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曾國藩做事更是把小心謹慎放在第一位,甚至有人說他沉穩有餘,銳進不足。不管怎麽說,在事關湘軍勝負和存亡的後勤保障問題上,曾國藩千方百計防隱患、堵漏洞的做法起了決定性的戰略作用。
古語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未有糧草的供給,根本談不上用兵,這是古今為帥將兵者的基本用兵思想之一。一旦糧餉物資的運輸受到幹擾,或為敵方截斷,軍隊不戰自亂。在曾國藩的治軍智慧中,始終不變的是:把以籌餉為主要內容的後勤保障工作視為軍事成敗的關鍵。之所以如此,一方麵作為民練性質的湘軍,其軍餉始終是湘軍用事者們心中的隱憂;另一方麵,厚餉優奉是提高湘軍戰鬥力、凝聚力和保證軍心穩定的重要措施。曾國藩曾上奏鹹豐:“有陣戰之危,則不可一日無餉,狡者借詞彭澡,樸者亦無鬥誌,患有不可勝言者。”對於湘軍中欠餉一事,曾國藩指出:“欠餉愈久,兵勇愈疲。且亡者無餉銀,傷者無養銀,怨望之情,積而為挾製之狀。勝仗不能加賞,敗挫亦難於言罰。”前麵已經提到過曾厚餉養兵的原則,曾氏之湘軍“將500人,歲入3000,統萬人,歲入6萬金,猶廉將也。”曾國藩通過厚餉養兵的原則使湘軍士兵的兵餉,除個人生活外,還可貼補家用,因此能夠安心操練,提高戰鬥力。一改綠營兵團口糧不足,而常常離營兼做他事,荒於訓練的弊病。同時,曾國藩也希望通過給予將領以豐厚的收入,來減少克扣兵餉的事情發生,達到“養廉”的目的。為保證湘軍後勤供給充足,曾國藩采取了以下幾方麵的措施,來確保糧餉的供給。首先,曾國藩認為軍隊後勤保障必須由專人籌辦,且須賞罰嚴明。在同治四年(1865年)三月的《通籌滇黔大局折》中,曾國藩寫道:“自古行軍之道不一,而進兵必有根本之地,籌餉必有責成之人,故言謀江南者,必以上遊為根本;謀西域者,必以關內為根本。理有固然,古今不易。臣愚竊謀滇當以蜀為根本,即以籌餉責之四川總督;謀黔當以油為根本,即以籌餉責之湖南巡撫。蜀之南多與滇鄰,湘之西多與黔鄰,進剿即所以自防,勢有不得已者,義亦不得而辭。惟即令其專謀一方,則不能兼顧他省。”辦團練伊始,曾國藩就認為“然團練之難,不難於操習武藝,而難於捐集費資”,後又總結“治軍籌餉均以得人為要。”為此,曾國藩主張挑選得力大員辦理,為辦好勸捐濟餉,他在湖南挑了夏廷樾、郭嵩燾,在江西選了黃讚湯、朱蓀貼,在四川則擇胡興仁、李惺。認為此數人者在官則素洽民心,居家則素享鄉望。
在曾國藩的後勤人員中,黃冕、夏廷樾兩位精明幹練,是他選了又選、留了又留的難得之才。由於他選人得當,故基本上能滿足湘軍的需要。除此而外,曾國藩對後勤有功之人實行重賞,對有過之人嚴懲不殆。曾國藩算賬,錙銖必較,精打細算,為防止各軍統領冒領軍餉,特在餉章中規定,凡帶千人者每月支銀不準過五千八百兩,凡萬人者,每月支銀不準過五萬八千兩。並重賞糧台有功之人,如“六品銜湖南試用知縣李瀚章,該員品正才優,提調銀錢所,隨營支發,不避險阻,最為出力,應請免補本班,以直隸州留於湖南補用。候補內閣中書張家錘,該員核發各營軍餉,收支銷算,細心經理,隨營接濟,倍著勤勞,應請補缺後以內閣侍讀升用,先換頂戴。”對於後勤方麵有過之人,曾國藩嚴懲不殆:洞庭營水師守備成名標,浮開船工費用,被革職嚴辦;同知銜即選府經縣丞李光榮所率川勇沿途擄掠,亦被革職;右營哨官萬瑞書,竟敢至糧台空船上搬搶銀兩,即請飭湖南撫臣嚴拿萬瑞書到案。如此獎懲事例,屢見不鮮。其次,因“籌餉責成專人”仍不足以解決糧餉問題,曾又創設“糧台製度”和“長夫製度”來進一步完善湘軍的後勤保障體製。一是糧台製度。1854年,曾國藩專門設置統一辦理餉需軍械事務的機構——糧台。湘軍糧台共分八所:文案所、內銀錢所、外銀錢所、軍械所、火器所、偵探所、發審所、采編所。糧台設總理事務一員,總攬大權,各所則分派委員若幹人負責。糧台主要任務就是把通過各方籌集的糧餉、軍械等經水路或陸路源源不斷地運往前線,分發各路湘軍。湘軍一個很重要的特色就是兵歸將有,兵權餉權合一,全軍服從於曾國藩一人。糧台製同樣體現了這一點。糧台由曾氏一人把持,集糧權用人權於一身,自行任命得力隨員具體辦理,完全聽命於曾國藩。並且,曾國藩在籌糧過程中,還不時針對實際進行改革,又設立了前敵、後路糧台和轉運局,使糧台各部職責更加分明,提高了工作效率。從而形成為較係統的糧台後勤保障體製,為湘軍後勤做出了很大成績。二是長夫製度。綠營軍製規定綠營除進行訓練、戰事外,還要承擔各種繁重差役。平時缺乏訓練,戰時後勤保障不濟。針對這一弊病,同時為提高湘軍士兵戰時行動速度,1854年,曾國藩首創長夫製,即在軍營中專門設置後勤人員承擔軍中雜務。長夫製的建立,使湘軍擺脫了綠營差役的羈絆,一心一意衝鋒陷陣,從而提高了戰鬥力;另外又可避免戰時隨便拉開,擾害百姓,從而減緩對立情緒。此舉之行,確是曾國藩的獨創,可謂一舉兩得。況且長夫價也不低,能招募農村勞力為之所用,對後來軍兵種配置也起了一定的啟示作用。再次,針對湘軍不屬國家經製之師的實際,曾國藩用“就地籌餉”的原則,建立後勤基地,並采取購買和自製武器的方式,以保證湘軍的後勤需要。在初創湘軍之際,曾國藩已經認識到,湘軍與業已羽毛豐滿的太平軍之間的戰爭將是長期的。清廷又不能實際撥付糧餉,湘軍的糧餉供應就隻有靠自力更生,建立後勤基地的方法來解決,也就是按作戰的區域和便利就地籌餉,其重點的供給地便是湘贛兩省。湖南是湘軍兵源、糧餉、裝備的主要供應地。湘軍初創及東征之際,很大程度上依賴湖南支持。曾國藩後來總結說:“竊湖南一省,向稱瘠苦之區,年來防剿本省,援應鄰封,兵勇分道四出,而餉今猶能為繼,良由經營得人,取民有道。前此助剿江西、協濟黔粵,歲費百餘萬兩,久在聖明洞察之中。本年夏間,臣與左宗棠在湖南招募勇丁,數近兩萬,餉項軍裝,為款甚巨,皆由湖南竭力協濟黔粵得以從容集事。臣以一省之物力,隻有此數,協助外省者日多,則供給本省者日少。此有所盈,則彼有所缺。本不欲再由湖南之餉,致蒙竭澤而漁之機。
無如添募勇丁,添製槍炮,添造船隻,再與湖南交涉,不得不借資湘中之力,挹注皖省之師。援與湖南撫臣熟商,劄飭桌司裕麟,道員黃冕、鄭元壁等,會同文格,再於長沙設立東征局,凡鹽、茶貨物,酌抽厘金。”江西物產豐富,盛產稻米。曾國藩將江西當做籌措糧餉的重要基地。他曾說過,“籌餉以江西為本”,事實上,江西為湘軍提供的糧餉數量與同期諸省相比,也是穩占首位。據曾國藩的不完全統計,從鹹豐三年九月至六年十二月底止,從江西解銀180萬兩,米25000多擔;鹹豐八年六月至十年四月底止,江西供銀65萬餘兩;鹹豐十年五月至同治三年六月,江西共解銀774萬兩之多。武器裝備保障是後勤保障又一重要組成部分。在編練湘軍之初,曾國藩一麵通過廣東從外國購買洋炮為之所用:兩廣總督葉名琛為他解來購買的600尊大炮,在湘潭、嶽州兩次大勝中發揮巨大威力。於是他又上奏朝廷要葉將其餘數百尊炮運解到營,一麵又自己選人造炮:有浙江候補知縣龔振麟父子精於造炮,他上奏請求朝廷令浙江撫臣飛調其父子來楚(實際上後來未到)。糧台八所中,就設有專門的軍械所、火器所,負責軍械火器。1861年,曾國藩又創辦安慶軍械所,仿製洋槍洋炮,保障其前線槍炮彈藥之需,還造出小火輪一艘。安慶軍械所是洋務派創辦的第一座軍工廠。從開始的購買洋炮到自己設廠鑄造,逐步改變了湘軍近代武器的籌措方式。由於使用近代先進武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湘軍戰鬥力。牢固的天京城牆,後來就是被湘軍用火藥炸塌的。再就是采取其他措施,如:協餉、勸捐、鹽務、厘金等。協餉是湘軍籌集餉銀的一大來源。還在湘軍起師東征之際,因乏餉銀,就賴四川、廣東等省支援。在江西,與太平軍成對峙之局時,曾國藩多次上奏請求他省協濟。鹹豐十年五月(1860年)曾國藩在奏章中總結:“9年駐軍江西,設局辦理報銷,臣督同承辦各員,逐款稽核,計收到湖南、湖北、廣東、四川、陝西、江西各省協濟銀兩,並臣行營勸辦捐輸等項,自鹹豐三年起,至六年十二月底止,共收銀二百八十九萬一千四百九十五兩九錢二毫八絲。”安徽在鹹豐十年五月至同治三年六月曾國藩的統計中,解銀近310萬兩。勸捐。鹹豐三年曾國藩上奏皇帝,提出了用捐輸之法解決行軍糧餉之費。在戶部、國子監印發的空白執照上,填明捐款人的錢數,上報後根據款數授予相應職銜。開始靠這種勸捐曾收到一定數目餉銀,但當時“民力維艱……再三勸諭,終不踴躍”。隨著湘軍的擴編及行軍日趨遠繁,勸捐已不能解決餉銀之需。鹽務。用鹽抵餉之法,是曾國藩在鹹豐五年四月初一所上奏章中提出的。他靠鹽務籌餉有三種方式:其一是軍隊在鹽場附近“捆鹽自賣”,或發放鹽賈,“招商領票”;其二是奏明戶部調撥各省之鹽引轉運,以鹽稅抵餉,如鹹豐五年曾奏請朝廷,飭戶部撥給浙鹽3萬引用抵餉銀;其三是抽取鹽厘。依賴鹽務籌購,數額相當可觀。鹹豐六年曾氏委托湖北督糧道萬啟琛到浙江辦理濟楚餉鹽,前後運鹽10萬餘引,所得之款差不多夠當時湘軍整整一年軍餉。由於鹽務是各省藩庫重要收入,各省督撫自己控製為主,不是湘軍固定餉源。厘金。自鹹豐三年雷以誠在揚州仙女廟設卡抽厘以來,湖南仿行最先。厘金創辦以後,便成為湘軍主要軍費來源。厘金收入帶有一定可靠性,且在較平靜之省及富裕地區,收入頗豐,故在湘軍餉源中應為首衝。最後,曾國藩為解決乏餉問題,還想出了一個“半餉”發放一舉兩得的辦法。當時籌餉困難,同時也為了穩定軍心,防止開小差,湘軍采取發半餉的辦法。一般隻發五成餉,欠餉數月半年,成為普遍現象。久而久之,形成風氣,士兵亦習以為常。為防止士兵離營,甚至有意拖欠軍餉,或扣下大部分餉銀存入公所,等士卒遣散或假歸時進行核算,酌發部分現銀以充順資,其餘部分則由糧台發一印票,至湖南後路過糧台付清。若士兵擅自離營,欠餉、存餉即被沒收,不再發給若按正常離營,則離時可獲一筆可觀款額。采取發半餉之法,既減輕了籌餉的困難,又防止了士兵的逃跑,還能引誘大批農民和書生應募。
雖然存在著一些客觀困難,靠曾國藩的後勤保障思想和眾多的方法措施,仍然基本保證了湘軍廣大兵勇的糧餉物資供應,從而支持著湘軍最終將太平天國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