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李府。
此刻李府的正門口早已被眾多馬車包圍在了其中,整條街道更是水泄不通,不過住在這裏的居民與商販,除了安靜的看著熱鬧,誰也沒有一句抱怨,因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明了,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如此。
“你們將商鋪的馬車靠在一邊,官家的馬車靠在一邊,千萬別弄混了。”李府的官家章比安,一邊扯著嗓子喊著,一邊對著下麵的小廝指手畫腳。
章比安今年不過三十有餘,雖然年輕,卻已經在這李府之中兢兢業業了二十年有餘,他以前本是跟在李連生身邊學管賬的學徒,後因為辦事利索,為人精明,便被李連生安排回了李府,當起了官家。
年更榮帶著年瑩春與年瑩喜剛剛走下馬車,章比安便笑著走了過來,先是朝著年更榮鞠了一躬,隨後將目光轉在了年瑩春與年瑩喜的身上,“早就聽聞年副都統家的兩位千金,不但各個國色天香,更是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更是名不虛傳啊!”
年瑩喜對於章比安的奉承,鄙夷的在心裏呸了一口,雖然她今日沒有抹泥巴上陣,不過卻沒有施半點的胭脂水粉,隻是洗幹淨了臉帶上了麵紗,整張臉除了露出一雙眼睛之外,其他的均隱藏在了麵紗之下。
一張臉就這麽被她遮住了三分之二,她還真想不明白,這個男人是如何看出她傾國傾城的。
滿身精致裝扮的年瑩春,嘴一撅,白了章比安一眼,雖然喜歡別人奉承自己,但一聽到奉承自己的同時,還帶著個傻子,便怎麽也樂不出來了,她可是從今兒辰時一直打扮到出門前的,怎麽現在就和一個傻子相提並論了?
章比安見自己這馬屁並沒有拍在該拍的地方,當即再次朝著年更榮做了個輯,伸手指著府裏,陪著笑打哈哈,“年副都統,兩位小姐,裏麵請,裏麵請……”
隨著章比安的話音剛落,又是一輛馬車,由著東邊的街道,緩緩的駛了過來,眼尖的章比安,一眼便認出了掛在馬車上方的牌子,朝著年更榮笑了笑,便趕緊走下台階,吩咐小廝將李府正門的地方空出來,自己則奔著那馬車迎了過去。
年更榮目色一沉,轉身正要帶著自己的兩個女兒進門,卻正巧這時李連生走了出來,迫於無奈之下,隻能落下了已經抬起的步子。
李連生滿臉的喜慶走出來,一件年更榮今日穿著正裝出席,更是笑得開懷,“年副都統來的好早。”
“畢竟是李老板的生辰,晚了總是不好。”年更榮也笑,心裏卻已經開始算計起來,一會自己的那件事情要如何開口。
兩個人正說著,章比安迎著剛剛那輛馬車,停在了李府的正門口,車門打開,一前一後走出一男一女,先出來的男子一身玄青莽紋長袍,頭戴發冠,麵目清朗,隻是往地上一站,便引來了附近無數的目光,而跟在他身後的女子,眉目帶笑,麵試粉黛,雖不及傾城傾國之姿,卻也高貴大方,不是高雅。
這一男一女的腳剛一著地,章比安便帶著討好的深深鞠了一躬,“司南王安好,司南王妃安好。”
司南王宣雨辰點了下頭,正想開口,卻被身邊的於淑蘭眉眼含笑,伸手一攔,搶在了前麵,“章官家快快請起。”
章比安陪著笑容,依舊彎腰,於淑蘭敢搶宣雨辰的話,但他可不敢沒聽見宣雨辰的回答就起身。
章比安的做法讓宣雨辰心裏舒服不少,麵子也得到了滿足,大手一揮,讓身邊的小廝掏出了一錠金子,放在了章比安的手上,“怎麽說,這也算本王王妃的本家,章官家當年也是親眼看著王妃出閣的,如今行此大禮,未免太過嚴重了。”
接過金元寶,章比安心裏偷笑,這麽多年過去了,宣雨辰還是如此的要麵子,這一個大金元寶,足夠他一年的工錢了。
於淑蘭攙上宣雨辰的臂彎,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有許多女子,故帶抱歉的抬高了幾分聲音,“剛剛是蘭兒失禮了,不該搶在王爺之前開口,都怪蘭兒不好,回到本家便高興的忘記了身份。”
宣雨辰本就好麵子,如今聽於淑蘭這麽一說,哪裏能責怪?拍了拍於淑蘭的玉手,很是大度無限溫情的笑,“蘭兒說的這是哪裏的話?你是本王的妻子,自然無尊卑之分,況且蘭兒高興,本王也開心。”
一句話,引來了周圍無數女子羨慕的眼光,更是有大膽的女子一臉憧憬的直接說了出來,“想不到司南王不但長相英俊,更是對王妃疼愛有加。”
“那可不,不過司南王妃溫文有禮,有這個福分是自然啊。”
“司南王與司南王妃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聽著周圍那些帶著羨慕與憧憬的聲音,於淑蘭心裏得意的開了花,她剛剛就是故意搶在宣雨辰之前開口的,這樣不但能表明自己對李家並沒有忘本,還能借此來炫耀一下自己的幸福,何樂而不為?
走上台階的時候,於淑蘭的眼光無意間掃到了一抹清冷的影子,當看清那雙眼睛的時候,於淑蘭一愣,上次她讓年瑩春去打探消息,一直也沒得到什麽回音,時間長了,便以為是年瑩喜早被雷劈死了,年家礙於麵子,將事情瞞了下來,如今一見,這年瑩喜不但沒死,反而好端端的站在那裏,回神的同時,心裏一陣厭惡,還真是禍害遺千年!
年瑩喜冷眼看著這對所謂的‘璧人’,眼光沉了又沉,要不是今兒個於淑蘭自己出現在了她的麵前,自己還真忙的將她這麽個人物給忘記在了腦後,抬眸對上於淑蘭厭惡的目光,年瑩喜忽然挑釁的揚了揚眉,看來她是時候找這個司南王妃聊一聊了,就算不為了別的,也要為了那曾經縫在衣服當中的鐵片。
在於淑蘭的印象當中,年瑩喜一直是一個隻懂得哭爹喊娘,纏著宣雨辰不放的狗皮膏藥,如今這麽狡黠算計的光,從年瑩喜的眼裏冒了出來,不但讓於淑蘭心裏一驚,腳下更是一空,崴在了石階上。
察覺到於淑蘭的異樣,宣雨辰緊了下自己的手臂,將剛要跌坐在地上的她拉了起來,“蘭兒怎麽如此不小心?”他的語氣依舊溫存,可細長的眸子裏卻探出了一道警告的光。
於淑蘭搖了搖頭,看著宣雨辰的眼中,多出了一絲深深的懼怕,強迫自己穩了穩心神,溫婉的一笑,便隨著宣雨辰繼續邁上了台階。
在外人看來,可能宣雨辰剛剛的舉動不但充滿了關懷,更是嗬護備至,可隻有親身感受的於淑蘭自己清楚,剛剛宣雨辰的力道,足夠捏碎她的手臂。
將剛剛的一切小動作看在眼裏,年瑩喜心下忍不住嗤笑,看來這對璧人也不見的過得多麽幸福麽。
“司南王大駕光臨,乃讓整個李府蓬蓽生輝。”李連生在宣雨辰走上最後一層台階的時候,笑著迎了過來。
宣雨辰拉著於淑蘭爽朗一笑,“李老板客氣了,要是按照蘭兒這邊,本王還要叫您一聲叔伯才是。”說著話,又朝著站在一邊的年更榮點了下頭,“沒想到年副都統也在。”
年更榮隱藏起眸子裏的某種精光,朝著宣雨辰做了個輯,“司南王安好。”
宣雨辰笑著點了點頭,伸手扶了一下年更榮的手臂,便拉著於淑蘭與年更榮和李連生閑聊了起來。
年瑩喜沒想到於淑蘭竟然和李連生有親戚,不由得惡寒擰眉,這宣國還真是小,方圓百裏是親戚,千裏一丈是故人。
年瑩喜的擰眉,讓年瑩春誤以為她又是被人家夫妻恩愛給刺激到了,不免得意的笑聲在她的耳邊吹風,“你還不知道呢吧?司南王之所以叫叔伯,是因為淑蘭姐姐的父親,曾經是李伯父的把兄弟,而司南王一直對淑蘭姐姐疼愛有加,所以也就跟著淑蘭姐姐的叫法一起叫。”
年瑩喜聽完,好笑的睨了一眼身邊的年瑩春,不要說是司南王叫李連生叔伯了,就是叫李連生玉皇大帝,這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大概是沒想到年瑩喜還能笑出來,年瑩春一氣之下繼續咬牙,“所以說你就別傻了吧唧的異想天開了,人家淑蘭姐姐要家勢有家勢,要修養有修養,你拿什麽和人家搶司南王爺?”
“妹妹想多了吧?說了這麽久,要不要喝點水?”年瑩喜施施然的一勾唇,就宣雨辰那樣笑裏藏刀表裏不一的男人,不要說是搶了,就是白給她,她也懶得看一眼。
李連生又和宣雨辰客套了一陣子,見時辰差不多了,便招呼著眾人進府,側眼見今兒的年瑩喜不同往日那般邋遢,本就有心讓年瑩喜做自己兒媳婦的他,不禁眼前一亮,“這才多久不見,年二小姐倒是漂亮了不少。”
李連生的話,讓已經邁進門檻的宣雨辰停下了腳步,回眸朝著身後看去,當看見身穿一身素白梅花長裙的年瑩喜時,也是一愣,怎麽也無法將以前跟在自己P股後麵,那個哭著鼻子髒兮兮的傻子聯想在一起。
於淑蘭沒料到宣雨辰竟然會看年瑩喜失了神,隱著心裏的妒火滔天,帶起了一層笑意,朝著李連生看了過去,“叔伯,剛剛聽院子裏放起了爆竹,是不是快開席了?”
宣雨辰回神,低咳一聲,收回了目光。
李連生是從小看著於淑蘭長大的,對於於淑蘭的嫉妒心很是清楚,如今見於淑蘭開了口,趕忙點頭稱是,招呼著眾人繼續朝著裏麵走。
年瑩喜懶得看這些人的惺惺作態,不禁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在與宣雨辰插身而過之時,更是健步如飛,幾個大步便跟在了前麵年更榮的身側。
隨著她的走動,一陣自然的香氣卷進了宣雨辰的鼻子裏,回味著這淡淡的梅香,看著那走在前麵的窈窕背影,宣雨辰再次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