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綠光,在深海之下被點亮。
突然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在寂靜可怕的夜異常刺耳,當直奔一個方向看到洗手間門外的把手被捆綁了幾圈的白繩緊緊連接在旁邊的一個掛鉤上那個異常的景象後,男生在一門之隔的世界裏散發的氣息被擔憂渲染得失去了平穩。
吸了口氣,恨不得將那些繩子撕爛的動作後,手指還是快速地解開了被係過好幾次的死結。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景昔被過於濃重的墨黑色阻擋了視線,隻能聲音充滿焦慮地試著呼喚女生的名字。
“向南,你在嗎?”摸索著拿出手機,直到顯示屏燈光突兀地在迷霧中亮起一道覆蓋黑暗的白色線,景昔在視覺歸於正常後一點一點地順著光走過去,連排列整齊的一排門都一扇一扇推開,依舊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哪怕連有人在應該發出的細微聲響都失常的沒有存在。
失落和茫然感堆積著,景昔怔怔地站在原地。
如果找不到她,如果她發生了什麽……想到這裏,一向鎮定從容的男生,莫名地開始驚慌失措。
仿佛全世界的事物都通通掠走,隻剩下此時他一個人,和不知身在何處等待有人出現的另一個人。
手中的光也無力地垂落下來,景昔要轉身離開的那個瞬間,光點突然在降落的過程中打在前麵一個不易被發現的角落,幾乎是同時,遺落在景昔眼睛裏隱約是校服格子的裙角還未消失就猛地定格了。
如果不是景昔敏感地把手機的光傾斜向下地照在那個角落,他一定不敢相信那個像受傷的貓咪一樣身體蜷縮在一起的物體,是個人。
心髒的某一處,撕裂了一般感覺到了疼。
景昔快速跑過去,俯身叫著女生的名字,連聲音都輕弱得怕驚到她:“向南,你怎麽樣……”當林向南隻是輕微地將身體縮得更緊,景昔懸著心,伸出手去試著觸碰女生的臉頰,卻被她周身散發的寒冷嚇得手本能一抖。
林向南頭疼得仿佛天旋地轉,在熟悉的男聲一聲一聲的召喚下,還以為又是幻覺在作祟。
直到胳膊被輕柔的手指拉起的動作在進行時,林向南敏感地撐著身體向後躲避。
——怎麽可能會有人來出手相救,這個漠不關心被隔絕的世界。
一道光亮打過來,刺得被淚水侵襲過後的雙眼腫脹的疼,快要睜不開。在光線的端點,林向南漸漸地看出了那個與自己近在咫尺的身影,被光圈包圍著,整個人散發著溫暖迷離的氣息。
景昔看著眼前這樣的林向南,像是一件脆弱的易碎品,讓他產生不敢觸碰的情緒。可還是一點一點在不加重力度的情況下,扶著她半坐起來。
女生神情恍惚地呆滯著,一言不發,有淩亂的幾撮發絲長長地糾纏在眼前。
“啪”的一下,寧謐的空氣裏,靠手機維持的那道光忽然消失,景昔的手機也因在電量低的情況下反複按鍵導致電量不足自動關機。
在視線暫時無法觸及的黑暗中,求是樓外依舊是淅淅瀝瀝下著雨的壓抑感,連同天空,也不耐煩起來,“轟隆”地打響一個悶雷。
然後,景昔感覺到屬於女生才有的柔軟身軀傾倒在自己的胸膛,那張看不清的臉搭在他的肩膀上,手臂也一點一點地環繞住他的脖頸。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景昔怔了一下,他俯下的身體半跪在原地,盡量不驚動看似受到了驚嚇的林向南,在彼此可以聽到均勻的呼吸後,男生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長發,雙手輕輕地以保護的姿勢擁入她。埋在她左耳邊的,是胸膛內頻率加快的心跳。
過了一小會兒,女生發出微弱的聲音,模模糊糊地聽不清在說什麽。起初景昔沒有在意,當他從女生口中聽到某個詞語後,心髒停止了跳動般,身體也變得僵硬,刹那間,原來迷惑過的有關她一切難解的謎都破繭而出。
猜測到若不是今天女生遭受了什麽導致神經意識迷離,她一定不會吐出一字一句。
景昔的臉在鎮定過後,語氣裏充斥帶著堅定的溫柔,他難過地鬆開她的身軀,然後轉過身,把她的手搭在肩膀上,艱難地撐著雙腿背起軟弱無骨般的她,站起來離開這裏的那一刻,精致的眼眸盯著前方,嘴唇微張的話一字一頓地傳入明顯感覺到骨骼與自己緊貼的女生的耳中。
——別害怕,我帶你回家。
漫長溫柔的話一層一層地滲入到血液裏,林向南隱約感覺到身體不再冰冷。
而在另一個無限漫長的端點,後趕到的陳宇哲,在目睹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兩個身影超出平時範圍的親密動作後,腦袋中一閃而過放學時莫小菲說過的話。
——你不會是記錯了吧,她和景昔不熟的啊。
——沒有啦,我親耳聽到的。而且他們也認識很久了吧,應該是在林向南剛轉來的時候他們就有聯係,我看到過好多次他們一起走呢。
原來,莫小菲說的不是假話。
望著景昔背起林向南越行越遠直至走下樓梯,陳宇哲在陰暗中不明就裏地被蒙在鼓裏,他難以釋懷,以相信相以對待的人,欺騙自己。
身體漸漸靠在牆壁上,回想到過去半年女生製造的種種假象,那張帶著邪氣好看的臉,陰沉地皺起了眉。
暑假前的最後一次返校,每個人壓抑了一個學期都處於陰天的臉終於大解放地放晴。
與上個星期不過相隔了兩天的時間,在某些人的心裏,已經迫不及待地希望這兩天可以像兩分鍾一樣快速而過。
那條經過半年時間,現在看來似乎不太吉利的走廊裏,林向南安靜地站立在與自己教室相隔對應的窗邊,淺笑著叫住不明世事走在前麵帶動起充滿彈力的卷發的女生。
“莫小菲,等一下。”
難得一個人前行身邊沒有人陪伴的莫小菲,在被叫到名字後,回頭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生命力極為頑強的眼中釘,起伏的心髒做好應付的準備。
“怎麽了?”沒有笑意,輕描淡寫地挑著眉。
“沒什麽。”林向南望著她,一邊徑直地走上來,隨著擴散出的笑意,“隻是想還你點東西。”
在莫小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句話真正表達的含義,眼前就快速地閃過來一個巴掌。“啪”的一聲震耳欲聾,力度極大地重重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真是不好意思,我相安無事你很失望吧?”林向南收回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出的那一巴掌使手心都感覺到了疼,她冷卻下來的臉,麵對眼眶都在自然反射下變紅的莫小菲一字一頓地警告著:“真想玩下去,除非你別讓我翻身,不然我也會抱著和你一樣的目的,不會輕易放過你。”
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肯定,是在林向南昏睡清醒過來後,身體的狀態也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她回顧了一下事情大致發生的過程,事有蹊蹺是必然,也不能無端地就主觀認定。於是她假裝手機欠費借來了景昔的手機,短信箱裏果然是空無一條信息,然後林向南看似隨意地問了句:“這個手機,星期五的時候你有借過人嗎?”
坐在沙發上的景昔放下手中的雜誌,回想了下,眼神中閃過了當天莫小菲問他借手機的情景。
當聽到景昔說出與自己猜想無誤的名字,林向南笑了笑,把手機遞還回去:“我用好了。”接著,轉身上樓的每一步,都被胸膛中翻滾的怒氣撐得腳步增加了重力。
身體上的痛遠比不過那天晚上壓抑氣氛下給予她的精神上的折磨,若不是莫小菲太肆無忌憚地把爭鬥上升到一個點,她也許還會暗中假裝若無其事。
但是現在,都遲了。曾經在洛城一忍再忍的卑微不允許她再靠忍耐平穩度日。
被突如其來的疼痛感定住了原地,莫小菲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灼熱,眼睛裏隱藏不住的恨躥紅著火焰與相應著的極為淡定的眼神對峙。養尊處優的她,怎麽可能忍受這樣的委屈,就在她準備揚起手將巴掌還回去的時候,一個聲音讓她徹底地轉變了想法,微舉起的手在思維的變動之下,婉轉地變換了態度,速度之快讓她在不利的處境裏完美翻身。
“林向南,別太過分了!”
§§第十一話 你掉下的淚,每一滴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