰法奪得崤底之戰的勝利,迫降赤眉八萬餘人。赤眉餘部十多萬人倉皇東逃。
逃出來的赤眉軍扶老攜幼,繼續艱難東進。劉秀親自帶兵堵截,在宜陽與赤眉軍相遇。赤眉軍見漢軍壁壘森嚴、軍威雄壯,而他們將弱兵羸、又饑又餓,無心作戰,隻好派劉氏宗室劉恭代表赤眉軍向劉秀乞降。劉秀接受赤眉軍投降後,立即命令宜陽的縣令,把全縣的廚師集中起來,給十幾萬赤眉軍燒菜、煮飯,讓他們飽餐一頓。饑餓疲乏到極點的赤眉軍,受到這樣的待遇,自然對劉秀感激不盡。
第二天,劉秀讓軍隊列隊布陣,讓赤眉軍將領觀看,並對赤眉軍降將樊崇等人說:“你們投降了,後悔不後悔?如果後悔,朕可以讓你們回營,重新集合軍隊,再行決戰,朕絕不強求你們投降。”樊崇嚇得頭也不敢抬,徐宣則連連叩頭,說:“歸順皇上,早有此心,今日如願,如同嬰兒見了慈母一樣,隻有欣喜,沒有後悔的。”光武帝聽後哈哈大笑。風雲一時的赤眉起義軍從此也退出了曆史舞台。至此,劉秀取得了關中地區,實現了第二步戰略目標。
平定東部割據 劉秀繼續著削平群雄、統一全國的戰略部署。這時,劉秀不論是在政治上還是在軍事上都占有比較大的優勢,他既有漢帝的名號,而且從劉盆子手中奪得了漢高祖劉邦留下的“高皇帝璽綬”的玉璽,又有強大的軍事力量,而且依靠河北,定都洛陽,控製中原之要衝。他根據當時各支割據勢力的地理位置及其力量強弱,製定了由近及遠、先東後西、逐個擊破的戰略方針。劉秀采納來歙的建議,聯隴製蜀,使漢軍得以偏師扼守關中,主力則用於對付東方。此時東方主要是劉永、龐萌、董憲、李憲等地方割據政權。
東線最大的割據勢力就是劉永武力集團。劉永是西漢梁孝王第八世孫。投靠更始帝後被封為梁王,更始政權覆滅之後,他在睢陽(今河南商丘市南)稱帝,又和西方的佼強兵團、東海的董憲兵團、更始舊將蘇茂聯兵割據,擁有濟陰、山陽、沛郡、楚郡、淮陽、汝南等地(今豫東、魯西、皖北、蘇北),兵據28城。劉秀於公元26年夏,命蓋延和馬武率軍征討,吳漢率大軍增援,在對劉永軍作戰中,吳漢身負重傷,但仍指揮大軍挫敗劉永,劉永引兵出逃,後來被手下將領所殺。直到公元29年,吳漢才徹底消滅劉永割據政權的殘餘勢力。
董憲是占據東海郡的割據勢力,其部將龐萌原是劉秀的手下將領。劉秀派吳漢率兵打敗董憲和龐萌,二人困守朐城(今江蘇連雲港西南),直到最後沒有了糧食才慌忙而逃,遭到琅琊太守陳俊的沉重打擊,吳漢占領朐城,平定了山東。
李憲占據淮南地方,公元28年秋,劉秀派揚武將軍馬成進攻李憲,包圍舒城,采取圍而不打的戰術,李憲也是因城中無糧而被迫出戰,結果被馬成打得大敗,江淮之地被平定。
盤踞在青州的張步兵團也是光武帝的一個勁敵。張步起兵琅琊,自稱五威將軍,稱霸齊地已有多年,他接受了劉永的封拜,督青、徐二州,屯兵劇縣(今山東壽光縣南),攻占了泰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等地(今山東大部),拓地漸廣,兵甲日盛。公元29年,劉秀派大將耿弇為主帥,率軍進剿張步,很快平定了濟南郡,使張步的第一道防線全線崩潰。之後,耿弇以聲東擊西的戰術取得勝利,輕取臨淄城,可謂用兵如神。張步等人率十萬兵馬反撲臨淄與耿弇大軍進行了一場惡戰,戰鬥打得異常激烈,耿弇的大腿被流矢射中,血流如注,他仍以堅強的毅力忍住傷痛,揮刀砍斷箭杆,繼續迎敵,戰鬥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終於擊潰了張步主力。次日清晨,耿弇再度勒兵出戰。此時劉秀已親率大軍前往齊地,增援耿弇。耿弇率兵全線出擊張步殘部,張步潰逃,漢軍盡獲輜重。
幾天後,光武帝劉秀到達臨淄,慰勞將士,對耿弇大加讚賞。窮途末路的張步被劉秀以利勸降。耿弇占領平壽,進步陽城,降五校餘部,徹底平定青州之地。
在這一次戰鬥中,年輕將軍耿弇表現得最為出色,勇冠群將。作為光武麾下最出色的年輕將領,他前後平定46郡,攻占300城池,未嚐一次挫敗。無論是大規模的陣地戰,還是機動靈活的運動戰,他都遊刃有餘、駕輕就熟,顯示了過人的膽識和謀略,被譽為“戰神”。青州大戰這一年,他隻有26歲。
至建武六年二月,東線之敵悉數平定,北至幽燕,東至青徐,南至荊襄,都成為光武帝的天下。遼闊的關東之地和稠密的人口,為光武政權的經濟建設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安定北方局勢 北方的漁陽太守彭寵原係劉秀部下,後來反叛,自立為燕王。占據著薊城、右北平的上穀等縣,北邊聯絡匈奴,南邊聯絡張步,勢力範圍不斷擴大。他還曾打算拉攏上穀太守耿況一起脫離劉秀的管轄,但遭到拒絕。劉秀本想親自征討彭寵,但經眾將勸說,方決定派出耿況的兒子耿弇作為主將率兵前往漁陽。但耿弇想到自己的父親居於上穀,而且曾和彭寵有過來往,自己理應避嫌。再說,耿家沒有子弟留在洛陽做人質,所以自己理應呆在洛陽。於是,耿弇上書請求調回,由副將代理他的職務,但劉秀拒絕了他的建議,複信讓他打消顧慮。與此同時,耿況也接到了耿弇請求他聯合中央軍隊夾擊彭寵的書信。於是,耿況一邊派幼子耿國前往洛陽,請求為人質;一邊派次子耿舒率軍抵禦由彭寵借來向上穀進軍的匈奴軍隊。耿舒很快獲得勝利,彭寵隻好退守漁陽。耿弇、朱佑等人率兵北進,於公元29年平息了彭寵的叛亂,北方局勢也安定下來。
收撫河西 劉秀用了七年的時間,平定了東方的割據勢力後,控製了整個中原地區和齊魯地區。東方平定的同時,南方和北方的一些割據勢力畏懼劉秀的威名,紛紛歸降。沒有歸降的都被劉秀派部下打敗。隨著劉永、張步、董憲、李憲、彭寵等大大小小的“土皇帝”的割據勢力相繼被滅,國內大部分地區也逐漸趨於穩定。對於劉秀來說,現在隻剩下隴西的隗囂、河西的竇融和巴蜀的公孫述這三路強勁的敵手。但由於路途遙遠,剛剛建立起來的東漢王朝的實力有限,不可能三麵同時出擊,根據形勢,劉秀製定了由近及遠、穩住竇融、先隴後蜀、各個擊破的戰略方針。
竇融是竇皇後(漢文帝之妻)之弟的七世孫,為人慷慨大氣,結交英雄豪傑,以俠義聞名。更始政權建立之後,竇融被任命為張掖屬國都尉,遂合家從長安遷往河西。他廣交豪傑,安撫羌族,河西翕然歸之。
為同心協力保衛河西,武威、張掖、酒泉、敦煌、金城的太守一致推舉竇融為河西五郡大將軍,組成了一個武力強盛的河西集團。河西民風質樸,竇融又為政寬和,所以上下相親,晏然富裕。五郡各修兵馬,練習戰射,設置烽燧。若有羌胡進犯,則聯兵相救,從未失時。各地的羌胡逐漸歸附,安定、北地、上郡的饑民也大批流入河西。
劉秀稱帝之後,竇融便有意與他聯絡,但由於河西與洛陽相距甚遠,又有隴西的隗囂集團從中作梗,所以未能取得聯係。竇融召集諸郡太守和地方豪傑,一同討論日後的去向。在座之人大多認為,當今稱帝的幾個人中,洛陽的劉秀土地最廣、兵甲最盛、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非其他武力集團可比。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和彷徨,竇融終於決定歸順光武政權。
公元29年的夏天,竇融派長史劉鈞帶上書信和良馬,前往洛陽。正巧光武帝也派使者前往河西,雙方的使節在半道上相遇,遂一同來到洛陽。光武帝盛情款待了河西使者,了解了河西的情況,隨後讓他攜帶璽書返回河西。
光武帝在璽書中盛讚竇融治理河西的功績,感謝他進獻良馬的厚意。隨後話鋒一轉,進入正題:“當今王者迭興,千載一會,漢蜀正準備大戰,竇將軍之向背舉足輕重,如果想輔助漢室成就大業,當勉力而行;如果想三足鼎立,也該早拿主意。你我雙方相隔遙遠,還不是相吞之國,想必將軍的身邊,一定有人建議你割據河西,仿效漢初尉佗專製南越七郡的做法。但要知道,中國的土地即使可以分的話,中國的老百姓也是不能分的。將軍若能從大局出發,上為國家出力,下為百姓著想,朕將不勝感激!何去何從,還望將軍早作計議。”光武帝還贈送了竇融200斤黃金,委任他為涼州牧,讓他繼續保有從前的領土和實力。
璽書傳至河西,竇融驚歎光武帝“明見萬裏之外”的同時,也被他情真意切的語言所打動,竇融和他手下的將士體會到了劉秀作為君主的英明與大度,感到無比欽敬,同時為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選擇而慶幸不已。竇融遂再次致書光武帝,表達自己的忠心,同時派弟弟竇友趕赴洛陽麵陳心跡。可惜竇友走到高平,剛好遇上隗囂反叛漢朝,已經把道路隔絕了。於是,竇友隻好騎馬回到河西。竇融隻好暗中派遣席封攜帶書信從小道向東行走去與洛陽溝通書信。劉秀立刻回信安撫竇融兄弟,讓他們等待時機。
竇融歸順漢朝之後非常討厭隗囂這種攔路虎的罪惡行為,於是口誅筆伐寫信批評隗囂出爾反爾、不識時務、窮兵黷武,不顧河西隴上的民生疾苦,並十分懇切地希望隗囂能夠深刻反省自己,早日悔悟,使西北免遭戰火。然而,隗囂毫不理會竇融的誠意,決意割據一隅,與光武帝為敵。竇融遂與五郡太守厲兵秣馬,上書光武帝請示進兵日期。
光武帝爭取河西集團的努力,終於取得了圓滿的結果。光武帝對竇融的表現“深嘉美之”,他將《史記》中的《五宗世家》、《外戚世家》、《魏其侯列傳》諸篇(漢景帝為竇後所生;漢景帝14個封王的兒子出自5位後妃,同母者為一宗,故稱五宗;魏其侯竇嬰是竇後的堂侄)以及外戚圖譜賜予竇融,追敘西漢初年劉氏、竇氏結為姻親的故事。光武帝還在回複河西的詔書中高度評價了竇融寫給隗囂的書信,稱其肺腑之言,令人曠若發朦,體現了對漢室的至誠之心。
在感情籠絡之後,光武帝又告知竇融,當今關東大局已定,漢兵準備西進,河西宜振厲兵馬,以應期會。竇融遂與五郡太守帶領兵馬俱入金城,準備與西進的漢軍會合。合擊隴西的有利態勢終於形成。
征戰隴西 隗囂是天水成紀人,是當地的豪強。王莽的國師劉歆曾召集他到長安做士。在劉歆死後,他才返回故鄉。王莽統治末年,隴西地區和其他地區一樣也是動蕩不安。當更始政權建立,王莽軍接連失敗的消息傳到隴西後,隗囂自稱西州上將軍,聯合當地的豪強建立了自己的地方政權。並且以天水為中心,迅速向隴西一帶擴展勢力,至更始政權滅亡時,隗囂已經成為占據隴西一帶的地方割據勢力了。
最初,光武帝是想盡量以和平的方式解決,但是隗囂派往洛陽的使者卻在馮異的軍營中被殺死;劉秀派往隴西賜給隗囂財寶的使者又在路上將財寶丟失,這就使隗囂對劉秀產生了懷疑。劉秀聽到這些消息後,也深感很難再維持同隗囂的和平關係。
公元27年,關東戰事方興未艾,光武帝就已經開始籌劃西線戰略。當時關中將帥幾次上書,請求出擊蜀地。但光武帝的想法是盡量和平解決。為了探知隗囂的真實想法,光武帝故意把眾將的奏書轉送隗囂,請他出兵共討公孫述。光武帝的猜疑果然得到了證實:隗囂雖在表麵上歸順光武帝,私下卻欲持兩端,不願天下統一,他盛言三輔軍力單薄,盧芳在北作亂,不宜立即出兵謀蜀。但光武帝並沒有放棄和談的努力,這年冬天他派將軍來歙出使隴西,與隗囂進行談判,漢隴談判又持續了兩年。
公元30年三月,公孫述派大將田戎攻擊荊州,劉秀下詔給隗囂,要求他從天水發兵討伐公孫述,隗囂卻以“白水險阻,棧閣絕敗”為由,拒絕了劉秀對他的指派。光武帝深知隗囂已不為己用,遂下決心征討隴西。劉秀親自來到長安,令耿弇、蓋延等七位將軍率部從隴道出發,又令將軍來歙“奉璽書諭旨”,以觀隴西之變。隗囂果然派兵據守隴坻(今隴山,陝西隴縣西北),伐木塞道,與漢軍兵戎相向。他的這種做法,激怒了來歙,來歙嚴厲斥責隗囂,因來歙在隴西、天水一帶深受士人愛戴,才免遭殺身之禍。劉秀爭取計劃落空,決意用武力討伐。
這一年四月,劉秀正式發動了伐隴之役。五月,漢、隴兩軍戰於隴坻,隗囂居高臨下,以逸待勞挫敗漢軍攻勢。
漢軍初戰失利,隴兵乘勝急追。漢將馬武率精兵殿後,他身披堅甲,持戟奔擊,漢兵奮勇搏戰,殺敵數千人,隴兵乃退。漢軍撤回之後,光武帝重新部署兵力,暫時轉攻為守,令馮異率兵前往枸邑(今陝西旬邑東北),大司馬吳漢集結兵力屯守長安,以資策應。同時爭取河西竇融出兵相助,使隗囂腹背受敵,並讓馬援煽動隗囂部屬及羌族酋長附漢。隗囂見處境危急,遂向公孫述稱臣,聯蜀抗漢。
這時,隴將王元率兩萬多人進擊枸邑,馮異立即命令部隊火速占領枸邑。眾將都感到不解,馮異便向他們點明要害:若失枸邑,則三輔動搖,攻者不足,守者有餘;先敵占據枸邑,可以逸待勞。諸將遂率兵潛入枸邑,關閉城門,偃旗息鼓。當隴兵到達之時,漢軍擊鼓樹旗,一舉殺出,隴軍毫無防備,被殺得丟盔棄甲,後退數十裏。馮異又引兵擊敗盧芳的部隊,北地、上郡、安定郡先後被漢軍控製。
公元31年秋,隗囂得西蜀援兵後親率三萬大軍進攻安定(今甘肅鎮原東南),另派一部進攻汧縣(今陝西境內),企圖奪取關中,但分別為漢軍馮異、祭遵部所擊敗。隗囂的冒險出擊,造成後方的空虛,為劉秀乘虛直搗隴西提供了機遇。
公元32年春,劉秀派遣來歙率精兵兩千餘人,破山開道,出敵不意,擊殺隴將金梁,奇襲隴西的腹心之地略陽(今甘肅天水東北)。隗囂大驚,即遣重兵數萬進擊來歙,企圖奪回略陽。來歙與將士頑強堅守,隴兵堆土築堤、以水灌城,漢軍死守略陽,弓箭用盡之後就拆毀房屋,用木材製作兵器,繼續再戰。雙方激戰數月,士卒疲憊。但最終使隗囂頓兵挫銳於堅城之下,有力地牽製了隗囂的主力。
劉秀把握戰機,速派吳漢、岑彭、耿弇、蓋延諸將分兵進擊隴山,占領高平(今寧夏固原),自己則率關東大軍親征隗囂。但大臣郭憲對此表示強烈反對,他請求劉秀留在洛陽穩定東方的局勢,並用劍砍斷了車馬的皮帶,但劉秀還是堅持繼續西行。當軍隊到達隴地後,遇到了許多事先無法預料的困難,山穀縱橫,車馬難以行進,再加上公孫述發兵支援隗囂,漢軍士氣因此受到影響,劉秀感到自己陷入了困境。但馬援的行動讓劉秀感到欣慰,他用米堆成山川道路的形狀向劉秀講解,頓時讓劉秀感到豁然開朗,馬援的這項發明也成為中國軍事沙盤的最早雛形。當劉秀看清了軍隊麵前的地理形勢之後,已經被封為涼州牧的竇融也率領五郡太守以及小月氏的部隊數萬人,輜重五千餘輛前來支援,與漢軍會於高平。再加上隗囂的兩員大將轉而投向劉秀,戰場形勢頓時逆轉。
竇融先派下屬前往漢營詢問會見的禮儀,顯示了不同尋常的恭敬,受到光武帝的讚揚。光武帝置酒高會,引見竇融,待以殊禮,封竇融為安豐侯,河西諸將也依次得以封賞。
兩軍的會師,對略陽城外的隴軍形成了巨大的威懾。光武帝相繼招降了隴西的十三員大將,十餘萬隴軍分崩離析,繳械投降,略陽之圍頓時瓦解。麵對漢兵的強大攻勢,隗囂急忙退守西城(今甘肅天水西南)。漢將吳漢、岑彭跟蹤而至,兵圍西城數月。隗囂大將王元率西蜀援兵趕到,才救出隗囂,共奔冀縣(今甘肅天水西北),漢軍也因糧盡撤兵。過後,隗囂雖然重占了隴西大部,但實力已遭重創,失敗乃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略陽之戰是西北決勝的關鍵一役,它標誌著光武集團對隴作戰從相持階段轉入戰略進攻。光武帝設置酒宴,為苦戰數月的來歙慶功,來歙專席坐於諸將之右,光武帝對他親切撫慰,倍加賞賜。
戰火的蔓延破壞了隴西的生產建設,隗囂的大量兵員也耗盡了有限的糧食儲備。公元33年春,隴西出現糧荒,人心渙散,兵無鬥誌,城邑皆降,形勢岌岌可危。隗囂又病又饑,在憂憤交加中死去。他的兒子隗純被王元等人擁立為王,劉秀采納來歙建議,再次發兵攻打隴西,隗純繼續負隅頑抗。
公元34年八月,光武帝從長安來到汧縣,親自指揮戰事。當時隴將高峻據守高平,漢兵連續攻了一年也沒能拿下,光武帝遂改變策略,指示寇恂招降高峻,迅速占領這一戰略要地。
寇恂率部來到高平城外,高峻派軍師皇甫文出見。皇甫文來到漢營之後,態度十分傲慢,寇恂立即下令斬殺皇甫文。眾將不由問道:“高峻精兵眾多,又裝備了很多強弩,西遮隴道,連年不下。今欲降而殺其使者,不太合適吧?”寇恂毫不猶豫,再次下令斬殺皇甫文。隨後,寇恂又派人轉告高峻:“軍師無禮,已殺之矣。你如果想投降,趕快投降,否則就固守城池。”高峻聞風喪膽,立即開城而降。
事後眾將向寇恂請教其中的奧妙,寇恂說:“皇甫文是高峻的心腹智囊,看他態度強硬,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如果放走他,則正好中了他的計謀,而殺了他,那麽高峻也就沒有膽量再頑抗了。”諸將聽了之後都十分佩服,稱讚寇恂智勇雙全,謀略過人。
這一年十月,來歙與諸將攻破落門(今甘肅甘穀縣西),隗純的殘部悉數投降,王元逃入蜀地。來歙又平定了金城的羌族武裝,殲敵數千人,獲牛羊萬餘頭,穀物數十萬斛。來歙大開糧倉,賑濟饑民,隴右地區逐漸安定,涼州的道路也暢通無阻。
至此,割據隴西十餘年之久的隗氏政權終於被消滅,曆時四年的隴西之戰宣告結束。
討伐巴蜀 隴西平定後,三輔、河西連成一片,光武帝劉秀控製的地區隨之擴大。公孫述割據的巴蜀便成為劉秀統一大業的最後一個障礙。
公孫述原是扶風茂陵(今陝西興平東北)人。在西漢哀帝時,公孫述曾經在京城長安任過郎官。後來,他又任過清水縣令。劉玄建立更始政權後,各地紛紛響應。公孫述聯合當地的豪強擊敗了另一路起義軍後,憑借地利、人和的優越條件,自立為蜀王,建都在成都。公孫述在當時“人心思漢”的情況下,敢於以異性稱帝,是借助了當時社會上流行的讖語。他偽造了一些讖語以此作為即皇帝位的根據,由於當時讖緯之術非常流行,公孫述的讖語一時迷惑了很多的人。公孫述建立政權後,積極擴大國土,在西南地區具有很大的勢力。
隗囂集團敗亡之際,公孫述深感危機,於是派重兵駐守入蜀之道,力圖割據益州。光武帝劉秀再接再厲,決定對公孫述用兵。公元33年農曆正月初一,劉秀在洛陽率群臣祭告天地,詔告群臣道:“公孫述稱帝號,分裂大漢,其罪滔天,天人共憤,必須誅滅,實現華夏統一之大業,再造大漢之國魂,享千秋萬代之太平。”
劉秀針對公孫述東依三峽、北靠巴山,據險自守的軍事部署,製定了水陸並進、南北夾擊,鉗攻成都的作戰方略。派征南大將軍岑彭從荊州取水路入蜀;大司馬吳漢率荊州諸軍由長江溯江西進;大將來歙為北路軍主帥,領隴西諸軍出天水,指向河池(今甘肅徽縣西北),相機南進。
這時,公孫述派大將王戎率數萬人順江而下,擊敗了岑彭的先頭部隊,占據荊門山和虎牙山,在兩山之間的長江架起浮橋,建築關樓,截斷水路。
在遠離前線千裏之外的洛陽,劉秀密切關注著戰局的發展,聞蜀軍建造浮橋,命岑彭製造直進船和撞擊浮橋的戰船千餘艘。岑彭指揮戰船強攻浮橋,並順風點火,浮橋崩毀,漢軍主力乘船長驅直入,直達江關(今重慶奉節),開進蜀地。這時,岑彭接到劉秀命令:攻入益州,重在安民,漢軍要秋毫無犯,對於擾民者殺無赦。岑彭依令而行,蜀民大悅,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漢軍兵鋒所指,蜀軍望風而降。
公元35年春,岑彭軍再克夷陵(今湖北宜昌東南),突入江關。蜀軍田戎部退出三峽,入保江州(今重慶)。同年六月,北路來歙軍擊敗王元諸部,占領河池、下辨(今甘肅成縣),乘勝南進。在公孫述派人暗殺了來歙的情況下,北路漢軍改由馬成指揮,繼續策應南路主力的行動。
岑彭軍進抵江州後,見江州城堅不宜強攻,遂留馮駿監視田戎,自率主力北上,攻占平曲(今重慶合川西北)。漢軍的進展,極大地震動了公孫述,他急調王元軍南下增援,集結重兵於廣漢(今四川射洪南)、資中(今四川資陽北)一帶,保衛成都。又命候丹率軍兩萬屯守寅石(在今重慶江津境),阻擊漢軍,策應王元。
岑彭根據敵情變化,也適時調整了部署,分兵兩路進擊蜀軍。一路由臧宮率領,進據平曲上遊,攻打蜀軍王元、延岑部;主力則由他本人率領,取道江州,溯江西進,攻占寅石,擊敗候丹軍。接著又倍道兼行,疾馳1000公裏,攻克武陽(今四川彭山東),並出精騎閃擊蜀之腹地廣都(今成都南),逼近成都。與此同時,偏師臧宮溯涪江而進,襲擊蜀軍,殲敵萬餘,迫使公孫述的大將王元投降,延岑敗逃成都。
公孫述困獸猶鬥,故技重演,派刺客將漢南路軍主帥岑彭刺殺,使漢軍暫時退出武陽。劉秀聞報,在太廟中設靈堂痛哭,群臣無不落淚。劉秀含悲給公孫述寫了一封信,表示願意停戰和議,隻要公孫述歸順,就赦免其過。但公孫述不從,決心負隅頑抗到底。
公孫述的卑劣行徑,並未能挽救其覆滅的命運。漢軍人才濟濟,不乏幹將良才,岑彭遇害後,劉秀令吳漢為伐蜀主帥,統領諸軍。公元36年農曆正月,吳漢進抵南安(今四川樂山),在魚腹津(今四川樂山北)大敗蜀軍,繼而繞過武陽,攻取廣都。其他各路漢軍進展也很順利,馮駿軍攻占江州,臧宮軍連克涪縣(今四川綿陽東)、綿竹(今四川德陽北)、繁(今四川新都西北)、郫(今四川郫縣)等城。
但是,吳漢奪取廣都後卻急於求成,率兩萬將卒孤軍深入,直抵成都城外幾公裏處立營。公孫述招募敢死之士,攻打吳漢。吳漢軍失敗後退入城中堅守,閉營3日不戰,於夜間突然撤走。到了第二天,當公孫述的軍隊發現漢軍不見時,吳漢的軍隊已經與前來接應的劉尚所部順利會合了。會合後的漢軍向蜀軍發起進攻,大敗蜀軍。此後,吳漢與公孫述在廣都、成都間不斷對戰,漢軍屢戰屢勝。公元36年11月,吳漢又與漢軍的另一路主力臧宮所部會師於成都近郊。公孫述大勢盡去,因此孤注一擲,貿然反擊漢軍,派延岑擊臧宮。吳漢以一部迎戰蜀軍,待其疲憊困頓後,指揮精兵數萬突然出擊,將蜀軍徹底擊破,公孫述負重傷身亡。次晨,吳漢攻取成都,勢窮力竭的延岑舉城投降。至此,割據巴蜀12年的公孫述集團宣告覆滅,光武帝劉秀取得了統一戰爭的最後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