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傳》之命世之英

第四節

　　風後的計策就像春天的花骨朵一樣多，又像夏收後麥地裏的麥穗一樣永遠也拾不盡……方才他給力牧出的主意，其實在他的心裏早已經是胸有成竹了，所以才會在需要時脫口而出。這會兒，他也不搭理力牧“自責”的話，而是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朝下說：“此前，羊龍怠戰，不與軒轅戰；軒轅之兵，亦不交鋒羊龍……而今，我等既有心殺九黎，就該告知軒轅。”風後沉吟了一下，接著說：“汝先告知己人，請來小舍一敘。”“諾。”力牧轉身離開後，風後繼續搖著他的芭蕉葉，既散熱又驅蚊。從外表看，他這會兒似乎什麽也沒做，可是他豐富的內心世界，卻正在電閃雷鳴地經曆著一場思想的大風暴……透過閃電劃出的耀眼光芒，他已經清晰地看到羊龍部落、甚或整個華夏部落聯盟玉宇澄清的未來和希望了。從己人的口裏，風後了解到軒轅的為人做事，他的落落大方和坦蕩胸懷，他的為人正義和當機立斷，他的善於用人和尊重人才——軒轅攝政王的臣屬，同時又是他的師傅；他走到哪裏，就把師傅拜到哪裏……可以毫不誇張地這樣說：軒轅之師遍天下，軒轅的老師數量是各部落聯盟大酋長中最多的一位。正因為軒轅和各類專才是打成一片的朋友和師徒關係，也因為他唯才是用，用人之長，充分調動了大家的積極性和創造性，讓大家感到可以伸展手腳大幹一番，軒轅的身邊，才會越來越多地聚集了一大批創造發明的專才和各種類型的高人。風後對未來充滿希望，就是基於對軒轅的這樣一種了解和認識。過了一會兒，己人一身鹽味兒地匆匆趕到。風後又如此這般地耳語一番之後，己人就匆匆離去。羊龍部落的人按照風後的計策，每人背後插了一支槐枝，第二天上了戰場，趁著魚龍混雜局麵，專殺那些沒插槐枝的九黎人。

　　而軒轅的兵馬，也都換上了與九黎相近的服裝，背上插了槐枝來迎戰九黎兵。由於都是華夏大地上的黃種人，各方兵士的服裝又難以分辨，搞得白黎和青黎的兵士暈頭轉向，分不清敵友。而軒轅和羊龍部落的兵士，卻因為都有背後的槐枝做標記，心裏明白，目標明確，專殺背後沒插槐枝的白黎兵和青黎兵。這一天下來，九黎兵損失殘重。魍、魎把羊龍部落酋長強圉叫去大罵一通：

　　“羊龍知罪否？為何不殺軒轅，專殺九黎？”“誤會，純誤會矣！”強圉心裏自然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兒，但是真實情況，又怎能對魍、魎說呢？說出來自己就先沒了腦袋。所以，他也不和魍、魎強辯，隻是一味地點頭哈腰賠不是。魎氣勢洶洶地問強圉：“汝背插枝條，何也？”強圉也就含糊其詞地做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解釋：“不知何故？今日交戰，軒轅九黎同服，難以分辨，怕生誤會，餘才用此下策，別於軒轅……又因短兵相接，急於應戰，忘了告知。”魍覺得強圉的話說得也有道理，如今大敵當前，正是用人之際，也就勸魎壓下火氣。魎的火是壓下來了，他把衝冠的紅發向下壓了壓，上說：“汝再莫釋，往後注意！”可心裏卻記恨著羊龍部落的人：“哼，且待此役結束，看老子如何收拾汝——非活而埋之才解恨矣！”今天他的損失最大。強圉見台階就下，做出保證：“二位寬心，再不失誤！”搪塞過去後，趕快離去。在力牧的介紹下，強圉親自來到風後悶熱的小泥屋裏，拜訪這位隱姓埋名的羊龍部落的“大賢”。作為一位亡族的酋長，他愧對祖先……別看他平時不得不順從和恭維九黎人，但內心裏卻一直想著如何才能雪恥，怎樣才能把羊龍部落重新給振興起來！所以一聽說部落裏出了一位大賢人，今天讓大家痛快地殺了一番九黎兵的計謀，原來就是他給出的，強圉就有點兒坐不住了，催著力牧趕緊去拜訪。還好，風後正好在家，這讓強圉更加大喜過望。唉，多少日子了，他還是第一次這麽開心呢！相互讓過座後，三個人就都跪坐在草蒲團之上，強圉居中，風後在左，力牧在右。強圉扭過頭去，仔細地打量著這位讓力牧給傳神了的大腦門人。三個人一起分析九黎人下一步的動向。“此後，九黎如何動靜？”這是強圉這時候最關心的問題，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向風後這樣一位原本無名無姓的人討教。因為，在這個時候，部落裏麵已經基本上固定了一種等級觀念。雖說族員和酋長分工不同，但是，比起酋長和巫師、巫婆這樣一些專才，強圉更願意多和這些專才打交道，以此來豐富自己的思想，增進自己的知識。看強圉酋長這樣單刀直入地提問題，風後也就直截了當地沉吟道：“肯定插槐枝矣……”“羊龍如何是好？”力牧忍不住問了一句。風後這一回拖長了聲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大腦門，然後繼續沉吟道：“以餘之見，換枝而已！”“高見！換何枝乎？”力牧到底年輕，比強圉酋長反應快得多。風後用他那雙神韻幽然的單皮眼瞄了一下強圉，又瞄了一下力牧，接著說：“改柳條耳……柳枝經太陽一曬，效果特殊，更適此時。”同時，他又把目光投給強圉。“特效若何？”強圉好奇地問道。風後如此這般地向強圉和力牧描述一番……“善！”強圉一口肯定了風後的主意。“妙哉！”力牧也給予充分肯定。他為自己能向酋長舉薦這樣一位高人而自豪。第二天，九黎人果然人人身插槐樹枝投入了戰鬥。但是，讓他們怎麽也想不到的是，羊龍部落和軒轅部落聯盟的兵馬，卻都插上了柳樹枝。雙方相持不戰，直等到中午之後，戰鬥才真正打響。羊龍和軒轅的兵馬所圍殺的，依然是九黎兵。這一次，羊龍部落和軒轅的兵馬更加配合默契，由於雙方事先都插上了柳樹枝，經過中午驕陽的暴曬，柳葉都給曬蔫了，而那些九黎兵身上插的槐樹枝，槐葉卻都泛了白色，目標很明確，你隻要看到身上插著泛白的葉子的樹枝，隻管放心地去砍殺，殺死的肯定是九黎兵，絕對不會誤殺了自己人和友軍。這樣一個下午下來，九黎兵元氣大傷，在黃昏的時候，不得不鳴金收兵。

　　而把“禍事”給惹大了的羊龍部落的兵士，則在強圉的帶領下，集體投向了軒轅的兵營。落荒而逃的九黎兵，潰不成軍地向蚩尤城方向跑去。這樣，九黎在河東渤澥一帶不到一年的暴力統治，就隻剩下蚩尤城這樣一座孤城了！雖說蚩尤在河東的勢力範圍，一下子縮小到蚩尤城這樣一座位於鹽池東南中條山麓的孤城了，但這座蚩尤城，卻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攻下的。蚩尤在這座城的經營上頗費腦筋，雖然從整個地形上看，它隻是位於鹽池南側的漫坡地帶，並不占據地利優勢。但是，蚩尤不但叫人在蚩尤城的四圍都挖深了防護的壕溝，並再次引入鹽池之水，還在壕溝內側築起了一道高牆，一時半會兒，肯定攻不下來。加上這一段時間以來，蚩尤強拉硬征，在蚩尤城裏積累了大量的糧食和生活用品，一年半載的圍困也無濟於事。前一次，軒轅南路大軍的主將揮，就曾帶著南路軍把蚩尤城給圍過一段時間，後來看效果不大，才主動撤到蚩尤城的東北去，切斷蚩尤城與駐守在高平附近黎城、羊頭一線的坤黎和乾黎（大赫和夷方）的聯係……這一次不同的是，軒轅方麵集中了各部落的大量兵力，以人山人海的氣勢，把個蚩尤城給圍了個水泄不通，從聲勢上看，比揮指揮的那次圍困要大得多了！可是，這麽多人圍在外麵，大不了紮個帳篷居住，在鹽味十足夏日陽光直射的鹽池南岸，好多士兵因為缺水而染上了疾患，有的中暑，心裏發潮，上吐下瀉；有的純粹鬧肚子，鬧起肚子來，難以控製。這種情況由於人口密集而迅速蔓延，成為一種瘟疫。攝政王軒轅接到應龍關於這一情況的報告後，立即帶著歧伯、俞跗等親自前往兵營慰問和救治。歧伯“望聞問切”，仔細地給麵黃肌瘦、臉冒虛汗的士兵診斷後，以他多年積累的老經驗，立即帶了一百多名士兵上山挖藥，他先挖了幾個標本，傳給身邊的士兵，讓照樣兒去挖，士兵們挖出後再傳開。很快，在中條山的密林裏，到處都呼應著“吭哧”“吭哧”的挖藥的聲音。這些挖出的藥材，很快被運出山來，兵營裏做飯的袋足陶鼎、彩陶罐以及早被熏黑的紅陶盆，都被用來熬草藥了。然後，士兵們再排著隊去喝藥，有病的、沒病的都得喝……俞跗和他的徒弟也忙壞了手腳，他又是艾蒿點穴，又是砭針炙穴，用這種“矯枉過正”的偏激方法去治療重症患者。但是，不管你怎樣盡力地去救治，還是有重病患者不治身亡。一時間，成群的黑烏鴉，像瘋婆子似的在天空踅來拐去，“呱呱”地叫個不停……這成為一種不祥的信號。這種信號，在兵營裏不斷地被傳播著、放大著！軒轅兵營的這一變化，被趴在城牆上觀看的蚩尤看到了。蚩尤大喜過望，麵對著蒼天三叩九拜：“天不滅我。嗚呼蒼天！佑我九黎！”他以為這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為他助陣呢！隨後，蚩尤又舉行了正式的祭天儀式，把這種信號放大到“天神下凡，天兵天將，暗助九黎”，以此來激勵士氣。他又與黃黎的兩曎、青黎的魍、白黎的魎等商量，把士兵的頭發都染成火紅色，讓他們發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尖叫和長嘯。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一種狂風席卷一般的怪叫聲，從燈影恍惚的蚩尤城內傳出來，能在蚩尤城周圍軒轅部落聯軍的兵營裏傳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