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府,西廂偏院。
芊芊站在院子前,抻著脖子左右張望著,剛剛聽見福梅院子傳來了聲音,便怎麽也在屋子裏坐不住身子了,總是怕這個安支梅又想出什麽主意,來難為年瑩喜了。
一個影子,從遠處慢慢的朝著院子走了過來,提著燈籠的芊芊一見是年瑩喜,趕緊小跑著上前,左右查看了起來,“小姐你怎麽才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年瑩喜被芊芊接連的問題弄得滿頭霧水,“怎麽這是?”
芊芊見年瑩喜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放下了心,笑著搖了搖頭,“我剛剛聽二姨娘的院子裏傳來了聲音,以為是二姨娘又磨著老爺要難為小姐了,如今見小姐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年瑩喜一愣,借著朦朧的燭火,看著芊芊那張青澀小臉上的真心焦急,心下暖了幾分,想著自己再過不久就要離開,不免拉住了她的手,認真的問道,“芊芊,我可能不會在這裏呆很久了,你不要問我去哪裏,也不要問我去做什麽,我隻是想問你一句話,如果我打算帶著你一起離開,你願意跟著我走麽?”
“小姐……”芊芊有些懵,一雙圓滾滾的眼睛裏滿是疑惑,不過很快她便堅定了神情,拉緊了年瑩喜的手,“小姐去哪裏,芊芊便去哪裏,隻要小姐不嫌棄芊芊的笨拙,芊芊願意生生世世都跟在小姐的身邊。”
“傻丫頭。”年瑩喜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轉身拉著她一同朝著院子裏走去,“我又不娶你,哪裏來的生生世世。”
“芊芊願意跟在小姐身邊終身不嫁人!”其實她在很久之前,便打算一直跟在年瑩喜的身邊了,隻是這句話,一直沒能來得及說,後來到了想說的時候,她又有些畏懼的不敢出口,在她心裏,現在的年瑩喜有勇有謀,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的魚肉了,她怕年瑩喜會嫌棄她的笨手笨腳,所以自己的這份心意,便被壓了下來。
年瑩喜自然知道芊芊這話中的意思,不過她一向不喜歡沉重的話題,所以故意扭曲道,“既然你如此表達你的愛意,我倒是勉為其難的可以收下。”
芊芊驚訝的張開了嘴巴,根本跟不上年瑩喜快速跳轉的思路。
年瑩喜朝著她賊賊的一笑,伸出一隻手,裝作輕蔑的抬起了芊芊的下巴,“長的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倒也清新雅致,今兒就讓我先嚐嚐你是啥味的,如果伺候的好了,日後說不定我就娶你過門了。”說著,忽然上下齊手的摸上了芊芊的腰身。
芊芊到了這個時候,才算是明白了年瑩喜是在和她開玩笑,麵紅耳赤的同時,慌忙逃竄,“小姐你可真壞!”
“我壞麽?我還沒吃你怎麽就壞了?”年瑩喜笑著,朝著芊芊追了過去。
“哈哈哈——!小姐別,別撓了,我錯了,錯了。”
“知道錯了就趕緊來侍寢吧!哈哈!”
“哈哈哈……!”
月色之下,從這個年府被所有人忽視掉的院子裏,不斷的傳出了歡快的笑聲,如此歡快的笑聲,不但刺破了夜的沉暗,更是讓路過附近的小廝丫鬟,也同樣被感染的。麵上掛起了輕輕的笑意。
子時,平湖王府。
靜謐的書房之中,於文澤不停的擦著額頭上的汗珠,時不時的抬起眼睛掃一下正坐在台案後的宣月淮,一顆心不上不下的。
他是半夜被平湖王的侍衛傳喚來的,這一路上不要說是連轎子都沒有,被兩個侍衛夾在中間飛了一路,等到了平湖王府之後,這平湖王爺更是一句話都不說,隻是坐在台案後麵看著書卷,幾乎就當他成了透明的。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直到於文澤已經發汗的快要虛脫了,宣月淮才扣上書卷,抬起眸子,“於大人半夜前來,當真是辛苦了。”
正在神遊太虛的於文澤猛地一聽到這個聲音,嚇得差點沒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抖著雙腿趕忙起身,輕咳了一聲道,“平湖王爺嚴重了。”
“坐吧。”宣月淮伸手指了指於文澤身後的椅子,麵上帶起了笑意,“其實今兒找於大人來,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今日本王去皇宮看望皇兄之時,見皇兄鬱鬱寡歡,不知道於大人可知道這是為何?”
於文澤一個機靈,心想,他除了在朝堂上,已經許久沒有被私自傳召了,如今皇上鬱鬱寡歡,他怎麽可能會知道?
宣月淮見於文澤不說話,笑了笑又說,“本王聽說最近皇兄讓於大人擬了一道聖旨,說是讓於大人找個吉時送出去,想來這聖旨遲遲未送,所以本王覺得會不會是這聖旨拖的太過遲緩了一些。”
於文澤就算再傻,這次也總算是聽明白了,其實開始他聽聞讓他挑個時間派人去送的時候,心裏就很疑惑,一般禮部隻管婚嫁的擬旨,並不會管吉日的,不過後來他想,既然皇上如此說了,他就先應著,然後等皇上什麽時候覺得合適了,自然會來催促他的。
隻不過他等了這麽多天,沒把皇上身邊的公公給等來,倒是把皇上身邊最信任的一位王爺給等了過來。
宣月淮無奈的朝著身側的屏風一望,無奈的催促,“於大人為何遲遲不說話?”
於文澤點頭哈腰,“回王爺的話,下官剛剛在算吉時。”
“哦?”宣月淮勾唇一笑,“不知於大人可有算出?”
“明日乃是陰曆雙日,宜動土,宜婚娶,宜升遷,三宜隻日本就難尋,所以明日將是一個天定極日。”於文澤一口氣說完之後,不免著急的心裏也舒服了不少,說實話,自從這聖旨擬好了,他可真是一天的安穩覺都沒睡過,不但要擋著各路的試探,還要精心保管那聖旨,簡直是度日如年。
宣月淮笑著點頭,“那明日就有勞於大人了。”說著,拍手讓門口的侍衛走了進來。
於文澤一見這兩個侍衛就是剛剛接他來的那兩個,頓時頭大了起來,朝著又將目光鎖定在書卷上的宣月淮看了一眼,心裏都滴出苦水來了,看樣子他又要被飛著送回去了。
一直到於文澤被兩個侍衛帶出了院子,宣月淮才再次扔下手中的書卷,朝著屏風無奈的一笑,“皇兄想要讓於文澤公布聖旨,直接派人去傳就是了,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仍舊是一身黑衣的宣逸寧走出屏風,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淡淡一笑,“如果要是朕派人去的話,傳到了年更榮的耳朵裏,就算那聖旨上寫的是年瑩喜的名字,他也一定會認為,是朕收到了他三女兒已指婚的風聲,所以才將人選改成了年瑩喜,朕不喜歡看著對手得意,所以要讓年更榮那老狐狸驚,朕才會舒服。”
宣月淮被這一套說辭,弄得哭笑不得,“皇兄,這麽多年,你還是那麽注重過程,如果過程不刺激了,你就算贏了,也會覺得索然無味。”
宣逸寧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舒展了一下長眉,露出了眼中深邃的光,“這本就是一個無趣的塵世,如果再缺少了過程的刺激,豈不是更加的渡日如年?”
“不見得吧?”宣月淮說著,忽然狡黠的朝著宣逸寧眨了下眼睛,“我倒是覺得,我那個未來的嫂嫂,可是有趣的很啊。”
宣逸寧拿著茶杯的手一頓,僅僅是一瞬,便直接將話題岔開,“明兒早上的早朝,記得不要耽誤了。”說完,起身從窗子躍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宣月淮對宣逸寧的說走就走,已經成了家常便飯,甚至連驚訝的功夫都沒有,抻了個懶腰起身也走出了書房,朝著自己的院子慢慢走去。
年府。
早晨的陽光驅散了薄薄的霧氣,將整個大地都襯托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黃。
剛剛下了朝的年更榮回到年府,剛打算去用早膳,便聽見小廝來報,說是李家的聘禮已經送到了門口。
年更榮點了點頭,吩咐了小廝去將安支梅與年瑩春叫到正門口,自己才邁著步子先行朝著府門口走了過去。
等到年更榮走到府門口的時候,年府的門口已經被李連生親自送來的聘禮,堆積的起了一個小山,而周圍看熱鬧的人群,更是人滿為患,一時間年府四周水泄不通,人聲鼎沸。
送走賓客便連夜置辦聘禮,又親自送來的李連生,一見年更榮走了出來,連忙帶著和氣的笑容上前幾步,“為表心意,特意趕了一個大早,還望沒打擾到親家府的休息才是。”
這聲‘親家’讓年更榮可謂是悲喜交加,事已至此,也隻能淡淡的點頭,“親家辛苦了,進府一起喝杯早茶可好?”
李連生趕個大早,當然是怕時間久了年更榮會反悔,如今一聽年更榮的改口,自然喜不生喜,“那就打擾親家了。”
“誰是你親家?”攙著安支梅走出來的年瑩春怒吼一聲,看著那些刺眼的聘禮,更是來了脾氣,幾個大步上前,便將那些擺好的聘禮推倒在地上,不解氣的直接上腳開始踩了起來。
“這……”李連生一愣,將目光轉向了年更榮。
年更榮見外麵還圍著人群,一時也不好發火,隻能沉下了臉麵,帶著怒氣的低咳了一聲。
“春兒!”安支梅瞧見年更榮的臉色,趕忙上前拉住年瑩春,雖然她也不甘心,但這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如果再這麽胡鬧下去,怕是年更榮要連她一起責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