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歌聽完八卦,擦了擦笑出來的淚水,道:“這也是海姨娘自作自受。”然後道:“我上回做帕子裁的細麻布,你再給我找出來。”
她花了兩天時間,做了對兒帕子,一個上麵繡了匹威風的駿馬,一個上麵繡了個放滿十八般武藝的兵器架。做好後,過水洗完熨幹,裝到盒子裏,叫人給炎修羽送去。
上次她燒掉的那個繡了花貓的帕子,炎修羽曾表示過很喜歡。這次她承了他好大的人情,大恩無以為報,隻能繡兩個好看的手帕還給他了。
豈料這平靜日子才過了幾天,這日嚴清歌給嚴鬆年請安的時候,嚴鬆年忽然對嚴清歌開口道:“清歌,海姨娘那邊的院子有兩條毒蛇,很是滑溜,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你可知道?”
“女兒聽人說起過。”嚴清歌答道。
“如此下去不是法子。你妹妹和海姨娘被這條蛇鬧得飲食難安,淑玉因為這個,好幾天沒心思讀書了。不如讓她們搬去青星苑暫居,等抓到毒蛇再回去珠玉院。”
嚴清歌瞠目結舌。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嚴鬆年這麽不要臉的。
他自己怕毒蛇跟著搬到寒友居,所以拒絕了海姨娘去寒友居住的要求,倒是能接受讓海姨娘母女搬來青星苑。難道她嚴清歌的命,在嚴鬆年的眼裏,就那麽不值錢麽?
嚴鬆年自知理虧,咳嗽兩聲:“你隔三差五就去你舅舅那裏玩耍,若是怕蛇,先住他那裏暫避幾日就是了。總不能叫海姨娘她們沒地方住,等抓到蛇了你再回來。”
嚴清歌背過身,摸出袖子裏的薑汁帕子,抹起眼睛。
嚴鬆年看她掉淚,趕緊道:“哭什麽。為父還不是擔心你怕蛇麽?”
“海姨娘不搬來,青星苑就不會有蛇。”嚴清歌哭哭啼啼:“父親大人,當初你去南疆赴任,把女兒一人丟在家裏。眼下家裏鬧蛇,你趕女兒去舅舅處好騰屋子。清歌心裏好痛。若家裏再有什麽事兒,父親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我……我這就找舅舅去。”
嚴鬆年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之前從沒有把嚴清歌往心裏放過,若不是回京後,嚴清歌一直表現的很討喜很優秀,他也想不起來還有這個女兒。
心虛的嚴鬆年生怕她找樂毅告狀,揮手道:“那就別搬了,我再和海姨娘說說吧,你先回去。”
嚴清歌走出寒友居,心寒齒冷,也更加堅定了自己不背出家門的信念。
哪怕在這個嚴府她過得再惡心,也不要離開。她要一天天的留著,看著這對母女倒黴,看著她們吃盡苦頭,將上輩子她的受的罪都報複回來!
她要是走了,海姨娘、嚴淑玉這對賤人豈不是要霸占她的青星苑,使喚她教的丫鬟,住她布置的屋子,掐她親手在庭院栽的花了?
沒門兒!她們想都別想!
別說現在她好好的,就是她嫁了,死了,海姨娘母女兩個也別想染指這小院子!
那邊兒,海姨娘等到心焦,卻隻收到嚴鬆年不讓她搬的回應,她氣的直咬牙根。沒想到這十拿八穩的事兒,叫嚴清歌抬出來樂毅,頓時不成了。
其實嚴府裏還有一個空院落,隻是位置很偏僻,前主人是個被海姨娘害的一屍兩命的姨娘,海姨娘寧肯和毒蛇住一起,也不會搬到那個院子裏去的。
嚴淑玉覬覦青星苑不是一兩天,那個帶著小湖大院子大房子和假山花園的青星苑,她從回到嚴家的時候,就想搬過去了。尤其是現在,珠玉院那麽小,還不通風,她熱的都長痱子了。
聽到這個消息,嚴淑玉滿屋子跺腳:“娘,我這就去青星苑,把嚴清歌攆出去。憑什麽她不讓咱們搬,這家是爹爹的,又不是她的。”
海姨娘一把拉住了嚴淑玉,頭疼道:“你給我消停點。隻要她那個殺千刀的舅舅一天不走,咱們一天就不能動她。”
嚴淑玉生氣的大喊:“我舅舅還是禦醫呢,誰怕她舅舅啊。二舅舅最喜歡我,一定會給我做主,他認識的達官貴人特別多。”
海姨娘臉色忽然猛地一沉,道:“不許提你二舅舅。”
嚴淑玉瞧著她陰雲密布的臉孔,嚇得身子抖了抖,低頭道:“娘,我知道錯了。”
海姨娘摸了摸嚴淑玉的頭,溫聲道:“你得記清楚了。二舅舅不姓海,你大舅舅和三舅舅對你不是也很好麽?以後再回去海家,不能再老往那個白眼狼身邊湊,你不知道他多可怕。”
嚴淑玉心裏麵全是不服氣,但還是乖順的點點頭。
搬房子的事兒不了了之。眨眼間,就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正午時分,太陽白花花的曬下來,人一出門就被曬得眼前發黑,樹上的知了也不叫了,誰都懶得出門。
嚴清歌抱著玉夫人,在廊下乘涼。幸好,她院子裏有個小湖,水麵時不時刮過來涼風,才叫這天氣沒那麽難熬。
如意滿身是汗的從陽光底下跑過來,端起茶缸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碗晾好的茶水,才道:“大小姐,海姨娘她們搬去明心齋,楚先生換到珠玉院住了。”
嚴清歌眉頭一挑,道:“可是真的?”
“真的!我剛才去了趟珠玉院,伺候楚先生的丫鬟墨環在門口立著呢。聽說是趁早上涼快,天還沒亮就開始搬了。”如意回道。
嚴清歌在竹躺椅上挪了挪身子,道:“海姨娘可真是挑的一手上好軟柿子。”
晚上散步的時候,嚴清歌果然看見了楚丹朱,趁著晚風習習,她也出來轉悠了。
從上次嚴清歌戳穿她給嚴淑玉代筆,這還是兩人頭一回見麵。楚丹朱性子懦弱,看見嚴清歌,就想起上次她的警告,趕緊上前來行禮,倒像她是嚴清歌的奴才,而不是她是嚴清歌的夫子。
嚴清歌受了她禮,客氣的問道:“楚先生在這邊住的可還舒服?我那青星苑和父親的寒友居都不遠,若是有什麽短了少了的,隻管朝兩邊要去。”
楚丹朱趕緊道:“什麽都好,什麽都不少的。”
“珠玉院院牆很高,裏麵悶的很,不像明心齋前後敞亮,全是一跨就過的女牆。楚先生沒事兒多出來走走也是好的。”
“是極,大小姐也要多出來走走。”
嚴清歌和她隨意寒暄幾句,各自作別。
因為搬了家,嚴鬆年想著那蛇不會跟過去,膽子又大起來,連著幾天晚上,都宿在海姨娘房裏。
是夜,月色好極了,照的到處撒霜一般。
王婆子歪歪扭扭起夜,走到牆根蹲下來的時候,見院裏鬆樹底下什麽東西閃著亮光,像是一團兒珍珠串,又像是一把銀珠子。
她老眼昏花,可是看寶貝時卻格外眼尖,提著褲腰帶幾步上去,一把將那閃亮亮的東西捏在手裏,卻感覺到有什麽在手指下裂開了,黏糊糊的沾了一手。
王婆子嚇得大叫一聲,就著月色看,發現竟是粘了一手的黃白物。她趕緊的回了屋子,就著燈光仔細分辨,見手掌上沾著蛋液和蛋殼。
和她同屋的婆子提著燈籠和她一起去看,發現那樹底下,平白無故多出來七八顆小如拇指肚的蛋,潔白無比。
這麽小的蛋,能是什麽蛋?她們幾個麵麵相覷,心裏害怕極了。
沒一會兒,整個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鬆樹底下,多出來一窩蛇蛋。那兩條蛇竟然真的跟來了。
這事兒紙包不住火,第二天嚴鬆年也知道了。他想起自個兒竟在明心齋和毒蛇共度好幾晚上,忍不住脊背發寒,別管海姨娘再怎麽獻媚,就是不踏步明心齋半步。
因為鶯姨娘、柳姨娘住在寒友居,海姨娘到底還要幾分臉麵,沒有強在寒友居留宿,恨得快把後槽牙磨掉了。
搬家,已經不能解決那蛇的問題。而抓,卻死活都抓不到,這蛇可真是太麻煩了。
嚴府又開始刮起一股海姨娘和蛇的故事的小道消息,傳的轟轟烈烈,甚至有人說海姨娘就是美女蛇轉世,那兩條蛇是她同類,說的有鼻子有眼兒,叫人不寒而栗。
這話傳到海姨娘耳朵裏,氣得她把院子裏好幾個丫鬟婆子叫來打嘴巴。
七月流火,天氣漸漸轉涼,流言卻歇不下來。
因為明心齋裏不時就會有人發現一些奇怪的鱗片,或者角落裏一些似乎跟蛇有關係的蹤跡。就連明心齋的老鼠不多,也被說成是被蛇吃了。
海姨娘一天早上睡起床,發現床單上一片血紅,她愣了好半天,才叫彩鳳來給她換洗。
彩鳳小心翼翼的看著海姨娘的臉色,她記著海姨娘葵水來的日子,正該是今天。
可是海姨娘念叨懷胎都念叨瘋魔了,閑來無事,就瞪著肚子發呆,有時候還會裁剪一些小布片,看起來似乎是要準備做嬰兒衣服一樣。她根本不敢提讓海姨娘上月經帶的事情,生怕被海姨娘罵她詛咒自己不懷孕。
而今看來,海姨娘前段時間的侍寢,沒有起到任何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