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1019—1086),字君實,世稱涑水先生,陝州夏縣(今山西夏縣)人。寶元元年(1038)進士。著名史學家,編纂有《資治通鑒》二百九十四卷,對史學影響極大。為文條理通暢,主張文貴於有用,無事於華藻宏辯。著有《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
赤壁之戰
初,魯肅聞劉表卒,言於孫權曰:“荊州與國鄰接,江山險固,沃野萬裏,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今劉表新亡,二子不協,軍中諸將,各有彼此。劉備天下梟雄,與操有隙,寄寓於表,表惡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備與彼協心,上下齊同,則宜撫安,與結盟好;如有離違,宜別圖之,以濟大事。肅請得奉命吊表二子,並慰勞其軍中用事者,及說備使撫表眾,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備必喜而從命。如其克諧,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往,恐為操所先。”權即遣肅行。
到夏口,聞操已向荊州,晨夜兼道,比至南郡,而琮已降,備南走。肅徑迎之,與備會於當陽長阪。肅宣權旨,論天下事勢,致殷勤之意。且問備曰:“豫州今欲何至?”備曰:“與蒼梧太守吳巨有舊,欲往投之。”肅曰:“孫討虜聰明仁惠,敬賢禮士,江表英豪,鹹歸附之,已據有六郡,兵精糧多,足以立事。今為君計,莫若遣腹心自結於東,以共濟世業。而欲投吳巨,巨是凡人,偏在遠郡,行將為人所並,豈足托乎!”備甚悅。肅又謂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子瑜者,亮兄瑾也,避亂江東,為孫權長史。備用肅計,進住鄂縣之樊口。
曹操自江陵將順江東下。諸葛亮謂劉備曰:“事急矣,請奉命求救於孫將軍。”遂與魯肅俱詣孫權。亮見權於柴桑,說權曰:“海內大亂,將軍起兵江東,劉豫州收眾漢南,與曹操共爭天下。今操芟夷大難,略已平矣,遂破荊州,威震四海。英雄無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願將軍量力而處之。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絕;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麵而事之?今將軍外托服從之名,而內懷猶豫之計,事急而不斷,禍至無日矣!”權曰:“苟如君言,劉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橫,齊之壯士耳,猶守義不辱;況劉豫州王室之胄,英才蓋世,眾士慕仰,若水之歸海。若事之不濟,此乃天也,安能複為之下乎!”權勃然曰:“吾不能舉全吳之地,十萬之眾,受製於人!吾計決矣!非劉豫州莫可以當曹操者。然豫州新敗之後,安能抗此難乎?”亮曰:“豫州軍雖敗於長阪,今戰士還者及關羽水軍精甲萬人,劉琦合江夏戰士亦不下萬人。曹操之眾,遠來疲敝,聞追豫州,輕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餘裏,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將軍。’且北方之人不習水戰,又,荊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勢耳,非心服也。今將軍誠能命猛將統兵數萬,與豫州協規同力,破操軍必矣。操軍破,必北還;如此,則荊、吳之勢強,鼎足之形成矣。成敗之機,在於今日!”權大悅,與其群下謀之。
是時,曹操遺權書曰:“近者奉辭伐罪,旌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權以示群下,莫不響震失色。長史張昭等曰:“曹公,豺虎也,挾天子以征四方,動以朝廷為辭;今日拒之,事更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今操得荊州,奄有其地,劉表治水軍,蒙衝鬥艦乃以千數,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陸俱下,此為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而勢力眾寡又不可論。愚謂大計不如迎之。”魯肅獨不言。權起更衣,肅追於宇下。權知其意,執肅手曰:“卿欲何言?”肅曰:“向察眾人之議,專欲誤將軍,不足與圖大事。今肅可迎操耳,如將軍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肅迎操,操當以肅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將軍迎操,欲安所歸乎?願早定大計,莫用眾人之議也!”權歎息曰:“諸人持議,甚失孤望。今卿廓開大計,正與孤同。”
時周瑜受使至番陽,肅勸權召瑜還。瑜至,謂權曰:“操雖托名漢相,其實漢賊也。將軍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據江東,地方數千裏,兵精足用,英雄樂業,當橫行天下,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請為將軍籌之:今北土未平,馬超、韓遂尚在關西,為操後患;而操舍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衡;今又盛寒,馬無稿草;驅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之間,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將軍禽操,宜在今日。瑜請得精兵數萬人,進住夏口,保為將軍破之!”權曰:“老賊欲廢漢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呂布、劉表與孤耳。今數雄已滅,惟孤尚存。孤與老賊勢不兩立。君言當擊,甚與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諸將吏敢複有言當迎操者,與此案同!”乃罷會。
是夜,瑜複見權曰:“諸人徒見操書言水步八十萬而各恐懾,不複料其虛實,便開此議,甚無謂也。今以實校之,彼所將中國人不過十五六萬,且已久疲;所得表眾亦極七八萬耳,尚懷狐疑。夫以疲病之卒禦狐疑之眾,眾數雖多,甚未足畏。瑜得精兵五萬,自足製之。願將軍勿慮!”權撫其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元表諸人各顧妻子,挾持私慮,深失所望;獨卿與子敬與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讚孤也!五萬兵難卒合,已選三萬人,船、糧、戰具俱辦。卿與子敬、程公便在前發;孤當續發人眾,多載資糧,為卿後援。卿能辦之者誠決;邂逅不如意,便還就孤,孤當與孟德決之。”遂以周瑜、程普為左右督,將兵與備並力逆操,以魯肅為讚軍校尉,助畫方略。
劉備在樊口,日遣邏吏於水次候望權軍。吏望見瑜船,馳往白備,各遣人慰勞之。瑜曰:“有軍任,不可得委署;倘能屈威,誠副其所望。”備乃乘單舸往見瑜曰:“今拒曹公,深為得計,戰卒有幾?”瑜曰:“三萬人。”備曰:“恨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觀瑜破之。”備欲呼魯肅等共會語,瑜曰:“受命不得妄委署;若欲見子敬,可別過之。”備深愧喜。
進,與操遇於赤壁。
時操軍眾已有疾疫。初一交戰,操軍不利,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將黃蓋曰:“今寇眾我寡,難與持久。操軍方連船艦,首尾相接,可燒而走也。”乃取蒙衝鬥艦十艘,載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豫備走舸,係於其尾。先以書遺操,詐雲欲降。時東南風急,蓋以十艦最著前,中江舉帆,餘船以次俱進。操軍吏士皆出營立觀,指言蓋降。去北軍二裏餘,同時發火。火烈風猛,船往如箭,燒盡北船,延及岸上營落。頃之,煙炎張天,人馬燒溺死者甚眾。瑜等率輕銳繼其後,雷鼓大震,北軍大壞。操引軍從華容道步走,遇泥濘,道不通,天又大風,悉使羸兵負草填之,騎乃得過。羸兵為人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眾。劉備、周瑜水陸並進,追操至南郡。時操軍兼以饑疫,死者太半。操乃留征南將軍曹仁,橫野將軍徐晃守江陵,折衝將軍樂進守襄陽;引軍北還。
淝水之戰
太元七年,……冬,十月,秦王堅會群臣於太極殿,議曰:“自吾承業,垂三十載,四方略定,唯東南一隅,未霑王化。今略計吾士卒,可得九十七萬,吾欲自將以討之,何如?”秘書監朱肜曰:“陛下恭行天罰,必有征無戰,晉主不銜璧軍門,則走死江海,陛下返中國士民,使複其桑梓,然後回輿東巡,告成岱宗,此千載一時也。”堅喜曰:“是吾誌也。”
尚書左仆射權翼曰:“昔紂為無道,三仁在朝,武王猶為之旋師。今晉雖微弱,未有大惡;謝安、桓衝皆江表偉人,君臣輯睦,內外同心。以臣觀之,未可圖也!”堅默然良久,曰:“諸君各言其誌。”
太子左衛率石越曰:“今歲鎮守鬥,福德在吳,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據長江之險,民為之用,殆未可伐也!”堅曰:“昔武王伐紂,逆歲違卜。天道幽遠,未易可知。夫差、孫皓皆保據江湖,不免於亡。今以吾之眾,投鞭於江,足斷其流,又何險之足恃乎!”對曰:“三國之君皆淫虐無道,故敵國取之,易於拾遺。今晉雖無德,未有大罪,願陛下且按兵積穀,以待其釁。”於是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決。堅曰:“此所謂築舍道旁,無時可成。吾當內斷於心耳。”
群臣皆出,獨留陽平公融,謂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過一二臣而已。今眾言紛紛,徒亂人意,吾當與汝決之。”對曰:“今伐晉有三難:天道不順,一也;晉國無釁,二也;我數戰兵疲,民有畏敵之心,三也。群臣言晉不可伐者,皆忠臣也,願陛下聽之。”堅作色曰:“汝亦如此,吾複何望!吾強兵百萬,資仗如山;吾雖未為令主,亦非暗劣。乘累捷之勢,擊垂亡之國,何患不克?豈可複留此殘寇,使長為國家之憂哉!”融泣曰:“晉未可滅,昭然甚明。今勞師大舉,恐無萬全之功。且臣之所憂,不止於此。陛下寵育鮮卑、羌、羯,布滿畿甸,此屬皆我之深仇。太子獨與弱卒數萬留守京師,臣懼有不虞之變生於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頑愚,誠不足采;王景略一時英傑,陛下常比之諸葛武侯,獨不記其臨沒之言乎!”堅不聽。於是朝臣進諫者眾,堅曰:“以吾擊晉,校其強弱之勢,猶疾風之掃秋葉,而朝廷內外皆言不可,誠吾所不解也!”
太子宏曰:“今歲在吳分,又晉君無罪,若大舉不捷,恐威名外挫,財力內竭,此群下所以疑也!”堅曰:“昔吾滅燕,亦犯歲而捷,天道固難知也。秦滅六國,六國之君豈皆暴虐乎!”
冠軍、京兆尹慕容垂言於堅曰:“弱並於強,小並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複留之以遺子孫哉!《詩》雲:‘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眾!晉武平吳,所仗者張、杜二三臣而已。若從朝眾之言,豈有混壹之功!”堅大悅曰:“與吾共定天下者,獨卿而已。”賜帛五百匹。
堅銳意欲取江東,寢不能旦。陽平公融諫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且國家本戎狄也,正朔會不歸人。江東雖微弱僅存,然中華正統,天意必不絕之。”堅曰:“帝王曆數,豈有常邪?惟德之所在耳!劉禪豈非漢之苗裔邪,終為魏所滅。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達變通耳!”
堅素信重沙門道安,群臣使道安乘間進言。十一月,堅與道安同輦遊於東苑,堅曰:“朕將與公南遊吳、越,泛長江,臨滄海,不亦樂乎!”安曰:“陛下應天禦世,居中土而製四維,自足比隆堯、舜;何必櫛風沐雨,經略遐方乎!且東南卑濕,沴氣易構,虞舜遊而不歸,大禹往而不複,何足以上勞大駕也!”堅曰:“天生烝民而樹之君,使司牧之,朕豈敢憚勞,使彼一方獨不被澤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無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駐蹕洛陽,遣使者奉尺書於前,諸將總六師於後,彼必稽首入臣,不必親涉江、淮也。”堅不聽。
堅所幸張夫人諫曰:“妾聞天地之生萬物,聖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順之,故功無不成。是以黃帝服牛乘馬,因其性也;禹浚九川、障九澤,因其勢也;後稷播殖百穀,因其時也;湯、武帥天下而攻桀、紂,因其心也;皆有因則成,無因則敗。今朝野之人皆言晉不可伐,陛下獨決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猶因民,而況人乎!妾又聞王者出師,必上觀天道,下順人心。今人心既不然矣,請驗之天道。諺雲:‘雞夜鳴者不利行師,犬群嗥者宮室將空,兵動馬驚,軍敗不歸。’自秋、冬以來,眾雞夜鳴,群犬哀嗥,廄馬多驚,武庫兵器自動有聲,此皆非出師之祥也。”堅曰:“軍旅之事,非婦人所當預也。”
堅幼子中山公詵最有寵,亦諫曰:“臣聞國之興亡,係賢人之用舍。今陽平公,國之謀主,而陛下違之;晉有謝安、桓衝,而陛下伐之,臣竊惑之!”堅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
……
太元八年,……秋,七月,……秦王堅下詔大舉入寇,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年二十已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又曰:“其以司馬昌明為尚書左仆射,謝安為吏部尚書,桓衝為侍中;勢還不遠,可先為起第。”良家子至者三萬餘騎,拜秦州主簿趙盛之為少年都統。是時,朝臣皆不欲堅行,獨慕容垂、姚萇及良家子勸之。陽平公融言於堅曰:“鮮卑、羌虜,我之仇讎,常思風塵之變以逞其誌,所陳策畫,何可從也?良家少年皆富饒子弟,不閑軍旅,苟為諂諛之言以會陛下之意。今陛下信而用之,輕舉大事,臣恐功既不成,仍有後患,悔無及也。”堅不聽。
八月,戊午,堅遣陽平公融督張蠔、慕容垂等步騎二十五萬為前鋒;以兗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堅謂萇曰:“昔朕以龍驤建業,未嚐輕以授人,卿其勉之!”左將軍竇衝曰:“王者無戲言,此不祥之征也!”堅默然。
慕容楷、慕容紹言於慕容垂曰:“主上驕矜已甚,叔父建中興之業,在此行也!”垂曰:“然。非汝,誰與成之!”
甲子,堅發長安,戎卒六十餘萬,騎二十七萬,旗鼓相望,前後千裏。九月,堅至項城,涼州之兵始達鹹陽,蜀、漢之兵方順流而下,幽、冀之兵至於彭城,東西萬裏,水陸齊進,運漕萬艘。陽平公融等兵三十萬,先至潁口。
詔以尚書仆射謝石為征虜將軍、征討大都督,以徐、兗二州刺史謝玄為前鋒都督,與輔國將軍謝琰,西中郎將桓伊等眾共八萬拒之;使龍驤將軍胡彬以水軍五千援壽陽。琰,安之子也。
是時秦兵既盛,都下震恐。謝玄入,問計於謝安,安夷然,答曰:“已別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複言,乃令張玄重請。安遂命駕出遊山墅,親朋畢集,與玄圍棋賭墅。安棋常劣於玄,是日,玄懼,便為敵手而又不勝。安遂遊陟,至夜乃還。桓衝深以根本為憂,遣精銳三千入衛京師;謝安固卻之,曰:“朝廷處分已定,兵甲無闕,西藩宜留以為防。”衝對佐吏歎曰:“謝安石有廟堂之量,不閑將略。今大敵垂至,方遊談不暇,遣諸不經事少年拒之,眾又寡弱,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衽矣!”……
冬,十月,秦陽平公融等攻壽陽;癸酉,克之,執平虜將軍徐元喜等。融以其參軍河南郭褒為淮南太守。慕容垂拔鄖城。胡彬聞壽陽陷,退保硤石,融進攻之。秦衛將軍梁成等帥眾五萬屯於洛澗,柵淮以遏東兵。謝石、謝玄等去洛澗二十五裏而軍,憚成不敢進。胡彬糧盡,潛遣使告石等曰:“今賊盛糧盡,恐不複見大軍。”秦人獲之,送於陽平公融。融馳使白秦王堅曰:“賊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堅乃留大軍於項城,引輕騎八千,兼道就融於壽陽。遣尚書朱序來說謝石等,以為:“強弱異勢,不如速降。”序私謂石等曰:“若秦百萬之眾盡至,誠難與為敵。今乘諸軍未集,宜速擊之;若敗其前鋒,則彼已奪氣,可遂破也。”
石聞堅在壽陽,甚懼,欲不戰以老秦師。謝琰勸石從序言。十一月,謝玄遣廣陵相劉牢之帥精兵五千趣洛澗,未至十裏,梁成阻澗為陳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擊成,大破之,斬成及弋陽太守王詠;又分兵斷其歸津,秦步騎崩潰,爭赴淮水,士卒死者萬五千人,執秦揚州刺史王顯等,盡收其器械軍實。於是謝石等諸軍,水陸繼進。秦王堅與陽平公融登壽陽城望之,見晉兵部陣嚴整,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以為晉兵,顧謂融曰:“此亦勍敵,何謂弱也!”憮然始有懼色。
秦兵逼淝水而陳,晉兵不得渡。謝玄遣使謂陽平公融曰:“君懸軍深入,而置陳逼水,此乃持久之計,非欲速戰者也。若移陳少卻,使晉兵得渡,以決勝負,不亦善乎!”秦諸將皆曰:“我眾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萬全。”堅曰:“但引兵少卻,使之半渡,我以鐵騎蹙而殺之,蔑不勝矣!”融亦以為然,遂麾兵使卻。秦兵遂退,不可複止。謝玄、謝琰、桓伊等引兵渡水擊之。融馳騎略陳,欲以帥退者,馬倒,為晉兵所殺,秦兵遂潰。玄等乘勝追擊,至於青岡;秦兵大敗,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其走者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兵且至,晝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饑凍,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少卻,朱序在陳後呼曰:“秦兵敗矣!”眾遂大奔。序因與張天錫、徐元喜皆來奔。獲秦王堅所乘雲母車。複取壽陽,執其淮南太守郭褒。
……
謝安得驛書,知秦兵已敗。時方與客圍棋,攝書置床上,了無喜色,圍棋如故。客問之,徐答曰:“小兒輩遂已破賊。”既罷,還內,過戶限,不覺屐齒之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