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為人做事的特點就是沉穩,不虛浮,這是在他從軍征戰以前刻意修煉的結果,而修煉的途徑就是——讀書。所以,曾國藩對於讀書的目的、意義、方法有著自己獨到而深刻的見解,並把它上升到與做人並重的高度。
(1)“讀書”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曾國藩以“匡時救世”創立功名事業,以儒家思想作為其立身之本,因此,他一生注重封建德行的修養與他一生讀書修業是分不開的。進德與學問就成為他完善個性人格的兩件大事,同時又是合而為一的,終身與其事業相伴。
①讀書不為發財
讀書做官,升官發財,在當時幾乎彌漫在所有讀書人的心目中,牢不可破,可是曾國藩是一個例外。他在做京官的時候,年齡不過30多歲,他便立誓不發財。道光二十九年,他致書九弟說:予自30歲以來,即以做官發財為可恥,以宦囊積金遺子孫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總不靠做官發財以遺後人。章明鑒臨,予不食言。曾國藩一生的最大長處,就是言行一致,既然立誓不發財,便須節儉自守,不可逾越一寸一分。因此他雖官至總督,每日吃飯,以一葷為主,有客始略略增之。時人號為“一品宰相”,布袍鞋襪均由夫人、媳婦為之。他30歲時,曾製一件緞馬褂,惟遇新年及慶賀時著之,藏之30年,不再另製,他曾說:“古語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以吾觀之,衣亦不如故也。”
②不因科舉誤終身
讀書考試,科舉功名,這是士人學子的最高追求。相信這種目的論的人,最終仍隻是看到了讀書可以帶來的世俗好處,因此讀書受激勵的動力仍來自於書本以外的功利目的。在此,曾國藩則又是一個例外。他在家書中多次談道:科舉功名之所以可貴,是因為中舉足以讓長輩歡喜,是因為做官可以奉養雙親。讀書走科舉之路無可非議,但讀書的最終目的不在中舉。讀書的根本是要在倫理上用功,在詩文學業上用功。讀書究竟為什麽?曾國藩在給他幾個弟弟的信中談到讀書的目的,他寫道:我輩讀書,隻為兩件事:一是修身養性,包括誠心、正己、修身、齊家,以求無愧於父母;二是精研學業,包括學習詩詞文章及其作法,以求保護自己。吾人隻有進德、修業兩事靠得住。進德,則孝悌仁義是也;修業,則詩文作字是也。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則我之尺也,得寸則我之寸也。今日進一分德,便算積了一升穀;明日修一分業,又算餘了一文錢,德業並增,則家私日起。至於功名富貴,悉由命定,絲毫不能自主。從這些話中我們可以看出,曾國藩在功名之中、之外、之上,極其看重進德修業。及至晚年,權綰四省,位列三公,封侯拜爵時,他切切念及的仍是自己的德行與學問,便很能說明問題:日月如流,倏已秋分。學業既一無所成,而德行不修,尤悔叢集,自顧競無湔除改徙之時,憂愧曷已!是日席中愀然不樂。念生平所作事,錯謬甚多,久居高位而德行學問一無可取,後世將譏議交加,愧悔無及。可見,曾國藩是把讀書作為個人修行和拯救世風的重要途徑來認識的。他是一個理學家,因而他的讀書目的也沒有超出一般理學家的範圍,那就是誠心、正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讀書何以能有如此之大的作用?對此,曾國藩在他漫長的讀書生活中有著深切的體會。曾國藩認為,讀書可改變一個人的氣質。他說,人的氣質,是先天生成的,本身是難以改變的,隻有讀書才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氣質。曾國藩對此深信不疑。當他看到紀澤的字曾深有感觸,說他近來寫的字總是失之薄弱,骨力不夠堅勁,墨氣也不夠豐腴飽滿,由此他想到了紀澤的字和他的行為舉止患的是一樣的毛病,那就是不夠持重。如何醫治這一毛病呢?曾國藩勸紀澤多讀顏體和柳體,並教他用油紙摹寫《郭家廟》、《琅牙碑》、《玄秘塔》這樣的名帖,天天留心,專門從厚重兩個字上下工夫。不然的話,字質太過單薄,人的氣質也因此而更加輕薄了。曾國藩說過一句極為精到的話:書味深者,麵自粹潤。意思是說,讀書體味得深的人,麵容自然純粹、滋潤。這句話不是簡單就能說出來的,必須觀察很多人,理解很多事,尤其是對事與事之間的關係有種透徹的領悟力的人才說得出來。曾國藩不愧為靈氣與神氣兼備的人。讀書的真正樂趣就在書本中,你從讀書中獲得啟迪、發現與創造,你怡然自得、拍案擊節甚至涕泗橫流。有了這份心性,你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才能超然物外,有所發明或者建樹。蘇東坡就屬於這種人,他有一首詩寫道:“治生不求富,讀書不求官。譬如飲不醉,陶然有餘歡。”對此曾國藩極為欣賞,他反複吟詠,並且增添數語:“治生不求富,讀書不求官。修德不求報,為文不求傳。譬如飲不醉,陶然有餘歡。中含不盡意,欲辨已忘言。”
③讀書之根本在於明義理
曾國藩認為:自西漢至今,讀書人做學問約有三條途徑:一是義理之學,一是考據之學,一是辭章之學。各執一端,互相詆毀。我私下以為,義理之學學問最大。義理清楚則身體力行有原則,待人處世有根基。辭章之學,亦是用以發揮義理的工具。考據之學,我沒從中得到什麽。這三條途徑,都可為研習經書史學服務,各有門徑。我以為,欲讀經書史學,就應當研究義理,那樣專心一致而不會心緒雜亂。讀經、讀史、讀專集、講義理之學,這都是有誌者萬不可改變的。就是聖人再生,也一定按我的話做。不過這些亦僅僅是對那些有遠大誌向的人說的。在他看來,義理之學最大,其有裨於躬行和經濟,“讀書所以明理,明理所以做人”。人生天地間,大約總想明白些事理的。如果想生活得更好,更有質量,更符合自己的理想,那就一定要明白些事理。當然,有人終其一生也不見得就明白多少事理,這種人,生得糊塗,死得也糊塗,所以他的生命不會留下痕跡。顧炎武曾說:世間有兩種讀書人:一曰“通儒”,一曰“俗儒”。曾文正公便是中國標準的“通儒”。先從學問上下工夫,融會貫通了,便身體力行,擴充而及於立身、處世、為政、治家、整軍各方麵,完成了他的全部人格。曾國藩在京師做官,做學問12年,書友書師頗多,這對他一生的學業有很大的幫助,他也就更認識到讀書的意義和目的,他在給兄弟的信中談得十分誠懇。正是由於曾國藩深知做學問與明義理之道,讀書修業便成為他終身的為己之分。《論語·憲問》中說:“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這句話對曾國藩的影響很大,他認識到了讀書有為人與為己兩種目的。
(2)為自己而讀書
在曾國藩那個時代,不乏學問廣博的人,他們中的許多人可以稱得上宏儒碩士。但其中為別人做學問的人多,為自己做學問的人少。例如顧、閻並稱,顧炎武為自己做學問,而閻若璩則是為讓人認識做學問。再有江、戴並稱,江永為自己而學,戴震則免不了為被人認識而存在。又有段、王並稱,王念孫為自己,段玉裁則免不了為讓人所見而存在。還有方、劉、姚並稱,方苞、姚鼐為自己。在那些仕途順達官位高居的人中,如李光地、朱軾、秦蕙田,為自己而學的人占多數,但紀昀、阮元則免不了為讓人認識而存在。讀書人用功學習,完全是一件為自己的事情,似乎不用大張旗鼓。那些喜歡熱鬧的人,喜歡表現的人,喜歡投機的人,根本無視這一本來是微不足道的事實,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與別人沒有關係;為取悅他人而讀書,或者為獲得他人的尊敬而讀書,為符合他人的標準而讀書,這難道不是既可笑又荒唐嗎!所以,曾國藩十分明白地劃清為他人而讀書與為自己而讀書的界限,狠下一番苦工夫;實實在在地為自己而讀書,拋開一切雜念、花招和世俗的觀念,心淨氣正,無拘無束,終成一代大思想家、政治家。
讀書是曾國藩很看重的事情,他的一生都在試圖用自己的行動回答:“讀什麽樣的書”、“怎樣讀書”、“為什麽要讀書”等問題。在曾國藩看來,讀書、寫作與為人可以說是齊頭並進的。讀了什麽書,就會成為什麽人;是個什麽樣的人,便會寫出什麽樣的書。讀書,是為了做人,而寫作就是表現人。讀書,是看別人如何做人,寫作,則是自己如何做人,因而寫作比讀書更重要。恒心與勤己是誰也不能舍棄的成事法則誰也不能否認,曾國藩是靠讀書走上仕途,又是靠讀書取得自己道德文章的不二地位的。以他並不卓越的資質、恒心、勤己也就成了學業精進、學有所成的惟一途徑。實際上又何止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