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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在生死關頭考驗出真假朋友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幾個朋友,但要問哪個是真朋友哪個是假朋友,恐怕大多會支吾難應。原因在於不經過大事尤其是生死攸關的考驗很難見出朋友的真假。而羅澤南就是生死關頭為曾國藩兩肋插刀的真朋友。

  (1)起兵時羅澤南追隨

  曾國藩道光十八年,23歲的羅澤南與同鄉學者劉蓉相識。劉蓉博通經史,為文有奇氣。兩人在一起講研《大學》明新之道,見解相同。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羅澤南在城南書院授課,曾國藩見弟國華與國荃都在其門下受業,非常高興。是年正月二十六日,曾國藩在《致諸弟》信中說:“六弟、九弟今年仍讀書省城,羅羅山兄處附課甚好。既在此附課,則不必送詩文與他處看,以明有所專主也。凡事皆貴專。求師不專,則受益也不入;求友不專,則博愛而不親。心有所專宗,而博觀他途門以擴其識,亦無不可。無所專宗,而見異思遷,此眩彼奪,則大不可。羅羅山兄甚為劉霞仙、歐曉岑所推服,有楊生(任光)者,亦能道其梗概,則其可為師表明矣,惜吾不得常與居遊也。”曾國藩還說:“羅羅山兄讀書明大義,極所欽仰,惜不能會麵暢談。”

  由此可見,羅澤南深得曾國藩等人的欽佩。鹹豐三年(1853年)春,曾國藩奉命督辦團練。此前一年,羅澤南已在鄉召練鄉勇。鹹豐四年春,湖北太平軍大舉南下,占領漢口、漢陽後,威逼武昌。這時,屯兵九江城下的曾國藩卻為或進或退的問題而大傷腦筋。湘軍水陸師是全部回援武漢胡林翼,抑或分軍回援武漢,還是湘軍水陸師全部逗留江西?如果湘軍水陸師全部回援武漢,勢必與太平軍為爭奪武漢而決戰。這對剛剛受挫的湘軍水陸師來說,前途不容樂觀。鹹豐四年二月二日,曾國藩離開羅澤南陸營,前往南昌。臨行前囑咐羅澤南、塔齊布督率湘軍八九千名,繼續進犯九江。曾國藩滯留江西,湘軍陸師繼續進犯九江,但對西征軍來說已是無足輕重,至於湘軍水師分為兩個攤子,對太平軍更加有利。二月六日,曾國藩率少數隨從到達南昌,與江西巡撫陳啟邁同城辦公。

  七月二十七日,曾國藩曾召水陸諸將在紫坊聚齊,討論攻武昌事宜。羅澤南將前幾天根據實地考察繪好的地圖從袖中抽出,鋪在木桌上,說:“紫坊出武昌有二道:一洪山大路,一沿江出花園。當以重兵剿花園,而令塔齊布出洪山。”曾國藩大喜。正如羅澤南所言,當時花園集聚太平軍精銳萬餘。築堅壘三:一枕大江,一瀕青林湖,一跨長堤。深溝堅柵,列巨炮無數。次日,湘軍水陸進攻,直趨花園。經激戰七晝夜,終於攻占武漢。羅澤南自此名震遐邇,以能將名。清廷賞戴花翎,任為寧紹台道,加按察使。可是,耗盡湘軍大半兵力,得來的武昌旋又被太平軍奪去。羅澤南“太息深憂,歎世變之未已”,解說《周易》聊以自遣。

  (2)曾派羅馳援胡林翼

  羅澤南自鹹豐五年(1855年)三月中旬從九江拔營轉戰於廣信、義寧等地以來,雖說攻城掠池,但旋得旋失,太平軍忽去忽來,羅澤南奔救不遑。他認為曾國藩應分兵增援武昌外圍的湖北巡撫胡林翼,一旦攻占武昌,湖軍便能水陸東下,會師九江,江西、湘北的軍事局勢才能根本好轉。為此,羅澤南還親赴曾國藩駐地,再三陳說他的戰略思想。曾國藩經過反複思考,認為:第一,羅澤南提出增援湘係要員胡林翼,大肆反攻武昌的觀點,為湖南官紳所支持,也與他一貫的戰略觀點相吻合,是切中要害的。第二,湘係人物擔任地方督撫的隻有胡林翼一人,如果胡林翼敗於武昌外圍,湘係勢必失去湘北這塊地盤。反過來說,派兵增援胡林翼收複武昌,也是為湘係爭奪地盤,擴張湘係的實力。第三,胡林翼在武昌外圍已將湘軍水師發展到十營,沒有得力陸師與之配合,水師難以在武漢立足,且亦難以發揮水陸協同作戰的優勢。第四,胡林翼的密友、至親左宗棠是湘撫駱秉章的機要幕客,暗中操縱著湖南的軍政大權。長期以來,左宗棠為曾國藩征兵輸餉,若不允胡林翼之請派羅澤南援湖北,必將開罪左宗棠,將產生嚴重後果。第五,湖南會黨、農民起事層見迭出,湖南兵力不足,湖南巡撫駱秉章亦已奏調湘軍一部“回湖南剿賊”。從湘軍的利害關係著想,與其命羅澤南回兵湖南,不如派羅澤南增援胡林翼。基於以上諸多因素,曾國藩毅然決定派遣羅澤南率軍馳援胡林翼。並抽調塔齊布遺部參將彭三元、都司普承堯等部兵勇一千五百餘人,歸羅澤南節製調遣。羅澤南行前,曾國藩知羅此行凶多吉少,囑郭嵩燾為其餞行。席間,幕客們心情沉重,不忍下箸。郭嵩燾說:“曾公兵卓奈何?”羅澤南含淚道:“天若不亡本朝,曾公必不死。”十一月十七日,羅澤南軍進抵武昌城外的紙坊胡林翼大營。胡林翼大喜,凡事“谘而後行”,倚為幹城。羅澤南“亦稍稍分其眾隸公,俾部勒其士卒,由是盡傳楚軍(指湘軍)規則”。此後,胡林翼指揮羅澤南等加強了對武昌的攻勢。羅澤南從江西分兵抵武昌外圍後,武昌太平軍改攻為守。同年十一月十二日,署理湖北提督楊嶽斌指揮湘軍水陸師攻陷金口。十二月,胡林翼率軍駐紮武昌城南之五裏墩,羅澤南率軍駐紮武昌城東之洪山。武昌城外的湘、楚軍水陸師擺出了全麵進犯武昌的架勢,頻頻對武昌發動攻勢。湖廣總督官文為了策應武昌方麵的軍事鬥爭,也指揮副都統魁玉、總兵楊昌泗等領兵沿漢水南下,進逼漢陽。武昌保衛戰進入了生死關頭。

  (3)羅澤南為曾國藩分憂

  戰死沙場與湖北的情形恰好相反,曾國藩在江西的處境日益狼狽起來。羅澤南走後,曾國藩手中的主要兵力還有三支:一支是內湖水師四千人,由彭玉麟統帶,駐南康;一支是李元度的平江勇二千人,亦駐南康;還有一支是塔齊布舊部五千人,塔死後由周鳳山接統,仍在圍攻九江。周鳳山一軍為湘軍主力,也是曾國藩所依靠的主要力量。鹹豐六年(1856年)二月二十九日,太平軍攻克建昌府,至此,太平軍占領了江西八府五十餘州縣,把西征軍事推向了另一個高峰。這時,曾國藩在南昌日坐危城,不斷派人到湖南、湖北向駱秉章、胡林翼告急求援。如果這時翼王石達開不是奉命急於回師天京參加擊破江南大營的軍事鬥爭,完全有可能攻破南昌,活捉曾國藩。翼王石達開用兵江西後,曾國藩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羅澤南堅持認為武漢係天下大局,正全力與楊嶽斌議斷太平軍水路接濟,力圖攻複兩城後,始定回援江西之計。但是,羅澤南在武昌外圍,也深知曾國藩的處境愈來愈危險,“念曾公艱危,義同生死”。希圖及早攻陷武昌,湘軍水陸師得以東下,與曾國藩會師潯陽江上,於是督戰益急。但武昌太平軍百計防禦,守誌彌堅。鹹豐六年(1856年)二月,武昌守將韋俊得到九江、黃州、大冶、興國等地太平軍的增援,士氣倍增。三月,武昌守軍轉入反攻,一支從望出門出,為數三千左右;一支約三四千人,從八步街抄襲保安門外的胡林翼大營;一支三四千人,從正麵進攻胡林翼軍營;一支四五千人,從武勝門、忠孝門衝出,分據小龜山、紫金山、雙鳳山;一支從鷹嘴角出,奔襲唐訓方軍營。而武昌城的賓陽門內則隱伏精兵上萬,城門虛掩,寂然無聲。羅澤南駐軍洪山,得知武昌守軍分路出擊,便陸續派出李續賓、蔣益澧等分兵接戰。乘各路鏖戰不休時,羅澤南親自督軍從洪山出擊,太平軍佯裝敗退,羅澤南乘“勝”窮追,直抵賓陽門,眼睛裏閃耀出攻占武昌的喜悅。但刹那間,賓陽門忽開,萬眾突出,直衝羅澤南軍,羅軍退則無路,進則不能,陷入太平軍的夾擊之中。但羅澤南不愧為身經百戰、臨危不亂的猛將,他策馬躬拒,三退三進,軍幾潰。火槍打中他的左額,血沾衣,猶踞坐指揮。胡林翼得知羅澤南負重傷後,當夜趕往洪山軍營探視,見羅“氣喘神散”已不可救,但仍令醫生全力搶救。羅澤南自知無望,緩緩睜開眼,拉著胡林翼的手說:“危急時站得定,才算有用之學。今武漢又未克,江西複危,不能兩顧。

  死何足惜?事未了耳!你與李續賓好自為之。”三月八日,羅澤南死於洪山軍營,湘軍水陸師為之奪氣。曾國藩在江西得到羅澤南的死訊後,不敢透露,害怕瓦解軍心士氣。羅澤南死後,曾國藩痛悔萬分,認為是自己五次寫信督戰,才致於此。兩人結識早,又皆以程朱理學相標榜,並一起創製湘軍,故交情很深。曾國藩常常懷念這位良師益友。據他在同治二年(1863年)十月二十九日的《日記》載:“夜閱羅羅山《人極衍義》、《姚江學辨》等書,服其見理甚真,所誌甚大,信為吾鄉豪傑之士。”為了紀念羅澤南,曾國藩還為他寫了碑銘。

  學問上是良師,私情上為益友,行軍中有良謀,戰鬥中為股肱猛將。曾國藩與羅澤南的友誼在戰場上曆經了生與死的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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