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嚴清歌猛一轉身,磨了磨牙根,眯眼道:“我想起來了,是昨兒那個叫泥巴的。她闖進來的時候,咱們正在說手帕的事兒。你不要擔心,這件事根本不算什麽。”
出了門兒,淩霄親親熱熱迎上來,挽住她手,道:“你可換好了,外麵大家都去跟炎王妃行禮呢,我特特等著你。”
嚴清歌笑了笑,挽住淩霄的手臂,一起到廳裏去了。
隻見早上一直沒露麵的炎王妃穿著大禮服,端莊坐在廳裏主位,她膝下趴了八九歲的男孩兒,正是炎修羽。
看見嚴清歌我,炎修羽眼神唰的一亮,就想直奔她而去,被炎王妃拉住了。
炎王妃笑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毛毛躁躁的。見到年紀相近的玩伴兒,就坐不住了。還說拜師以後好好讀書呢,看你就不是個讀書秧子。”
低下的貴婦們都發出一陣陣善意的哄笑。
炎修羽和淩霄早認識,上前對淩霄和嚴清歌行禮:“見過淩家姐姐,見過嚴家妹妹。這人多,我們出去花園裏玩兒吧。”
淩霄開心的點點頭,拉著嚴清歌,走了出去。
不少貴婦人都是頭一次看見嚴清歌,對著她背影讚歎:“好一個知禮文靜的姑娘,我竟是第一次見到。”
“你們不記得了,樂姐姐後來陰差陽錯嫁了嚴家,這想必就是她留下的幼女,果然有幾分樂姐姐的品格。”忽然,一個貴婦開口道。
說起來樂氏,大廳裏一陣的“難怪”聲,但是大家像是有什麽默契一樣,立刻就轉換話題,再也不說樂氏相關的事情了。
到了外麵花園裏,嚴清歌道:“炎小王爺,我昨兒借你擦臉的手帕,你怎麽順手給我拿走了,快點還回來。”
炎修羽去掏袖子:“在這兒呢!”卻掏了個空,道:“咦,我明明放在袖管裏的,怎麽不見了。”
嚴清歌臉色一變,道:“方才有沒有人走到你旁邊過?”
淩霄看她不高興,勸道:“不過一個帕子,上麵要是沒你的標記,丟了也就丟了。今天是炎小王爺好日子,看他這小臉,都給妹妹嚇呆了。”
嚴清歌無奈道:“姐姐,你不知道,這帕子的事兒我本沒放在心上,丟了也不打緊的。隻是我家有個頂壞的姨娘,叫人今天來偷帕子壞我名聲。方才送衣服的丫鬟就是來通報這個的,隻因為是家醜,我當時才沒說,還望姐姐見諒。”
淩霄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原來還有這一層在裏麵。你家那姨娘是怎麽教出來的,不過一條帕子,能有多大事兒。我學女紅時做的荷包、手帕,家裏幾乎人手一條,還有人嫌醜不愛要呢。”
炎修羽聽著,惡狠狠的一跺腳,眉頭都氣的漲紅了,道:“嚴家妹妹,你等著,我這就去找那偷東西的人。”說完竟是一溜小跑又去了前院。
淩霄嗤笑一聲:“那小賊也是了得,偷到了炎王府頭上,真不知道是怎麽死的。”轉頭又安慰嚴清歌:“不礙事兒的。你那姨娘真要做出來這種事兒,看你爹不抽死她才怪。”
嚴清歌心裏苦笑,那是你們家的爹才這麽對女兒好。我家的那個糊塗父親,隻會向著姨娘。
一曲奏罷,樂毅親口證實,這曲子是《廣陵散》,整個院子都沸騰了。樂毅大方的表示,這曲譜是從嚴家得來的,是甥女送自己的禮物,待問過嚴家,若是嚴家準許,自然會謄寫出來,廣散今日赴宴眾人。
嚴鬆年因昨天家門口發生的翻車事件,被好多人用異樣的目光看了一早上,佝僂腰身躲角落裏,恨不得消失。妹夫會做人,帶的他臉上生光,他從不曉得家裏書庫有《廣陵散》曲譜,眼下是白得來的麵子,當然疊口答應外傳。
炎王爺激動的拉著樂毅說話,覺得自己真是給弟弟找了個好老師,恨不得晚生二十年,和弟弟一同跟著樂毅學習。
一個玄色的身影飛奔過來,直直撞向炎王爺,正是炎修羽。他滿臉怒色,似乎一隻發怒的小豹子,拳頭緊攥,滿臉通紅:“哥哥,咱們家裏有賊!”
給他這話說愣住了的炎王爺一怔,反倒問他:“你又惹什麽禍了?”
“昨日嚴家妹妹借我條帕子擦臉,我洗幹淨了要還回去,剛才被人趁亂偷走了。”炎修羽滿地亂蹦著跺腳,手腳揮舞:“快點把那賊找出來,讓我砍死他們。”
平日裏炎修羽遇事兒也常發狠使賴,他娘胎裏就是這麽個脾氣,改是改不過來了。可是今日不同往時,炎王爺偷眼看看樂毅,生怕樂毅因此對炎修羽不滿。
樂毅關心嚴清歌,顧不得那麽多,拉住了炎修羽,問他:“你怎麽知道帕子是人偷走的。”
“我當然知道。有人要害嚴家妹妹,才指示人偷帕子。”炎修羽沒頭沒腦來一句,別人沒聽懂,樂毅卻是明白了,這肯定是嚴清歌說過的那個海姨娘做的。
樂毅心中非常不悅,幾步到了被一群人圍住的嚴鬆年跟前,將他拉住,臉上帶笑,眸子裏卻是一片的冰寒,道:“姐夫,我們到一邊兒說話。”
嚴鬆年迷迷糊糊的,給他拉到一間清淨的側屋裏去了。沒多會兒,就看到嚴家家將押了一群人走進來。其中有知書、達理,還有趕車的馬車夫。
一進門,炎修羽就厲喝道:“說,是誰偷了小爺的東西。”
知書、達理不知道自己怎麽暴露的,嚇得篩糠一樣,啪嗒一聲跪在地上,給上麵的幾個人磕頭:“小的實在是不知道小王爺說的什麽,小的哪有膽子敢偷小王爺東西。”
“還說沒有。剛才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在我身邊轉,你還撞到了我身上。”炎修羽上前就給了達理一腳,踹的他抱著肚子躺在地上起不來。
嚴清歌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瞧瞧屋裏沒外人,從袖口掏出來薑汁手帕,擦了擦眼睛,淚水滾滾而下,到了嚴鬆年跟前,揪著他袍子下擺不放,哀哀哭道:“父親大人,舅舅,你們要給我做主啊。”
“這……這……有人偷了炎小王爺的東西,跟你有什麽關係。”嚴鬆年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心亂如麻,瞪著下麵的知書、達理,一時頭大。
幾個炎王府家將拎小雞子一樣把知書、達理拎起來,沒幾下就從知書的懷裏搜出來一個手帕,淡黃色細麻料子,上麵繡著小貓蝴蝶,一看就知是貴族家女孩兒用的東西。知書哪兒能有這樣的帕子,炎修羽說他偷東西,這下是被坐實了。
嚴鬆年覺得這帕子略眼熟,可是想不起哪兒見過。嚴清歌身子發抖,指著那帕子道:“快點把它燒了,被那肮髒的人碰過,我再也不想看到它。”
炎修羽心疼帕子,不過嚴清歌說的有道理,還是叫人點了蠟燭,把帕子當場燒毀,一邊燒,一邊用吃人的眼光狠瞪知書、達理。
嚴鬆年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知書、達理偷了女兒的東西。這讓他臉上掛不住了,勃然大怒道:“你們兩個下賤東西,竟敢在今天偷大小姐的東西。”
知書跪地磕頭,一會兒就一腦門的鮮血,將這件事背到自己身上,口口聲聲說是自己貪財,想偷了帕子出去賣錢花。
知書全家都在莊子上做活,海姨娘拿捏著他全家人性命,還把他弟弟送到海氏藥房當學徒,他今天敢說出去半句真相,明兒一家人就隻能等死了。
嚴鬆年才剛因為琴譜的事兒得了三分麵子,還沒來得及顯擺,就被知書、達理敗光了。他不疑有他,木著臉把知書、達理罵了一頓,根本就沒看出來知書的理由有多牽強。
好在,炎王府為了麵子,也為了這場拜師宴不被毀,特地將人都叫到空房間裏審,外麵的賓客不知道這屋裏的事兒,但嚴鬆年還是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樂毅和炎王爺都知道這偷手帕事兒有蹊蹺,可是到底是別人家的家事,不好插嘴,隻是看向嚴鬆年的目光裏滿是不屑。
炎王爺更是懷疑,前幾年嚴鬆年外放為官,就這樣的水平,給人審案子都是怎麽審的,隻怕手下沒少冤案錯案。
炎王府辦的宴會,自然不會差。
桌上珍饈佳味遍目,玉杯瓊釀滿席,間或有歌姬伶人助興,一時間觥籌交錯,和樂融融。但嚴鬆年懷著心事,食不知味,連筷子下夾的是什麽都不知道。
加上妹夫時不時冷笑著對他舉杯敬酒,那炎小王爺也動不動虎著臉皺了眉頭瞟他,叫他一時悲苦,喝下好多悶酒,醉的人事不知。
宴席散去,炎王府叫人把嚴鬆年塞到馬車上,車子裏,還有五花大綁的知書、達理兩個。
炎王府另派一輛滿是軟羅香緞的馬車,將嚴清歌和如意載上,特派了府裏手藝最好的馬車夫駕車,送她回府。
炎王妃貼心的送了嚴清歌一隻匣子壓驚,打開一看,裏麵有一隻溫潤的白玉蓮花簪子,和一打華美非常的新帕子。
臨別時,淩霄依依不舍,約了過幾天喊嚴清歌出來玩兒,嚴清歌笑著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