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的台子架好後,玄靈大師盤腿坐在台子前的蒲團上,手握著一串足有碩大的佛珠,默念經文。
花影魅疑惑的是,做法事難道不應該是道士的活嗎,如今怎麽成了和尚了。
隻見那和尚念念有詞,隨後身子卻是一顫,手中的佛珠應聲落地,串聯著佛珠的紅繩竟然就那麽斷了。
“大師!”趙嫣然緊張的詢問,以二姨娘為首的眾人看到這一幕,更是嚇得臉色蒼白。
花影魅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平靜的神色下夾雜著冷笑。
玄靈突然睜開眼眸,雙眸露出驚疑的神色。
“這裏,不幹淨。”他開口,聲音有些沉重,身後傳來驚恐的呼叫,因為玄靈的一句話,眾人皆是覺得有一股冷風撞入體內,臉色煞白的打量著四周。
趙嫣然驚慌的追問:“大師,到底哪裏不幹淨。”
玄靈起身,將散落一地的佛珠撿起放在台子上,他看著佛珠的紋路,問:“花府東邊住著何人?”
東?
眾人微微一愣,隨後神色卻是有些怪異,花府的東邊住著趙嫣然,花柔瀾還有花影魅。
趙嫣然愣了愣,答道:“是我,三小姐,公主的住處。”
大師皺了皺眉,隨後道:“那不幹淨的東西就徘徊在東邊,所以我要先去看看。”
眾人哪裏會反對,連忙帶著他向著東邊走去。
花影魅跟在眾人身後,慢慢悠悠的走著,怡然自得的宛若慢步。
五姨娘在人群中掃了一眼花影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玄靈隨著眾人來到花府東側,走到一半,他便停下了腳步,神色嚴肅的皺眉問道:“花府近日可有喪事?”
趙嫣然臉上劃過一抹悲痛,她眼底的恨意一閃而過,快到讓人無法捕捉:“是府中的大少爺。”
“府中的大少爺,不應該,不應該啊!”玄靈麵色難看的喃喃自語。
眾人一陣心急,想要問去不敢問出口,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大師,到底怎麽了?”二姨娘忍不住的詢問道。
玄靈抬起眼,他道:“若貧僧沒有感覺錯,徘徊在貴府的亡靈就是貴府的大少爺,亡靈留戀人世有兩種可能,一是因為有心願未了,二,二則是心懷怨恨不願離去。”
“剛剛貧僧在念往生咒,若是第一種情況,便能將亡靈送走,但最後貧僧的佛珠卻斷了,這說明對方心懷怨恨,不願離去。”
“這是貧僧最詫異的地方,按理說對方是貴府的大少爺,不應該——”
玄靈說著,手中的佛珠突然墜地,佛珠落地的聲音讓聚精會神聽著玄靈講話的眾人心中狠狠一顫。
“你自是這花府的大少爺,為何會對這花府中的人心懷怨恨。”玄靈在佛珠落地的那一刻,突然對著麵前空氣開口說話。
眾人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昨夜剛剛下過雨,如今地麵還有些濕漉漉的,太陽被烏雲遮蔽著,天本就有些暗。
風吹過樹梢發出瑟瑟的聲音,明明是白天,眾人卻覺得陰風陣陣,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玄靈依舊在對著空氣說話:“大少爺,冤冤相報何時了,這花府中不都是你的親人嗎?你何以忍心讓她們成日裏膽戰心驚?”
四姨娘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身邊的丫鬟身上,她腳軟的站都站不起來,整個人恐懼的想立馬離開這,卻又覺得麵前有大師坐鎮,要比自己帶著安全的多。
二姨娘與五姨娘、六姨娘也沒有好到哪裏去,身子宛若風中的浮萍,瑟瑟發抖,似是隨時都會身子癱軟的倒在地上。
三姨娘咬著牙,望著玄靈所望的地方,目光中竟是心痛。
“大哥,大哥是你嗎?你告訴我是誰害了你。”花柔瀾突然衝著空氣哭喊道,聲音淒厲的讓人不由得頭皮發麻。
到了!
五姨娘一直在等,等著麵前這一幕的到來。
她用指甲劃破自己的手,鮮紅的血液從潔白的指肚上湧出,她留著鮮血的手指頂在另外一隻手的手掌上,毫無章法的畫著圓圈。
“是你!”玄靈大師似是聽到了什麽,最後雙目銳利的釘在花影魅的身上。
這聲質問太過突兀,讓眾人不由得將視線落在花影魅的身上。
花影魅微微挑眉,這就是趙嫣然的把戲?讓一個和尚自說自話的演一場戲?
麵對玄靈的質問,花影魅眨了眨眼,問道:“什麽是我?”
玄靈卻是雙目一凝,道:“花府大少爺問你,為什麽要陷害他,為什麽要殺了他!”
玄靈的話讓眾人一陣嘩然。
“大小姐,玄靈大師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是你——”趙嫣然淚眼婆娑,不敢相信的問著花影魅。
“大姐姐,就算是你恨我,恨二皇子心悅我而拋棄你,但你也不能因為大哥是我的親哥哥,就將對我的恨報複在他的身上啊!”花柔瀾說的這叫一個痛心疾首,愣是將她陷害花風揚,害死花風揚的原因都倒了出來。
見趙嫣然與花柔瀾演得如此逼真,花影魅真想抬起手給她們拍拍掌。
“這是大哥讓你問我的話?”花影魅輕輕掃了趙嫣然與花柔瀾一眼,根本就沒有將目光放在她們身上,而是目光迥然的凝望著玄靈,那黑眸幽暗的根本就看不見底。
玄靈心中一顫,卻是毫不退卻的回答:“正是。”
花影魅冷笑:“秋兒,我若沒有記錯的話,青山寺是國寺,對嗎?”
秋兒答道:“是的,小姐沒有記錯。”
花影魅唇畔劃過一抹輕笑,絲毫沒有因為玄靈的質問而慌了陣腳,她低下身撿起地上的佛珠,握在手中:“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青山寺的佛珠竟是用這種柳木製成。”
她的話若有所指,玄靈被她嘴角的笑弄得渾身不自在,為了今日的效果,他可是故意將串聯佛珠的紅繩弄斷,要是平日裏的佛珠,他哪裏舍得啊。
“玄靈大師是吧,你竟然能與靈魂互通,在青山寺應該也是得道高僧。”花影魅卻突然轉變了話題。
“貧僧不敢。”
花影魅輕笑:“太後娘娘對青山寺十分熟悉,你也知道,皇宮雖未皇子居住之地,但往死的靈魂卻不少,冷宮中更充斥著心懷怨恨的靈魂,半夜時常啼哭,若玄靈大師解決了這個讓太後頭疼的問題,我想,太後一定會重重有賞。”
“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若能為太後娘娘解憂,是貧僧的榮幸。”玄靈神色有些猶疑,眼尾餘光輕輕掃過趙嫣然,隨後咬牙正色道。
“但,貧僧一天隻能與一個亡靈相通, 怕是不能給太後效力了。”他接著又道。
花影魅挑眉,道:“這不要緊,我已經讓下人去請示了皇祖母。”
“這.....”和尚害怕的掃了一眼趙嫣然,皇宮那是什麽地方,他若敢胡言,那可是隨時都會掉腦袋的。
趙嫣然暗恨,她又豈容花影魅轉移視線,嘭的一聲,趙嫣然跪在了花影魅腳下,聲色俱厲的質問著:“大小姐,您為什麽要陷害揚兒,為什麽要害死了他,您要是對我不滿就衝著我來好了,為什麽要害死我的孩子。”
花柔瀾亦是質問道:“大姐姐,你到底,到底為什麽這樣。”
為什麽?
花影魅輕笑,若不是你們逼人太甚,她又如何會如此。
趙嫣然與花柔瀾不是不恨,而是將所有的恨都隱藏了起來,她們還不知道花風揚沒死。
其實在玄靈對著空氣說話開始,花影魅就已經知道,趙嫣然與花柔瀾不知道。
花影魅後退了一步,滿臉悲痛:“大哥死的那天,三姨娘你便這麽質問我,如今——”
花影魅的話點到為止,卻讓在場的眾人不由得思量,當初花風揚死的時候,三姨娘可是恨透了花影魅,怎麽等她從皇宮回來,她便改了態度?
而且這玄靈大師可是趙嫣然親自請來的高僧,她們都沒有看到,誰知道這其中會有什麽貓膩。
趙嫣然這個恨啊,恨花影魅的狡猾,又恨當日自己的衝動,可若時間倒回,她依舊會選擇同她拚命。
隻是老爺說的對,自己雖然能夠與她同歸於盡,但是瀾兒怎麽辦,在這緊張的局勢中,太後也許不會動花府,但一定會將滿腔的憤怒都撒在瀾兒的身上,她的瀾兒,傾注了她所有心血的瀾兒,她又怎麽能在失去兒子之後,讓自己的女兒也身臨險境。
所以她選擇了忍,將滿腔的恨都忍在心裏,讓心中的傷口潰爛生瘡。
“大師,你若能與大哥相通,你問他,可還記得小時候我摔斷了腿,他照顧我的事情。”花影魅上前一步,擋在趙嫣然與花柔瀾麵前,阻擋住玄靈的視線。
玄靈卻是笑道:“大公子說他從未照顧過摔斷了腿的你。”趙嫣然曾同他說過花風揚與她的關係,照顧?他不趁她受傷要了他的命就不錯。
完了!
聽到玄靈的回答,趙嫣然的心中咯噔一聲。
花影魅勾了勾唇角,烏雲慢慢散去,太陽的光輝再次普照著大地:“大師,我從小到大,從未摔斷過腿。”
既然沒有摔斷,花風揚又怎麽會說自己摔斷了腿呢。
“這——”玄靈沒有想到,對方那句話竟然隱藏著兩個陷阱,他躲過了一個,卻沒有躲過另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