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年瑩喜認識是認識,不過她對這個平湖王爺基本沒什麽印象,所以她連笑都懶得笑,直接想收回自己的目光。
豈料,就在她想收回目光的刹那,宣月淮竟輕輕張開了薄唇,雖然是無聲的話語,年瑩喜卻瞬間清晰明了了他想傳達的意思。
心思念轉之間,年瑩喜鎮定的收回目光,可她的心卻是繃勁了的,因為宣月淮的那句話,因為他笑著說,“未來的皇後,你很有趣。”
宣月淮今天本是受人所托才會前來,隻當是一場無聊的應酬,卻不想竟然讓他發現了如此有意思的事情,他清楚的看見年瑩喜是如何人不知鬼不覺的將手心放在了桌下,雖然他不明白她栽贓嫁禍想要引來是非的目的,不過他很清楚,這個女人的內力絕非常人可比,所以當他與她的目光接觸在一起時,忽然一時來了興致,眉眼含笑,漸動唇啟。
身後猛地傳來一陣冰冷的危險氣息,使得宣月淮收起笑容,轉身朝著自己身後的男子,玩味的挑了下眉,“占有欲還是真強,不過是一句玩笑。”
這男子一身緊致的黑衣裹於全身,露出結實的線條,挺拔的身軀,整張臉因為帶著寬沿帷帽而隱藏在白紗之下,隻剩那高高束起的墨色齊腰密發,順著帷帽的發洞垂在身後。
聽到宣月淮似笑非笑的解釋,男子並無言語,不過身上剛剛散發出的那股危險氣息,卻轉瞬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啪’的一聲輕響,在碩大的前廳之中響起,前廳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那來源瞧了過去,倒不是因為聲音有多大,而是大家好奇那發出聲響的東西。
年瑩喜最先看見了被人仍在桌子上的那一遝東西,當她看清楚那是一封係著紅繩的書信時,笑著搙了搙唇,看樣子這場鬧劇馬上就要結束了。
“這是什麽?”僵持在人群中間的李連生,順著那桌上的書信,朝著扔出書信的二兒子李享瞧了過去。
李享嘴唇一撇,卻是譏笑的朝著年瑩春望了過去,“年家三小姐應該比我還要清楚,這一堆是個什麽東西吧?”
年更榮眉頭擰緊,目色沉著了下來,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他卻清楚的認識那‘李郎親啟’四個大字的筆記。
想當年,年更榮就是因為安支梅這一手清秀楷書的字體,才與安支梅有了夫妻之緣,而現在他又怎能認不出,那四個字是出自安支梅之手?
抬眸朝著麵無表情的李享看去,年更榮心裏犯起了嘀咕,這安支梅幫年瑩春寫情信倒是有情可原,可為何這些信卻是從李享的懷裏掏了出來?難道是送信的人出了什麽差錯?送錯人了?
“這信為何在你這裏?”年瑩春雖然沒有親手寫過這些信,但見總是見過的,如今見這些信從李享的懷裏掏了出來,也很是疑惑。
李享麵對眾人的疑問,冷冷的一笑,“這些信都是三小姐每日派人送到我手中的,如果說是送錯了的話,未免有些牽強了吧?”
年瑩春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時間無法應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整件事情她都是聽安支梅交代的,並不是到底是誰給李府送的信,以前是為了圖省事也懶得問,現在倒好了,就是找人來對質,她都不知道要去找誰。
李連生一見是李享收到了那些信,雖然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心裏也總算是鬆了口氣,邁步走到年更榮的身邊,帶著笑彎下了下腰,“想必事情是個誤會,年副都統您說呢?”他這麽問,是因為心裏清楚的很,反正年更榮是絕對不會讓自己二兒子娶年瑩春的,索性趕緊給年更榮個台階下,好將這說不清楚的事情給收場。
年更榮當然也是出乎意料,不過他卻暫時還不想從這個台階上下來,事情鬧成這樣,就算他日後就是威逼利誘,恐怕也難讓李連生點頭同意了年瑩春與李沛的婚事,而年瑩春今兒又是如此失態,就是他想給她另尋其他的婆家,一時半會恐怕也是難上加難。
以前年更榮是著急自己的大女兒,現在是心急自己的小女兒,再次想了想那已經擬好,迫在眉睫的聖旨,心一狠,牙一咬,氣勢逼人的開了口,“既然這信是送到了李府上,又是李二公子親手收下的,如今事情鬧成這般,不出幾日一定傳滿宣國,李老板覺得,到了那時年某的女兒還能嫁的出去麽?”
李連生一懵,隻感覺自己彎著的老腰‘嘎嘣’了一聲,僵硬的抬起眸子,瞧著年更榮那張陰晴不定的臉,試探的笑了笑,“那年副都統的意思是?”
再次看了看那與李沛有著天壤之別的李享,年更榮認命的道,“還請李老板今日做主,當著眾位賓客的麵,定下李二公子與小女的親事,這樣也好是對年某女兒名節的一個交代。”
此話一出,眾人皆發出了驚歎之聲,均是無人敢相信,年更榮竟然將自己的女兒仍在了火坑之中。
李享雖有著李家雄厚財產的撐腰,扔在宣國也算是一位響當當的貴公子,不過李享天生殘疾,下身癱瘓,誰人不知?在場的賓客哪位不是有妻有夫?又怎能不知道一個男人下身癱瘓是意味著什麽?
年瑩春愣在原地,傻傻的盯著年更榮,似乎很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李連生眼珠子一轉,笑了出來,“既然如此的話,那麽明日李某便將聘禮送到年府。”雖然他不清楚,年更榮迫不及待的想將女二嫁進來是為了什麽,不過想著自己的癱瘓兒子也終於能說上媳婦了,而且對方還是年家的三小姐,自然是滿心歡喜大過了憂愁,這件事情任誰看,都是天上掉餡餅,砸到了他們李家的頭上。
李享對於自己的缺陷從小便知道,所以對於娶誰的問題根本不關心,如今見李連生給自己找了個嬌氣刁鑽的女子為妻,不怒反喜,反正他也不能人道,找個自己討厭的人成親也好,這樣自己好能名正言順的蹂躪,欺負於她。
“小娘子,以後可要多多指教了。”李享說完,先行招呼過了小廝,將自己抬出了前廳,鬧了這麽久,他也累了,而且他今晚要好好想想,日後要用什麽手段來‘玩’他這個自己送上門的媳婦。
李享是走了,不過他的話卻是徹底的刺激到了年瑩春,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不但李沛沒弄到手,自己反而被年更榮給糊裏糊塗的嫁了出去。
“爹!”年瑩春哭喊著,腿一軟,跪在了年更榮的腳下,抱著年更榮的大腿,鼻涕一把淚一把,“爹爹怎能如此狠心?爹爹怎麽能將女兒往火坑裏推?”
年更榮本來心情就遭到到了極點,如今見年瑩春又如此哭鬧,當下收回自己的大腿,朝著身邊自己的侍衛道,“將三小姐先送回去。”
這兩個侍衛跟在年更榮身邊幾年了,自然對年更榮的話言聽計從,兩個人上下其手,將地上的年瑩春拉起來,就朝著門外走去。
俗話說,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到了這時,年瑩春忽然將一直不對盤的年瑩喜,第一次看成了姐姐,掙脫開兩個侍衛的鉗製,直接在次撲到了年瑩喜的腳邊,哭的淚眼模糊,“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吧,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說實話,年瑩喜本以為李享收到信,當眾刺激刺激年瑩春,這件事情也就算是完了,因為年更榮是怎麽也不會將年瑩春嫁給李享的,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年更榮不但同意,更是迫不及待的恨不得明日就將年瑩春給送過來,這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
抬眼朝著一臉心痛卻又強忍不鬆口的年更榮看去,年瑩喜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這裏麵定是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還愣著幹嘛?想挨板子?趕緊將三小姐送回去!”
年更榮的再次發話,讓兩個侍衛再次上前拉起了年瑩春,這次他們是用盡了全力,連拖帶拉的,將哭喊的年瑩春拉走了。
直到年瑩春的哭聲徹底消失在了李府,李連生才招呼眾位賓客回到座位,笑著端起酒杯,朗聲道,“今兒可謂是雙喜臨門,還望眾位不醉不歸!”
其他人雖然可惜了年瑩春,卻轉瞬便笑意不斷的喝起了杯中之酒,更有勢利眼的人,竟然已經走到了李連生的身邊,輪番的敬起了酒。
年瑩喜看在眼裏,冷在心尖,這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吧,這裏的世道還真是冰冷的讓人發指,起身趁著年更榮不注意,溜出了前廳,她現在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剛剛與別人喝完一杯酒的李沛回眸,見身邊的凳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空了出來,抬眼四下張望,當看見那抹走出大門的影子時,剛想要起身去追,卻不想在他起身的同時,又是一杯酒遞到了他的麵前。
李沛一看,來敬酒之人竟是宣國裏數一數二的糧商,隻能無奈的站定腳步,笑著接過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