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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有福相無福命的妻子毛福梅

  毛福梅是蔣介石的第一個妻子,比蔣大五歲,結婚之時蔣還是頑劣少年,新郎與人搶蒂頭,真應了奉化民諺“新郎拾蒂頭,夫妻難到頭。”

  毛福梅是蔣介石的結發之妻,生於1882年(清光緒八年),卒於1939年。從19歲進蔣門到45歲被休,她與蔣介石的夫妻名分不過維持了26年。

  毛福梅是奉化岩頭人。毛福梅的家是岩頭一帶的望族,其祖是清代恩貢,遺有田產,工字形的獨院,是他家老屋,坐落在溪西。其父毛鼎和是族中長輩,素有聲望,擅經商理財,開著爿祥豐米行和一家南貨店,家底殷實,稱“祥豐先生”,他娶萬竹箭嶺村人王氏為妻,生有兒女各二:長子毛怡卿,次子毛懋卿;長女毛英梅,次女毛福梅。

  毛福梅原名馥梅,後來鄉間人叫不慣這文縐縐的名字,就叫她福梅、福美或福妹。毛福梅出生時,算命先生說她是一顆“福星”,因此自幼深得父母寵愛,被視為掌上明珠。毛福梅長大成人後,出落得亦頗有“福相”,寬眉大耳,且性情隨和,事親極孝。毛鼎和一心想為她挑一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論嫁娶,而不使愛女受委屈,但此窮鄉僻壤中,欲遂此願談何容易!因此,直到毛福梅年屆19,尚待字閨中。

  毛福梅後來之所以嫁給了蔣介石,中間有一個頗為曲折的故事。蔣介石過於頑劣,王采玉實在對這個野馬一般的兒子難以訓教,養他14年,沒有一天不在惶惶不安中度過。兩歲時,他在吃午夜飯時曾異想天開把一根筷子插進喉嚨,差點一命嗚呼。

  5歲那年,他偷偷爬上又高又大的“七石缸”,想學猴子水中撈月,結果身子倒栽進水缸裏幾乎淹死。

  6歲,祖父蔣玉表帶他到法華寺禮佛,他不好好走路,東奔西竄,失足墜下山穀,右額受傷。

  到了七八歲,進溪口鎮私塾讀書。誰知他絲毫不受約束,同小朋友在一起,任意打罵吵架。一放學,就同放牛頑童去野外山坡上舞刀弄棍,仿效軍隊打鬥廝殺。他自封為大將,常把別家孩子打得頭破血流。被打孩子的父母上蔣家告狀,做母親的隻好向人家賠不是,送上糕點才平息小孽畜欠下的債。從此,蔣介石也得了個“瑞元無賴”(瑞元,蔣介石的乳名)的綽號。

  蔣介石14歲的這一年春天,王采玉實在心力交瘁無法管教這孩子,隻好把兒子送到榆林村表兄陳春泉辦的私塾裏。

  蔣介石到陳春泉的私塾讀書後,學業上倒有些進步,人也漸漸長大懂事起來了,不過,14歲的孩子,竟想討堂表妹毛阿春做老婆。

  這風聲傳到溪口王采玉耳中,她就把這件事去同母親訴說。這位外婆聽了,不光不氣惱,反而喜滋滋地說:“阿玉喲,這是喜事,外孫既有這種心思,就會聽女人的話了。你何不早點娶個媳婦來,給這匹小馬套上籠頭,以後就野不到哪裏去了。”

  王采玉仔細一思忖,覺得母親的話也有道理,就立即行動,托了一個媒人到岩頭阿春的母親蔣賽鳳處提親,蔣賽鳳一向對蔣介石印象不佳,視此事為辱,一口回絕媒人:“瑞元這個無賴,他娘還當作寶貝似的,我看以後是個不成器的敗家子,我的女兒豈嫁給他。”話說得很不中聽。王采玉一向“望子成龍”心切,遭此譏諷,深受刺激:“你是蔣家自己人,不願把女兒嫁給我兒子,倒也罷了,為何還要出言相譏。我到非要在岩頭毛姓中擇一門戶相當、入品俱佳的閨女為媳婦不可。”當下,王采玉即去榆林拜訪表兄陳春泉,請他幫忙物色。

  陳春泉在鄉間頗有聲望,與岩頭士紳之家多有交誼,幾經斟酌,擇定毛鼎和之次女毛福梅,並做成此媒。毛鼎和之所以同意這門親事,有自己的打算:蔣家早年曾是溪口縉紳首戶,如今雖已家道中落,但名望猶在;蔣介石6歲讀書,性雖頑劣,但人極聰明,前途不可量;蔣母為人厚道賢德,教子有方,蔣介石事母孝順,有其母必有其子。而王采玉之所以接受大蔣介石5歲的兒媳,也是考慮到早娶一個懂事能幹的大媳婦,既可為家務分勞,又可幫助自己管束頑劣的兒子,還可早日抱孫子,一舉三得。

  王采玉高高興興趕回溪口,去操辦彩禮,準備擇吉下聘,張羅成親。1901年冬天,15歲的蔣介石結婚了,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溪口豐鎬房為蔣介石的結婚典禮忙得不亦樂乎。早在吉日良辰選定前,豐鎬房已張燈結彩,賓客盈門,一提提賀禮挑進門,賬房忙著登記禮單。溪口一條街上,家家戶戶都在談論蔣介石的婚事,都擁在蔣家祠堂門口爭著一睹新娘子的風采。

  毛家也忙開了,擇定吉日以後,毛家的內親外戚、新朋舊友,送賀禮的送禮,幫著操辦嫁婦的辦嫁妝。毛盧和夫婦務必要在嫁妝上爭點麵子,以免女婿將來瞧不起女兒。

  出嫁那一天,長長的山道上是一列溢金流彩的隊伍。當一長列嫁妝抬進沿溪的街上時,觀者塞途,無不嘖嘖稱讚。

  瑣呐聲中,一乘4人抬的雕花帔彩的花轎來了。毛福梅,鳳寇霞帔,端坐在花轎之中,懷裏緊緊裹著近百隻紅雞蛋,手中抱著一隻首飾箱。轎外樂聲沸天,爆竹震地,好不熱鬧。

  這個時候,蔣宅豐鎬房的老店屋裏早已紅燈高照,賀客雲集,一齊等候在門口,翹首望著山道方向,等待花轎到來。

  蔣介石已穿戴停當,佇立在母親麵前,聽她最後一次吩咐。

  爆竹齊炸,人聲喧嘩,毛福梅在喜娘和引轎娘子的攙扶下走出花轎,踏著花氈,低垂著頭跨進蔣氏祠堂。

  這一天,最自在的要數新郎倌蔣介石了。畢竟還是個孩子,他見由於自己成親,竟邀集了那麽多親朋好友來他家來熱鬧,大家都把他當成了太陽一般圍著轉,好不自在喲。

  隻是有一點使他不高興,拜堂時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拜,得聽讚禮生的指揮。他習慣於指揮別人,在各種場合都要顯出自己超過別人。今天這種場合正該露一手給別人看看,如今反而聽別人指揮,真沒勁。要不是娘一再告誡,他才不這樣順從哩。

  好不容易等到拜完天地,讚禮生剛剛唱完:“新郎新娘入洞房——”毛福梅像個溫馴的小綿羊,在伴娘的攙扶下向新房走去,新郎卻一轉眼不見了。

  蔣介石沒有陪新娘進新房,而是把戴在頭上的新紅頂瓜皮帽一摘,提起紫紅色新綢切花長袍的前襟,塞在大紅腰帶裏,一溜煙衝出大門,跑到街上去搶爆竹了。

  街上,吹鼓手和執事們正在門口一麵吹打,一麵放爆竹,引得一群小孩子你搶我奪快活得不亦樂乎。沒想到蔣介石來到這群孩子中,搶得比誰都歡。

  這時候,王采玉已被總管請到喜堂正中的紅木交椅上,兩旁依次坐著蔣介石的各房長輩。大家正襟危坐,顯得威嚴而又神聖,準備接受新郎引著新娘雙手奉獻的蜜糖桂花茶。這是奉化舊式婚禮中的一個重要環節:新娘獻茶。能在這個場合裏吃茶的固然十分榮幸,但代價也是夠大的:人人手裏得攥一份厚厚的見麵錢,在新娘獻完茶之後,新郎端著茶盤來收空杯子時,把見麵錢放在茶盤上。

  王采玉和長輩們在堂上左等右等終不見新郎引新娘進堂來獻茶,十分納悶。王采玉出去一看,這個不爭氣的小冤家正在和一群孩子們搶爆竹頭。奉化風俗“新郎拾蒂頭,夫妻難到頭”。

  見到母親生氣,蔣介石知道事態嚴重了,急忙丟下爆竹,回到上房,跪在娘的麵前。

  王采玉本想用竹片狠狠打他一次,可見他跪在自己麵前心又軟了。

  毛福梅雖端坐在新房的床邊,低著頭不說也不笑,但進進出出的女賓們還是把外麵的情形傳了進來。當她聽說自己的丈夫不領著她去向長輩敬茶而到街上去搶爆竹時,她真是驚愕失望。丈夫雖然比她小5歲,不像大人那樣懂事,但萬萬沒料到竟是這樣一個不懂禮儀的頑童。

  新婚之夜,席終人散,蔣介石才進新房來。進房以後,把門重重地關上,就和衣倒在床上。看來他這一整天已在這場結婚遊戲中玩得精疲力竭了。

  夜闌人靜,街上傳來清脆的梆子聲。蔣介石在床上睡得很熟,發出香甜的鼻息聲。毛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望著睡在床上的丈夫,委屈的眼淚奪眶而出。她隻好衣衫不解,默默地靠在椅子上恍恍惚惚地度過這新婚之夜。

  奉化風俗,男女成親之後,開春正月初二那天,新女婿須去嶽家拜歲,嶽家族裏照例要請“生頭女婿”吃飯,叫做“撥食”。這一禮節男女雙方都十分重視。男方必須帶去許多禮物,如桂圓、紅棗、糖果、糕點等,饋送給女方的長輩,作嶽父母的則要備辦豐盛酒席招待。然而,玩心甚重的蔣介石並沒有把第一次登門看得十分重要。他隨蔣氏家族的花燈會從溪口到各村“串演”,直到傍晚才到了岩頭,而且所有禮物也都放進了向各村族長拜歲的紅倉堆裏。毛鼎和見讀了9年書的蔣介石也混雜在此“打秋風”的隊伍裏,惱怒異常,劈頭蓋臉地訓斥了“生頭女婿”一番:“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還有臉上門來出醜?蔣毛兩家的門風都給你敗光了!”當然,毛鼎和的這番辱罵,也惹惱了生性梗倔的蔣介石,自此,翁婿失和。雖然以後雙方麵上還一直保持著客套,但蔣介石在心底裏一直未曾釋懷。蔣介石發跡之後,有一次回家鄉,在雪竇山妙高台別墅休養,毛鼎和曾坐轎去探視,蔣介石卻推故未見,隻吩咐侍衛官轉告毛福梅,送2000塊銀元作答。

  毛福梅為豐鎬房主人,操持家務,盡心盡職,生一子經國,後蔣氏與其離婚,毛堅持離婚不離家,對宋美齡亦十分友善。

  毛福梅嫁給蔣介石,是由雙方家長做主包辦的舊式婚姻,毛氏又是纏足的舊式家庭婦女,年紀比他大,長得又不是秀外慧中。因此,結婚以後,夫妻二人感情極其一般,蔣介石對她很淡漠。所幸毛福梅心地寬厚,性情柔順,“大姐姐”般地悉心照顧心無定性的小丈夫,事夫維謹,同時盡心盡力地輔助蔣母操持家務,極具孝道,深得王采玉疼愛。1903年以後,蔣介石到縣城鳳麓、龍津兩個新式學堂學習,接受新學知識。王采玉同時把新媳婦也送到縣城伴讀,並讓她進入作新女校學習文化,以利於相夫立業。這樣,21歲的毛福梅開始了她的“蒙童”生涯。

  1905年,蔣介石到寧波箭金學堂從學於顧清廉時,再次攜毛福梅同往陪讀。這一時期,是蔣介石、毛福梅夫妻生活中最值得回戀的一段“蜜月”,朝夕處相,感情頗為融洽!可惜,好景不久,1906年,蔣介石考入浙江武備學堂,再送保定軍校,後又出洋留學,回家鄉相聚的時日就為數不多了,他又恢複了以往對毛福梅若即若離的態度。

  蔣母為蔣介石娶年齡大一些的媳婦,原有早日抱孫之心,但多年不見生育,未免有些心焦。後來知道毛氏終於有孕了,她喜形於色,關懷備至。那時蔣介石在日本留學,寒假歸來探親,夫妻之間偶爾因故爭吵,毛氏頂撞幾句,他一時性起,竟拳打腳踢。當時毛氏懷胎已七八個月,被踢之後悲傷已極,倒在床上哭泣,開始不覺十分疼痛,片刻之後加劇了。王采玉聞聲趕來,大罵蔣介石,命他趕快請醫生診治,服藥安胎,但已無效,當夜就小產了。蔣母傷心至極,痛責蔣介石,曉之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道理。蔣介石自己沒有多少日子好活,她要蔣介石親口向她認錯,並向她保證在她死之後,要與毛氏好好過日子。蔣介石見母親身體日漸衰頹,為免使母親傷心,他一一答應下來。當夜深人靜時,蔣介石捫心自問,也覺得有些事做得過分了。他在1921年5月的日記中寫道:“我待毛氏已甚,自知非禮。”“以後,對母親及家庭問題,總須不出惡聲,無論對內對外,憤懣無似之際,不伸手毆人,誓守之終身,以贖昨日彌孽也。”

  1921年6月,蔣母王采玉溘然長逝,毛福梅成了豐鎬房名副其實的女主人。雖然外有總管,內有賬房,但她事無巨細,均插手過問,裏裏外外一把手,深得蔣家上下之敬重。然則,蔣母逝世,畢竟使毛氏失去了最強有力的依傍,使原本就不滿於這樁舊式婚姻的蔣介石,更加為所欲為。11月,蔣母的喪葬大典方畢,蔣介石就正式向毛福梅提出離異的要求。

  原來,在姚冶誠之後,蔣介石在上海又覓了新歡陳潔如。蔣母在世時,他們已經同居,蔣介石怕惹麻煩,引起王采玉不快,故秘而不宣。蔣母既歿,便無所顧忌。他召來毛福梅與蔣經國、姚冶誠與蔣緯國,宣讀了他早已擬好的與妻妾脫離家庭關係的聲明。隨後,又寫信給毛福梅的二哥毛懋卿,提出與毛福梅離婚。

  由於毛福梅堅決反對,鄉裏親朋故舊均不認可,加上蔣介石此時並未最後下定決心與毛氏脫離關係,隻是為了對新婚夫人陳潔如有個交待,所以,“離異”之說僅走了一下形式,並沒有采取實質性的行動。受阻後,由於陳潔如不再堅持,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蔣介石與陳潔如的事實婚姻,迫使毛福梅不得不接受她與蔣介石離婚的事實。她隻能默默地在溪口豐鎬房老宅操持家務。

  1927年,蔣介石登上了中國政治舞台的中心位置,決定向當時最具財、權、勢,當然也是才、貌雙全的宋家三小姐宋美齡求婚。但宋家有言在先:蔣介石以往的一切婚約必須解除,然後“蔣宋聯姻”才可付議。蔣介石再次麵臨著廢糟糠之妻的難題,令他頗感棘手。

  蔣介石事母極孝,毛福梅是王采玉親自做主包辦的明媒正娶之結發妻子。自古有訓:糟糠之妻不下堂。而且毛福梅又為蔣介石生了正宗嫡嗣蔣經國,名正言順。毛福梅人蔣家幾十載,上敬長者,下慈晚輩,對於蔣介石的屢屢“外遇”,亦多息事寧人,委曲求全。蔣介石停妻再娶,於情於理,均無以論。蔣介石也自知心虧,隻能寄望毛氏再一次“顧全大局”。

  蔣介石首先致函奉化縣長:“請許可與夫人離婚。”隨後親自回溪口強迫毛氏辦理離婚手續。為了有回旋的餘地,由蔣介卿代表蔣介石出麵和毛福梅以及毛家商談,但遭拒絕。毛氏表示:堅決不出蔣家老宅!毛家亦態度明確:“福梅是嫁出去的囡,潑出去的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活著是蔣家人,死了是蔣家鬼。”

  事情鬧成僵局,蔣介石隻得請出毛福梅以及毛家一向敬重的孫琴風來做說客。最後,由孫琴風兩頭擔保,達成了離婚協議:僅是名分上的脫離關係,離婚不離家,毛福梅仍是豐鎬房之主婦,蔣經國依舊正宗嫡嗣,記於毛氏名下。毛福梅抱著“寧可人負我,我不負人”的態度,在協議上簽了字。在此之前,蔣介石的另外兩個妻子姚冶誠、陳潔如也都被蔣所棄。1927年9月28日、29、30日3天蔣介石在上海《民國日報》等報刊上刊登了一則《蔣中正家事啟事》:

  各同誌對於中正家事,多有來函質疑者,因未及遍複,特此奉告如下——民國十年,元配毛氏與中正正式離婚。其他兩氏,本無婚約,現已與中正脫離關係。現除家有二子外,並無妻女。惟傳聞失實,易滋淆惑,特此奉複。

  並在奉化縣政府備案。蔣介石終於如願以償,迎娶宋美齡為新婚夫人。

  蔣、毛協議離婚後,毛福梅被孫琴風接到蕭王廟暫住,待蔣、宋在上海新婚大典後,毛福梅又回到豐鎬房,主持家務,生活由蔣介石供給。逢年過節,親友往來,一應鄉俗依舊以毛氏為正宗。當然毛氏在蔣家的這種特殊地位,並非蔣介石的寬宏與恩賜,而是毛氏以自己的實際行動爭來的。她在溪口幾十年,被公認為典型的賢妻良母,相夫教子,以禮盡心,足稱楷模,蔣氏族人無不敬重。何況毛氏吃齋念佛,樂善好施,修路、築橋、平糶、賑災,從不後人,鄉鄰莫不感恩。蔣介石離棄結發之不情不義之舉,溪口鄉人與蔣氏族人均不以為然,雖無人敢明言不是,但“腹非”者甚眾。在他們眼裏,人情重於法律,毛福梅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仍然是蔣介石的元配夫人,是豐鎬房理所當然的主婦、當家人。

  另一方麵,毛氏在蔣家這種特殊的尊崇地位之所以得以維持,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蔣經國的態度。蔣介石與姚冶誠、陳潔如結合均沒有生育,新婚夫人宋美齡有言在先不要孩子,領養的緯國非血親,僅有與毛氏所生之經國,是惟一的正宗嫡嗣,而蔣介石又是血緣觀念極重的舊式人物,他無法漠視蔣經國的存在。蔣經國出生後,蔣介石常年在外,很少盡父親之責,蔣經國從小由毛氏撫養,母子間感情甚深。蔣經國長相和為人隨母而不似其父。他從小就十分敏感,性格內向。

  父親、母親間的不斷爭吵,尤其是父親對母親的歧視和虐待,給蔣經國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抹不去的陰影,他對父親隻有畏懼之感,而無親近之心。在蔣介石麵前,蔣經國總是十分拘謹、沉悶,在毛氏身邊則有說有笑。蔣經國對經常以淚洗麵的母親深為同情,每當父母發生衝突時,他總是站在母親一邊,母子倆相依為命。毛福梅在與蔣介石感情破裂後,絕望之餘,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蔣經國的童年時代,有很多時間是在母親的娘家度過的,岩頭風光,給他留下了難以忘懷的美好記憶。

  蔣經國成人後,常對人說:“生我的是溪口,養我的是岩頭。”但是對於蔣經國的培養,蔣介石則有他的一番苦心,希望蔣經國能夠走自己走過的路。所以,在安排蔣經國師從周東、顧清廉、王歐聲等儒生,接受“孔孟之道”的傳統教育“以正其本”之後,很快又把他送往縣城,送往上海、北京、廣州等地進新式學堂,接受新知識,見識大世麵。到1925年,蔣經國15歲那年,蔣介石再送蔣經國遠赴莫斯科,出外留學。這樣,蔣經國就徹底離開了母親,獨自一人在外麵闖天下了。這對於毛氏來說,無疑是最深重的打擊。

  毛福梅自從嫁到溪口蔣家之後,王采玉待她如親生女兒,她在蔣母的熏陶影響之下,也開始皈依佛教。蔣母故後,尤其蔣經國離開家門之後,她一人更是心虔意篤,早晚誦經不輟,祁願兒子早日歸來。蔣經國身雖在外,心卻放不下家中受難的母親,不斷來信加以勸慰。1927年4月,在蔣經國留學蘇聯將近兩年之時,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用共產黨人的鮮血澆鑄自己獨裁政權的寶座。蔣經國在莫斯科發表了譴責蔣介石背叛革命的公開聲明,並宣布脫離與蔣介石的父子關係。同時,給母親寫了一封信,說:“母親多年不幸遭遇,做兒的非常清楚。隻要一提起家裏的事,我心中便充滿了難以形容的煩惱和痛苦。從今天起,我決不再寫信,如果有天我回到家,我答應母親,哪裏都不去,一定先到溪口來看望您。”從此而後,音訊皆無。毛福梅青燈孤守,禮佛誦經成了她惟一的精神寄托。

  1928年,蔣介石首次攜新婚夫人宋美齡回溪口老家拜認祖先。為避免毛氏發難,令宋美齡尷尬,蔣介石先請蔣介卿去豐鎬房化解,同時宋美齡也示好於毛氏,送上人參、狐裘大衣等物品做見麵禮。毛福梅以不變應萬變,泰然處之,將豐鎬房收拾一新以待新客。後來,蔣介石宋美齡住在樂亭別墅。在新人滯留溪口之時,毛福梅每天都叫豐鎬房的廚師蔣小品燒製幾道蔣介石平素愛吃的家鄉菜送至樂亭。如雞汁烤芋艿、黴幹菜燒肉等。還有“米焙漿”,製法是把糯米妙熟,磨成細末,然後放上雞油、麻油、胡椒、筍絲、蛋絲等,用沸水衝調,吃起來香糯爽口,餘味無窮。

  宋美齡平素吃西餐,乍嚐到這些鄉土美味,不禁胃口大開,讚不絕口。自有人樂顛顛地轉告毛氏,毛氏感到一種盡了地主之誼的快慰。當新人離鄉回轉之際,她特地命人揀了一袋最好的芋艿送宋美齡作路彩。據說,宋回到南京公館,也讓廚師燒芋艿吃。可是,燒熟後一放進嘴裏便吐了出來,連說“不對,不對”。蔣見了大笑,說:“芋艿是對的,不過燒法不對。雞汁烤芋艿是我家豐鎬房的拿手菜,一般人是燒不出這種滋味的。”後來,蔣曾派飛機到寧波,命豐鎬房燒好芋艿以專車送到寧波,送上飛機,帶回南京,以供宋美齡再飽口福。

  以後,無論是蔣一人回家鄉,還是攜宋美齡同來,雖然都住在樂亭或慈庵,但毛氏每次都一如既往,精心準備,將豐鎬房整飾一新,並以家鄉菜相待。而蔣介石似乎與毛氏亦形成默契,每天早晨利用宋美齡一向有睡早覺的習慣,踱回豐鎬房看望舊人,用過早點後方回樂亭。毛福梅見到蔣介石,隻提一個要求,那就是盡快將兒子經國送回來。

  西安事變後,蔣經國回故鄉,毛福梅有了一段時間的天倫之樂,後死於日本飛機轟炸之下,蔣經國親書“以血洗血”。

  1936年,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爆發。以此為轉機,全麵內戰結束,國共兩黨開始就實現第二次合作以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問題進行談判。經過國共雙方的努力,斯大利同意送滯留蘇聯12年之久的蔣經國返國。當蔣介石把這一消息告訴毛福梅時,毛氏驚喜得幾乎不能自持。

  1937年,蔣經國攜婦挈子返回祖國,到上海後,才知曉了父親棄離生母另覓新歡的詳情。作為親生兒子,他能想象得出母親心中有多少哀怨積壓著,他恨不能立即去溪口拜見日夜思念的母親。但是,12年曲折坎坷的國外生活,使他懂得了世道的艱辛,他學會了“忍”。他首先向蔣介石這位他十餘年一直視為“革命敵人”而口誅筆伐的父親負荊請罪,求得寬宥。接著,又順從蔣介石的意誌,先行拜認宋美齡為“媽媽”,違背了當初作出的回國後第一件事就是返鄉跪拜母親的承諾。好在毛福梅並沒有計較這些,隻要母子能團聚,她已心滿意足了。當蔣經國回到闊別12年的溪口舊鎮,邁進豐鎬房大門時,母子相見,抱頭痛哭。苦盡甜來,毛福梅終於熬過來了。

  蔣經國為母親帶來了俄羅斯媳婦芬娜、孫子愛倫和孫女愛理。毛福梅認為,兒子雖在國外成了親,孫子、孫女也有了,但回來了,還得照中國規矩,補辦婚禮。這樣才能為族眾所承認。因此,她一麵到各處庵廟燒香還願,一麵大擺酒席。而蔣經國為討母親歡心,亦欣然重新做新郎,再舉大禮。

  蔣經國回國後,蔣介石為了清除他在旅俄期間所受的思想影響,繼續按照自己原定的模式重新教育兒子,特意在溪口給蔣經國一家新修了別墅,為他延聘了國文教師,囑他在家鄉潛心讀書,修身養性。這樣,蔣經國也就有較多時間,與母親團聚在一起了。蔣經國多次去岩頭、葛竹、蕭王廟,尋訪舊跡,拜見長輩。毛福梅變著法子給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女做好吃的家鄉點心菜肴,一家人盡享天倫之樂,其樂融融。

  然而,好景不長,蔣經國返國後不久,抗日戰爭即全麵爆發。武嶺雖好,終非桃源。蔣經國畢竟是熱血男兒,向父親請纓抗戰,被蔣介石派往國民黨江西省主席熊式輝手下去磨礪。這樣,母子再度分離。蔣經國再三勸慰:等他在江西安置下來,立即接母親同去任所。毛福梅則表示,除了短期隨去小住幾天之外,不願意終生離開豐鎬房,她堅信她的虔誠祈禱會給兒子消災禍。為使蔣經國有幫手,她動員了姐姐毛英梅的兩個兒子宋繼堯、宋繼修,二哥毛懋卿等,隨蔣經國去江西任職。大哥毛怡卿的孫子毛彭初,在軍校讀書,蔣經國也從軍校把他調來做助手。

  蔣經國到了江西,先任贛州保安處副處長,繼之又擢升為江西省贛州行政督察專員。蔣經國上任初期,毛福梅舍不得母子再次別離,曾隨兒子去贛南住過幾天。蔣經國新官上任,百廢待興,忙得連吃飯時間都沒有,毛氏閑住著,感到孤單乏味,於是叫兒子送她返鄉,蔣經國無奈,隻好依從。後來,蔣經國屢次要接母親前往江西團聚而不果。

  當時溪口雖無戰火,但正常的生產、生活已大受影響,糧食匱毛氏就和溪口鎮鎮長蔣立祥商量辦平糶,最後派豐鎬房賬房唐瑞福去江西,在蔣經國處分兩次辦來了2500石米,使家鄉暫時度過了難關。受惠人千恩萬謝!

  後來,隨著戰火的蔓延,日本侵略軍日益迫近,溪口隨時都有淪陷的危險。蔣經國放心不下,連連急電相催,並派表兄宋繼修前往迎接。然而,就這個時候,不幸降臨在毛福梅身上。

  1939年12月12日,日本侵略軍的6架飛機突然出現在溪口上空,濫施轟炸,以蔣家故居豐鎬房和武嶺頭文昌閣樂亭別墅為主要目標。毛福梅本來逃出房外,發現房門鑰匙未帶,又急忙回去取。待她再次跑出後門,剛到後牆弄,3枚炸彈便在她們周圍炸開了。與毛氏同時遇難的還有擔任豐鎬房賬房的外甥宋漲生和其他六七人。

  最初大家不知毛氏被炸。日本侵略軍飛機去後,逃出在外的人都先後回去,惟獨不見毛氏,有人以為她暫時躲避在親友家中,立即分頭去尋找。找了兩天,葛竹、岩頭、蕭王廟……到處沒有蹤跡,溪口鎮長蔣立祥隻好向國民黨奉化縣政府求援。奉化縣縣長何揚烈、縣黨部書記汪堅心等聞警報馳赴溪口,得知毛氏失蹤,一麵向省府報告,一麵進一步尋找。經分析,豐鎬房後門被炸牆壁倒塌處有疑,於是雇用了20個民夫,動手扒挖瓦礫。這時,浙江省政府秘書曹鍾麟,奉秘書長李立民之命,代表省府主席黃紹竑,乘車趕到現場。下車後即參加挖掘、尋找。夜幕降臨,首先發現了血肉模糊的董姓教師的屍體,接著,又發現一隻胳膊,上麵戴有金鐲。有人想到胳膊戴有金手鐲的就是毛氏。點起燈火繼續挖掘,果然挖出毛氏的遺體,情狀極慘,大腿裂斷,腸子外流,估計是中彈負傷後,又被壓在倒塌的牆下邊窒息而死的。

  經過商量,請學過醫務的武嶺學校校務主任張愷的嶽父梁祖光為之整理、包紮、化裝,停放在摩訶殿。當地風俗,若是死在室外的人,不得在家祠或家堂停屍,否則便是犯了族規,即使賢德如毛氏,權貴如蔣門,也須遵循不違。好在毛氏生前的大半善舉,如施僧、放齋、念經等,多行於此,與摩訶殿正有不解之緣。

  蔣經國在贛南接到“家裏房子被炸,師母下落不明”的急電後,於12月14日坐汽車,由司機2人輪流駕駛,日夜兼程趕回溪口。他一下車,奔至靈前,撫屍大哭,幾番昏厥過去。據蔣泣訴,本已準備遣人派車迎奉母親去贛州居住,不料稍遲數日,遂致母親遭難,哀悔終身。爾後,蔣經國索要了紙筆,噙淚疾書“以血洗血”4個大字,命人刻在石碑上,立於其母罹難處,發誓要報日本侵略軍殺親之仇。日本侵略軍占領溪口後,將此石取走,搗毀。抗戰勝利後,由國民黨奉化縣黨部書記王思本摹寫一塊樹立。此碑現放在文昌閣“小洋房”內。

  時值烽火遍地,狼煙四起,蔣經國不忍草率處理母親的後事,準備將毛氏靈樞暫厝摩訶殿內,待時局稍定再辦喪葬事宜。他把這一計劃向蔣介石報告,其父諭批:“鑒於戰局動蕩,總以入土為安。”這12個字,也替代了蔣介石對發妻毛氏的一紙祭文。

  蔣經國既要對母親負責,又不能違父親旨意,隻得在有限的條件下盡力而為了。他請多名風水先生踏勘風水寶地,但均無合意之處。有一位楊壽祺先生說:“高山見平地有大地,平地見高峰也有大地。”於是,蔣經國聽從了繼任豐鎬房賬房唐瑞福的建議,決定葬母於摩訶殿所在地鬆養園,並請親娘舅毛懋卿、大姑丈宋周運、小姑丈竺芝珊等人出麵,操持喪儀,從簡完葬。

  但是,對於蔣經國的意見,毛懋卿等人表示反對,認為毛福梅總歸要與她丈夫合葬的,還是暫厝摩訶殿為好。蔣經國拗不過,隻好再發電請示,取得蔣介石的首肯,將毛氏靈柩暫厝摩訶殿內,雇了一個姓李的成童每天上香獻茶,以待清平再行喪葬大禮。

  由於是在戰時,加上公務在身,蔣經國不可能長期滯留在家鄉,在溪口盤桓月餘後,便返回贛南。1940年,蔣經國在贛州舉行了盛大的“蔣母毛太夫人追悼大會”,還在贛江上造了一座“忠孝橋”,以誌悼念。

  1941年夏,奉化淪陷,蔣經國4年不得返鄉。1945年11月,蔣經國在所著《五百零四時》一文中說:“先母罹難,此餘一生最痛心之事,且六年以來,迄未安葬,為人子者,既不能為先母立德業,又不能早日辦妥安葬大事,其何以慰先母之心於九泉之下也。深夜自省,飲淚自痛。”直至1947年冬,蔣經國回溪口親自操持辦理了母親的喪葬大事,才遂了使母親“入土為安”的心願。

  毛氏之墓造在摩訶墓前側,為一圓形黃土墳,周圍用淡紅色塊石砌成。正麵豎一塊約2米高的石碑,碑上刻著7個大字“顯妣毛太君之墓”,是國民黨元老吳稚暉手筆,落款處題著“男經國敬立”。

  蔣介石沒有參加祭奠,宋美齡、陳潔如也沒有出場,僅有姚冶誠派人送了一盒佛經到溪口,在靈前奠化。蔣經國率妻子兒女跪在靈前向致祭的客人還禮。蔣緯國、石敬宜夫妻亦從上海趕來,披麻戴孝。

  1948年,蔣家重修族譜,再次發生麻煩:毛、宋兩人,如何排列?經國、緯國二子又如何上譜?幾經權衡,最後采取了李代桃僵之策,把二子掛在宋美齡名下,作為宋氏所出,而毛福梅則是王采玉的“義女”,即成為蔣介石的“義妹”。對於這件事,蔣經國既肯默認,蔣緯國因為不是毛氏所生,自然更無話可說。

  蔣介石與毛福梅的婚姻,以喜劇始,以悲劇終。綜觀毛氏一生,算不上“紅顏”,隻能說“薄命”。假如,當初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莊稼漢,生兒育女,也許能太太平平過一輩子。可是命運卻把她與蔣介石拴在一起。她對蔣介石可謂一片赤誠,從一而終。也許正鑒於此,蔣介石對毛福梅心頭偶爾也會閃過一絲內疚與同情。毛福梅去世以後,蔣介石也曾親往墓前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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