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具下的這張臉,眉眼末梢雖欠著嫵媚溫婉,但那雙黑瞳,卻宛若溪流,清澈純潔,望過來時,瀲灩著波光。
軒轅亦透過她的眸看著自己的倒影,似是在她的眼眸下,就連他都無處藏噸。
上翹的紅唇微揚,花影魅撫摸著自己右眼下那似是蝴蝶般的印記,笑道:“嚇到公子了吧。”
軒轅亦微微揚眉:“很好看。”
她眼下的蝴蝶印記不大,隻有半個指甲大小,淡粉的顏色,與她的眼睛很配。
花影魅苦笑:“公子說笑了。”
軒轅亦飲盡一杯酒,做了個請的手勢,花影魅將手置於琴上,收斂心神。
“錚!”的一聲,宛若炸響在九天之上,這是蒼鬱曲譜中第一個音節,卻從剛一開始,便急促而響亮。
琴聲,宛若湍急的河流,疾風巨浪擊打著石壁,濺起層層浪花。
這琴聲,如逆流而上的孤舟,如迎擊風浪的蒼鷹,如笑傲山林的猛虎。每一聲都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花影魅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蒼鬱曲子中,如戰鼓般的急促琴音裏,花影魅的腦海中浮現出赤壁之戰時,兩軍交戰的廝殺,鮮血飛濺在被火染紅的石壁上,廝殺聲,哀嚎聲,兵刃相接的聲音,這一切的一切都匯聚在每一個音符中,隨著花影魅的手參奏而出。
軒轅亦瞳仁緊縮,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
放下酒杯,軒轅亦手染酒水,隨手一擲,那一滴酒急速向著花影魅而去。
花影魅猛然睜開眼眸,“錚”的一聲,音波化刀,與襲來的酒水撞擊在一起,勁力相抵,音波消散在半空,水滴落在了地上。
軒轅亦站起身,目光釘在花影魅的身上,花影魅亦是停下手中的動作,琴音戛然而止,屋中安靜的就連一根銀針落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咣當”一聲,門被人從外推來,軒轅亦與花影魅同望去。
小廝狼狽的摔在地上,歐陽淩月負手而立的站在門前,拱手致歉:“抱歉,在下管教不嚴,打擾了二位的雅興。”
“丞相。”花影魅衝著歐陽淩月行禮,軒轅亦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隨後對著花影魅說道:“多謝姑娘為在下彈奏,告辭。”
軒轅亦與歐陽淩月擦身而過,慢慢遠去。
花影魅從木架後走了出來,歐陽淩月將小廝打發了出去,進屋關門。
“看出什麽了嗎?”花影魅問。
歐陽淩月點了點頭,道:“看出你拿我當槍使了。”
軒轅亦不知道因為什麽盯上了天上人間,隻是如今看到歐陽淩月,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動天上人間。
他在試探花影魅,花影魅何嚐不是在試探他。
花影魅白了歐陽淩月一眼,笑著問道:“你不願意?”
歐陽淩月湊到花影魅身邊,削薄的唇瓣貼近她的耳垂,唇瓣微涼,呼出來的氣卻是暖和的,如同小蟲子般從花影魅的耳朵眼鑽進心間,讓她渾身酥麻。
“我更願意讓你用我的槍。”
旖旎的氣氛流轉在屋中,花影魅俏臉微紅,暗啐了歐陽淩月一口,她哪能沒有體內聽出他這話中的意思,真是個下流胚子。
軒轅亦走出天上人間,消失在幽暗的街道。
“主子,還要不要....”
軒轅亦揚起手,輕輕一揮,他身邊的人影便消失無蹤了。
看來那曾經的十一樓已經歸了歐陽淩月,他如今倒是沒有必要招惹這個人,畢竟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看透這個男人的實力,偌大的衡南國,隻有這歐陽淩月值得他忌憚。
花影魅懂得借勢,自然知道,這京都中讓軒轅亦不敢輕舉妄動的隻有歐陽淩月,聰明人都喜歡多想,歐陽淩月出現的太過巧合,這會讓軒轅亦將一切都歸咎為刻意,歐陽淩月不是無意的來到天上人間,他的小廝更不是無意的闖入房間。
她是拿歐陽淩月當槍使了,怎麽的?她的男人她還不能使了?
紅蓮見歐陽淩月你的到來並沒有意外,從那日他便知道,歐陽淩月對待花影魅是不同的。
歐陽淩月對誰都和善,但他卻也是高高在上。
他尊貴的威嚴不允許任何人侵犯,但獨獨對花影魅,他放下的,是他體內與生俱來便存在的驕傲,他願意遷就她,迎合她,除了愛情,紅蓮還真找不出別的原因。
花影魅吩咐修羅盡量不要出去,並告誡紅蓮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謹慎,隨後同小小回了皇宮。
丞相府。
“去查查邵承恩今日是否在府。”歐陽淩月吩咐下去,軒轅亦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種香味很奇特也很少見,但歐陽淩月卻曾經在邵承恩的身上,聞到過。
軒轅亦,邵承恩.....
花俊陽求了恩,皇上便批準趙嫣然進宮看望蓮妃。
玉蓮殿修葺的極為華麗,讓趙嫣然看傻了眼,這裏可是比她姐姐趙長月所住的宮闈還要華貴。
趙嫣然被宮女引入正殿主臥室,花柔瀾背對著趙嫣然坐在椅子上,即便聽到身後的聲音,也依舊沒有回頭望去。
若隻看背影,花柔瀾依舊是那日豔冠群芳的花柔瀾。
“瀾兒。”趙嫣然出聲,心情有些忐忑,她希望關於花柔瀾毀容的傳言隻是傳言。
“你們下去吧!”花柔瀾屏退了伺候的宮女,宮女們應了聲:“是”隨後走了出去,並細心的關上了門。
花柔瀾這才轉過了身。
“啊!”見到花柔瀾如今模樣的那一刻,趙嫣然恐懼的叫出了聲。
花柔瀾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幾近入魔,毀容的打擊讓她的內心變得猙獰扭曲,她豁然站起身走到趙嫣然麵前,聲音尖銳而諷刺:“怎麽,我的母親大人,你這是被我嚇到了嗎?”
那模樣,宛如惡鬼。
趙嫣然不敢相信的望著麵前的花柔瀾,她的瀾兒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會變成這樣。
“瀾兒,我的瀾兒,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趙嫣然顫抖著抬手去撫摸花柔瀾的臉,她怎麽會嫌棄她,她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瀾兒,你不要嚇娘,娘已經失去了你哥哥,不能在沒有你了。”趙嫣然雖然壞到了極致,但她是真的愛自己的孩子,畢竟沒有哪個親生母親會對自己的孩子狠下心來。
花柔瀾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終於在別人的眼裏看到的是關心,而是厭惡,不是嫌棄,不是假裝的恭敬。
“母親,母親。”花柔瀾一下子撲到趙嫣然的懷中,哭的肝腸寸斷。
.....
花柔瀾出事以來,千傲麟很少前往玉蓮殿,但他同樣的,沒有去別的妃嬪那裏。
物極必返必有妖,若花柔瀾毀容之後他依舊對她寵愛有加,眾人不會覺得他鍾情,而是會猜測他為何而寵愛花柔瀾。葉喜三國一直對衡南虎視眈眈,單單是京都中他們手下的探子便不在少數,若聽聞他反常的舉動,一定會聯想到鳳星,若讓他們知道自己得到的了鳳星,那為了不讓他統一四國,葉喜三國一定會聯手攻打衡南,衡南國雖然是四國中最強勝富饒的國家,但也沒有能力在三國圍攻下反敗為勝。
而他之所以沒有去別的嬪妃的宮裏,無非是因為邵承恩的一番言論,既然花柔瀾總會康複,他又何必在這個時候讓她與自己心生嫌隙。
後宮傳言蓮妃失寵,但皇帝身邊的太監卻清楚明了的知道,蓮妃的地位依舊沒有人能夠動搖。
“蓮妃娘娘,皇上讓您不用等他。”千傲麟身邊的大太監前來回稟皇上的意思。
“皇上當真是,要棄我於不顧了嗎?”聽聞大太監的話,花柔瀾不禁落淚,毀容的打擊讓她如今脆弱不堪,曾經的自信如今成為了自卑,就連她自己都不願對著鏡子去看自己如今的模樣。
而自卑過後,便是滔天的恨意,她恨,恨容琪嬪那個賤人,恨宮中躲在後麵你看她笑話的妃嬪,恨明裏對她恭敬其實心中對她厭惡不已的宮人,恨口口聲聲說不會嫌棄她但卻躲著不來見她的皇帝。
趙嫣然的到來讓她知道,這世上唯一真正不嫌棄你對你好的人隻有家人,不,確切的是,隻有母親。而她的父親——花柔瀾冷笑,若她因為毀容而被皇帝厭棄,她的那個父親,一定不會出手幫她,而是落井下石。
隻因為他會覺得,自己是花府的恥辱。
“娘娘。”花柔瀾身邊的丫鬟嚇了一跳,對麵的人可是皇上身邊的心腹,若娘娘這話傳到皇上耳中,皇上非得更加不待見娘娘不可。
“娘娘,您可是錯怪皇上了。”大太監不由得替千傲麟說話:“娘娘您是有所不知,朝臣們上書說娘娘是惑世的災星,都嚷嚷著讓皇上休了您,皇上為此打了好大的脾氣。您知道,皇上每日忙於朝政便沒有幾個時辰能夠睡眠,可為了找到醫治您的方法,皇上已經好幾個晚上沒有怎麽睡覺了。”
“皇上不來看您,一個是怕朝臣們議論,另一個是真的沒有時間了,您不知道,皇上這幾日憔悴了許多,奴才在一旁看著都心疼,但皇上偏偏不聽勸,娘娘若是還覺得皇上不重視您,奴才真的為皇上難過。”
大太監說的情真意切,花柔瀾卻是冷笑,找尋幫她恢複容貌的辦法,嗬嗬,不過是厭棄她現在的模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