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傳》之命世之英

第四節

　　自從方雷氏女節隨其父炎居和爺爺炎帝榆罔回到中原後，黃帝對女節的思念，就像芝麻開花一樣一節節地長高。白天忙於各種事務，一到夜裏，這種思念就會在潛意識中肆意漫長。雖然身邊還有嫘祖、采女、玄女、素女、少女、桑女等陪伴著，但是，軒轅黃帝卻寧可一個人獨處，一個人在獨處中繼續他對女節的思念。這天吃過下午飯，因為天燥熱難耐，黃帝就再次來到中宮，一個人坐在因為天熱取掉了虎皮、暫時換成金黃的絲帛麵的帝座上。一個人麵對著陰暗空闊的中宮，思念就像蟲子一樣侵蝕著他，一閉眼睛，女節的倩影，就像一陣習習的涼風一樣，讓他心神蕩漾……他看到了一道道光滑的好像帶著絨毛一樣的平行弧線的流星雨。冥冥之中，他和女節走在一起，女節好像是披了一身星光的青輝一樣素雅、端莊、美麗，一臉和諧的笑容。他能看得清楚她那雙瑩瑩地閃著亮光的、眯成細縫兒的長鳳眼，那目光瑩光閃爍，熱情如炬。她筆直的鼻梁上掛著月輝的藍光，寧靜而熱烈。她的嘴唇緊抿卻掩不住暗含的微笑和滿足。她把如炬的目光投向他，他們在一起是那樣的和諧愜意，好像兩個人都長了翅膀。她把纖細白嫩的小手伸給他，他有力地抓住它，緊握在手中，能夠感覺到她身上寧靜清涼的氣息和脈搏的熱烈跳動。在白而淺藍的溶溶月輝中，他們踏著筆直的道路一直走上高原，高原上落起了雪，他們就手牽手順著高原的邊緣行走，能聽到一片雞啄米似的熱烈的雪花親吻高原的“沙沙”聲——在這以前，黃帝以為雪落在地麵上是無聲的，尤其是當雪落在咆哮的黃河上的時候……而這時候，一片熱鬧的雪花那麽親切地親吻大地的聲音，忽然就充滿了他的整個身心。正與女節並肩行走的黃帝，忽然就一轉身親吻著女節，吸吮著她口中的甘泉，“吱兒吱兒”作響……黃帝看到月光下的高原深邃而曠遠，遠景都融入到一片朦朧的月輝和暗影之中，有探究不盡的神秘意味；他看到清輝鍍了女節一身，她就這樣眼睛笑眯成一條細縫兒，嘴角向上，彎成一葉小舟；她就這樣側靠在晶瑩世界的火樹銀花中，把目光重新閃亮……黃帝緊握著女節涼浸浸的雙手，他向她求婚，她深深地點頭眼含淚光地就同意了！黃帝感到一股溫暖的泉水，潺潺地流進了自己的心中……黃帝被一陣涼風激醒，睜眼一看，周圍的一切都暗了下來，屋內一片黑暗，隻有中宮頂那個方形的天窗還透著亮光，一朵晚霞披著夕陽的金輝，正飄在窗外玫瑰色的天空。黃帝還沉浸在剛才的美好夢境之中，感歎夢境離去得太快，如果能一直生活在這樣的夢境之中就好了……轉念一想，老人們都講，夢與現實是相反的！難道他與方雷氏女節的聯姻中途生變了不成？於是，他決定連夜修書，用倉頡新統一的字符，在絲帛上寫了一封信，詢問炎居他和女節聯姻的準備情況。方雷氏炎居：炎黃聯姻，天下大事矣！一別半載，未知籌辦若何？為帝甚念。軒轅、女節，八字已合，今雷公為媒，雁禮一往，望納之。帝軒轅上元年暑日黃帝用柳條炭筆寫完信，立即派人去叫來了雷公。紅臉雷公一臉不合年輪的“青春痘”疙裏疙瘩的，講起話來粗聲大氣，可是卻為人厚道，心地善良。他把自己已經白了周邊的齊胸黑須向旁邊一捋，樂嗬嗬地向黃帝打保票：“炎黃聯姻，臣之責重也。帝與女節八字既合，臣當全力促成，和諧炎黃，造福天下。”

　　看黃帝還是有些擔心的樣子，他把胸拍得“啪啪”響，“請帝放二十四條心，臣擔保，炎黃聯姻事成矣！”黃帝叮囑雷公晚上好生休息，雷公滿口答應。第二天一大早，不等黃帝率領群臣來送，雷公已經乘著清晨透著露水清香的涼爽，披了一縷金色的晨光，帶著送聘禮的一隊人馬，攀上了中條山通往中原的林間小道。被人畜踏得白光光的夏日的小路被露水給封了塵，馬蹄、牛蹄踏過塵土不揚。深綠色的萋萋芳草的葉尖上掛滿了晶瑩的露水珠子，被人畜一撞，它們就會親切地附上衣裙和皮毛，把衣角、草鞋和牛馬的腿上打得濕漉漉的。擠在枝頭的一對紅頂鸚鵡一身金黃，“吱兒吱兒”的，像小河浪花一樣此起彼伏地在交談。蟬頭朝上趴在近側或遠處的樹杆上，用被露水打濕了的透明翅翼，忽閃忽閃地鼓出清涼歡快的“嗚嚶嗚嚶哇”的長聲，叫聲此起彼伏……在這樣的氛圍中走路，人身上雖然產生著熱量，卻被涼爽的氣息給封了，並不出汗。馱著重禮的馬、牛喘著粗氣，皮毛熱乎乎的，也沒有汗液滲出。直等到大家氣喘籲籲地爬上中條山的山脊時，人畜身上才出了微汗。人的頭頂上、馬和牛的背上，都冒著被陽光鍍了金色的白色熱氣。經過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和請期，終於到了親迎。這也是黃帝所朝思暮想的事情。早就聽說中原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山水風光迷人……這引起了黃帝的極大興趣。他想借著親迎之機，將中原的山水風光和風土人情好好地遊覽體驗一番。軒轅黃帝要迎親去往中原，自然要進行一番打扮修飾。他先用陶盆盛著溫水，將胡須都浸濕了，又用搗碎的皂角抹得起了白沫，這才對著青銅鏡麵，用磨快的青銅小刀，“嚓嚓”地刮除臉頰上毛絨絨的地毯一樣的絡腮短須。經過仔細地刮除和修割，在忍受了一番痛苦之後，青銅鏡麵上，終於顯映出一個嶄新的容顏：隻見他目光炯炯，印堂發亮，兩頰紅潤，眼角雖然有了幾道明顯的魚尾紋，但這會兒在喜氣洋洋的表情中卻顯得那麽和諧。他用手輕捋著油光黑亮的圈臉長須，厚重的棱角分明的嘴唇，也輕鬆地笑成嘴角向上的弧線，很深的嘴角線和隱藏在黑須中的兩個深深的酒窩，歡快地跳動著。他深吸了一口氣，欣賞著自己的容顏，頭發已經被嫘祖精心地高高盤起，又有嬪女托來黃帝的冕旒，頂於發髻之上，又用金色的絲質束帶，結於頦下，這才展開雙臂，將黃色絲綢做的繡了金龍的龍袍，款款地穿上，合了長襟，係上腰帶玉佩，掛上他七尺長的、像生鐵疙瘩堆成的青綠色的軒轅劍。軒轅劍的劍鋒透著寒光，怕傷及自身，嫘祖專門在兩個木片上刻出槽形，又用無數道皮條，將它紮成劍鞘……現在，軒轅劍就插在這樣的劍鞘裏，斜掛在黃帝的身右（因為劍長，黃帝是左撇子，這樣拔劍方便一些）。要給黃帝靸上木屐時，他把手一揮：“免了。

　　長途奔波，屨（草鞋）合用，壞即重編也！”軒轅黃帝要去中原，他的白龍馬昨晚就已經被馬師皇梳洗得銀光白亮，如果飛跑起來，就像是一道閃電。黃帝還在內屋梳妝打扮的時候，白龍馬已經在中宮外的廣場上急得直刨蹄子，揚起陣陣黃塵。它“嘞兒嘞兒”脆亮的叫聲像號角一樣，在深秋涼爽的清晨，蓋過了周圍群鳥的歡叫。長長的親迎隊伍，在雷公的組織下，早已經整裝待發，一大群結著彩帶的馬、牛的身上，馱著豐富多彩的禮物、食鹽、舟船和羊皮筏子，靜候在金色的晨光中。留守的天老、吳權、中黃子等帝師，上台風後、大將力牧，值年太歲大淵獻，掌管黃城的後土等都來送行。倉頡、應龍、滑稽等隨同黃帝前往中原的文武大臣，也已經齊聚中宮廣場，等收拾停當的軒轅黃帝一走出中宮，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黃帝！黃帝！”的歡呼聲。嫘祖攜眾嬪，與帝師、文武大臣一大群人，將黃帝直送到中條山下，才目光深情地與黃帝拱手告別。紅牛浮黃水，戰馬在水中嘶鳴。人們都乘坐木舟和羊皮筏子，在黃河靜靜的驚險渦流中盤旋，又順著水流向南岸劃去，終於登上了與北岸五光十色的秋色遙相呼應的南岸，人們才算鬆了一口氣。一過南岸，就進入了方山（嵩山）山脈之中。秋風用她涼爽的凝著秋霜的氣息，把方山中的萬木吹得層林盡染，氣象萬千。黃帝顧不上仔細欣賞這世間少有的美景，隻是在心中做了一個標記——以後有機會了，一定前來仔細地欣賞這筆立成排、像一道高危的牆一樣的無盡青崖，欣賞這青鬆的碧綠雄姿、白揚筆挺的像畫出來的線條和金色的葉子，欣賞這楓樹、橡樹等變化萬千的紅葉……他總是在“刷刷沙沙”地在鋪滿金黃、淺黃和火紅色樹葉的林間小路上快跑的白龍馬身上快馬加鞭，讓風景像流水一樣“嘩嘩”地從耳邊流過，讓人如一葉小舟一樣，在鋪滿晚霞的水麵上輕遊，讓白龍馬如一道白色的閃電，從這裏輕輕地劃過，不留下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