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衝天的大火猙獰的宛若咆哮的巨龍,而一磚一瓦都是禁錮著巨龍的枷鎖,隨著巨龍掙脫,寸寸瓦解崩裂。
夜,被衝天的大火照亮,月光被火焰吞噬,扭曲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模糊了一張張驚恐萬分的臉。
馬蹄擊打著青磚路,急速的掠過街頭,逐漸消失在接街角盡頭。
一盆盆的清水根本就無法澆滅這衝天大火,劈裏啪啦的爆破聲宛若火龍的怒吼,火勢,愈演愈烈。
火,燃燒了整片夜空,直到朝陽衝出雲霧,這場突如其來卻猛烈異常的大火才被熄滅。
滾滾濃煙衝天而起,伴隨著清風漸漸飄逝。
“回皇上,大火已經熄滅,但,牢房中的囚犯,無一存活,看守的獄卒也全部斃命。”千傲麟一夜未眠,他調動了禦林軍前去救活,到最後竟還是這樣的結果。
那牢房中不僅關押著蘇滬、趙琳,還關押著大將軍花俊陽唯一的兒子,花風揚。
其他囚犯死了便死了,可花風揚與趙琳.......
千傲麟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憤怒過,牢房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就起火了?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在這個節骨眼上。
慈寧宮,太後聽聞昨夜的大火,撥動著佛珠的手微微一頓,隨後如無事人般繼續默念著經文。
桌案上的香少了大半,太後這才站起身,對著秦嬤嬤說道:“秦嬤嬤,隨哀家去看看魅兒。”
秦嬤嬤道了句是,差人準備轎攆,卻被太後攔了下來:“索性不遠,你就陪哀家走走吧。”
秦嬤嬤垂了垂眸,低低的應承著,太後抬起手將自己的手放在秦嬤嬤的手上,垂在她胸前的青玉凝珠珠串隨著她走動的腳步磨蹭著她身上用金線繡製的鳳凰。
身後數名宮女跟隨,一路浩浩蕩蕩。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花影魅所住的憑蘭軒,丫鬟太監對著太後叩首跪拜。
太後隨意的揮了揮手,隨後問道:“魅兒那丫頭呢?可是還沒起?”
宮女太監們站起身,聽到太後問話,其中一個大丫鬟恭敬的回答道:“回稟太後娘娘的話,花小姐應該是還沒有起身,平日裏都是秋兒照顧著,若是起身了,秋兒就會張羅著準備早膳。”
太後點了點頭:“那哀家便等等吧。”
憑蘭軒的宮女太監自是不敢怠慢連忙帶路,秋兒守在外室,清早安靜,自是聽到了外麵那一聲聲的太後萬安。
“小姐,小姐。”
秋兒看了看時辰,每日這個時辰她家小姐都應該醒了,於是敲門叫道。
半天無人答應,秋兒心中有些擔憂,就在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去看看的時候,裏麵傳來了自家小姐的聲音。
“秋兒,去給我打盆清水來。”
“哎!”秋兒俏生生答應著,擔憂的心情一掃而空,她隻是有些奇怪,小姐的聲音怎麽聽起來有些疲憊呢?
花影魅揉了揉發疼的腦袋,從床上坐了起來,思緒回到昨夜,她接到消息同修羅趕到牢房。
“有人混進了天牢?”
花影魅與修羅趕到的時候,看守牢房的獄卒已經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地上,她蹲下身探了探他們鼻子,沒死,大概是暈了過去。
四方桌上的酒壺橫躺在桌子上,酒水撒了一桌,順著桌子的紋路滴落在地。
想來是被人下了藥。
她與修羅對視了一眼,昏暗的牢房中,散發著潮濕而腐朽的味道,蛇蟲鼠蟻盤踞在陰暗的角落,中間狹窄的走到布滿了幹枯的稻草。
腳踩枯草的沙沙聲由遠而近,花影魅與修羅對視了一眼,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沉重。
她轉身拽下獄卒身上的鑰匙,衝著修羅使了個眼色,開鎖,閃身,關門,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修羅在她動手的時候就已猜到她的想法,在她打開牢房大門的一瞬間,順勢竄了進去。
鎖鏈就那麽的搭在牢房門上,她與修羅趴在地上,隱藏在黑暗的陰影中。
腳步漸進,她微微仰頭,透著微弱的燭光,隱晦的窺探著急速掠過她眼前的數人。
雖然光線昏暗,但她還是認出了那五人中其中的兩個。
花風揚與趙琳!
“護送他們離去。”為首的黑人輕聲道。
“是!”兩名黑衣人帶著花風揚與趙琳離開,為首的黑衣人拿起桌上沒有開封的酒,戳破酒壺口處糊著的油紙,將酒灑在了地上的枯草上,隨後他拿起桌上的燭台,舉到胸前,鬆手。
“轟”的一聲,火焰遇上沾染著烈酒的幹枯稻草,火勢凶猛,一發而不可收拾。
“修羅,跟上他。”黑衣人轉身而去,花影魅一個鯉魚打挺的站起身,目光深邃的凝望著黑衣人遠去的方向。
“你盡快離開。”修羅留下一句話,身子越過越燒越旺的火焰,消失在花影魅的視線中。
花影魅推開牢房的門,卻沒有聽從修羅的話離開,而是轉身向著牢房深處走去。
蘇滬,應該還在牢房之中。
.....
“嘎吱”秋兒端著銅盆進入屋中,推門的聲音打斷了花影魅的思緒。
秋兒將銅盆放在盆架上,走上前為花影魅寬衣,一邊係著衣裙上的腰帶,一邊說道:“小姐,太後娘娘在偏廳等著你了。”
花影魅微微一愣,這麽早!?
係好腰帶,秋抬起頭,花影魅眼底的黑眼圈讓秋兒擔憂的問道:“小姐,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所以晚上沒有睡好?”
花影魅笑著安撫,洗漱過後由秋兒攙扶著走向偏廳。
“魅兒給皇祖母請安。”花影魅踏進房門,看著倚坐在高位上的太後,俏生生的問安。
“扶你家小姐趕緊坐下。”太後見花影魅竟然下了床,連忙讓秋兒扶著她坐在椅子上。
隨後有些埋怨的說道:“你這丫頭,若是醒了讓下人知會一聲便罷,怎麽還自己起來了。”
花影魅笑著說道:“魅兒這是躺煩了,借著皇祖母的光起身活動活動,要是再不起來,我這身子都要長黴了。”
“你丫。”太後知道這是花影魅在哄她,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
“皇祖母還沒有用早膳吧,秋兒,去小廚房讓大師傅做些可口的來。”花影魅看了一眼太後,隨後轉頭吩咐著秋兒,將她打發了下去。
“你們也下去吧。”太後隨後打發了在一旁伺候的下人。
秦嬤嬤會意的關上了門,站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的沉默不語。
太後看著花影魅,沒來由的歎了口氣:“魅兒,你告訴皇祖母,昨夜牢房的那場大火,可是你放的?”
“不是!”花影魅沒想到太後會如此單刀直入的詢問,她微微一愣,隨後很是誠懇的回答道。
“不是便好。”太後聽到花影魅的回答,著實的舒了口氣。這場火燒死了牢房中所有的囚犯,包括花風揚與趙琳。以千傲麟多疑的性格,但凡有些嫌疑的人都會被他放在心中,自然不會少了魅兒。
“魅兒,哀家知道你與一般的少女不同,你想做什麽哀家都不會阻攔,但唯有一點,在你羽翼尚未豐滿之際,一定要做到一個忍字。”
“嗬~”太後說完,倒是輕笑了一聲:“哀家真是糊塗了,這個字你一直做的很好。”
太後自然是聽說了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不由得有些感歎,若非她隱忍至此,想來她那個兒子就算沒有對她下殺手,也斷不會讓她好過的。
太後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讓花影魅的心湧進了一股暖流,老人家凝望著她的眼眸滿滿都是寵溺與關懷,花影魅有些鼻酸,前世今生,她何時感受過這樣的溫情。
家人,那是她遙不可及的存在。可此時,她卻在這個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屬於家人的溫暖。
花影魅上前握住太後的手,她的手有些幹,歲月從來不會憐惜世人,更不會因為世人慢行。
皺紋盤滿的臉上,依稀能夠看到往日的痕跡,花影魅想,太後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皇祖母不必擔心我,倒是您,不要操勞太多。”花影魅勸慰道,太後的身子一直不好,若是因為她在過分的操勞,那便是她的過錯了。
太後欣慰的應著聲,看向花影魅的目光充滿了柔和光芒。
花影魅沒有跟太後提及昨夜的事情,若她知道花風揚與趙琳炸死逃脫,想必她又要為自己的安危憂慮了。
太後與花影魅又說了些話,用完早膳之後囑咐花影魅好好歇著,隨後離開了憑蘭軒。
花影魅回到房中,執筆勾畫出為首那名黑衣人的樣貌,他雖然蒙著麵,但花影魅自信,若讓她在見到他,她一定能將他認出來。
京城百裏外,一輛馬車急速的奔跑在道路上。
“籲~”車夫拽緊韁繩,馬兒前蹄高抬,發出一聲嘶鳴後才停下了奔跑的腳步。
馬車就那麽停在了一座別院門前。
“嘎吱”一聲,門從內部被人打開,走出來的男子看了一眼馬車:“進來吧!”
一隻手撩起車簾,花風揚從馬車上跳了下去,趙琳握著傷口,拒絕了車夫的攙扶,麵色清冷的走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