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呢,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每日將那送到李府的信,都拿過來給我看一遍,然後再送到李府的二公子那裏。”年瑩喜在六子坐在凳子上的同時,談笑自若的道,“你大可放心,我既然讓你按照我吩咐的做,自然到了最後會保你周全,當然你也選擇今天當做沒來過我這裏……”說著,話音一低,“但日後你是死是活,記得千萬別在我的門前哭。”
六子坐在椅子上,聽了年瑩喜的話,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用著一雙豆眼,左瞧瞧,又看看,眼神飄忽似乎很是猶豫。
年瑩喜倒也不著急,任由他磨蹭下去,自己則端起了手邊的另一盞茶杯,故意慢慢的打開茶蓋,讓那杯子裏的腥味飄散出來,再一點點的伸手從茶杯的裏麵,拿出了一塊東西,放進嘴裏細嚼慢咽了起來。
六子聞到腥味一皺眉,目光順著年瑩喜看了過去,當他看見年瑩喜正將一塊通紅的血塊,放進嘴裏咀嚼時,當即嚇得從凳子上摔了下去,起身跪在了地上,這次真是連猶豫都沒有,一邊磕頭一邊滿口的答應,“二小姐的事情六子自然全心去辦,以後六子就是二小姐的人了,還望二小姐多多照顧。”說話的功夫,已經將昨兒晚上,王勝子新給他的信掏了出來,舉到了年瑩喜的麵前。
芊芊正琢磨六子怎麽變臉這麽快,側眼一見年瑩喜手裏的東西,心裏偷笑,難怪小姐今天吃的這麽慢,原來是另有所圖啊。
其實年瑩喜吃的不過是讓芊芊煮熟了的雞血,因為她受傷需要補血,又一時沒有好的藥材,所以才讓芊芊這幾日將廚房殺完雞後,剩下的雞血拿回來,然後煮熟了吃。
將嘴裏的雞血咽進去,年瑩喜接過信,大略的看了一遍,見和昨天的內容差不多,便還給了六子,“去吧,將信送到李二公子的手上,如果李二公子問起來的話,便告訴她,是年家三小姐給他寫的。”
六子小心的接過信,甚至都不敢觸碰到年瑩喜的指尖,將信揣在懷裏收好,點頭哈腰的走出了屋子。
“小姐您還真有辦法。”芊芊關上房門,一臉的崇敬,“居然能抓到世人怕鬼的軟肋。”
年瑩喜搖了搖頭,“世間本無鬼,隻不過是一些膽小之人心虛的窮詞罷了。”
“可是小姐,人死了以後多嚇人啊!就算是沒有鬼,死人也是瘮人的。”芊芊說著,抱著肩膀哆嗦了一下。
“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可害怕的?”年瑩喜冷漠的動了下唇,“芊芊你記住,活人永遠比死人要可怕,因為你踢死人一腳,死人連動都不會動一下,但你要是踢活人一腳,沒準下一個死的就是你自己了。”
年瑩喜的話,芊芊除了恐懼之外,其他的根本沒聽懂,就好像六子一樣,在他們的心裏,自小就被灌溉了鬼神之說,所以對鬼神尤其的敬畏。
也正是因為這樣,從這天開始,六子每天開始來年瑩喜的屋子報道,除了送信之外,偶爾還會說一些院子裏瑣碎的事情。
多虧了六子的小報告,讓年瑩喜每日養傷足不出戶,也能清楚的知道院子裏的動靜,比如說王婉修又去寺廟吃齋念佛了,安支梅和年瑩春是如何計劃,趁著李連生過生日,如何對李沛獻媚的。
一晃日子過了十多天,在李連生生辰的頭一天晚上,年瑩喜將自己寫好的一封信,交到了六子的手上,並且告訴六子,就說這信是李沛回的。
六子點頭離開,年瑩喜看著六子遠去的背影,活動活動了手腕,準備了這麽多天,明天便要見分曉了,轉身正要吩咐芊芊熄滅燭火睡覺,卻見兩個人影朝著自己的院子走了進來。
鋪完被的芊芊順著她的目光朝著院子望了過去,當看見是年瑩春與如水主仆二人,當即黑下了小臉,“小姐,她們來準沒好事,咱們直接熄了燭火吧。”反正她們來也不會有什麽好事,還不如直接不見,眼不見為淨。
站在窗邊的年瑩喜看著如水手中捧著的一件碎花裙子,陰陰一笑,“看樣子是給咱們送禮來了,開門迎接,和誰過不去,也不能和送上門的東西過不去。”
芊芊心裏一百個不樂意,不過見年瑩喜交代了,也隻能拉著小臉打開了房門,年瑩喜走出屋子,靠在門框上懶懶的笑逐顏開,“妹妹怎麽今兒個這麽有功夫,二姨娘的傷好了?”
年瑩春今晚就是被安支梅給逼來的,不但要她給年瑩喜送胭脂水粉,更是特意按照年瑩喜的身材,找人做了件新裙子,本來年瑩春就心裏有氣,如今聽到年瑩喜的話,更是瞪起了眼睛,上前一步便要開罵,要不是這個賤人,她娘也不會挨了板子!
這麽快就忍不住了啊?站在門口的年瑩喜好笑,“芊芊,去,給二小姐倒壺新茶來,沒看出來二小姐需要降火嗎?”
芊芊憋著樂,點頭應了聲,走下台階倒水去了。
如水感覺到身邊的年瑩春不對勁,趕忙悄悄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她們今晚可是按照二夫人的意思,來給二小姐送東西的,可不是來和二小姐吵架的。
被如水這麽一拉,年瑩春停在了原地,想著來之前安支梅與自己說的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僵硬的勾起了一絲假笑,“我今兒來,是特意給姐姐送明日所需的衣物用品的。”
垂眸看了眼年瑩春手中的東西,年瑩喜知道,定是安支梅怕自己再像上次那般給年更榮丟人,所以才提前給自己送來了。
不過年瑩喜又有些好奇,這些下人的活,什麽時候輪到心高氣傲的年瑩春來做了?而且安支梅又怎麽會舍得,讓她自己的寶貝女兒,來陪著笑臉給她送東西呢?
年瑩春沒想到年瑩喜竟然連門都不讓自己進,要是平時她才懶得進那個豬窩都不如的屋子,可是現在,她要是不進屋的話,如何能按照娘親交代的,刺激年瑩喜?
不過低聲下氣的話她年瑩春可說不出口,憋了半天,才硬邦邦的問出口,“姐姐是打算一直讓妹妹站在這裏嗎?”
聽著這心不甘情不願的口氣,年瑩喜笑了,伸手指著自己身後的屋子,“既然妹妹不嫌棄的話,就請進吧。”她很是好奇,這主仆二人費盡心思的大半夜前來,到底是為了想要說些什麽。
如水見年瑩喜鬆口了,趕忙拉著年瑩春進了屋子,如水看著這簡陋的房間,唇角一彎,話裏有話的“小姐啊,您就凳子成麽?雖然有些硬,不過二小姐的屋子裏確實沒有軟榻啊。”
剛進門的芊芊聽了個仔細,使勁握了握手中的茶壺,心裏不是滋味了起來,這主仆倆果然是來刺激自己家小姐的,她們怎麽就這麽陰魂不散?明明都在一個府裏住著,為何總是這般的咄咄逼人?
年瑩喜無所謂的一笑,心裏呸了一口,不過是小兒科的手段,這些冷言風語她七歲就會了。
年瑩春沒見到年瑩喜臉上有任何的不快,心裏很是不舒服,臉上帶著不屑,譏笑了出來,“沒想到姐姐這竟然連個軟榻都沒有,等過幾日妹妹送一個給姐姐吧。”
“是啊。”如水將話接了過來,一臉的驕傲撇著年瑩喜,“小姐馬上就是要嫁進李府當大少奶奶的人了,送個軟榻自然不在話下。”
站在邊上的芊芊聽著這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想著這不過是年瑩喜的手段,不禁朝著年瑩喜看了過去,以為年瑩喜一定會說出實情,潑這主仆倆一身冷水。
年瑩喜喝著手裏的茶水,不但沒有說出實情,更是連反駁的意思都沒有,麵無表情,若無其事,好像整件事情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姐姐難道沒聽清我說什麽嗎?”年瑩春沒想到年瑩喜不但沒氣的大哭,甚至連嘴角都沒有撇一下。
年瑩喜淡淡的道,“自然是聽見了。”
反正明兒就是李連生的生辰了,再說安支梅看了自己的那封回信,定是堅信不疑李沛要娶年瑩春的事情,而年瑩春那麽好麵子,為了她的麵子,也絕對不會將今晚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告訴給安支梅,既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她又何必再裝下去?
每日帶著個麵具做人,真的很累哎!
年瑩春見年瑩喜仍舊沒什麽表情,隻當是年瑩喜死鴨子嘴硬,心裏傷心卻強顏歡笑罷了,以為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年瑩春笑著起身,嫌棄的拍了拍裙子,“天色也不早了,明兒我還要起早打扮,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
這麽快就說完了?年瑩喜一邊心裏失望的歎氣,這年瑩春刺激人的手段實在太過卑劣,一邊麵上笑著點頭,“妹妹好走。”
芊芊其實也很失望,她失望的倒不是因為年瑩春的手段,而是年瑩喜沒有說出實情,送走了年瑩春與如水,芊芊泄氣的嘟囔,“小姐為何不說出實情?難道就讓她們這麽一直笑下去?”
“現在說出實情就沒意思了。”年瑩春起身打了個哈氣,深測的瞥了一眼窗外,“況且她們也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