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年,當稗斯麥通過波蘭問題贏得俄國的友誼,並通過破壞“王侯會議”使奧地利的計劃宣告破產的時候,圍繞什列斯維希和霍爾施坦因所發生的糾紛,再次把他推向國際外交的風口浪尖。這是一場既困難又冒險的外交經曆,在稗斯麥一生的外交實踐中,它堪稱一項深謀遠慮的藝術傑作,淋漓盡致地展示了稗斯麥務實、多變的外交風格。其外交策略變化之快,連威廉國王也感到大惑不解,因為在他涕灑傍沱地違心拒絕出席“王候會議”剛過了15個星期時,首相已在謀求與奧地利人的合作。稗斯麥究竟想幹什麽?在首相所玩弄的外交魔術麵前,生性率直的國王委實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開始懷疑,首相是否像別人所說的“在沒有羅盤的情況下就開始在外交海洋裏疚駛”,“他是否己將靈魂賣給了魔鬼?”但事實表明,律斯麥是對的。14年後,稗斯麥仍然承認:“什列斯維希—霍爾施坦因是我的最大的外交成就。”正是以此為起點,稗斯麥真正拉開了以王朝戰爭統一德國的序幕,排除了任何用“鐵與血”以外的方式解決德國民族問題的一切要求什列斯維希—霍爾施坦因地處易北河下遊和丹麥日德蘭半島之間的地方。這裏有富饒的農田和貧癮的荒原,構成德意誌與丹麥之間的過渡性邊界。40多年來這兩個公國一直處於丹麥王國的控製下。在拿破侖戰爭的領土變動時期,這種隸屬關係沒有發生變化。1815年的維也納會議進一步肯定了這一現狀,並將勞恩堡這個小公國也並入丹麥國王治下。所以什列斯維希—霍爾施坦因問題實際上涉及上述三塊地區。矛盾首先起因於這裏的種族分布,其中霍爾施坦因和勞恩堡的居民純粹是德意誌的,而北邊的什列斯維希則雜居著德意誌人和丹麥入,其南部已幾乎像霍爾施坦因一樣德意誌化了。在隸屬關係上,三個地區雖同歸丹麥管轄,但霍爾施坦因和勞恩堡卻又同時屬德意誌邦聯的成員國。此外,從1460年起就已規定什列斯維希和霍爾施坦因又是不能分治的。這種人種上,隸屬關係上的複雜構成,使易北河兩公國成為歐洲的“痛點”之一,許多世紀以來就一直折磨和煩擾著歐洲的外交家們 19 世紀上半期,隨著民族主義的發展,德意誌人愈來愈希望把這幾個地區變為民族有機體的組成部分。然而,丹麥的地理位置卻使這一問題成為幾個大國、特別是英國、俄國和瑞典密切關注的問題。由於歐洲列強的幹預,1852年5月8日英國、俄國、法國、瑞典、奧地利和普魯士六國會同丹麥簽訂了倫敦議定書,在相關問題上達成新的妥協。依照議定書,丹麥君主國在這一地區的統治得以保證,並規定諸公國不可分離,霍爾施坦因和勞恩堡同時隸屬德意誌邦聯成員國的傳統特權不得侵犯,同時為無嗣的丹麥國王規定了王位繼承順序,即規定在現任丹麥國王弗裏德裏希七世死後,由他的堂妹夫克裏斯蒂安·馮·格呂克斯堡親王繼任為王。但是,這是繼承安排遭到兩公國居民的反對,他們援引兩公國通行的“薩利克繼承法 1(LxaiaeSlv)關於女性後裔無權繼承土地和王位的規定,對議定書的繼承決定提出異議。他們認為合法的繼承人不應是克裏斯蒂安親王,而是其先祖曾統治過丹麥的德意誌貴族奧古斯滕堡公爵。這一繼承要求得到德意誌邦聯中的民族主義者的支持。王位繼承問題為兩公國間題的複雜化埋下了隱患,它表現為“國際法”與“德意誌法之間的對立丹麥方麵,在 50 年代以後也加強了把兩公國完全並人丹麥的努力。在一小撮民族主義者的壓力下,國王弗裏德裏希七世於 1863 年 3 月最後一周頒布了一部適用於全國的憲法。憲法取消了什列斯維希的傳統特權,將其納人丹麥單一的王國體製,同時對霍爾施坦因和勞恩堡的傳統權利也作了一定限製。此舉立即在全德引發了一場反對丹麥的抗議風暴,弗裏德裏希被迫推遲對憲法的實施,但過度的精神緊張摧毀了他的健康。
月9日,他出乎意料地死去,格呂克斯堡親王旋即被擁立為國王克裏斯蒂安九世。他輕率地批準了新憲法,結果危機達到高潮。霍爾施坦因拒絕向新王宣誓效忠,並呼籲德意誌邦聯議會承認奧古斯滕堡公爵為獨立的三公國聯合大公。
這時候,正在靜觀事態發展的憚斯麥卻有自己的打算。他既不願站在德意誌邦聯的立場上去投入對丹麥的戰爭,也不願放棄把自己打扮成民族利益保衛者的難得機會,而是願意在倫敦議定書的基礎上對丹麥進行幹預。幹預的目的在於能為普魯士帶來明顯的好處。幹預最好讓普魯士以一個獨立大國的身份進行,以便在名利兩方麵都取得最大的收獲。但憚斯麥敏銳地意識到,由普魯士單獨出麵幹預必定會招致歐洲各大國的幹涉,因此他決定與普魯士的對手奧地利聯手行動。奧地利雖多次受到普魯士的羞辱,但它不願讓普魯士在這一間題上占據頭功;讓普魯士單獨行動,它將會失去在德意誌的影響和領導權。這樣,奧地利就心甘情願地走進稗斯麥為它所布置的圈套。在稗斯麥看來,拉攏奧地利共同對付丹麥是一箭三雕:第一,兩國聯合行動,並以維護倫敦議定書為出發點,可以杜絕列強的幹涉;第二,借助奧地利的力量,可以對丹麥打一場強弱懸殊的戰爭;第三,利用兩國在兩公國問題上可能存在的分歧,製造矛盾,最後向奧地利開戰。至於受忠誠的霍爾施坦因人熱情擁戴的奧古斯滕堡公爵的地位,奧普兩家都持否定態度。奧地利不喜歡由這位公爵所體現的民族自決原則,這對維護多民族的多瑙河君主國是有害而無利的;傅斯麥則認為,一個邊界延伸至易北河和漢堡附近的獨立的什列斯維希一霍爾施坦因聯合公國對普魯士不會有什麽好處。此外,他們的出發點是維護倫敦議定書,接受奧古斯滕堡公爵的特殊地位是與此相矛盾的。未來的事態發展,完全印證了稗斯麥的預見和謀劃。
奧地利和普魯士聯合向丹麥發出最後通碟,限48小時內取消月18日公布的憲法,否則將對它采取軍事行動。丹麥指望得到歐洲列強的援助,拒絕了兩國的最後通牌然而,援助卻完全落空。
法國因過深地陷人在墨西哥的冒險,拒絕作任何有效的援助,英國沒有大陸國家配合不會下決心單獨行動。此外,法國為了在萊茵河西岸擴大邊界,英國為了利用普魯士牽製法國,都不願犧牲同稗斯麥的關係。這樣,到2月1日,普奧軍隊已越過艾德河,進人什列斯維希。
3周後它們占領了日德蘭半島04月中旬,丹麥陸地上所有工事都掌握在他們手中。為了阻止事態擴大,英國出而決定召開一次國際會議解決各方的爭端。但由於分歧過大,未取得結果。此後戰爭重新爆發,一直延續到7月12日,丹麥被迫要求停戰議和。1864年10月30日,交戰的三方在維也納簽訂和約,丹麥被迫將三個公國割讓給普魯士和奧地利,由兩國共同進行軍事管轄。
1865年8月14日,普奧兩國經過長時間的談判簽訂了“加施泰因溫泉協定”,對三個公國的歸屬作了最後處置。依照這一協定,普奧兩國對幾個公國實行聯合統治,但行政管理分開進行。與普魯士接壤的霍爾施坦因由奧地利管理,北部的什列斯維希則由普魯士控製。至於最南邊的勞恩堡小公國,經奧皇同意以250萬塔勒賣給了普魯士。除此以外,普魯士還獲準在霍爾施坦因保有一條軍事通道和電報線路,並可在這裏修建一條溝通北海和波羅的海的運河。兩公國還獲準參加普魯士為首的關稅同盟。協定是普魯士外交的一大勝利,它戰勝了丹麥和國內的自由派,並把奧地利引進俘斯麥設計的圈套。連律斯麥也在私下承認,他幾乎無法相信加施泰因的收獲。他在審閱協定條款時情不自禁地感歎:“想想吧,哪裏再去找一個願意簽訂這樣條約的奧地利外交官呢!”但是,他並不以此為滿足,他認為這不過是“一張遮蓋裂縫的糊牆紙”,下一步他將嚴重損害哈布斯堡的抵抗力,在戰場上打敗奧地利才是他外交格局的中心所在。正當普魯士舉國沉浸在一片勝利的喜悅之中時,稗斯麥卻打算去法國南方進行一次旅行。據說,首相需要通過比亞裏茨海濱的陽光、空氣和海水恢複因經月的危機所損壞了的身心健康。但此行的真正目的隻有他自己知道:探明拿破侖三世對普奧衝突的態度,盡可能買到法國皇帝的中立。
10月的柏林已經披上冬裝,但在陽光明媚的比斯開灣似乎還處在溫暖的春天。和煦的海風夾裹著陽光和海水的潤氣,把清新的空氣和溫和的氣候送上白色的海灘。遠處水天一色、一望無際,近處波光粼粼、清澈見底。陽光、大海,不時飄逸而至的貝多芬的音樂,使評斯麥長久地沉浸在一個德意誌人的夢境之中。但是,出現在遠處的歐仁妮皇後別墅的顯著標誌很快打斷了稗斯麥夢幻般的遐想,他意1隻到了這次出行的主題,同拿破侖皇帝的會見開始占據他大腦中的全部空間。這將是他28天旅行中最主要的目的。
會見是非正式的,因為雙方都想盡可能地模清對方的意圖,而不是達成有約束性的協議。與前來“療養”的首相相比,拿破侖三世精神不振,雙目枯稿,由於膀吮病的折磨和近來在墨西哥冒險失敗所增添的精神優慮,皇帝已喪失了早年的活力和自信,他的智力和體力都處於不斷減退之中。會談很快轉人正題。稗斯麥在離開柏林前曾直率地對法國大使館一等秘書表示,對於法國“在講法語的地區擴充其疆界,他都予以承認”。但麵對神秘的法國皇帝,他沒有對他在柏林說過的微妙的允諾作詳細解釋,僅熱情地向拿破侖三世表示,普魯士為酬謝法國的中立,不會反對將盧森堡並人法蘭西帝國的版圖。但法皇毫不經意地拒絕接受盧森堡,他暗示普魯士不能用這點微不足道的東西敷衍了事。當評斯麥企圖問對方究竟要求什麽時,拿破侖猶像不定,他不想透露會使整個歐洲群起而攻之的想法,僅滿足於對“以後總有一天會水到渠成產生好處”的說法進行猜測,卻避而不談占有比利時或其他國家的法語地區的具體要求。這對於對自己的政治宏圖守口如瓶的評斯麥來說,正中下懷,他正需要用含糊不清的空頭支票來騙取對方的信任。對於拿破侖三世來說,他不願暴露他的具體要求的原因在於,他始終認為普奧之間的戰爭將是長期的、破壞性的和兩敗俱傷的戰爭,隻要普軍陷人這一戰爭,他就可將精力充沛的大量法軍調往菜茵河,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地方:比利時、盧森堡和萊茵河西岸的土地。因此,在具體問題上他們是不能達成協議的。但經過會談稗斯麥獲得三點收獲:第一,用空頭支票暫對買取了拿破侖的中立;第二,他獲悉拿破侖三世對威尼斯有興趣,這為他與意大利結盟創造了條件;第三,法奧聯盟是一種謠傳,拿破侖三世已公開表示,他不會去“緊靠著一個靶子站著”。除去這三點,稗斯麥還獲得這樣一種深刻印象,即在對歐洲政治地理進行重大調整時,法國必須得到補償。這一點印象使他在普奧戰爭前已經預見到,普、法之間在未來存在著一場戰爭。
從法國回來後,稗斯麥一方麵利用易北河兩公國的每一件事來敗壞奧地利的名聲,另一方麵加緊進行戰爭準備,他要使法國皇帝希望看到的長期消耗戰,轉變成一場閃電戰,即在拿破侖三世醒悟過來之前,就一舉擊敗奧地利。在這個關鍵時刻,一位受威廉國王高度器重的梅克倫堡人、65歲的赫爾穆特·馮·毛奇將軍(180-1891年)成為協助伸斯麥進行戰爭準備的軍事領導人。按照威廉國王的評價,這是他的首相在軍事上的夥伴和完美的的補充者。作為一名優秀的軍人,威廉國王遠在他的首相和多數高級軍官之前就已發現了這位軍事天才,雖然毛奇是在大多數將領已經到了退役年齡才受到器重的。丹麥戰爭是毛奇受到重用的轉機。在此之前,他一直被當作陸軍部的一名科長看待,負責秘密的軍事情報工作。在 50 年代以前,毛奇兒乎默默無聞。
185年擔任威廉親王(現在的國王)的副官,開始摧升為將軍。1857年被任命為一個方麵軍的參謀長,兩周後被委於領導陸軍總參謀部的工作。1858年9月,正式被任命為陸軍總參謀部總參謀長,這時的毛奇已滿58歲。他的同事在這個年齡早已離役,而毛奇則認為他的事業剛剛開始。由於長期在參謀部門和情報部門供職,加上對軍事理論和現代戰爭特點的深人研究,毛奇成為新型的參謀將校的代表。他的軍事思想和戰略戰術成就首先表現為創立了大規模的總參謀部體製,為製訂戰略戰術、協調各軍種兵種、統一軍事行動進行了體製上的創新。其次,他把技術革命的成果引人現代戰爭,重視軍隊裝備的更新和新的通訊和運輸手段的運用,特別是電報和鐵路的運用,為在短期內把大量的兵員和裝備集中在特定的戰場、形成優勢兵力、完成戰略任務創造了條件。第三,在周密地製定作戰計劃的基礎上,采取先發製人的快速進攻,務求必勝,是毛奇的基本軍事原則。因此,毛奇的軍事戰略是憚斯麥的鐵血政策和政治現實主義的重要補充,為普魯士通過王朝戰爭自上而下地統一德國,提供了軍事保證。
除了軍事上的積極準備,碑斯麥向禦前會議提出同意大利結盟的主張。毛奇積極支持這一建議,他讚成讓意大利人向奧地利占領的威尼斯進軍,以便開戰後在兩條戰線上對付奧地利的軍隊。這是分割奧軍實現速勝戰略的重要條件。但是,意大利國王維克多·厄曼努埃爾二世猶豫不決。他擔心他的年輕的王國軍隊還沒有絕對的把握戰勝奧軍。國王及其親信都有意謝絕碑斯麥提出的誘人的、但也是危險的結盟建議。稗斯麥本人也預見到意軍必然要被擊潰。但這對他的兩線戰略是無關緊要的,他隻需要意大利牽製奧軍,分散其注意力就達到了目的,並表示不管南部戰場的結局如何,威尼斯將依照共同的和約交給意大利。但是,遲疑不決的意大利國王仍然下不了決心,這時碑斯麥采取了出人意料的手段:他毫不含糊地威脅說,他將不理睬意王的態度直接向意大利人民呼籲,號召意大利民主派領袖加裏波第等給予直接協助。於是,維克多·厄曼努埃爾不再猶豫了,他答應接受碑斯麥的結盟建議對奧地利來說,自簽訂“加施泰因溫泉協定”以來,已逐步意識到它已被推人碑斯麥所布置的“陷阱”。
隻要看一下地圖就會一目了然,由奧地利“治理”的霍爾施坦因,是完全與多瑙河帝國分離的,它與奧地利本土之間為許多德意誌邦國所隔斷,並處於普魯士的四麵包圍之中。關稅同盟在經濟上對它的影響滲透,以及普魯士在其境內修建的聯結什列斯維希的交通和通訊通道,使得奧地利對霍爾施坦因的統治成為不可靠和十分危險的事情。這是一塊遠離中心並在軍事和政治上都難以控製的“飛地”,雙方很快就圍繞這一地區的通行權、內部秩序的維持和其他一些間題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這些爭吵使雙方占領軍都大傷腦筋。傅斯麥一方麵假裝努力調解這些糾紛,另一方麵則故意讓它獲得發展,以便把這裏真正變成普奧進行半決賽的合適場地。
奧地利已意識到這種危險,它已多次提出向普魯士出讓霍爾施坦因,希望在德國的其他地方獲得補償。但是威廉一世最害怕的是失去祖傳的土地,特別是當奧皇提出從普奧接壤的西裏西亞割讓一塊地方作為交換的時候,他便毫不猶豫地加以拒絕。顯然,他不願使那塊代表弗裏德裏希大王榮譽的土地遭到任何分割。在這種情況下,要是傅斯麥願意的話,從其他地區給奧地利以補償,達成永久性的和平協議本來是完全可能的。但是,傅斯麥不僅要為普魯士贏得這兩個公國,而且還想把奧地利從德意誌統一運動排斥出去。這樣,所謂的永久和平就是他所不需要的。他要訴諸“鐵和血”,並不願使已經進人陷阱的獵獲物輕易地逃脫。於是奧地利別無選擇,它開始尋求同盟者,以應付即將麵臨的搏鬥。
奧皇最初希望英國和俄國能夠出麵幹預,但很快他就放棄了這種希望:英國自丹麥戰爭以來就對大陸事務奉行不幹預政策;俄國正在經受農奴製改革的困擾,同時它對克裏米亞戰爭中奧地利的背棄行為至今耿耿於懷。於是,他最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拿破侖三世。拿破侖三世期待的是普奧兩敗俱傷,但稗斯麥離開比亞裏茨後的外交策劃已引起他的警覺。他從間諜那裏已獲知稗斯麥和維克多·厄曼努埃爾之間所進行的交易。他立即警告弗朗茨·約瑟夫,要他注意兩線作戰的危險,並勸他最好在戰爭爆發之前將威尼斯主動讓給意大利。這個計劃倒是很明智的,它將粉碎稗斯麥的計謀。可惜的是,無論弗朗茨·約瑟夫還是他的大臣,都沒有眼光和決心來理解必須吞服這劑苦藥的道理。奧地利拒絕了拿破侖三世對它提出的建議。結果這場一無所獲的法奧交往反倒為稗斯麥所利用。憚斯麥向拿破侖三世進言:既然奧地利拒絕了皇帝的公正建議,那就證明它對任何人的意見都不考慮,是奧地利在選擇戰爭。此外,稗斯麥還力圖使法國皇帝相信,無論在任何條件下、戰爭對普魯士都是極其艱苦的。為應付這場“長期”戰爭,普魯士很珍視同法國的友誼。這樣,稗斯麥再次以虛假的現象蒙騙和麻痹了拿破侖三世的注意。
完成了這些外交準備之後,一天的時間也不能放過,因為拿破侖三世隨時都有可能改變主意。然而,到了此刻,發動戰爭還需要突破一個技術上的困難,即稗斯麥還需等待奧地利承擔率先啟動戰爭的責任。對形勢缺乏全麵估計的奧皇開始一步步地走進稗斯麥為他設計的伏擊圈。6月1日,奧地利駐法蘭克福代表貿然宣布,什列斯維希和霍爾施坦因的前途應由德意誌邦聯議會來決定。這一提議意味著奧地利對加施泰因溫泉協定的破壞。普王威廉認為這是對自己在兩公國主權要求的損害,遂命令駐什列斯維希的普軍越過艾德河向霍爾施坦因進軍。然而令憚斯麥懊惱的是,普軍還沒有來得及打一槍,奧軍就已撤離06月14日奧地利通過邦聯議會呼籲反對普魯士。普魯士則要求解散邦聯議會,並在次日向薩克森、漢諾威和黑森選侯國提出建立新聯邦和允許普軍自由通過他們的國土的最後通碟。三國拒絕了普魯士的要求。當晚,隆隆的炮聲響徹在北德意誌上空,一場兄弟閱牆的戰爭正式爆發普魯士人憑藉其優勢兵力,輕而易舉地占領了薩克森和黑森選侯國,並迅速取得對略有抵抗的漢諾威的勝利。在 6 月 24 日真正同奧地利開戰之前,北德絕大部分已落人普魯士之手。然而,在同奧地利開戰的同一天,意大利軍隊在南線的進攻卻遭到意外的失敗。這使憚斯麥大為氣惱,因為他完全沒有料到他的盟國竟如此缺乏戰鬥力。意軍的慘敗有可能破壞碑斯麥打算分割奧軍的計劃。但是毛奇將軍出奇製勝的戰略則彌補了這一意外。在6月底,他已形成集中3路普軍合圍向北波希米亞挺進的奧軍的計劃。奧軍總司令貝內德克麵對集中行進中的普軍,試圖在對方會合之前就把它們分別擊饋。但普軍的頑強作戰能力和神速運動使這一計劃歸於破產。7月3日,成功會師的普軍與奧軍對峙於易北河與阿德列爾河匯合處的柯尼希格萊茨要塞。這一天打響了對世界曆史具有重要影響的柯尼希格萊茨會戰。
6月30日,一直期待著一場大戰的威廉一世和隨從離開京城來到波希米亞。陪同國王一同來前線督戰的是身穿後備軍少校製服、頭戴鐵甲騎兵頭盔的憚斯麥和總參謀長毛奇將軍。他們在7月3日早晨7點45分登上杜布村附近的一座山頭,以便直接俯瞰這場即將爆發的戰役的每一個風雲變幻的細節。一刻鍾以後,普軍第一方麵軍奉命率先向奧軍陣地發起進攻。頓時,柯尼希格萊茨要塞下的比斯特裏茨河穀變成一片火海。炮彈在離稗斯麥和君主不遠的地方嗡嗡地飛鳴而過,他們為戰爭的激烈場麵所吸引,已不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這是一次雙方投人兵力多達 46 萬人的戰役,在歐洲曆史上,直至第一次世界大戰,任何一個單一戰場上從未集中過如此眾多的兵力。憚斯麥為首次經曆這場空前的大戰所展示的夢幻般的全景感到目眩神迷。因為這是他一年多來所推行的政策所產生的一個必然結果。成千上萬的人相互殘殺和傷害,是為實施他的戰略所付出的代價。但是,如果普軍戰敗,那末挑起這場戰爭的他就會遭到殘酷的報應。一個小時過去了。稗斯麥在羅斯科斯山上的眺望點發現,在戰地東方數公裏之外有一行類似樹木一樣的東西正向前移動。他立即提醒毛奇注意這一情況。
毛奇透過望遠鏡靜靜地觀察了片刻,然後興奮地向國王報告:“陛下不僅底得了這個戰役,麵且也底得了整個戰爭!”因為毛奇知道,稗斯麥所看到的並不是一座樹林在移動,而是普魯士王太子率領的第二方麵軍正在切斷奧軍被分割的部隊。在當時,除了毛奇本人,還沒有人相信這是事實。3 個小時以後,戰役的進程證實了毛奇所觀察到的結果:普軍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此役,奧軍死傷240人,被俘130人,昔日德意誌的霸主已完全俯伏在他的對手麵前。這場戰役德、奧曆史學家一般稱之為“柯尼希格萊茨戰役”,而英、法等國則以附近的薩多瓦村,稱之為“薩多瓦戰役”。由於這場戰役出奇地短促,一些學者也把戰爭開始到普軍速勝,稱作“七周戰爭”。
普軍的速勝大大出乎拿破侖三世的預料,震驚之餘,他決定接受奧地利的調停要求,對交戰雙方進行幹預。同時,軍事上的勝利也完全改變了普王的態度,他和他左右的將軍們為勝利所陶醉,決定放棄戰前的謹慎態度,主張兵鋒直指維也納,迫使奧地利締結一個屈辱性的和約。稗斯麥對這種擴大戰爭的想法感到吃驚,因為他們都忘記了法國的幹涉,這種幹涉足以使普魯士功敗垂成。於是,稗斯麥不得不麵臨另外一場“戰爭”:勸說國王和將軍們放棄對奧地利作進一步的削弱。這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在國王和軍界充滿戰爭狂熱的氣氛中,他的努力無疑是“向沸騰的葡萄酒中注水”。
正如他當初力排眾議堅決主張戰爭一樣,現在他又麵臨著說服國王放棄繼續戰爭的困難。戰前與戰後,他都是一個不為人所理解的孤獨者。特別是當普軍即將占領距維也納僅6公裏的弗洛裏斯多夫要塞,而普王正等待像拿破侖一世那樣輝煌地走進維也納,去接受戰敗者屈辱性的求和時,這樣的解勸就變得十分困難。說服變成了首相與國王之間的激烈爭吵。最後,當國王仍不讓步時,稗斯麥絕望地流下了熱淚他甚至打算從四層樓上跳下去,以避免為國王的最終失敗承擔責任。在這個時候,他政治上的老對手王太子出現了。太子過去一直反對律斯麥的戰爭政策,現在他站在首相一邊,表示將盡力說服國王接受較早締結和平的必要性。正如他在柯尼希格萊茨戰場上的出現帶來了勝利的轉機一樣,這一次他配合稗斯麥勸說國王也獲得了成功。國王在大臣和王子的聯合“進攻”麵前勉強作了讓步,但他在稗斯麥的奏折上這樣批示:“在維也納的大門前,我不得不痛心地在軍隊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之後逆來順受,接受一個恥辱的和平。”威廉聲稱,他要把這份奏章存放到國家檔案處去保存,以證明他當時是多麽的無奈和委屈求全。稗斯麥不理會這些,他隻知道自己獲得了勝利。重重地一拳打在桌子上,悼斯麥如釋重負地喊道:“我把他們都打敗了!”7月4日,柯尼希格萊茨戰役後的第二天,奧皇電告拿破侖三世,願將威尼斯交還意大利,並請法皇出麵幹預普奧之爭。但不幸的是,意太利國王維克多·厄曼努埃爾二世和他的太臣遠沒有稗斯麥那樣明智和實際,他們宣稱:僅僅歸還威尼斯對於他們現在來說已不能滿足,他們還想從奧地利得到特蘭托裏和的裏雅斯特。稗斯麥深知意大利人的本事,但他沒有阻止他的盟友的過分要求,甚至還讚揚了意大利政府突然間表現出的這種意想不到的大膽。因為他知道,意大利的這種表現對他是有利的,在與奧地利談判的日子裏,它可以讓奧皇明白,他的南部邊境並不平靜。7月 20 日,意大利的海軍在與奧地利海軍的遭遇戰中全軍覆沒,對方的損失卻極為微小。維克多厄曼努埃爾天真地以為普軍將繼續作戰,但突然失望地獲知,186年7月26日,普奧雙方在尼科爾斯堡城已簽訂停戰協定。當意大利試圖對盟國的這種行為進行抗議時,稗斯麥提醒它說,意大利反正已經取得威尼斯。如果意大利還想索取新的領士,那麽誰也不會阻止它單獨繼續同奧地利作戰。維克多·厄曼努埃爾趕忙拒絕了這種友誼的忠告。這樣,稗斯麥出於外交目的所策劃的這場戰爭,便正式宣告結束 8 月 23 日,普奧雙方在布拉格正式簽訂和約。按照和約條款,德意誌邦聯宣告解散;奧地利被排除在德意誌事務之外,並放棄在什列斯維希和霍爾施擔因的一切權利;普魯士通過兼並兩公國以及漢諾威、黑森選候國、拿騷和法蘭克福自由市,把東西方的領土連成一片;南德四邦,即巴伐利亞、符騰堡、巴登、黑森—達姆施塔特,保持獨立自主;奧地利的領土完整受到尊重;奧地利承認由普魯士建立一個以美因河以北的邦國組成的新德意誌聯盟,這個聯盟被稱作北德意誌聯邦。
至此,普魯士已邁出了統一德意誌最重要的一步,初步實現了傅斯麥的計劃。和約從整體L看,對奧地利及其盟國是比較溫和的,普魯士要達到的目的也是明確的和有限的,因此它排除了法國和其他歐洲列強有可能幹涉的口實。和約的內容是得到拿破侖三世默許的,也是他多年來一直讚成的。他惟一對把奧地利完全排斥在德意誌之外有所保留,因為這樣會使德意誌內部的力量平衡會發生有利於普魯士的變化。但憚斯麥則以答應南德諸邦保持獨立自主,打消了法國皇帝的疑慮。這樣,從表麵上看,和約的內容使各方都覺得“滿意”。但是,拿破侖三世的領土補償要求沒有給予滿足,傅斯麥一味地用拖延和空話來搪塞法國皇帝,他實際上什麽都不想給拿破侖三世。此外,南德四邦尚處於德意誌聯邦之外,稗斯麥知道,法國任何時候也不會同意把這些邦國並人統一的德國。這樣,普法之間必然存在著一場戰爭。正如對丹麥的戰爭必然會引起普奧戰爭一樣,普奧戰爭自然會引起第三場戰爭,即普法之間的戰爭。從 1867 年開始,一場新戰爭的謀劃開始在傅斯麥的頭腦裏孕育成熟。他一方麵作好外交和軍事上的準備,另一方麵在冷靜地等待時機。同時,他還必須與國內的資產階級達成新的和解,並鞏固普魯士在北德意誌聯邦中的地位。
打敗奧地利不是傅斯麥所獲得的惟一勝利,在這場戰爭中同時被打垮的還有德國的資產階級。在普魯士,由於對奧勝利所激起的普遍狂熱,幫助律斯麥解決了自 1862 年以來懸而未決的憲法糾紛。還在柯尼希格萊茨戰役發生的當日,普魯士的議會選舉已表明國內輿論在向支持政府的方向轉移。8月日,《科倫日報》公開宣稱,關於軍隊改革的糾紛不過是出於“誤會”。稗斯麥也竭力迎合資產階級,為了使自由派能夠保全而子,他提出一項補救法案,作為同議會和解的妥協措施。按照這一法案,議會將追認1862-1864年的預算,政府以往拋開議會的行為不再被認為非法,不受指控。這樣就給資產階級議員一個安慰,他們可以心安理得地認為,傅斯麥的補救議案已默認他任期內政府在預算問題上的做法不合乎憲法。由於這一適當的和解姿態,9月3日,這一法案以230票對75票的多數獲得通過。至此,德意誌議會政體中的一場憲法鬥爭就正式宣告結束。毫無疑問,對憚斯麥勝利的記憶,是憲法之爭獲得解決的強有力因素。雖然,議會批準預算的權利得到確認,但政府在議會拒絕滿足它所要求的撥款時,內閣可以遵循稗斯麥的先例。因而當議員們已認識到這種可能性時,圍繞預算可能發生的衝突便永遠不會發生了。
為了表彰傅斯麥在戰爭期間的功績和勇敢表現,在柏林舉行勝利閱兵式的當天,國王授予他終身軍籍以及後備軍鐵甲騎兵第七團少將軍銜。這對稗斯麥是一種莫大的榮譽,因為在一個尚武的社會裏,他常為自己的非軍人身份和有限的軍人生活經驗感到遺憾。國王認為這一褒獎已給首相足夠的酬報,但當威廉建議議會批準給前方指揮作戰取勝的將軍們以賞金時,議會主動地修改了國王的提議,他們使首相也獲得40萬塔勒的贈款。
用這筆錢,憚斯麥為他購置了位於波美拉尼亞的瓦爾青領地。這一切都更像一位完成畢生事業後打算隱退的政治元老的選擇,然麵憚斯麥還處在他改治生涯的高峰期。偏愛鄉村風光的樂趣,並不妨礙他正在投身於籌建北德意誌聯邦的複雜活動之中。1867年初,一個包括德意誌北部大小個邦國的北德意誌聯邦,開始因近期通過的統一憲法聯結成一個有機的國家實體。與此同時,傅斯麥還通過與南德四邦所締結的攻守同盟,為可能發生的新的統一戰爭作了充分的準備。在對德國新的政治秩序作出這些合理安排之後,傅斯麥外交戰略的重 IG 開始轉向對法關係方麵。這是走向新戰爭的前奏曲,稗斯麥決心像準備對奧戰爭一樣,贏得對法戰爭,下好走向民族統一的最後一盤棋。
普法之間雖然難免一戰,但憚斯麥卻反對任何出於純粹主觀上的原因擅自千預曆史的進程。他把毛奇和總參謀部急於同法國開戰的急躁情緒理解為試圖“搖落不成熟的果實”,蠍力反對率先為這樣一種暴力災難承擔責任。但是,無所事事地等待也不符合稗斯麥的本性他雖然不願采摘“不成熟的果實”,但也不願等到果實成熟後自行落到他的手中。他的原則是積極為這一結局創造條件,並為此而正確地選擇時機。目下,他在外交上有三個目標要逐步實現:第一,爭取列強承認由他所一手改變了的德國新政治秩序;第二設法使法國在外交上陷於孤立;第三,由法國承擔發動新戰爭的政治責任。
普奧兩國締結和平和約頭幾個月內,所有事態的發展都籠罩在一種忐忑不安的陰影之中,人們不清楚歐洲其他國家將會對憚斯麥的歐洲新秩序作何反應。事實表明,英、俄、法三國對普魯士的迅速勝利都感到吃驚。
但是,律斯麥很快就摸清了三國的底細。在英國,自從帕麥斯頓勳爵在1865年10月去世以後,繼任的內閣以不於涉歐洲大陸事務為基本方針。此外,由於英、法在海外殖民地擴張上的矛盾,特別是圍繞蘇伊士運河的開鑿所發生的爭執,使英國有理由相信,普魯士—德國的崛起倒是抵製法國強大的有效力量。因此英國的驚訝包含著讚歎與默許,它對於普魯士是有益的。相反,與普魯士毗鄰的俄國的態度頗令禪斯麥擔憂。俄國外交大臣哥爾查科夫一直懷著不安的心情注視著普魯十在外交上的成就,俄國軍界也對其鄰國在柯尼希格萊茨戰役中所顯示出的完善的軍隊組織和新戰術原則感到焦慮。禪斯麥的擔心變成了現實,哥爾查科夫已正式提議召開一次國際會議,以決定德意誌的前途。但是這一提議沒有得到倫敦的同意。此外,稗斯麥告誡哥爾查科夫,任何試圖改變已經改變了的德意誌政治秩序,是有可能激發1848年革命的熱情的,普魯士對此是無能為力的,並且它將引發波蘭獨立的風險,而俄普兩國在波蘭是有共同利益的。此外,稗斯麥還派特使前往彼得堡,專門向沙皇表明普魯士將支持俄國修改黑海非軍事化的巴黎和約,這使沙皇回憶起在克裏米亞慘敗所蒙受的恥辱。由於在英法那裏都沒有得到類似的保證,沙皇隻好接受了伸斯麥的友誼。這樣,俄國對德國政治現狀改變的不安和怨言也就慢慢消失了。
法國的態度比較複雜。對於北德意誌聯邦的迅速出現,拿破侖三世既感意外,也在他原來的設想之中,因為稗斯麥的目標是有限的、溫和的,使他無法加以幹涉。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向對方索取“補償”,因為這是稗斯麥在比亞裏茨專程拜訪中所口頭答應的。並且至少要取得盧森堡。但這是一筆不可能成交的買賣:已經服務過了,再去向人收錢,是沒人願意付的。在稗斯麥看來,意大利收回威尼斯就是他付給拿破侖三世的代價,現在法國想取得盧森堡,那是法國人自己的事。至於要在德意誌邊境取得領土,那是不可能的,他拒絕放棄“那怕是一個德意誌村莊,然而,當拿破侖三世醉心於取得盧森堡,秘密地同盧森堡的主人、荷蘭國王談判割讓這塊地方的時候,得到法國金錢賄賂的國王在達成協議的最後關頭,卻堅持一定要在取得普魯士同意的前提下才簽署條約。盧森堡是一塊古老的德意誌士地,它的統治權在1815年維也納會議上歸屬荷蘭國王,但它的安全卻由一支普魯士駐軍保證。國王打算出賣盧森堡,一定要普魯士撤軍,所以征得普魯士的同意是有道理的。但這樣一來,原來秘密的交易便大白於天下。首先它使德國輿論處於出人意料的激動狀態。普魯士國王一想到要把一個自從半個世紀以來普魯士有權駐兵的大公國割讓給法國就感到震驚。總參謀部也變得十分惱火,他們寧可同法國開戰,也不願作出讓步。此外,英國輿論也對此備加關注,因為法國改變疆界的企圖,將從戰略上、地理上威脅英國本土。如果法國吞並盧森堡、繼而向比利時擴展勢力,那麽就應驗了拿破侖一世說過的一句話:“安特衛普是指向英國胸膛的一支手槍”。這樣在國際輿論的反對下,見事不妙的荷蘭國王隻好把出賣盧森堡之事作為罷論。
在稗斯麥的策劃下,盧森堡間題被提交國際會議去決定。1867年5月第二周,由英國主持召開倫敦會議,列強決定盧森堡為永久中立國,由各大國保證它的獨立地位不受侵犯。這樣,拿破侖三世的補償要求就遭到徹底失敗。
盧森堡危機是普法關係史上的一個轉折點。此後,法國放棄領土補償以及與普魯士聯盟的主張,開始把目標放在維持布拉格和約所規定的歐洲現狀方麵,即保持法國對南德四邦的控製,以阻撓普魯士統一大業的最後完成。但由於盧森堡危機,拿破侖三世在歐洲已經聲名狼藉。英國是他的主要對手;俄國則因為他反對修改黑海非軍事化條約而成為普魯士的盟友;奧地利因為國內問題的困擾(它已變成奧匈二元帝國)對法國的結盟要求引人注目地表示沉默;意大利渴望從羅馬撤走法國軍隊,以克複它的首都。因此,法國是在沒有任何一個政治盟友的情況下,一步步走向普法戰爭的危機。憚斯麥已達到他外交上的前兩個重要目標,現在他正等待著從道義上啟動戰端的借口。不久,西班牙發生的王位繼承問題,終於把法國引進了他的伏擊圈。
1868年9月,西班牙發生了一場革命。臨時接管政權的軍政府想在全歐範圍尋找一位君主來取代身敗名裂、並已逃往國外的伊莎貝拉二世女王。憚斯麥馬上對這個間題發生了濃厚的興趣,認為這是一個轉移人們的注意力,並能刺激法國的好機會。1868年聖誕節,受首相和總參謀長指派的兩名心腹悄悄地前往馬德裏去了解西班牙京城的情緒。第二年春天,又有一名政府的非正式代表前去活動。1869年5月,人們盛傳西班牙已將王冠奉送給普魯士王室的一個成員。到9月,西班牙軍政府的代表前往瑞士的魏因堡,在那裏秘密會見了霍亨索倫家族的西格馬林根親王,正式向親王提出西班牙議會準備接受他的兒子利奧波德為空缺的王位候選人的請求。至此,傳聞開始得到正式證實。1870年2月24日,在西班牙政治秩序恢複正常的情況下,西班牙攝政王普裏姆元帥派全權代表親赴杜塞爾多夫,再次建議利奧波德接受王位。與此同時,攝政王還把西班牙的決定正式轉告威廉國王和憚斯麥。親王一家對接受王冠一事一直猶豫不決,但在稗斯麥的鼓勵下,最後在 6 月 19日接受了提名。雖然一切談判都是秘密進行的,但消息還是泄露出去了。7月3日,當這一消息傳到巴黎後,立即在法國引起爆炸性的反應。法國輿論普遍認為,由於這一王位繼承關係,法國開始處於德意誌和西班牙的包圍之中。這是曆史上查理五世帝國的再現,法國決不允許它的鄰國把自己的親王捧上查理五世的王位麵對法國舉國的坑議浪潮,普魯士國王委婉地否認普插手這件事,聲稱西班牙人和親王都是按自己的意誌行事,和普魯士官方沒有什麽聯係。威廉一世本來就不讚成霍亨索倫家族的於弟在馬德裏執政,因此當7月9日法國駐普魯士大使向國王提出交涉時,國王事實上已經在勸說利奧波德放棄王位,以避免戰爭。國王的態度使稗斯麥頗感失望,因為他正需要利用這一事件迫使法國發動戰爭。但接下來,由於法國的愚蠢和傅斯麥新的謀劃,正在熄滅的餘燼又被煽成戰爭的熊熊大火。法國人不滿足國王威廉勸阻利奧波德接受王位的承諾,他們要求普王作出新的保證,答應今後永不允許利奧波德繼承王位。對此威廉感到不快:法國人要求他作出一個時間上沒有限製的承諾,這真是太過分了!
7月13日,當法國大使貝內德蒂前往埃姆斯溫泉療養地,要求普王作出這種保證時,威廉堅決麵有禮貌地拒絕作出這一承諾。以後他又派一名副官通知大使,除了現在勸阻西格馬林根家族放棄繼承王位以外,其他已無可奉告。
國王在做出這一決定之後,惱怒之餘采取了一個不尋常的步驟:他委托他的副官將發生的事情電告稗斯麥,如果首相認為適當,可將他與法國大使會見的經過向新聞界公布。稗斯麥一直注視著埃姆斯事態的發展,他對國王在談判中的退讓深感憂慮,因為這將使他的戰爭計劃陷於破產。他悶悶不樂地與毛奇和羅恩坐在一起,相互歎惜,相互同情著。突然國王副官阿貝肯的電報來了,內容是敘述國王與法國大使在埃姆斯會見的詳情。話語是平和的,國王對大使的談話是委婉而有禮貌的。他們讀後情緒低落,以至於破壞了他們正在進餐時的胃口。然而稗斯麥在反複閱讀電文之後,忽然變得興奮起來。他發現這份電報大有用場。他注視著總參謀長和陸軍大臣,避而不談電文內容,而是向他們提出一個問題:在對法戰爭中,普軍能否保證取勝?在得到兩人毫不猶豫的肯定答複之後,稗斯麥勸他的客人繼續安靜地用餐。而他迅速離開席次,到另一間屋於裏開始修改這份電文。稗斯麥一字未加,稍作調整,就把一份語氣溫和的商談文稿,變成對法國十分輕慢的挑戰性宣言。
他自信,這份電文將起到“一塊紅布對高盧公牛的作用”。而對首相的“傑作”,毛奇和羅恩十分驚喜,因為退卻的信號,現在已變成挑戰的號角。戰爭就這樣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三人的餐桌上決定下來。
由稗斯麥加工的電文第二天一早就出現在柏林的重要報刊上,當晚它已被刊登在巴黎報紙的號外版上。那一夭正是 7 月 14 日法國革命紀念日,本來就情緒激動的巴黎人,因這一刺激就變得怒不可遏。到了夜間,“打到柏林去的呼聲已響徹雲霄,就如同同一時間柏林人也在高呼“打到巴黎去”一樣。愛國主義情緒像閃電般地迅速蔓延,人們18年來第一次又唱起馬賽曲,並在人群的歡呼聲中一遍又一遍地此伏彼起。7月15日,法國議會批準戰爭撥款,在雷鳴般的掌聲中,議員們高喊:“普魯士忘記了耶拿,讓我們讓它重新想起來吧!”帶著這種情緒,法國代辦於7月19日下午向柏林外交部遞交了正式宣戰聲明。法國宣戰以後,民族情感的浪潮也席卷整個德意誌,符騰堡、黑森、巴登,以及巴伐利亞都先後宣布站在普魯士一邊對法作戰。所有德意誌邦國最後都為了偉大的民族事業而團結起來。稗斯麥已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德意誌南北兩部分統一的基礎在戰初已基本形成。隨著一支 50 萬人之眾的德意誌民族大軍開赴法德邊界,稗斯麥的第三場戰爭緩緩地拉開了序幕。
到了此時,稗斯麥深信他的外交和軍事準備已達到無懈可擊的程度。俄國在戰前已答應保持中立;俄國的中立也是製約奧匈輕舉妄動的條件;至於英國,為了保險,稗斯麥把珍藏達4年之久的拿破侖三世要求吞並比利時的書而文件遞給了英國大臣,這是爭取英國保持中立的最後一道保險閥。軍事方麵,毛奇從普奧戰爭後就確定了包圍和殲滅法軍的戰略方針,他的奇襲快攻戰術和一支經過高度訓練的戰鬥部隊,使稗斯麥對自己的勝利充滿信心懷著這樣的信念,7月31日,身著後備軍現役少將軍服的稗斯麥,陪同國王威廉親赴前線督戰軍事行動從一開始就對法軍不利。戰爭遠非拿破侖三世所枯計的,隻是到柏林的一次“軍事散步”,而是麵對一個民族的抵抗。尚未完成動員的法軍,因未能在邊界集結優勢兵力,從一開始就被迫應付普軍38.4萬精銳之師的分割合圍。經過8月初的幾場交鋒,南線法軍和北線法軍主力相繼為普軍所敗,戰爭主動權開始落入普軍手中。為了阻止南北兩部分法軍的會合,普軍乘勝前進,切斷了他們的聯係。8月18日,普軍在格拉夫洛特和聖普裏瓦大敗巴讚元帥所率領的北路法軍,後者被迫退入梅斯要塞,但很快被普軍團團圍定。麥克馬洪元帥奉命救援被圍的巴讚大軍,但普軍以優勢兵力阻止了這一計劃的實現,麥克馬洪被迫退守色當,在這裏他和隨軍的拿破侖三世一起陷入普軍重圍。
9月1日,彌漫的晨霧剛一消散,40門普軍大炮就向默茲河東岸的法軍陣地發起怒吼。律斯麥和威廉一世及毛奇、羅恩等人站在離主戰場不遠的一個小丘上,用望遠鏡目睹了這場驚心動魄的世紀大戰。戰役開始不久,毛奇放下望遠鏡對普王說:“近衛師進攻了,我祝賀陛下取得本世紀最偉大的勝利”9月2日,色當陷落,拿破侖三世率12萬法軍向普王投降。9月27日,斯特拉斯堡陷落,10月27日,梅斯投降,巴讚元帥連同17萬法軍一並成為普軍俘虜。以色當戰役為標誌,宣告了法國主宰歐洲局勢時代的終結。從此,勢力均衡開始發生驚人的改變,9月a 日,巴黎發生革命,宣布推翻第二帝國,由特羅骨、茹爾·法夫爾和甘必大組成所謂的“國防政府”,但長驅直人的德軍很快將巴黎團團圍定。9 月 19 日夜晚,稗斯麥在費裏埃接見了茹爾·法夫爾,雙方就議和問題進行了初步的會談。11年1月28日雙方訂立停戰3周的協定。2月26日,在凡爾賽簽訂了預備和約。隨後經過在布魯塞爾和法蘭克福的進一步談判,於5月10日締結了法蘭克福正式和約。
根據和約條款,法國將阿爾薩斯(貝爾福除外)和洛林東部(包括梅斯)割讓給德國,並支付賠款50億法郎,賠款付清前,德軍將駐紮在法國北部。
在對法勝利後的一片狂歡聲中,稗斯麥著手實現王朝戰爭的最重要目的:宣布新的德意誌帝國的成立。早在 10 年月,勝利的興奮浪潮已推動南德四邦相繼加人德意誌聯邦。現在隻剩下新的聯合的地位和名稱尚有待確定。不過,已沒有人懷疑,新的德國應是一個帝國,普魯士國王將接受皇帝的稱號。但困難在於,必須以某種形式來創立一個“帝國”,以便使各邦不再把新的聯合視為是普魯士的擴大;此外,還要說服威廉一世接受一個新的稱號,因為這位老國王已表示不願從人民手中接受帝冕,而且一聽說要把老的普魯士稱號撂下,就感到痛心。傅斯麥的工作首先從勸說國王接受帝位做起。他巧妙地鼓動巴伐利亞國王以德意誌諸侯的名義請求威廉國王重建德意誌帝國並接受皇冠,並在這個問題上爭取到了太子的支持。在他們的聯合敦促下,國王終於在12月16日勉強同意接見一個由30名國會議員組成的代表團。最終,他接受了請他就帝位的勸進書。
但是,直到帝國建立的最後關頭,皇帝的正式稱號仍然沒有取得一致意見。受資產階級自由派支持的王太子希望用“德意誌人的皇帝”稱號;而威廉國王直到最後一天還堅持要使用“德國皇帝”這一較為威嚴的稱號。傅斯麥認為恰恰是這個“包含對非普魯士地區行使君主權利”的威嚴稱號有可能對消除南德各邦的疑慮會帶來危害。他堅持使用巴伐利亞國王勸進書中使用的德意誌皇帝”稱號。
新帝國的成立儀式選定於1871年I月18日在凡爾賽的鏡廳舉行。這一天正好是第一位普魯士國王加冕的 170 周年紀念日。在 72 米長的鏡廳內,17麵曾經捕捉過太陽王風采的鏡子,如今映照的是德國軍服和勳章的光輝。在為威廉皇帝舉杯祝酒的歡呼聲中,一個強大的新德意誌帝國在歐洲勃然興起。
§§第五章 新帝國
德意誌帝國的建立,開辟了德國曆史發展的新階段。然而,這個帝國既非曆史上古老帝國鬆散結構的複活,也非帝國形態在其他民族中所呈現的那種高度統一,而是一個奇特的聯邦國家。帝國時期,德國的經濟、文化有了巨大的發展,是近現代史中最令人驚異的篇章。帝國的締造者律斯麥,權傾朝野,又麵臨種種挑戰,他那強烈的意誌力同無限的智慧和想象融合為一體的獨特天賦,依然為這個新國家打上了自己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