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家”方麵,曾國藩以“和”為總體原則。中國人講求家和萬事興,曾國藩作為士大夫追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二者自然地結合在了一起。但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一個大家庭真要做到“和”的境界並不容易,需要一種氣度、一種責任心和無私心的信念。
(1)“和”出了一家風雲人物
曾國藩共有兄弟姊妹9人,1姊、3妹、4弟。曾國藩在兄弟5人中排行居長。二弟,曾國潢,字澄侯,比曾國藩小9歲,雖然一直潛心鑽研《四書》、《五經》,但沒有太大的成就。後來以監生候選縣丞,這也是曾國藩出錢替他捐的。曾國藩在京為官10年,後又編練湘軍、鎮壓太平天國、“剿”撚等,一直很難回家,對家庭的關心常常體現在家書上。父親曾麟書在世時,曾家大事由其決斷,父親去世以後,家裏的事情主要由曾國潢操持。或許是仰仗曾國藩的權勢,在曾國藩治軍期間他在家鄉辦團練,常常借勢殺人,為患鄉裏。縣官對他也毫無辦法。曾國藩回去後,知其所為,遂用錐刺其股。曾國潢大聲喚痛。曾國藩回敬道:“你殺人就不痛嗎?”這次的教訓,他銘記在心,在其後未見有濫殺無辜的記載。三弟,曾國華,字溫甫,比曾國藩小11歲,從小過繼給其叔父曾驥雲。曾國藩一直認為三弟資質較聰,但讀書期間並未有過人的表現。曾國藩為其“納貢入監”,鄉試也未中。鹹豐五年(1855年),曾國藩坐困江西,隨時有被石達開生擒的可能。曾國華與其父曾麟書趕至武昌,向胡林翼討救兵。胡林翼撥5000人由其帶領,前往營救。此後,曾國華跟隨李續賓轉戰於皖北,三河鎮一戰,與李續賓同時殉難。曾國藩的四弟曾國荃,字沅甫,小曾國藩13歲。他16歲就跟隨曾國藩在京讀書。曾國藩對其極為疼愛,對其管教極嚴。因此,曾國荃一直敬憚之。由於在族中兄弟中排行第九,所以曾國藩稱其為九弟,軍中多稱其為九帥。18歲曾國荃回湖南家鄉,兄弟二人依依惜別。曾國藩一直將其送過盧溝橋,並賦詩一首,以示鼓勵。曾國荃雖天資很高,但無恒勁,在長沙嶽麓書院肄業兩年,跟隨羅澤南攻文,但一直沒有長進。曾國藩時常在家書中,告誡其“有恒”的道理。但無論其兄對曾國荃期望有多高,他在科舉上卻一直不甚得意。24歲入縣學、25歲補廩、29歲選為優貢。曾國荃雖然科舉不甚得誌,但在軍旅上卻頗有建樹,自隨曾國藩治軍以後,便不負期望,圍攻安慶,榮獲首功,一時間名聲大噪。隨後又順江東下,駐軍雨花台,包圍天京,兩年中披肝瀝膽,終於獨獲首功。又以醞釀造反未成,軍隊被裁,乃負氣不辭返家,不問世事。曾國藩先以兄弟功名太盛,極力壓抑曾國荃,保升諸將;後以曾國荃受謗返家,又極力勸導曾國荃持盈保泰。曾國藩一片苦心,卒能化幹戈為玉帛。曾國藩的五弟曾國荷,字季洪,後改名貞幹,字事恒,比曾國藩小17歲,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他幼年就有些超人的見解,23歲入縣學後,即不肯做舉子業。最初隨曾國藩練湘軍,識僚佐楊載福、彭玉麟,以為非常器,己願下之,後楊、彭果成名將。他避居紫田山,謝絕人事。及曾國華戰歿,才出來帶兵,投效胡林翼,與曾國荃會師安慶、南京,以功晉知府。後為疫病所染,病死於軍中。曾國藩說他“智足以安危亂,而名譽不並於時賢”。這一群如狼如虎的昆仲,際會風雲,馳騁戰場,名滿天下,不僅改換了曾家幾百年的門楣,而且左右中國的大局,為近代風雲人物。
(2)互諒互助的好兄弟
既然是兄弟,就會各有各的長處,也會各有各的短處。每個人對人對事都有自己的見解,弟不必賢於兄,兄也不必敏於弟。兄弟之間產生一點矛盾,一點隔閡也是難免的事。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呢?有一次,曾國荃與曾國藩談心,其中大有不平之氣。曾國荃一下子給哥哥提了很多意見。最大的意見是說哥哥在兄弟骨肉之間,不能造成一種生動活潑的氣氛,不能使他們心情舒暢。曾國藩雖然稍稍勸止,但還是讓曾國荃把話說完了,一直說到夜至二更。在此期間,曾國荃還給哥哥提了許多別的意見,這些意見大都切中事理,曾國藩在一邊傾耳而聽。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既然是人,就會有缺點,有錯誤,曾國藩也不例外。曾國藩最大的毛病或許還不是曾國荃說的那一條,而是喜歡教訓人,就是好為人師。這一點是曾國藩自己也承認的。曾國藩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的人,對兄弟子女也要求十分嚴格。要求一嚴,就難免提意見的時候多,表揚的時候少。曾國藩還是一個責任心和道德感十分強的人,凡是看不慣的,有違家法的,他都會直言不諱地給予批評。曾國荃給他提的意見實際上是說哥哥太嚴肅了。曾國藩的可貴之處在於,他不理論,也不辯解,而是讓弟弟把話說完。既然人家有意見,你能堵住他的嘴,但堵不住他的心。有意見你就讓他把話說出來,說出來了心中就沒有了不平之氣;如果你把他的話卡回去,這隻能使他的不平之氣更添一分,於人於己都沒有好處。
更何況曾國荃也說得在理呢?曾國藩的另一個可貴之處在於,虛心接受他人的批評,並不因為自己是兄長,是大官,就以勢壓人,老虎P股摸不得。隻要他人說得入情入理,就沒有不能接受之道理。曾國藩這樣做,無損於他做兄長的尊嚴,反而使曾國荃產生一種親切之感,在尊嚴和親切之外,更有一種大度與大氣。正是因為曾國藩有這樣的胸懷與氣度,所以曾氏家族才能老有所尊,幼有所愛,兄弟和睦,鄰裏相親。曾國藩做人有一條原則:兄弟之間應該互謙互讓,互幫互助,彼此發展,共同進步。他認為:作為人子,如果使父母覺得自己好,其他的兄弟都比不上自己,這便是不孝;如果使親戚稱讚自己好,其他的兄弟都不如自己,這便是不悌。四弟曾來信責備曾國藩,曾國藩讀信後心中大震,不禁為之驚出一身冷汗。曾國藩以為,兄弟之間都應德才兼備,不應彼高此低,就像陳氏的“難兄難弟”一樣。東漢時期,河南許昌有一個叫陳是的人,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名叫陳元方,一個叫陳季方,兄弟兩人都很有德才。一天,陳元方的兒子陳長文和陳季方的兒子陳孝先,在一起爭論誰的父親功德更高,相持不下,便去請爺爺評判。陳是對自己兩個兒子都很滿意,聽了孫子的問話後,笑著答道:“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此後這對兄弟的故事被人傳為佳話。曾國藩表示,從今以後,願我們兄弟5人,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彼此相互諒解。哥哥以弟弟得壞名聲為憂,弟弟以哥哥得好名聲為快。哥哥不能使弟弟得好名聲,這便是哥哥的罪過;弟弟不能使哥哥得好名聲,這便是弟弟的罪過。
(3)兄弟之間要共渡難關
兄弟之間應該同甘共苦,患難與共。有的兄弟,隻能有福同享,不能有難同當。還不說有難,隻要有一點點麻煩,就想方設法避開,生怕自己卷入其中。這樣的兄弟不是真正的兄弟。有一年,曾國藩所部軍餉極少,這是很多年都沒有的現象,加之流言外侮紛至遝來,曾國藩恐懼異常,似乎大禍即將臨頭。在這緊急關頭,曾國藩對弟弟說:即使兄弟同心協力,抵禦外侮,尚且還擔心眾推牆倒,哪裏敢在心裏生一點點芥蒂?哪裏敢因弟弟語氣稍直而心懷不滿?我能承受他人的千萬指責,難道不能容忍胞弟的一句過頭話嗎?我難道還忍心挑剔嗎?此時的兄弟實在是患難與共的兄弟,隻能互相鼓勵、互相勸誡、互相維護。曾國藩就是這樣和弟弟一起共渡難關的。曾國藩曾說,在兄弟之間,即使有一句欺詐的話,最終也不會隱瞞多久。這話似乎有些絕對,有些話是可以隱瞞很久的,甚至可以隱瞞一輩子;但不能保證每一句假話都可以隱瞞。
一旦你的某句假話被人識破,那你的真話也會被人一次次懷疑。所以曾國藩說,索性有話直說,一語道破,雖然眼下嫌太直,難以承受,但將來肯定能被諒解,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下麵是曾國藩的一席話:“在幾個弟弟中,國藩我對待溫弟(曾國華)似乎過於嚴厲,但捫心自問,覺得還沒有對不起兄弟的地方。我不是信口開河,大凡做大官的人,往往對妻子兒女特別照顧,對兄弟則失之刻薄;往往私肥自家,對親戚同族則失之刻薄。國藩我從三十歲以來,就一直把升官發財當做一件可恥的事情,把官囊積金留給子孫享用看做可羞或可恨的事情。所以我暗中發誓決不靠做官發財,決不把做官得來的錢財留給後人。蒼天在上,神明鑒臨,我決不食言。而今國藩我侍奉高堂父母,每年僅寄回為數不多的銀兩,以供雙親大人吃喝零用。對同族中貧窮的親戚,我每年也酌情分送少許,以表達我區區心意。因為即使我多給家裏寄錢,父母所衣所食也不能因此更為豐厚;與其獨肥一家,使同族親戚因此而怨恨我以及我的父母,哪裏比得上分給一些親戚,使他們對我父母感恩戴德,並且更加欽佩和尊敬呢?如果將來在地方上做官,俸祿會比較豐厚,國藩我發誓:除了俸祿以外,一分錢也不多拿。如果俸祿越來越多,就周濟更多的窮寒親戚,決不為子女的衣食積蓄貪求。”曾國藩如此坦誠,在他看來,這不僅僅是作為兄長的一種責任,更是為人的第一要務。
(4)對兄弟們愛深責切
曾國藩以自己多年的體悟,時時勸勉兄弟們立德在先,在修身上多下工夫,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他在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致諸弟書說:六弟埋怨自己命運不佳,我也深以為然。但隻是小試失利,就發牢騷,我暗笑他誌向太小而心中的憂慮太大。君子的立誌,有為民眾請命的器量,有內修聖人的德行,外建王者稱霸天下的雄功,然後才不負父母生育自己,不愧為天地間一個完全的人。所以他所憂慮的,是因為自己不如舜皇帝,不如周公而憂慮,以德行沒有修整,學問沒有大成而憂慮……作為兄長,曾國藩對兄弟的愛是多方麵的,愛之以德,對德的苛求,這是曾國藩的突出之處。他自知出身貧賤,得誌之時切不可忘乎所以,更應在品德修養上齊頭並進。宦海生涯,曾國藩看透了無德之人為人詬罵的本質,他更看重的是一個人無愧天地,無愧於心的崇高境界。曾國荃攻下天京後,起居奢華,言語傲慢,行為放縱。曾國藩寫書直言相告,勸其頓去恃功享樂之心,重修德業反省之課。他的嚴辭責備是不加掩飾的,甚至是尖刻的。他始終認為:今天進一分德,便可算是積了一升穀;明天修一分業,又算剩一文錢。隻有德和業都增進,那才算真正的成功,而成功亦不足悖……曾國藩在兄弟們的眼裏是令人敬畏的。他代父教弟,不苟言笑,不怒自威,更以德行服人。一次,曾國藩和友人小珊因一件小事發生爭執,雖過在小珊,曾國藩事後仍內疚不已。兄弟幾人勸曾國藩勿以為懷,曾國藩卻道:一朝之憤,不近人情。我德有缺損,可想可見。他不顧兄弟們勸阻,堅欲登門謝罪……在曾國藩遺世的家書中,他寫給諸弟的教誡充斥其間,俯拾皆是。在信中,曾國藩反複叮囑的親近良友、莫負朋友、周濟貧民、愛惜物力、勤儉為主、戒驕去奢等等,無不是一個“德”字。這是曾國藩兄弟的福分,以“德”育人從來是聖賢所推崇的最高育人之道,又何況曾國藩本身即為世之難得一覓的“聖賢”,更何況這些書信有的竟寫自兩軍對陣的戰場上!兄弟親情,愛到極處,往往是口不擇言,令人難以接受。曾國藩的兄弟或多或少都有這種感受。由於曾國藩的名望所在,兄弟們很少向他表達這種真實想法。曾國藩對此有很深的憂慮,他在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十日給諸弟的信中,直言不諱地講道:“骨肉之情越真摯,盼望的心情就越殷切,責備的言詞就越尖銳……所以不能不發出怨言罵你們,感情達到極點了。然而,為兄長的雖說‘糊塗’,也不能不責備你們,不是責備你們的情感,是責備你們的不檢點,這有什麽耿耿於懷呢?”雖說如此,曾國藩仍是不停地反省自己:孟子說:“我愛別人,別人卻不親近我,自己要反躬自省,自己的仁愛是否有不到的地方;我以禮待別人,別人卻不理睬我,自己要反躬自省,自己的禮儀是不是不周到。”……我的聲望越來越高,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從何說起,隻恐怕名望超過了實際……這全部責任在於做哥哥的提倡、做表率……
曾國藩治家有方,兄弟多有建樹,子孫也人才輩出,家中一團和氣,尊老扶幼,子孝妻賢,世世代代廣為流傳。曾國藩說:家和則福自生。如果在一個家庭中,哥哥所說的話弟弟沒有不聽從的,弟弟所求的事哥哥沒有不應承的,一家人融洽相處,和氣蒸蒸,像這樣的家庭不興旺發達,從沒有過。相反,兄弟之間相互爭鬥,婆媳之間彼此扯皮,夫妻之間兩相計較,像這樣的家庭不衰敗,也從沒有過。親人之間應當和氣,怎樣和氣?並不是你好我好的“和氣”,而應當在坦誠、忍讓,在互相關懷幫助,相互砥礪的基礎上的和氣,尤其是能夠真誠善良地指出對方的過錯、不足。被指出錯誤的人則是聞過則喜,不吝改過。這樣才能使大家不斷完美,相互協調,家業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