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813—858),字義山,號玉溪生,懷州河內(今河南省沁陽縣)人。因卷入激烈的牛、李黨爭的漩渦,政治上始終不得意。
象江太守
滎陽鄭璠,自象江得怪石六:其三聳而銳上;又一,如世間道士存思,圖畫人肺胃肝腎,次第懸絡者;又一,空中而隱外,若癃癭殃疝病不作物者;又一,色紺冰而理平漫,彈之好聲。
璠為象江,三年不病瘴,平安寢食。及還長安無家,居婦兒寄止人舍下。計輦六石,道弗俸六十萬。璠嗜好有意,極類前輩人。
齊魯二生
程驤
右一人字蟠之。其父少良,本鄆盜人也。晚更與其徒畜牝馬草一騾,私作弓矢萬杖,學發塚抄道。常就迥遠坑穀,無廬徼處,依大林木,早夜偵候作奸。李師古貪諸土貨,下令恤商。鄆與淮海近,出入天下珍寶,日日不絕。少良致貲以萬數。每旬時歸,妻子輒置食飲勞其黨。後少良老,前所置食有大臠連骨,以牙齒稍脫落,不能食。其妻輒起,請黨中少年曰:“公子與此老父椎埋剽奪十數年,意不計天下有活人。今其尚不能食,況能在公子叔行耶?公子此去,必殺之草間,毋為鐵門外老捕盜所狙快!”少良默憚之,出百餘萬謝其黨曰:“老嫗真解事,敢以此為諸君別。”眾許之,與盟曰:“事後敗出,約不相引。”少良由是以其貲廢舉貿轉,與鄰伍重信義,恤死喪。斷魚肉蔥薤,禮拜畫佛,讀佛書,不複出裏閈,意若大君子能悔咎前惡者。十五年死。
子驤率不知。後一日,不過,其母罵之曰:“此種不良,庸有好事耶?”驤泣,問其語,母盡以少良時事告之。驤號哭數日不食,乃悉散其財。逾年,驤甚苦貧,就裏中舉負,給薪水灑掃之事,讀書日數千言。裏先生賢之,時與亻弇糗布帛,使供養其母。後漸通五經、曆代史、諸子雜家,往往同學人去其師,從驤講授。又其為人寬厚滋茂,動靜有繩墨,人不敢犯。烏重胤為鄆帥,喜聞驤,與之錢數十萬,令市書籍。驤複以其餘賚諸生。其裏閭故德少良者,亦嚐來與驤孳息其貨。數年,複致萬金。驤固不以為己有,繩契管揵,雜付比近,用度費耗,了不勘詰,道益高。開成初,相國彭城公遣其客張穀聘之,驤不起。
劉叉
右一人字叉,不知其所來。在魏,與焦濛、閭冰、田滂善。任氣重義,大軀,有聲力。常出入市井,殺牛擊犬豕,羅網鳥雀。亦或時因酒殺人,變姓名遁去。會赦得出。後流入齊、魯,始讀書,能為歌詩。然恃其故時所為,輒不能俛仰貴人。穿屐破衣,從尋常人乞丐酒食為活。
聞韓愈善接天下士,步行歸之。既至,賦《冰柱》、《雪車》二詩,一旦居盧仝、孟郊之上。樊宗師以文自任,見叉拜之。後以爭語不能下諸公,因持愈金數斤去,曰:“此諛墓中人所得耳,不若與劉君為壽。”愈不能止,複歸齊、魯。
叉之行,固不在聖賢中庸之列,然其能麵道人短長,不畏卒禍,及得其服義,則又彌縫勸諫,有若骨肉,此其過人無限。
宜都內人
武後篡既久,頗放縱,耽內習,不敬宗廟,四方日有叛逆,防豫不暇。時宜都內人以唾壺進,思有以諫者。後坐帷下,倚檀幾,與語,問四方事。宜都內人曰:“大家知古女卑於男邪?”後曰:“知。”內人曰:“古有女媧,亦不正是天子,佐伏羲理九州耳。後世娘姥,有越出房閣斷天下事者,皆不得其正。多是輔昏主,不然抱小兒。獨大家革天姓,改去釵釧,襲服冠冕,符瑞日至,大臣不敢動,真天子也。然今內之弄臣狎人,朝夕侍禦者,久未屏去,妾疑此未當天意。”後曰:“何?”內人曰:“女,陰也;男,陽也。陽尊而陰卑,雖大家以陰事主天,然宜體取剛亢明烈,以消群陽,陽消然後陰得誌也。今狎弄日至,處大家夫宮尊位,其勢陰求陽也。陽勝而陰亦微,不可久也。大家始今日能屏去男妾,獨立天下,則陽之剛亢明烈可有矣。如是過萬萬世,男子益削,女子益專,妾之願在此。”後雖不能盡用,然即日下令誅作明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