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讀書求學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經世”,從個人角度講為了建功立業,從國家角度講為了拯救時局,所以曾國藩的苦學不是死學,更不是毫無目的地瞎學,而是直接為了“成大事”這一目標服務,並為此修煉一身治國治軍的真本領。
(1)以安民歌收複人心
曾國藩以文荷道的理念,使他成為桐城學派一杆旗幟。他不但撰寫慷慨激揚之文字,以求荷道之本心,還自撰一首《莫逃走》的安民歌,收複人心。當曾國藩的湘軍還沒有練成時,太平軍又大軍壓境,湖南人心浮動,四處亂逃,如果老百姓逃光了,還有什麽兵可練,什麽仗可打呢?曾國藩見了這個局麵,深知安民第一重要,乃自撰了一首《莫逃走》的安民歌,派人四處張貼,又派了許多人去各地勸慰百姓,不要亂逃亂跑,果然收效甚大,人心一時大定。這首《莫逃走》的安民歌是:
眾人謠言雖滿口,我們切莫亂逃走!
我境僻處萬山中,四方大路皆不通。
我直天下一大半,惟有此處可避亂。
走盡九州並四海,惟有此處最自在。
別處紛紛多擾動,此處卻是桃源洞。
若嫌此地不安靜,別處更難逃性命!
隻怕你們太膽小,一聞謠言便慌了。
一人倉忙四山逃,一家大小俱嗷嗷。
男子縱然逃得脫,婦女難免受煎熬。
壯丁縱然逃得脫,老幼難免哭號響。
文契縱然帶著走,錢財不能帶分毫。
衣服縱然帶著走,豬牛難帶一根毛。
走出門來無室住,躲在山中北風號。
夜無被鋪床板凳,日無鍋甑切菜刀。
受盡辛苦破盡財,其實賊匪並未來。
隻為謠言自驚慌,惹起土匪吵一場。
茶陵遭州遭土匪,皆因驚慌先走徙。
其餘各縣逃走人,多因謠言嚇斷魂。
我境大家要保全,切記不可聽謠言。
任憑謠言風浪起,我們穩坐釣魚船。
一家安穩不吃驚,十家太平不躲兵。
一人當事不害怕,百人心中有柄把。
本鄉本土總不離,立定主意不改移。
地方公事齊心辦,大家吃碗安樂飯。將“文以荷道”落實在具體的行為上,是曾國藩有別於一般“大學問”家的特殊之處。湘軍訓練手本,就是曾國藩自擬的愛民歌。這首《莫逃走》的民歌,是一首白話詩,也就是當時最流行的蓮花鬧歌詞,深入淺出,富於情趣,它又是湘軍的識字教本。曾國藩每日隻教一句二句,令其先識字,後識義,循環複習,身體力行,因此湘軍紀律較好,曾國藩致函胡林翼:“鄙人乃訓練之才,非戰陣之才”。又嚐自稱:“說法點頑石之頭,苦口泣杜鵑之血”。中國的傳統文化以孔學為主流,在其兩千年的曆史演變中曾表現為由原始儒學而漢唐經學;由漢唐經學而宋明理學。他們各自有過自己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它們先後替代,顯示了各自的別有意蘊。
(2)講求經世之學
曾國藩崇尚程朱理學,但並無門戶之見。他出入於漢學和宋學之間,由漢學以通“經”,由宋學以通“理”。在這個過程中,產生了他對儒學精神富有深度的理解。一方麵,他在吸取眾家所長的過程中,看到了不同意蘊中的本來價值。因此,“國藩一宗宋儒,不廢漢學”。這其中包含著曾國藩有意於超越漢唐宋明,去追溯原始儒學的趨向。這使得曾國藩在晚清諸多理學家中,帶有幾分“改革”的色彩。他對高談“性命”,崇尚空疏的理學作了新的闡發,使理學與原始儒學的經世思想相結合,為這門在康乾以來陷於封閉的政治哲學——衰微理學注入了某種活力,從而適應了“同治中興”的需要。曾國藩雖然“一宗宋儒”,卻把“經濟”之學明確地作為孔門學說中不可缺乏的獨立門類,講求經世之學。他一變理學家的傳統,拋棄了理學隻講心性的空疏、迂腐的作風,不僅大力發揮理學維係封建綱常的作用,而且特別注重恢複理學的經世功能。曾國藩在“一宗宋儒,不廢漢學”的基礎上,將唐鑒等理學家三種學科的分類,即義理、考核、文章,改為四種,即義理、考據、辭章、經濟。他指出:為學之術有四:有義理之學,有辭章之學,有經濟之學,有考據之學。義理之學,即宋史所謂道學也,在孔門為德行之科;辭章之學,在孔門為語言之科;經濟之學,在孔門為政事之科;考據之學,即今世之所謂漢學也,在孔門為文學之科;此四者闕一不可。曾國藩將經濟之學作為孔門政事之科,目的是為了轉移世風,力圖使傳統文化更有效地服務於政治和社會。為此,他一生不尚虛文。
“荷道”、“經世”是曾國藩學文求理的目的所在。他的經學思想具有高度的政治性和實用性,而不是圍著經書轉、從經書到經書那種書齋式的和學究式的。這是他的經學思想的一個重大特點。這個特點根源於曾國藩的效忠封建王朝的鮮明立場。這個特點決定著曾國藩主要不是經學家,而主要是政治家。單就他的思想而言是如此,若就他一生的整個活動而言,自然更是如此。
§§第二章 終生在自省與自律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