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瑩喜怒然回身,卻見那男子已然轉身的去接官兵遞過來的弓箭,眼前再次朦朧一片的她根本看不清楚這男子的任何特征,唯獨他骨節分明中指上那閃閃冒著藍光的戒指在她朦朧的視線之中奪目生輝。
“怎麽,沒那個膽量跳下去麽?”男子被對著他把玩著手中的弓箭,毫不出乎意料的失聲笑了起來,滿是譏諷的笑隨著他身子的莫名震動在年瑩喜的眼前晃動,“我早就知道你沒那個膽量,因為你同我一樣,都是自私而殘忍的人。”
“你個敗類!誰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會和你一樣?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瞧著,姐姐我是怎麽平安落地的!”年瑩喜怒從心起,見著男子轉身之時已然拉起手中的弓箭,根本來不及看清男子麵目的她在也無法多想,直接轉身縱身而下,朝著正對著宮門蓄勢待發的宣逸寧飛落了下去。
轉身的男子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直直的落了下去,想著她曾經在他身下那百般討好又奉承委婉的樣子,實在是覺得曾經的她與現在的她判若兩人。
是他始終沒有看透她,還是她終於是被自己逼迫上了絕境?
“宣逸寧!”她喊著他的名字,朝著他撲了過去了,已然拉高馬栓的他忽然呆滯在了原地,抬眼看著她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朝著自己撲來,想也沒想的便伸手將她攬在了自己的懷中。
看著懷中長睫忽扇顫抖的她,他停緩了腳下的戰馬,伸手掂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目光無處可逃,心中有那麽一刻是驚喜的,可當他看清楚了自己麵前的人兒時,剛剛的驚喜瞬間便煙消雲散,剩下的唯是那見不得底的黑眸。
年瑩喜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宣逸寧這快速變化的表情,抬眼望著高抬上那模糊男子高高舉起的弓箭,拉住他的手,虔誠輕語,“你會是最後的贏家。”她不知道她為何這麽的信誓旦旦,她也不知道她為何會是這般的毫無疑問,她隻清楚,在麵對宣逸寧時,似乎一切的問號都自然而然的變成了感歎號。
高抬上男子的利箭入快刀般朝著宣逸寧的後背正中射下,年瑩喜決然而笑,快速的拉住宣逸寧的衣襟,吻上了他帶著血腥味的雙唇。
如果這注定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夢境,那麽我寧願用我的生命去換得你的勝利,因為我曾經是那麽肯定的答應過你,你的天下,隻要你想要,我便拚勁全力的幫你守護,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眼中再次閃出驚訝,不過還沒等他來得及細問,隻見她忽然起身飛躍至他的身後,伸開臂膀將他的身子擋在了她的身後。
逆風的羽箭快速的旋轉而下,‘噗!’的一聲,牢牢的穿進了她高起的身體裏,刺骨的涼氣順著利刃滲透神經,年瑩喜閉目含笑,失去平衡的朝著馬下栽了下去。
一條有力的臂膀,將她摟住鎖在懷中,看著她臉上那放佛是要睡著了一般的恬靜,是宣逸寧帶著疑問的訝然,“為何要選擇救我?當年對我刻骨的恨意都忘記了麽?”
年瑩喜感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輕,已經沒有力氣睜開雙眼的她順著他的聲音,伸手捂住了他的口,用盡最後的力氣,她笑的坦坦然,“宣逸寧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的,因為我總是無法看著你在我的麵前損傷分……”
分毫的毫字還沒能說出來,她便再次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晚風徐徐,流蘇滑動,滿室的燭火,一室的安靜。
“宣逸寧……宣逸寧……”她就那樣躺在床榻上,緊閉著雙眼擔憂得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喋喋不休,不知疲憊。
早就已經趕到的宣逸寧就這麽不厭其煩的聽著,似乎她每每喊出一聲,他的心便是被人剜去了一塊。
“宣逸寧……宣逸寧……!”躺在床榻上的她擺動的幅度逐漸加大,最後終於是一口氣憋在了嗓子的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年瑩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便感覺自己的身子一沉,隨後清冽的麝香撲進鼻息,是她熟悉的味道。
“朕一直都會在的。”他摟著她,並未發現她的轉醒,一顆心早已遍體鱗傷的鮮血淋漓。
感受著她熟悉的懷抱,她淡淡的鬆了口氣,伸手摟住他的脖頸,餘驚而歎,“還好剛剛是個夢……”
他驚訝又驚喜的起身,看著她白皙到幾乎能看見血管的麵龐,疼惜而擔憂,“如果隻是個夢便好了,朕聽聞你吐血昏倒,本想著叫太醫來看看,可是你的婢女以死相攔,朕又怕傷了那婢女讓你憂心,便隻能作罷,還好你醒了,不然你的婢女怕是也活不長了。”
“是紫蝶麽?”她笑,五髒六五依舊是火燒一般的灼痛。
“你倒是心裏清楚。”他無奈,見她有想要起來的架勢,索性伸手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讓她用不出力氣的身子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她了解我而已。”年瑩喜全身放鬆的靠在他的身上,順手把玩著他修長的五指,“吐了口血出來感覺舒服多了,想來是近日太過操勞了。”
“你是想瞞著朕,還是想在騙自己?”宣逸寧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如果隻是操勞的話,為何不讓太醫前來?”
疼痛再次的襲來,年瑩喜忍著劇烈的侵蝕痛感,強顏歡笑,“宣逸寧,你若是不信,找太醫過來就是了,我是真的沒事,不願意勞師動眾罷了。”
宣逸寧見她終於肯見太醫了,直接朝著門外喚了一聲,“進來個人。”
守在門口的紫蝶聽聞,推開房門邁進了門檻。
“去傳太醫過來。”
紫蝶愣了下,轉目朝著年瑩喜望了去,沒有年瑩喜的交代,就算是宣逸寧開了口,她還是有所顧忌。
年瑩喜聽出了紫蝶的聲音,笑著望向門口,“去吧,上次那位太醫看得就不錯,就找他來好了。”
紫蝶恍然,點了點頭,退下關門。
聽著房門關閉的聲音,年瑩喜暗自提起了一口氣,希望紫蝶能聽懂她話中的意思,若是當真紫蝶聽不懂的話,那麽她這戲也就演到頭了。
房間裏再次安靜了下來,年瑩喜怕自己的沉默讓宣逸寧狐疑,索性再次的開了口,“你可想知道我夢見了什麽?”
“隻是夢罷了,何必認真。”他一心想著她的病情,根本無心過問其他。
“確實是不該認真,隻是太過真實了。”她斂目含笑,微微側頭,眼中卻是空無一片,“宣逸寧,我夢見我被人捆綁在了柱子上,然後看著你騎著戰馬攻打城門,有一個男人想要用箭射殺於你,是我衝動的幫你擋下了那利刃,所以說宣逸寧,怎麽算都是你欠了我的呢。”
她本想用這荒唐的夢境改變屋子裏緊張的氣氛,不想宣逸寧聽了以後,忽然調轉了她的身子,聲音不再是躇定的穩,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輕微顫抖,“你說……你夢見是你幫朕擋下了那利箭?”
她隻當是他聽得太過認真,嗤笑了一聲伸手準確撫摸上了他的麵頰,“是啊!很真實,我甚至能感覺到疼痛,隻不過我無法知道當時的我是誰,我隻是記得你問我,明明那麽恨你刻骨銘心,為何還要救你。”
聽著她用無所謂的態度說出來的話語,看著她茫然臉上那真實的感觸,千萬的思緒湧上心頭,最終換取了宣逸寧的自嘲一笑,“竟然是你……”
恩?年瑩喜覺得宣逸寧的聲音便了語調,難免心中含疑,“宣逸寧,你在說什麽?”
“年瑩喜,你的夢境確實是朕當年所親身經曆的。”他嗤笑而歎,滿眼的自嘲,怪不得他事後無法再同一個人的身上找到那看似真實的感覺,原來他所救回來的根本就不是那個當初願意孤身一人站在他身後,心甘情願幫他抵擋住箭羽的那個她。
真實存在的?這麽說她剛剛經曆的根本不是夢境?而是再度的穿越回了從前的時空?那麽她這次究竟是誰?
“宣逸寧,告訴我,當初幫你抵擋住箭羽的那個人是誰!”她牢牢的扣緊他的大手。
“是齊妃。”這次,他坦言相告,因為對於她,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隱瞞。
齊妃?竟然是齊妃?年瑩喜心中豁然一驚,齊妃不是宣逸寧的妃子麽?不是在宣逸寧登基後一年才迎娶進宮的麽?
“怎麽會是她?”年瑩喜不敢置信的搖頭,總是感覺一切的一切太過讓人匪夷所思。
而如果若是她當真穿越到的是齊妃身子,那麽那個開始抱著她的那個男人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看來朕當真不止錯過了你一次。”他終於釋然的長歎了一聲,輕輕吻上了她的額頭,帶著一世的寵溺溫存,是他再不想對她的隱瞞,“其實齊妃就是當年被送去白國的天賜公主。”
“什麽!”她再次驚訝的張開了嘴巴,懷疑自己聽錯了的呆愣住,“你是說,你是說齊妃其實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
“是妹妹。”他枉然失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抱著她,正要繼續開口,卻聽見了輕淺的敲門聲。
“皇上,黃太醫到了。”門外,想起紫蝶的聲音。
聽聞黃太醫三個字,年瑩喜鬆了口氣,還好紫蝶明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