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任裝甲兵司令時的蔣緯國。)
1936年,蔣緯國接受了蔣介石的安排,攜帶著朱家驊介紹函,遠赴德國留學,研習軍事。
也就在這年年底,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爆發,蔣介石被主張“聯共抗日”的愛國將領張學良、楊虎城“兵諫”,扣留於西安。蔣介石一度不抱“生還”之希望曾“遺書”於宋美齡,“臨終”而牽掛不能釋懷者,“唯經國、緯國兩兒。”這時候,蔣經國尚留蘇聯,蔣緯國亦在德國,蔣介石之“舐犢之情”,躍然於字裏行間。
(蔣介石認為,要學軍事應該到德國。為此,他讓蔣緯國赴德學習軍事。)
蔣緯國於1936年底抵達德國後,先人柏林大學學習德文4個月,並在一德國貴婦人處熟悉禮儀3個月。以後又以中國陸軍少尉之階銜,在德分別隨侍國民黨“軍事泰鬥”蔣百裏、德軍第七軍團司令官馮·萊謝勞各約三五個月,並在德裝甲部隊見習。1937年秋加人德國山地兵師第九十八團受訓,從二等兵升至班、排長及教導連連長等職。1938年進入德國陸軍有名的慕尼黑軍校就讀,接受正規的德國軍事教育。1939年夏末畢業後被授予德陸軍山地兵少尉,分發至德軍陸軍第八師實習。而就在這時,國際形勢發生了急劇的變化,由於大舉侵華的日本,成為德意日軸心國三角之一,中德之間的關係無法維持,蔣介石電召蔣緯國回國。在蔣緯國1936年底初到德國時,希特勒就表現出極大的熱情,予以悉心照應。此時,對於蔣緯國的離德要求,亦未加以留難,而極其謹慎地護送他出了國境,以預留將來和蔣介石作交易之伏筆。
蔣緯國返國途中,接奉國內指令在途經美國時至美陸軍航空兵戰術學校接受空軍戰術教育,其時美軍尚無獨立之空軍。蔣緯國在麥克斯威爾基地畢業後,又奉命至美陸軍裝甲兵中心見習約4個月,當時美軍正授命該中心指揮官查非中將首度成立裝甲兵學校與裝甲部隊。1940年冬蔣緯國學成歸國。
對於蔣緯國的歸來,蔣介石十分高興,他仍然指定已在重慶的蔣緯國的“養母”姚冶誠盡撫育之責。這對於長年孤寂的姚冶誠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安慰。蔣緯國自小由“養母”帶大,自然感情深厚。從那時起蔣緯國一直隨侍於姚冶誠的身邊,從重慶到南京直至台灣,竭盡孝心。每年“養母”壽誕之日,蔣緯國總會通知至友和親近部屬去給愛熱鬧的姚冶誠“開心開心”,在壽堂中把“養母”請出來居中端坐,蔣緯國先跪下磕頭行起大禮,姚冶誠雖然啐他“又瞎胡鬧了”,但行過大禮之後,他的至友、他的部屬就一班一班的排列,跟著磕頭不誤,把這位“養母”捧得樂暈暈的。
1966年,姚冶誠先於蔣介石逝世。按照慣例,“姚夫人”之逝與蔣介石元配“毛夫人”之逝一樣,不公開舉喪。據說,蔣緯國雖為此還大發了一通脾氣,卻也無可奈何。
蔣緯國回國後,首先進入陸軍第一師,被分配在步兵第三團第二營第五連第一排任少尉排長,以後逐步升任連長、副營長與營長之職。在抗戰期間,蔣緯國當時階級太低無功可陳。惟一可述的是1943年隨國民黨“裝甲兵之父”徐庭瑤率領中國駐印遠征軍戰車指揮部,赴印作戰。當時蔣緯國為上尉聯絡官,負責與英、美部隊的聯絡事宜。在此期間,蔣介石與宋美齡還曾專程前往印度巡視。1944年,這支裝甲部隊開赴緬甸,與日軍十八師團激戰於瓦魯班,大獲全勝,史稱“瓦魯班大捷”。後來蔣緯國擔任國民黨裝甲兵司令時,遂將大捷這天——3月3日——定為“裝甲兵節”,以資紀念。
1944年,豫湘桂戰役爆發,國民黨軍隊千裏潰敗,日軍直逼貴陽,重慶震動!是年秋蔣介石號召全國青年共赴國難,發起“十萬青年十萬軍”運動,並率先派長幼二子參加。蔣緯國奉調出任青年遠征軍編練總監部政治部主任,蔣緯國也從第一師第三團第二營營長的任上,奉調為青年遠征軍第二0六師第六一六團第二營營長,不久升任該團中校副團長。
(抗戰時期的蔣介石與蔣緯國。)
1945年,中國的抗日戰爭即將取得全麵勝利。蔣介石出於戰後“以最強的軍事實力贏得最大的政治發言權”的考慮,決定用從美國獲得的軍事援華物資,全力擴充新組建的裝甲兵部隊。也就是在這一年,蔣緯國奉調為國民黨裝甲兵司令部教導總隊部第三處處長,旋即升任戰車第四團副團長。1946年,改任新一軍軍部參謀,負責整編印緬戰區裝甲部隊,後調任戰車第一團副團長,1947年,升任該團上校團長。1948年,32歲的蔣緯國出任裝甲兵司令部上校參謀長。
是年11月,中國戰爭史上規模最大的一幕,也就是決定國民黨命運的“淮海戰役”,進入到最緊急的關頭,蔣緯國曾向蔣介石立誓:要率領他的戰車團北上“淮海”,為麵臨全軍覆亡的黃百韜兵團解圍,結果被中國人民解放軍殲滅。第二年,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取得全國勝利的大局已定,國民黨軍隊開始退敗台灣。此時已升任裝甲兵少將副司令的蔣緯國,奉令率部戍守上海。不久,協助徐庭瑤指揮國民黨裝甲兵部隊撤退台灣。
國民黨南京撤退前,蔣介石派人力勸蔣緯國的生父戴季陶隨“國民政府”南下廣州,然後撤赴台灣。但戴季陶此時已對國民黨的政治前途徹底絕望,執意“終身於大陸”。蔣介石無奈,隻得把蔣緯國從徐州前線召回,讓他做戴季陶的工作。當時,戴季陶住在南京湯山的別墅裏,任憑蔣緯國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戴季陶僅答應“離開湯山全廣州”。並且他也沒有失信,很快由南京到漢口,又從漢口赴廣州。至此,蔣緯國自認為任務已經完成,就重返戰場,準備在台灣與戴季陶再見。
不期然,2月11日,戴季陶在廣州自殺身亡,根落大陸。消息傳來,蔣緯國“悲痛欲絕”。戴季陶與蔣緯國的關係非同一般。雖然,蔣緯國始終也未能從戴季陶本人那裏親口證實誰是自己的生身父親,而尊稱他為“親伯”,但是,從蔣緯國懂事之日起,戴季陶就一直以思想導師的身份出現在蔣緯國的生活中,他的言行對蔣緯國的一生影響至深,戴季陶之死,對蔣緯國而言,不異於精神支柱的崩潰。
蔣介石對兩子都刻意栽培,有一文一武,經緯天下之意,但由於要培養“太子”,於是把蔣緯國放在少將位置上一放就是十二年。
對於蔣經國、蔣緯國兩兄弟,蔣介石並無親疏厚薄之別,而是同樣寄予厚望,刻意栽培。“一文一武,經天緯地”,就是蔣介石為他們規劃的未來。事實上,他們也基本上是循此而複人生之旅的,從早年蔣經國去蘇聯學政治,蔣緯國赴德國習軍事,直至晚年,蔣經國父業子繼,接任“總統”,蔣緯國上將“監國”,文武異途,一主政,一主軍矣!
(任聯勤總司令(右)和三軍參謀大學校長的蔣緯國)
就蔣經國、蔣緯國兩兄弟各自的生活經曆而言,蔣經國的前半生是苦多於甜,而蔣緯國則是後半生逆強於順,其中因素,有人為,也不乏時勢使然。
在蔣經國、蔣緯國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時代,兄弟倆相處得十分融洽,彼此感情很深。然而,蔣家王朝畢竟是家天下,老主人也好,少主人亦罷,最高權力總歸是一人在握。因而,當1937年蔣經國從蘇聯歸來,1940年蔣緯國自美國而返,即使他們自身並不自覺,“擁長”與“擁小”者已在他們周圍劃出了陣線,隨著蔣經國、蔣緯國兄弟倆各自的羽翼漸豐、根基日穩,他們之間被“權”所撕扯開的“裂痕”也就越來越深。
蔣緯國雖然因“不解的身世”在蔣家的地位頗為“尷尬”,不像他哥哥蔣經國那樣,一般無疑認定為蔣介石元配夫人毛福梅所生的嫡長子,譜牒斑斑曆曆、在在可考。但是由於蔣介石、蔣經國父子一度失和,蔣經國經年滯留異域,蔣緯國則長期隨侍於蔣介石左右,享受到的父愛遠較其兄蔣經國為多。在蔣家,性格開朗、富有情趣的蔣緯國比起少年老成、城府很深的蔣經國,更惹人喜愛。蔣介石的“正牌”夫人宋美齡一直就是遠經國而近緯國的。而且,蔣介石身邊的許多人,對有過“十年紅色蘇聯經曆”的蔣經國,一直戒心重重。他們寧願看到蔣家王朝的權柄最後傳給“四年法西斯教育”的蔣緯國。因而,很長一段時間裏,對於“老二得寵”這個說法,人們相信並不僅僅是傳言。
然而,畢竟蔣介石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孝子”,雖然他也曾接受過基督教的洗禮,但是朱熹、王陽明、曾國藩這些蔣介石的偶像人物所灌輸給他的“正統”觀念早已是“百毒不浸”。蔣緯國“可愛”亦“可教”也,可終究隻是摯友之子,況一直隨侍在側,順境而行,缺少多方麵的曆練,性格外露而不堅毅,不堪以大任;而蔣經國雖一度失和於蔣介石,但畢竟是血親之子,且多年獨闖天下,逆境磨礪,氣度沉穩而胸襟開闊,為人處事頗有其父之風。所以,當抗戰初年,蔣經國、蔣緯國先後從國外歸來後,蔣介石在“孰重孰輕”的問題上,如果還不能說有十分明確的傾向性態度,對兩兄弟都是悉心培植的話,那麽,至少可以說明的是,蔣介石把蔣緯國仍交姚冶誠撫養,應該說已是對可能出現的“兄弟鬩牆”而“防患於未然”之舉措!
宋美齡不喜歡蔣經國,但對蔣緯國卻疼愛有加,這在國民黨內已不是什麽秘密。宋美齡財多勢眾,權傾一時,如果將蔣緯國交宋美齡撫養,有朝一日宋美齡要擁立蔣緯國接班,局勢的演變就很難預測了;姚冶誠無權無財亦無勢,由她來充任蔣緯國的“養母”,諒不至於對蔣經國的“子承父業”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威脅。後來事實的發展也充分證實了這一點!
國民黨偏安台灣後,蔣經國的“準接班人”之勢已初呈端倪,蔣介石在黨、政、軍係統全麵扶持蔣經國出掌實權,而蔣緯國的發展則被囿限在軍界。
1950年,台灣國民黨裝甲兵司令徐庭瑤退役,蔣緯國以少將軍銜代理裝甲兵司令之職。1953年,蔣緯國暫離裝甲兵,隨台灣國民黨國防部作戰次長徐培根中將赴美國人陸軍指參學院正規班及防空學校飛彈班研修,1954年秋返台後奉調為國防部少將高級參謀。自1955年1月起,在參謀本部曆任第三廳數屆副廳長。1958年4月1日,出任國防部第五廳少將。同年8月,國防部改組,第五廳裁撤,蔣緯國再度被調回裝甲兵部隊任司令,連續兩屆留延,直至1963年,奉調離開裝甲兵部隊,出任陸軍指參大學校長。1961年蔣緯國以45歲之齡晉升為陸軍中將。至此,蔣緯國在少將軍銜上已幹了整整12年,而其兄蔣經國早在l950年41歲出任國防部總政治部主任之時編階己是三星二級上將。軒輊何其分明!尤其是到了1964年,“湖口兵變”的突發,更成為蔣緯國政治生涯的一個轉折點。
1964年1月,裝甲兵副司令,長期與蔣緯國共事的趙尚誌在湖口發動兵變,牽涉到蔣緯國,蔣隻有“自請處分”,到大學任教,又當了十四年中將。
(湖口事件後的蔣緯國。)
1964年1月21日上午10時左右,台灣國防部裝甲兵副司令趙誌華在湖口裝甲基地,主持例行的裝甲第一師的戰備檢查時,突然發表令人意想不到的演說。主要內容為:“一、國際形勢不利於台灣當局,世界各國爭相討好共產黨,外交有陷於孤立的危機,當局官員沒有處理外交的能力,竟有人提倡‘兩個中國’的論調。二、高級軍事將領,隻顧自己生活享受,不顧部隊生活。身為‘總統府’參軍長的周至柔,養的狼狗每月吃的東西比一個連的夥食費還多。社會上進行的‘台灣小姐’的選拔,無異鼓動奢糜生活,也淪為高官子弟追逐的對象。三、裝甲部隊是‘國軍’精銳,也曾是戍守台北市的‘禦林軍’,理應挺身而出。”
副司令滿懷激情的演說,台下人聽得瞠目結舌。趙誌華見反映冷漠,又高喊“誰敢跟我去?”還是沒有回音。他又掏出手槍,對空開了兩槍,再叫“誰敢跟我去?”台下終於有了反映,先是一位老士官走出隊列,高喊“副司令說得對,我跟你一起去”!隨後是一位軍內特務、“政工少尉”張民善也走上講台,表示願意追隨副司令,以接近趙誌華。就在趙誌華表揚二人的同時,張民善一把抱住趙誌華,一邊高喊;“抓起來。”在一些人的配合下,把趙誌華製服。操場上的部隊官兵在“師長”徐美雄的指揮下,開回各自營區。
趙誌華被抓時,湖口基地外麵已是天翻地覆,亂作一團。就在趙曆時一小時餘的演講之初,基地執勤人員聞聲不對勁,就已逐級上報。當裝甲兵謀反的消息傳到參謀總部時,參謀總長彭孟緝、陸軍總司令劉安祺不在台北,事實上已經接替梁序昭為國防部副部長的陸軍二級上將蔣經國在接到報告後,立即下令湖口以北的陸軍及裝甲兵進入各自臨時陣地,隨時準備阻擊任何北上的坦克和裝甲車。如狙擊不成,則炸毀台北市西南麵的“中興”、“中正”、“台北”等大橋,以確保台北市乃至國民黨政府、總統府的安全;同時命令桃園、台中機場的空軍機群進入戰備狀態,隨時準備配合陸軍阻止叛軍;還因裝甲兵總司令郭東暘不在青東崗總部,命令參謀長金仲臣和政戰主任武宦宏坐鎮,並由前裝甲兵總司令、現陸軍指揮參謀大學校長蔣緯國負責聯係和協調。
不到二小時,已經確證僅是趙誌華一人口頭兵變,而非裝甲兵謀叛,事態很快平息,沒有形成武裝衝突。
以上就是震驚台灣島的“湖口兵變”。20餘年來,人們一直圍繞著兩個問題進行議論,一是趙誌華事變算不算政變?二是蔣緯國以後的遭遇。
趙氏演說是武裝兵變嗎?趙誌華被捕後,並未依“軍事刑法”規定的“叛亂罪”起訴,而是以違反軍紀案處理。他如果真是要率領裝甲兵叛亂,必死無疑,可最後定為“無期徒刑”,14年後“保外就醫”,1982年病故,其妻子及女兒早已獲準移居美國。以上處理結果說明不是兵變。1988年3月間,蔣緯國在其兄蔣經國死後僅兩月,就在一次台灣大學舉行的國際學術會議上公開說:“‘湖口兵變’,絕非事實。”“全是外界訛傳,不足睬信。”
非“兵變”,那是什麽呢?據當時在場的一位將軍說:“所謂‘湖口兵變’,根本談不上是有計劃、有預謀的‘兵變’,僅是趙誌華將軍的個人事件。”趙誌華為中央軍官學校10期生,後又到美國西點軍校專攻裝甲作戰,抗戰時參加駐印遠征軍作戰,編入新一軍裝甲團,抗戰勝利後被蔣緯國收編到裝甲兵部。淮海大戰時已經官至上校,曾被共產黨俘虜。1949年4月間逃到香港轉台灣,找到老長官蔣緯國以後,又官複原職,出任“裝甲旅上校旅長。”
在逃台初期的軍隊整編中,裝甲兵編為2師4旅。經蔣緯國直接向蔣介石保薦,趙誌華升為裝甲第一師師長,“兵變”前已經是裝甲兵少將副司令。他當第一師師長時,治軍嚴格,管理有方,多次受到台灣軍事當局的嘉獎。一度任過裝甲兵總司令的胡忻曾誇獎趙誌華是“深得蔣緯國將軍的真傳”。
趙誌華是東北人,為人耿直,說話坦率,對國民黨內尤其是上層的墮落,對社會上尤其是官場的腐敗,深有感受。平時積怨甚多,終於導致發表批評時政呼籲裝甲兵責無旁貸地站出來“清君側”與“肅腐敗”的“一·二一講話”。在獄中趙誌華又給蔣緯國寫了《萬言書》,列舉出部隊夥食差、高級將領生活奢糜、人事升遷浮濫、選拔“台灣小姐”等時弊,把“一·二一講話”係統化、具體化,申訴情緒激昂。要說他煽動造反、預謀叛亂,真是冤枉了他。趙氏完全是出於對蔣家王朝的忠誠,是為了盡可能地減少國民黨的惡習。
蔣介石在看到《萬言書》之後,認為趙誌華隻是基於一時之激憤,並無明顯的叛亂意圖,所言又充滿效忠之情,乃從重臣們的槍口之下救下趙誌華一命。但沒有寬容趙誌華的魯莽行為,不能不考慮到萬一“裝一師”的坦克、裝甲車開到台北,則混亂的程度非趙誌華所能控製,造成的後果將不堪設想,故為了堵截此類事再發生,防止此類人再出現,特把趙交軍法部門判處無期徒刑。
蔣緯國在後來評價此事時說趙誌華是“動機單純,方法錯誤”。關於趙誌華留下的疑點是:他身居高位,官階不低,為何幹此類既無成功把握,又有殺頭之險的政治遊戲呢?綜合起來說,關於“原因”不外乎有:一是升遷不成,如他昔日的部屬郭東暘在1963年1月蔣緯國離開裝甲兵總部後,接任裝甲兵司令,“趙副司令”當然不服氣;二是買住房向官方借錢未準,有怨氣;三是郭東暘並不把這個“老副司令”放在眼裏,趙誌華雖為“副司令”,可實權全在郭手中,心中難免有不滿之情;四是對上層腐敗看法甚多,不吐不快;五是他過高估計自己在舊部“裝一師”中的影響,以為隻要振臂一呼,就會追隨成群,坦克、裝甲車就會浩浩蕩蕩殺向台北,貪官汙吏就會束手就擒。所以在毫無組織準備、沒有聯係一兵一卒、也沒有調查摸底的情況下,臨時、突然發表演說,進行煽動。可講演剛完,自己也成為階下囚。對以上一切,趙誌華在獄中所寫的《湖口兵變真相》手稿中曾加以詳細描述,可惜的是隨著他的病故,手稿也已丟失。
“湖口兵變”嚴重牽涉到蔣緯國。對蔣緯國的影響程度,取決於他與裝甲兵和趙誌華的“不正常”關係到什麽程度。人所皆知,蔣緯國曾把“裝甲兵”當作“第二生命”。在台灣國民黨的裝甲兵發展史上,他是個重要人物,曾一手完成了裝甲部隊逃台後的恢複、整編、發展工作。在“湖口兵變”前國民黨退台15,他當了10年的裝甲兵司令,大大超過了國民黨軍界各軍事主官任期2年的規定。
對於裝甲兵,蔣介石感到很矛盾。從固守台灣的角度講,坦克和裝甲車無疑是一支反登陸、衝擊登陸之初還不堅固防守力量的對方灘頭陣地的最好的裝備。同時在其他軍兵種或陸軍部隊出現叛亂時,裝甲兵更是一支最快最有效的鎮壓力量。所以裝甲兵被台灣軍界和社會上稱為“禦林軍”、“典衛兵”。可從內部嘩變的角度講,裝甲兵又是一支最危險的力量。它不需要空軍、海軍那麽多的後勤單位和複雜的技術、通訊設備,行軍速度快,因此它的機動性極強;它火力集中,殺傷力大,因此它的進攻性也極強;它自身具有相當的防禦、保護能力,再加上機動性、進攻性極強,所以不像其他軍種那樣容易狙擊和互相製約。尤其是台灣島南北長約800公裏,寬約300公裏,坦克部隊在晝夜間能橫掃來回。如果裝甲兵叛亂,台灣當局將無法收場。
對這樣一支裝備1000輛各類雜牌坦克、裝甲車的特殊部隊,蔣介石無法放心,故讓小兒子蔣緯國出任裝甲兵司令,以保證裝甲兵不出差錯。盡管裝甲兵歸蔣家人管,但由於裝甲兵總部設在台北,駐紮“總部”內的坦克、裝甲車的炮口對著台北市,社會上關於“裝甲兵要造反”的傳聞一直不斷。在1953年蔣緯國短期調離裝甲兵總部時,裝甲兵總部也由台北遷往台中。蔣介石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在裝甲兵如有異動時,台北方麵能夠為研究對策、實施應變措施、調兵遣將爭取時間。“湖口兵變”時,則可看出蔣介石把裝甲兵調出台北的“高明”之處:趙誌華還在鼓動、演說之際,湖口通往100公裏外的台北的所有路口、要地、橋梁都已被忠於蔣經國的部隊所占領。即使趙誌華鼓動成功,率領坦克出營,即使能打到台北,那已是曆經苦戰、傷痕累累,也已事成強弩之末難以再戰了。
蔣緯國以“總統之子”的身份,長期經營裝甲兵,“裝甲兵部”成了他一人獨霸的勢力範圍,他人不敢染指。甚至無處不到的蔣經國在“湖口兵變”之前也從未跨入裝甲兵營區一步。裝甲兵內部的人事關係、軍官晉升都是以“司令”為中心,唯蔣緯國的意誌行事。鑒於這一現實,“湖口兵變”後,蔣經國直接指導裝甲兵的清理、整頓,名為清除趙誌華的影響和勢力,實為把蔣緯國建立起來的勢力範圍一網打盡,裝甲兵從此轉到蔣經國的門下,蔣緯國和裝甲兵的關係就此結束。
“湖口兵變”之前,蔣緯國除與裝甲兵關係密切外,與趙誌華的關係更親密,兩人合作長達20餘年,蔣緯國對這位西點軍校畢業生的信任程度,遠遠超過對黃埔係、中央軍校係學生的信任。趙誌華在“總司令”的栽培下,穩且快地上升。特別是在1950年間,作為淮海戰場上共產黨俘虜的趙,能夠到台灣官複裝甲兵上校旅長,則完全是蔣緯國在起作用。惟一給兩人友誼留下的遺憾,是1963年蔣緯國離開裝甲兵總部時,在蔣介石、蔣經國精心安排下,趙誌華沒有能夠成為蔣緯國的接班人,而是讓郭東暘領先。湖口事發,蔣緯國不顧自己的困境,盡可能地為趙辯護,認為當事人行動屬於莫名其妙的精神不正常行為,不必送軍事法庭,關進精神病院即可。趙入獄後,蔣緯國經常去看望,親自安排趙的妻室兒女赴美定居。安排趙保釋出獄就醫。趙病故後,當時身為台灣“聯勤總司令”的蔣緯國還親自出麵料理喪事。
有以上兩層關係,盡管蔣緯國離開裝甲兵已經一年有餘,但“子弟兵”鬧事,作為“老長官”的他難逃其咎。“湖口兵變”發生,蔣緯國立即向國防部長俞大維“自請處分”。俞部長雖為蔣介石所信任的重臣,連任11年的國防部長,可也不敢處分蔣緯國,隻是上報蔣介石,由“總裁、總統”裁決。
由於宋美齡出麵為蔣緯國後援,蔣介石沒有公開處分蔣緯國,而且也緣宋美齡的力保,主事者趙誌華這位蔣緯國的老部下,由死刑改判為無期徒刑,所牽涉的30餘位將領,也個個都在“原職待退”。但是,蔣緯國就此失信、失寵於蔣介石。疑心極重的蔣介石決定剝奪蔣緯國的帶兵權。這樣,蔣緯國在蔣介石的最後10年間,實際的部隊指揮權已不複存在,隻能是拿著筆杆教鞭,在軍校裏紙上談兵,並且一直得不到提升,在中將階銜上的一滯又是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