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傳》之命世之英

第五節

　　起初，軒轅的車馬和兵士在炎帝和羊龍聯軍的營帳間橫衝直撞，從睡夢中醒來驚惶失措的炎帝和羊龍部落的兵士，有的還沒找到兵器，就被一矛戳死，或者被一刀砍死，麵對洪流一樣的衝擊，他們疲於應付，損失慘重。人被擄了，赤裸的身上胡亂裹著些物件，凍得渾身發抖，牙根打戰……但是，隨著炎帝和羊龍部落的人分別從軍帳中湧了出來主動應戰，戰場的形勢就變得複雜而多變了。一輛戰車，被十幾杆挺起的長矛給挑翻了，人仰馬翻，一個車輪在空轉著，馬困在車轅裏一時翻不起身來，跌倒的兵士，立刻被一群長矛給捅得滿身窟窿，頭一歪停止了抵抗。列成陣勢的炎帝和羊龍的射手，一排一排地放箭，密集的箭，雨點般飛來，不斷有中箭的人“哎喲”一聲倒地，又有滾木礌石，黑暗中“窟哩窟咚”地滾下來，讓人猝不及防，一不小心就被砸得頭破血流，不省人事……戰鬥進入了相持階段。軒轅聯軍每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生命代價。但是，戰鬥還要進行，戰場上仍然是喊殺聲此起彼伏，與轔轔的車馬聲、戰馬的嘶鳴聲、“叮叮當當”“劈劈啪啪”的械鬥聲、死亡降臨前的慘叫聲、烈火“劈裏啪啦”燃燒的聲音和“呼呼”地一陣緊過一陣的西北風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雄壯的生死交響樂！就是在這樣的交戰聲中，黎明悄悄地來到了。一夜風聲，把天空密布的烏雲都不知給卷到哪兒去了。東方的天空發生著從青白向金黃的過渡與變化。陽光在太陽還沒有升起以前，就開始與黑暗搏殺，直拚得天空中一片玫瑰紅的血光。太陽毫無遮攔地露出了它那圓圓的腦門兒，滿臉紅光地上升著，上升著，直把大半個碧空都染成了紫紅，又把紅光潑在中條山的叢林和山脊上，染在蜿蜒起伏的開闊的阪泉之野的雪地上，鍍在搏殺的人的臉上和脊背上。陽光和血光一起飛濺，暗紅的血液曲曲折折地在屍體和雪地間流淌著，凝結著……戰鬥進行得最為激烈的，當數東線上軒轅丘和阪泉之間應龍、陸吾等與刑天的攻守了。從軒轅丘和東麵更開闊的扇麵上，兵馬像潮水一樣衝下了山坡，又漫上了阪泉東麵的山坡……刑天指揮著兵士們揮汗如雨地投擲滾木礌石，一排排地放箭，一次又一次地反衝鋒。雙方的兵馬一會兒交織在一起，火把在一起攪著，一會兒又散開，就像大海裏洶湧的浪峰一樣。

　　刑天幾乎使盡了所有的招數，就是殺不退軒轅和西戎虎的進攻，你一旦收縮，他們立刻就“熱粘皮”一樣貼了上來，絲毫不給你留下喘息的機會。隨著東方山脊上曙光的到來，刑天逐漸看清了一片東倒西歪、慘不忍睹的屍體和漫山遍野湧動的“噢噢”叫的不怕死的複仇人群。應龍身披鷹翼，一手舉著一杆長矛，一手緊握一個龍頭盾牌，騎在渾身毛色火紅、四個蹄腕雪白的“踏雪龍”上。踏雪龍高揚著重型馬的頭，左躲右閃，巧妙地躲開滾木礌石。應龍的盾牌上插滿了箭，驅動踏雪龍，刀劍不避地奮力衝殺。應龍是東線的總指揮，應龍身先士卒的奮力搏殺，帶動了一片勇敢的、視死如歸的戰士，緊隨其後；陸吾從東北方向，帶著西戎部落的虎師，形成又一個巨大的扇麵，漫過橫七豎八的屍體和胡亂岔著的滾木礌石，奮力向前突擊。他背後的九條虎尾搖來擺去，反射著如金的陽光，直晃人的眼睛。靈楓帶著三苗的將士配合應龍的行動，在東麵側南的方向進攻，共同衝擊著刑天的在斜坡之上的陣地。黃苗的酋長楓神，左黃苗和右黃苗的酋長節木、番禺，青苗的無耳雷娃、無鼻虎、無腳龍，白苗的楓葉、節風、支牙酋長，都在現場指揮著自己的兵卒向前衝擊。剛剛從東夷趕到的神荼、鬱壘和由善於訓蛇的句芒（重）、蓐收率領的少昊的師旅，補充到了東線進攻的隊伍之中，東線進攻的兵馬就更顯得源源不斷、沒有盡頭……刑天雖然在指揮著炎帝和羊龍的士兵拚命地抵抗，但是看到這樣的陣勢，他的心就涼了半截——在翼龍、白虎和三苗，還有神荼、鬱壘的火、土圖騰，東夷的各種鳥圖騰等的導引下，永遠也殺不退的軒轅的師旅，拿下這東線是遲早的事！這會兒隻能咬緊牙關，橫下一條心，不計後果地一拚到底，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就是什麽時候……刑天光亮的頭頂反射著冬日太陽的白光，把耳鬢的一縷髒亂的長發，咬在發狠的扭曲變形的大嘴裏。危敗的局麵，倒把他的潛能和興奮勁給調動起來了，他臉上縱橫難看的被火烤傷的肉疙瘩，一會兒繃緊了左側，一會兒又憋紫了右側，一雙小而瞪圓了的眼睛，因為熬夜和疲勞紅紅的，卻依然像鷹眼一樣逼著凶光。他的雙手瘋狂地揮舞著幹戚，口裏不住地像野狼一樣號著：“歐——砸也！歐——射！給老子拚命……”看別人扔得不帶勁，他一急，就放下幹戚，自己搬起一塊巨石（礌石），咬著牙舉過頭頂，狠著勁兒扔下山坡。巨石就挾著“轟隆隆”滾動的聲音，激起雪塵和土浪，從坑窪不平的坡道上，橫衝直撞地滾了下來，就有躲避不及的兵士，被砸得腦漿飛濺，有戰馬被砸折了腿，掀翻了身上拉弓射箭的戰士……久攻不下，應龍也急了眼。

　　他高高的眉弓下的一雙鼓起的圓圓的龍眼，發射出折射了血光的水晶一樣的光芒。踏雪龍克服著雪滑，警惕地豎起兩隻小而尖的耳朵，一雙從眼窩裏鼓出的眼角向上的斜眼，機警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隨時調整著自己的動作和姿勢，跨過胡亂岔著的滾木礌石和橫七豎八、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戰士的屍體，盡其所能地向前衝鋒，竭盡全力保護著主人的安全，應龍也多次用手中的龍頭盾牌，為踏雪龍擋住迎麵射來的箭……踏雪龍是衝在最前麵的戰馬。因為坡勢太陡，戰車隻能遠遠地停在後麵助戰。日上三竿的時候，應龍騎著踏雪龍，第一個衝上刑天把守的東線陣地。他一杆長矛左刺右掃，所向披靡……陸吾、靈楓等也先後率領本部衝上了東麵的斜坡，刑天隻好退守到第一道壕溝以內。與此同時，大橈、常先、大鴻、揮、夷牟，也分別作為一方的總指揮，協同熊、羆、貔、貅、貙各方，不斷向前突進，蠶食著開闊的、蜿蜒起伏的阪泉之野炎帝和羊龍部落的營地。戰爭的形勢一時變得對軒轅一方極為有利，大家都懷了一種誌在必得的自信和決心，不殺光炎帝、羊龍這些禍害萬民的毒蛇猛獸，決不罷休！就在軒轅和風後運籌帷幄，力牧統帥著熊、羆、貔、貅、貙、虎六師和天下所有參戰的部落聯軍，冒著滾木礌石和箭矢，一波一波地輪番進攻，節節進逼，戰爭的形勢似乎已經趨於明朗的時候，也就是近於午時的時候，隨著一陣狂卷的攪著黃塵雪浪的西北風，風雲突變，從西北方向悄悄湧來的一堆堆烏灰的雲，早已經將天空抹成了一色的灰白和迷茫，隨著狂風突至，激烈旋攪著的鵝毛大雪漫天而來，一下子舞亂了人們的心。炎帝榆罔借機使出了他的“殺手鐧”……

　　北麵的主戰場上，軒轅安排了六軍中最善戰的貔、貅、貙三軍，以大橈為主將，大鴻、夷牟配合，蜀夫、玄囂、常伯各率本部參戰……戰鬥正酣的時候，卻見炎帝和羊龍部落的兵士向兩邊閃開，從山上傳來“咚咚”的戰鼓聲和“呼呼”的攪和著響成一片聲浪的“踢踏”聲，西北風卷起的雪浪中，迷迷蒙蒙地就衝下來一群發了瘋似的狂奔的牛群，它們都長著一對尖角，瞪圓了發瘋的眼睛，四蹄騰空地對著軒轅的兵馬衝來，幾千頭黃牛形成的突擊整體，像集群的重型坦克一樣，勢不可當地碾壓過來……正在進攻中的軒轅的兵馬，來不及躲避，就被這麽“碾壓”過去，就像鋪展開一張巨大的地毯一樣。成千上萬隻牛蹄從人身上不停點地踩過去，從傾翻的戰車和戰馬身上踩過去，牛角上掛著鮮血和衣物的長絮，牛蹄在柔軟而有彈性的人身上踩下又舉起，沾滿鮮紅的人血的牛蹄一路掃蕩過去……緊接著就是被踩倒的人群的發出的“呃！”“呀！”的慘叫聲和戰馬的驚嘶聲，雪地上，就倒下一片屍體和殘肢斷脊，或者被踩斷了肋骨，或者從腹中湧出一堆白花花的腸子，流出血水、屎尿的重傷者。屍體下、雪地上，流淌著鮮血的小溪，染紅了白雪、滲入黃土，凝結成烏黑的血塊。軒轅的兵馬損失慘重，傷亡者無以計數。大橈因為他的花騮馬反應機敏，大鴻因了烏龍馬的奮力騰起，夷牟、蜀夫、玄囂、常伯等，都因為P股下的坐騎跑得快，才得於幸免。炎帝的兵士，“噢噢——”地收回了他們的牛陣。西北風卻繼續肆虐著，大雪繼續翻卷著，天空一片紛亂和迷茫……白雪覆蓋了屍體和殘破的戰車、兵器，重傷者都因為失血和嚴寒，變成了新的屍體，被紛亂的雪花一層層地包裹起來……黃昏的時候，阪泉之野的主戰場上，白茫茫一片真“幹淨”。軒轅台上，寧封卻在紛亂的雪花中，吹響了他“嗚嗚”的、如泣如訴的陶塤。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