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為孩子鼓掌

第十三章 小姑娘愛香

　　嚴麗仙

　　2003年，我接了一個新的班級，注冊那天中午，我正收拾著準備下班。這時，來了一位中年男子，頭頂鬥笠，身上沾滿泥土，打著赤腳，汗珠沿著他那高高的顴骨直往下掉。左手還拽著一個小女孩。瞧那女生，怯生生的，臉色蠟黃，頭發粗糙蓬亂，也赤著腳，身上沒有幸福孩子的光澤。“老師，我們要注冊。”男子把一遝散發著黴味、捆紮得很整齊的零散鈔票遞給我，不好意思地說，“就這些，我賣豆腐的，還不夠50元，下次我一定補上，請老師先讓我閨女愛香上課。”我不知說什麽好，隻覺得胸口很痛。為師十幾年，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困難戶”。原來在我的身邊，在我的學生中，還有人這麽艱難地活著。望著眼前這一遝零錢，我覺得那是用一塊塊豆腐壘起來的，是眼前這位男子冒著酷暑走街串巷，喊破喉嚨，流盡汗水換來的。我感到心口堵得慌，眼睛也有點兒潮濕了。

　　我把男子遞過來的錢擋回去。“你的閨女明天就來上課，學費你不必交，我負責。”我誠懇地說。“那怎麽行？你們當老師的也不富裕。”男子說什麽也不肯。

　　“我會找學校領導為你孩子減免學雜費，不夠的一點點我幫你墊，等你賣豆腐掙了錢再說吧！”男子質樸的臉上有了羞澀的笑容，並一再表示感謝。回到家，我翻箱倒櫃把一些能用的學習用品，小孩能穿的衣服一股腦兒清出來，整理好。第二天帶到學校叫愛香同學帶回家。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是的，窮人的孩子更懂事。愛香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每天早上5點就起床，忙完了一切家務活後，再趕到學校上課。從不遲到，不曠課，學習成績有了明顯提高。為了給她樹立學習信心，讓她對未來有個美好的憧憬。我給她講“居裏夫人的故事”，告訴她“海倫·凱勒”的感人事跡。讓她知道“人窮誌不窮，逆境也會成才”的道理。漸漸地，愛香變得活潑快樂了，人也漂亮了！可我這單薄的力量終究無法扭轉她一貧如洗的家境第二學期，愛香輟學了，非常無奈。她留戀這個曾經帶給她快樂和自信的集體。幾次偷偷跑到學校看望同學，並向同學借書。後來，我聽說她到郊區一家私營鞋廠打工。一天中午，我正在午睡，朦朧中，我聽到了一陣小心翼翼的敲門聲。打開門一看，我一愣，“怎麽是你？愛香！你不是去打工了嗎？怎麽有空過來？”“是的，我已工作了一個月，今天早上領了第一個月的工資300元，趁中午休息的時間，我買了幾個雞蛋和兩條羅非魚，來看望您。老師，我很想念您！”愛香哽咽了。我睡意全無，笨拙的我不知所措，隻是一把攬她入懷。我感覺她薄薄的窄肩在我熱切的擁抱中像粉蝶的翅膀一樣微微顫抖。我愛憐地摸著她的頭，問：“孩子，你還好嗎？”

　　愛香隻是默默地笑，笑得和哭一樣，沒有回答。我看見了春天裏秋天的笑。臨走時，愛香塞給我一張紙條完我趕緊攤開紙。

　　親愛的嚴老師：請允許我叫您一聲媽媽，您是我的恩人，我永遠不會忘記您！我是個苦命的女孩兒，從我懂事起就失去了媽媽，每當看到同齡的孩子被媽媽牽著手，上街去。我都是咬著牙，硬把淚水吞進肚子裏。我上麵有兩個哥哥，大哥是個傻子，二哥是個懶蟲。兩大哥都三十幾歲，還未娶。爸爸天天唉聲歎氣。全家4口人的生活全靠我爸種田和賣豆腐掙的錢來維持。今年二哥準備找媳婦，爸爸沒有其他的辦法，想用我來換親，先讓我上工廠打工攢點錢做嫁妝，所以我輟學了，辜負了老師對我的期望，請老師原諒！老師，您還記得嗎？有一次，早上我吃了變質的菜，到了學校，肚子痛得要命，您急得快要哭了，背著我上醫院。那天，您剛好穿著一雙新買的高跟鞋，一路上拐了好幾次腳，您忍著腳痛及時把我送到醫院打點滴。您幫我付了16元醫療費。第二天，我爸向鄰居借了9元錢要還您，您說什麽也不肯收。我心裏有多麽地感激您。依偎在您的懷裏掛點滴，我真希望時間能為我停留。因為在您的懷裏，我看到了我的媽媽！您喂我吃藥，我多麽想叫您一聲媽媽！可是我沒有這個勇氣，也沒有這個福氣。老師，您以後要搞衛生，盡管叫上我，其他的事我也不能幫您的忙。聯係電話……（鄰居電話）愛香觸摸著愛香一個個沉重的文字，痛楚如絲般纏繞著我，淚如烈酒般在眼中燃燒，燃燒。站在一個人的房間裏，四周空蕩蕩的，全是心痛的味道。從她顫動的筆觸中，我感覺到了她的無奈和痛楚。不該讓孩子擔當的事兒，她全挑起來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讀完這些文字的，隻知道淚水流了再擦，擦了再流。我能為愛香做的，隻是一個為師的應該做的。想不到在缺失水的荒漠中，教師的愛猶如一泓甘泉。愛香來看望我，給了我最深刻的感動。愛香的處境，是我心底的最痛。我不知道該如何幫她？不知道愛香腳下的路要怎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