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打濕了他灰色的袍子,當拂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往地上倒的書生。
她嘶吼一聲飛快的奔到書生的麵前接住了她,不住的哭泣。哭的聲嘶力竭,也不管那些天師在擺什麽陣法,也不管這漫天紛飛的大雨。
她伸手撫上書生的臉,不停的喚著相公,相公。
書生嘴角被鮮血染髒,他掛著淡淡的笑,輕聲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非一般人了,可是我就是愛你,我愛你就願意包容你的一切。拂卿,拂卿。不凡如來不負卿。此生我不願負你,可天卻讓我負你。”
聽著這話,拂卿突然想起三年前的父親,她終於明白父親為什麽會在死前笑了,原來父親他也一直愛著娘親啊。
書生到最後還是死了,死在她的懷裏。臨死之前他還告訴她,讓她好好的活著,即便沒有他的陪伴,也要對自已好一些。他還說,隻有她好,他在地府裏才會好。
那一日大雨瓢潑,書生死後卻激發了拂卿全部的潛能,她耳後終於長了腮,身上也生了魚鱗。她的妖力似怒火一般,瞬間就衝垮了天師的除妖陣法,她認識那個打頭的人洛子淩,她將他打傷後也一並帶回了宮殿。
她將洛子淩變成了海鮫,他不是自詡高尚嗎?那她就讓他作為一個妖怪生生世世都飽受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終,拂卿沒有答應書生的話,她不想要書生離開她,就把他的魂魄禁錮在他的身體裏,又將他的身體變成了海妖,她將他帶回了水上宮殿,她讓他生生世世的陪伴著她。
當雲詩詩醒來的時候,她覺得她的腦子快要爆了。恍惚間,她覺得她就是拂卿,又好像不是。
這個夢好長好長,長到她以為她不會醒來,卻在最後還是醒來了。
她看著眼前那張絕世傾城的臉好半晌,也聽到他不停的呼喚著她,可是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喉嚨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她好像都不能控製住自己的身體了。
直到一個長相如謫仙一般的人,手拿一個黃色的紙條打入了她的身體以後,她才漸漸的回複神智,才找回了所有的屬於她雲詩詩的記憶。
“秦羽陌?”轉過頭,又道,“洛清?”頓了頓,疑惑道,“你們都這麽看著我作甚?我臉上有花兒?”
暗暗的鬆一口氣,秦羽陌抬手捏了捏她的粉鼻,寵溺道:“你臉上不是有花兒,而是有口水。”
雲詩詩一聽趕緊抬手把嘴巴摸了摸:“真的假的啊?我睡覺會流口水嗎?我沒摸到啊?”
“那是因為已經幹了!”秦羽陌道。
“是嗎?”雲詩詩囧了,她趕緊拿袖子死命的往下巴上擦了兩下,擦著擦著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她是睡著了?她記得她好像……哦買噶,她想起來了,她好像是為了秦羽陌擋了一下,被那海怪咬了一口,然後就痛暈了。
想到此,雲詩詩“啪”的給了秦羽陌的腦袋一下,大罵:“媽蛋的,老娘都拚了命的給你擋了一下,還做了一個險些醒不來的夢,現下好不容易醒了,你特麽還欺負我,我容易嘛我?嗚嗚……”說著,說著,竟真的哭了起來。
雲詩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的這般洶湧,可能是她看到了拂卿的故事後傷感了,也可能是她害怕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總之,她哭了好一會兒才在秦羽陌無良的調侃之下止住了。
之後,雲詩詩將她在夢裏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秦羽陌等人,眾人聽完後也都沉默了,原來這宮殿的女主人還有這麽一段故事啊。
懷著沉重的心情,眾人繞過了最後一個回廊,來到了那聲音的發源之地。
那是一個極其寬闊的宮殿,殿內金碧輝煌,四周雕了許多各式各樣的水生妖怪,每一個都雕的栩栩如生,好似活物一般。
在他們身前還放了六個桌子,每個桌子上都放了好菜,卻沒有酒。他們沒有坐下,隻是看著大殿的正中置放的那一個水晶棺,棺內躺著的正是那個書生。
在棺木旁的台階上還斜坐著一個美如瓷娃娃一般的女孩,這女孩兒正是拂卿。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保持著十三歲時的容顏,不管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她都像一個精靈一般讓人討喜,縱然她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卻依舊讓人恨不起來。
雲詩詩看著她,她看著雲詩詩。最終,雲詩詩道:“拂卿,這麽多年了,你可放下執念了?”
拂卿搖了搖頭,卻也不氣:“你能進入我的夢魘,想必你也有一段傷心的往事,我不說,你也該知道有些路,一旦走過就無法再回頭;有些往事一旦發生,就再也無法忘卻了。我對他的執念,就像這鏡湖的水,如果哪一天水枯竭了,那我也就灑灑脫脫的放手。可是,終究沒有那一天。”
她這麽一說,眾人都沒有再回話。等了片刻,她對著身後道:“錢叔,來客人了,你招待一下吧。”
語畢,便有一個中年人緩緩走了出來,他手上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之上放了兩壺白玉瓶裝的好酒,隔得老遠都能聞到酒香了。
這人一走出來,雲詩詩腰側的玉佩便越發的亮了,她打量著這個男人,那女孩方才叫他錢叔,莫非他便是錢百萬?
麵色一喜,她看著這人給自己斟酒,卻忍住了沒有發問。現下還不是時候,她必須要搞清楚拂卿的目的才好下手不是?
錢百萬給眾人一一填滿了酒,便站到一旁一言不發了。
能到這裏的人那都精明的要死,他們明明知道這人就是錢百萬卻沒有一個人問了出來,倒是讓拂卿略略的佩服。
微微一笑,拂卿對著眾人道:“此酒名曰忘憂,是我用曼珠沙華親自釀造的,飲用少量無礙,若是飲多了,便會昏睡個十天半月,若是超量則可能永遠都無法醒來了了。”
她講解之後,便拿起自己身側的白玉杯,對著眾人道,“拂卿先敬各位一杯。”說完,便將手中的酒一口飲盡了。
這酒來曆不明,眾人都有些懷疑,但雲詩詩卻天生的膽大,她拿起酒杯聞了一聞,隨即又拿到眼前看了一看,秦羽陌以為她隻是無聊看看,那想她看完之後一仰頭,一整杯全部喝肚裏了。
額間青筋一起,秦羽陌就想要發怒了,但酒喝都喝了,他再發怒也無用。抬手搭在雲詩詩的脈搏之上,微微探了一探,見她脈象平穩不像是中了什麽毒這才微微放心。
雲詩詩倒是沒有想到秦羽陌這貨居然還會把脈,想不到這一年多的時間他也不是虛度的啊。不錯,不錯。
秦羽陌自然不知道雲詩詩腦子想的什麽,他隻是略懂醫術,若這酒是慢性毒藥,她是探測不出來的,所以他也一直留一個心眼兒,一旦這酒出現什麽問題,那他會第一時間來到書生軀體前脅迫拂卿交出解藥。
洛清雖然也氣憤雲詩詩大意,但喝都喝了,總不能吐出來不是?為了試探這酒有沒有毒,他居然也拿起白玉杯將杯裏的酒一口飲盡了。
雲詩詩看著洛清,拍手道:“洛清,好樣兒的!”
被心愛的女人誇讚了洛清自然高興,他舉著酒杯對著雲詩詩溫潤一笑,算是謝過。
頭上青筋又蹦了一條,秦羽陌簡直要被氣死了,這女人難道就不能矜持一些?居然當著他的麵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的,真當他是個軟柿子好捏的?
一手壓在雲詩詩的手腕上,將自己的妖力沿著她的手腕飛速的侵襲到雲詩詩身上,這妖力是從內部進入的,所以外人感覺不到。雲詩詩感覺一股涼氣突然間竄到她身體之中,而且越來越盛,她瑟縮一下,打了個大大的寒噤,頭一卡一卡的看著秦羽陌,眼裏全是求饒的神色。
這個混蛋王八蛋,居然敢拿寒氣冰她,現在環境不允許,要不然她真的要跟這妖孽鬥上一鬥,讓這貨看看她現在也是有脾氣了人了。
收回自己的妖力之後,秦羽陌狠狠的瞪了雲詩詩一眼,這才看著拂卿帶著慵懶笑意開口:“拂卿姑娘,不知可否見過本王的三位下屬?”
拂卿看著這個長相如此俊美的男人,倒是饒有興趣的回話:“你說的可是一個穿著一身流光溢彩衣服的蝴蝶妖,一個五大三粗的熊妖,一個人類?”
“正是。”果然在她的手裏,秦羽陌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在暗想若是她真的不放人,那他便要硬搶了。
撇過頭,拂卿對著錢百萬道:“錢叔,去將他們三人請出來。”
錢百萬點過頭後,便走了出去。片刻後,他便又從側門出現了,在他的身後還帶著三個人。小彩蝶一見秦羽陌他們立刻淌了一臉的淚朝著雲詩詩飛奔了過來。
“主人,小彩蝶想死你了!”小彩蝶抱著雲詩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雲詩詩摸摸她的頭算是安慰了。等她哭夠了,雲詩詩才道:“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搞到這裏來了?你都不知道當時我看到你們留下的打鬥痕跡之後,有多擔心……還好,你們沒事!”
小彩蝶委屈的嘟著嘴,這才緩緩道來:“當時慕山跟木漢德去取船了,我玩著無聊便看著水下有一個黑色的小蟲子,因著沒有見過,便想捉一隻玩玩,哪想後來突然來了一隻大蟲子,那蟲子超級大,還長著一個長長的大舌頭,我都險些就被它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