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兄弟的合影。前排右起:章孝慈、章孝嚴、黃美倫、趙申德。後排是他們的兒女。)
若按時間來排列,蔣經國的庶出子章孝慈的長子章勁鬆應是蔣家第四代中的長孫,但是由於其父章孝慈的身份特殊,所以很長時間未得到承認。盡管如此,章勁鬆謹記父親的囑咐,憑借自己的真本事而非家族餘蔭來獲得成功。因此就在他和伯父章孝嚴回溪口老家認祖歸宗後,他依然保持低調,與父親一樣鑽研法學,希冀成為像父親一樣的著名法學家。
章勁鬆生於1960年,比蔣家第四代的第一人蔣友梅大一歲。但由於父親章孝慈是蔣經國的庶出子,所以他的身份一直未被蔣家成員承認。父親章孝慈給他取名勁鬆,主要是因為他出生的時候,章孝慈本人尚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所以當他給長子命名時並未像蔣家第四代的其他成員一樣被冠以“鬆柏常青,梅蘭竹菊”,而是取名“勁鬆”。
章勁鬆自小學習勤奮,主要得緣於父親章孝慈的言傳身教,他經常告誡自己的孩子:任何時候都要依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和奮鬥,千萬不要依靠別人,不離依靠家族。在人生的路上,隻能依靠你自己。因此,章勁鬆完全憑借自己的努力在1989年高中畢業後順利地考取了台灣大學國際商務法律專業。
作為章孝慈的長子,章勁鬆是最早知道父親章孝慈前半生的悲慘境遇,更令他吃驚的是自己竟然是蔣家第四代子孫,而自己的爺爺竟是蔣經國。早在章勁鬆上初中一年級的時候,父親章孝慈在他放寒假的時候突然帶著他來到新竹故鄉探訪故居。正是從父親口中,章勁鬆才得知父親的真實出生背景。盡管當時父親對章勁鬆講的話含含糊糊,然而聰明的章勁鬆隱約從父親的閃爍其詞中嗅出一點味道。可是,縱然章勁鬆已明了自己的祖父就是蔣經國,父親章孝慈依然要求兒子不要將自己的身世向外人透露,畢竟這個話題在當時是極為敏感的。所以,年幼的章勁鬆謹記父親的教誨,但他也漸漸對台灣顯赫的家族蔣家有了一點初步的印象。
1988年1月13日,蔣經國在台北“榮民總醫院”逝世。章勁鬆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內心很希望親自去拜祭這個素未謀麵的祖父,他也知道父親章孝慈同樣有這種想法,但是當時蔣家大家長宋美齡決不會同意他們父子倆的這種舉動,因此章勁鬆隻能將對祖父的哀思深埋心中。由於祖父蔣經國去世,父親章孝慈和大伯章孝嚴的身世亦公之於眾,特別是祖父臨終前提出要章孝慈和章孝嚴兩兄弟歸宗,所以一時之間,默默無聞幾十年的父親忽然成為新聞媒體爭像采訪的對象,台灣各界人士談論的焦點人物。更令章勁鬆驚訝的是鑽研法學二十多年,平日對政治絲毫沒有興趣的父親在章勁鬆高中畢業的前一年宣布他要在當年7月召開的國民黨“十三”全會上競選“中央委員”,這對章勁鬆來說,實乃難以理解。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父親獲得了台灣不少選民的支持,選舉結果是章孝慈的選票數名列第11位,而他那早就涉身政界的伯父的選票數位於第6位。
作為章孝慈的惟一兒子,章勁鬆了解父親的所作所為均是為了向外界證明:在台灣這種政治陰影下,我章孝慈同樣也能在政界不依靠任何政治後台而獲得民眾的支持,有所作為。父親的這種心境全賴於過去蔣氏家族給予他不公平的待遇。不久,父親又去競選新竹縣縣長。盡管最後父親落選了,可是在兒子心中,父親始終是最成功的。
隨著父親章孝慈的身世在台灣各大報紙暴光後,章勁鬆作為蔣家第四代的身份也廣為人知,但這並沒有給章勁鬆造成多大的困擾。因為他始終牢記父親章孝慈的叮囑:要靠自己的力量麵對人生的一切!所以在台灣大學讀書期間,章勁鬆依然秉承自己過去的優良學風,勤奮踏實,毫不理會別人對他的奇怪目光。本來章勁鬆以為隻要自己用一顆坦然的心去麵對生活,一切就會很美好,可是命運卻一再捉弄人。父親章孝慈為了能夠參加1993年8月在北京舉行的由海峽兩岸法學學者參加的“第二屆海峽兩岸法學學術研討會”,他毅然在1992年辭去了“國代”和“中央委員”的職務,而且他還有另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回祖國大陸為自己的生母章亞若重修墳墓。看著電視機屏幕上父親與章家的親屬在雨後為外祖母章亞若舉行家祭,他被父親對外祖母真摯的感情深深感動。
1994年11月12日晚,章勁鬆與父親章孝慈促膝暢談了兩個多小時,可是章勁鬆萬萬沒有想到這次長談竟然是他和父親的最後的談話。在那次和父親懇切的交談中,章勁鬆了解到更多有關父親和大伯少年時期的艱苦奮鬥曆程,並非像外界傳言的那樣得到來自蔣經國的資助,兩兄弟才上了大學。實際情況是父親章孝慈和伯父章孝嚴憑著自己的辛勤勞動,外出打工,做家教才將學費攢齊完成了學業。
章勁鬆對於外界關於父親章孝慈是否回認祖歸宗頗有疑義,便詢問父親的看法,豈料,父親的回答著實讓他更加地敬佩父親。章孝慈沉思良久方告訴兒子“曆史就是曆史,從前爸爸那麽困難的日子都已經過來了,為什麽現在又要搞什麽認祖歸宗呢?還是順其自然的好。”那夜,章勁鬆覺得父親和平常不太一樣,因為他顯得異常興奮。他想可能是與父親第二天父親要再次飛往大陸,參加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成立大會,同時還要去北京西郊碧雲寺參拜孫中山先生的衣冠家等活動有關,所以章勁鬆並未太在意。誰知,那一夜確是與父親的訣別。
父親走後,章勁鬆在學校上課總覺得煩躁不安,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但又感覺不到會是什麽事情。直到11月14日上午,章勁鬆接到妹妹章友菊從家中打來的電話,始知父親章孝慈在北京猝發腦溢血,生命垂危,現正在北京中日友好醫院由專家急救。當晚,章勁鬆便和母親趙申德飛往北京探望病危的父親,妹妹章友菊則留在台北等待尚在美國公幹的伯父章孝嚴回來。到了北京之後,望著平躺在特護病房的父親,章勁鬆悲痛萬分。想不到那一夜聊天時還生龍活虎的父親如今卻靜靜地躺在那兒,好像在等待死神地降臨。在北京的那段日子,章勁鬆每天守候在病房外,他期望父親能夠有所好轉,他心裏一直默默地為父親祈禱。也許是章勁鬆的孝心感動了上蒼。在多位世界一流專家的聯合診治下,章孝慈終於脫離了危險期,並於11月24日由大陸派專機送他回台灣“榮民總醫院”繼續治療。
父親的病情雖然暫得控製,但是由於腦幹出血過多,已經永遠無法恢複思維,這即意味著父親要成為一個植物人。而“榮民總醫院”的醫藥費驚人地昂貴,對於大半輩子都教書的章孝慈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100萬合幣,讓僅剩孤兒寡母的章家如何應付。幸好台灣各界人士見章孝慈身染重病又無錢醫治,遂紛紛解囊,給予資助。最令章勁鬆感慨的是素來與蔣家乃死對頭的作家李敖為了給章孝慈籌錢,竟然在台北舉辦了一次規模宏大的“為東吳大學校長章孝慈籌款拍賣會”!此舉令不少人大為驚歎,一貫與蔣氏家族對立的李敖為何會為一個流著蔣家血脈的人集錢呢?章勁鬆與眾人一樣對此事迷惑不解,直到李敖的一封親筆信到他手中,他才真正為李敖的做法而感激涕零。李敖在致東吳大學的信中寫道:
“前承素昧平生之東吳大學高材生黃宏成建議,校長慧眼相邀。複蒙吾兄大駕光臨,竟使李敖他人瀕臨退休之年,得進大學執教,對東吳言,足彰自由人文學風光之先例;對李敖言,難得有人識貨之禮遇。‘寒雨連江夜人吳’,每一念及,百味雜陳。近日校長一病如此,百味之外,益增苦澀。正思以略盡心意之際,頃得係上轉知東吳大學秘書室專函,雲:‘各單位同仁之捐款,可委請專人統籌,齊一劃入戶,’特寫此信,奉報三點……”
原來父親章孝慈對李敖有知遇之恩,一生性情豪放的李敖連連遭到台灣當局的封殺,可是章孝慈力排眾難,聘請李敖來東吳大學教書,此種恩情對李敖來說如同再造,所以他會不惜一切幫助章孝慈。1995年3月5日,李敖又在台北新光美術館舉辦了“李敖為支援章校長治病書畫拍賣會”,他將自己多年精心收藏的珍貴名畫拍賣,然後將所得的錢大部分捐助給章孝慈治病,此情此景,令章勁鬆感動不已。但是,反觀蔣氏家族竟然沒有施以援手,這使得章勁鬆感到人間的情誼不光隻有親情、友情,師生情有時會高於親情。
可是,章勁鬆還是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撒手人寰,離他和母親妹妹而去,1996年1月一直到春節,父親已離去日不遠,終於在2月24日走了。章勁鬆和妹妹章友菊在父親靈前守孝,回想父親與自己度過的點點滴滴,章勁鬆痛不欲生。
如今父親已過世多年,而伯父章孝嚴亦帶著他和妹妹返回溪口老家認祖歸宗,一各界人士對於章家人的身份也都承認,可是每當望見遺像中父親的臉,章勁鬆的耳畔總會想起父親的囑咐:“孩子,你要記住,認祖歸宗並不重要,改不改姓氏也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你們第四代人要有誌氣。有靠自己的努力成材,決非依仗祖上的餘蔭。”章勁鬆心中默念父親的教誨,他相信他一定會和父親一樣憑借自己的真才實學創出一番天地,在法學界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