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粗布短卦的小丫鬟戰戰兢兢的走進正廳,還未等千傲麟說話,就腿一軟的跪在了地上。
千傲麟虎目一錯不錯的釘在那名丫鬟身上,手中的茶盞應聲落地,就炸響在小丫鬟的麵前,灼熱的茶水飛濺在小丫鬟身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膚登時被燙的紅了起來,而比起肌膚上的灼痛,她心裏的恐懼更讓她如墜火海,整個身子從裏到外,都在劇烈的疼痛著。
花影魅掃了小丫鬟一眼,隨後目光玩味的掃過歐陽淩月溫潤的眸,她也想看看,對方這究竟是想要幹些什麽。
“狗奴才,小公主落水是怎麽一回事,你給朕說,好好地說!”千傲麟厲聲的質問。
小丫鬟的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了,她抬起頭,目光隱晦的向著趙長月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支吾著不敢答話。
她的目光雖然隱晦,但還是讓一直注視著她的千傲麟看了個滿眼。
千傲麟眼眸微揚,淡淡的滑過趙長月那張鎮定的臉,隨後喝道:“不說,來人,給朕把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是!”侍衛應聲答道。
“皇上,奴婢說,奴婢說!”聽著耳邊的腳步聲,小丫鬟嚇得渾身一顫,隨後再也不敢隱瞞的一股腦說了出來:“是,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嬤嬤將小公主帶走了,並,並命令奴婢不許跟著,要不是丞相帶著渾身濕漉漉的小公主回來,奴婢,奴婢都不知道小公主竟然落水了。”
趙長月心中一顫,垂在寬大衣袖中的手緊緊地攥著拳頭,背脊筆直的聳立著,任由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僵硬到微微顫抖。
若不是握有良妃與蘇滬通奸的證據,那良妃又怎麽會輕易就範,為了將蘇滬綁在自己的船上,她已經做好了收養良妃女兒千雪兒的準備,因此她不可能派人前去殺了這個孩子,那不是自斷後路。
就因為她沒有做,如今才這般強硬的挺著胸膛,隻是——
她的目光掃過垂頭不語的花影魅,輾轉滑過歐陽淩月的臉,她前腳冤枉花影魅殺死良妃,後腳就有了這麽一出戲,歐陽淩月在其中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參與者,還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然而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這花影魅都讓人不容小覷,趙長月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籌謀半天安排的這場戲,對象竟不慌不忙的全數接下,竟然還不動聲色的反將了她一軍,麵對小丫鬟的指責,趙長月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言不語,若現在反斥,便是著了對方的道。
隻是她卻忽略了一旁的花柔瀾。
“該死的奴婢,你竟敢冤枉貴妃。“花柔瀾的聲音異常的尖銳,宛若利刃滑過玄鐵所發出的刺耳聲。
她雖然不清楚事情為什麽從花影魅殺害良妃轉移到了小公主落水的事情上來,但她卻聽出了那奴婢話中所指,如今舅父恨透了他們花家,若此時姨母在出事,那麽便沒有人在其中調和花府與趙府的關係了。
花柔瀾的心裏中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趙長月不能有事。
花影魅呲笑了一聲,掃向花柔瀾的目光中充滿了諷刺,看來她讓皇帝將花柔瀾宣進宮中實在是最正確不過的決定了,依照千傲麟的性子,對方不反斥還好,這一反斥,哪怕是這件事再怎麽不可信,他都得在心中思量思量。
看趙長月此時鐵青的臉色,花影魅心中樂開了花,還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有花柔瀾這個扯後腿的,她倒是要看看今日的事趙長月要如何收場。
“放肆!”果然,千傲麟震怒,他望向花柔瀾的目光淩冽如刀,王者之氣砰然勃發:“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花府的庶女說話了,你好大的膽子。”
花柔瀾嚇得渾身一顫,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臉色煞白:“皇上贖罪,臣女,臣女隻是——隻是為貴妃鳴不平。”
得,越描越黑。
花影魅真不知道之前花柔瀾是怎麽得到衡南國第一美女的稱號,就這智商,也就比學齡前的兒童強上一點罷了。那小丫鬟可是隻說了嬤嬤,半點都沒有提及趙長月,她倒好,竟將話說的這麽明顯,這不是明擺著在告訴千傲麟,她的反應之所以這麽大,便是做賊心虛嗎。
千傲麟的臉色很不好看,他雖然並不在乎這個女兒,但皇室的血脈卻也容不得她人指染,就像是你養了一條狗,別人打了它,便是折了你的麵子,你自然也會把麵子討回來。
趙長月之所以得寵,不過是因為她年輕貌美聰敏機智,並且沒有子嗣,但這聰慧若是用到了別的地方,千傲麟便不會姑息了,養一隻狐狸可以,可若是養了一隻算計主人的畜生,那麽對於他而言,這樣的畜生不養也罷。
趙長月死死的攥著手掌,望著花柔瀾的目光凶狠的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但這目光轉瞬即逝,下一刻又恢複了從容鎮定的模樣。
趙嫣然這個蠢貨,自己倒是個有心計的,卻把女兒養成這個樣子,她真是懷疑,對方今日就是存心讓將屎盆子往她身上扣,但想起花府與趙府如今那緊繃的狀態,料想趙嫣然也不敢這般指使她的女兒,畢竟她若是出事,最先倒黴的便是趙嫣然。
“好,還一個鳴不平!”千傲麟怒極反笑,目光如刀,似是一眼便能在花柔瀾身上挖下一塊肉來。
花柔瀾嚇得渾身顫抖,嘴唇發青,努力了半天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像是有一隻手掐著她的脖子。
趙長月卻是跪在地上告罪:“皇上息怒,瀾兒怕是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有些嚇傻了,竟在皇上麵前胡言亂語了起來,求皇上開恩,讓臣妾派人送她回花府。”
花柔瀾不能再待在這裏了,這一點趙長月很清楚,天知道這個蠢貨又會說出什麽樣的話來。
千傲麟深深地看了趙長月一眼,目光陰暗不明,似是無邊墓地中的鬼火,讓人觸之駭然。
趙長月強打著精神,在千傲麟的注視下巋然不動,臉上的肌肉因為用力保持平靜,而有些微微抽搐。
千傲麟收回目光,餘光掃了一眼花影魅,他倒是沒有忘記,良妃身死的事情,比起還活著的小公主,他覺得如今還是應該著手查清良妃的事情,至於趙長月,若他養在身邊的狐狸打算向自己揚起利爪,那麽便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如愛妃所言,來人將花柔瀾送回花府,並親自告知花俊陽,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兒,切不可辜負了第一美人的稱號。”千傲麟的話說的極重,最後一句,更是差點抽幹花柔瀾身上所有的力氣,若不是趙長月在一旁死死的抓著花柔瀾的手,她非得倒在地上不可。
宮女將花柔瀾攙了下去,送她回去的依舊是那個接她前來的公公,看著花柔瀾如今的模樣,不過是露出一副諷刺的冷笑罷了。
花柔瀾離開,花影魅並沒有阻攔,畢竟她在場精彩絕倫的戲中,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罷了。
“愛妃,這奴婢說是你身邊的嬤嬤帶走了——雪兒,你可有話說。”千傲麟並不記得自己這個女兒叫什麽,還是一旁的大太監出言提醒,這才想了起來。
花影魅垂著的眸閃過一抹諷刺,也許這就是皇家,血脈親情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玩意罷了,遠沒有權力地位來得重要。
“回皇上,臣妾並沒有命人去請小公主。”趙長月雙眸朦朧,含著盈盈淚光,脆弱的宛若不堪風雨的嬌花,委屈而又難過。
太後嫌惡的掃了她一眼,眼尾末梢透著諷刺。
歐陽淩月麵色如常,似是麵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宛若一個過客,不過是錯誤的介入了一場是非糾紛,花影魅覺得他或許在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心裏便隱約的有些發悶。
千傲麟眯著眼,沉聲問道:“趙貴妃的話你已經聽到了人,朕在問你一遍,小公主為什麽會落水。”
小丫鬟哆嗦著,但口中的說辭卻沒有任何變化,一口咬定就是趙長月身邊的嬤嬤帶走了小公主。
趙長月心裏發了狠,若皇帝在糾結於這件事,那豈不是更給了花影魅脫身的機會,不行,不行!
“你說的嬤嬤,可是她!”千傲麟指著跟在趙長月身邊的嬤嬤,問道。
小丫鬟看了看,隨後搖頭道:“不是,是,是袁嬤嬤。”
“袁嬤嬤!?”千傲麟微微皺眉。
“皇上,是姣華宮的老嬤嬤。”王公公在千傲麟的耳邊耳語道,姣華宮便是趙長月居住的地方。這樣算起來,那袁嬤嬤也算是趙長月的人沒錯。
“來人,將姣華宮的袁嬤嬤給朕帶來。”
小丫鬟說出袁嬤嬤的時候,趙長月渾身一顫,袁嬤嬤便是帶花影魅進宮的那個嬤嬤。
即便知道袁嬤嬤不會將一切說出來,但趙長月的心依舊跳個不止,這種事物脫離掌控的感覺,讓她如鯁在喉。
蘇滬從小公主出現的那一刻就變得有些緊張,他握著腰間佩刀的手溢滿了汗水,春末夏初的季節雖然已經熱了起來,但也沒有熱到讓一個人的後背全被汗水陰濕。
花影魅微不可查挑了挑眉,目光在蘇滬的身上流連,蘇滬若有所感的抬起頭,對方深邃幽暗的目光似是能夠穿透皮囊直擊他的靈魂,讓他渾身一顫,連忙的低下頭不敢與其對視。
花影魅收回目光,她從趙長月臉上略微的表情可以看出,這個小丫鬟口中的袁嬤嬤無疑是個關鍵人物,也許與將她帶進宮中的嬤嬤是同一個人也說不定。
花影魅有些感歎起了歐陽淩月做事的效率,這才多會兒的功夫,就安排了這場大戲。
見到袁嬤嬤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褶皺不堪,似是經曆了好一番掙紮。
“皇上饒命,饒命。”袁嬤嬤被押了進來,哭喊著跪在地上,頭發的發髻有些鬆垮,像足了瘋婆子。
千傲麟一拍椅子扶手,對著袁嬤嬤怒目而視:“你說,小公主為什麽會落水。”
袁嬤嬤嚇得渾身一顫,她哆哆嗦嗦的回答道:“是,是奴婢不小心,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公主。”
趙長月猛地瞪大雙眼,袁嬤嬤竟然認下了,竟然認下了!她莫名感到一陣心慌,抬起頭,果然看見蘇滬銳利的眸光。
“小公主,是老奴不好,小——”
袁嬤嬤的靠近讓千雪兒猛地哭了起來,抱著歐陽淩月的胳膊整個人縮在他的身後,顯然是害怕極了。
“狗奴才,你到底對雪兒做了什麽!?”千傲麟震怒。
“咚!咚!咚!”袁嬤嬤磕著響頭,額頭撞擊地麵的聲音清晰可聞,麵對千傲麟的質問,她下意識的望向趙長月。
袁嬤嬤的目光讓趙長月心頭巨寒,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便聽袁嬤嬤說道:“皇上,一切都是老奴的錯,與貴妃娘娘沒有任何的關係。”
什麽叫欲蓋彌彰,什麽叫掩耳盜鈴,袁嬤嬤這話不僅沒將將趙長月撇清,反而將她帶了進來。
袁嬤嬤夠聰明,這樣的回答竟沒有出賣主子,又讓皇上看出了端倪。
花影魅不自覺的看了歐陽淩月一眼,她在想,對方到底用什麽方法讓袁嬤嬤甘願陷害自己的主子呢?
“趙長月!”這下,千傲麟竟連一聲愛妃都省了去。
“皇上!”趙長月何嚐沒有聽出袁嬤嬤話中的意思,聽到千傲麟明顯動了怒氣的吼聲,一個頭磕在地上,在抬起頭來之際,潔白的額頭竟已通紅一片,淒淒慘慘的哭道:“臣妾真的不知情。”
“嗬~“一直沒出聲的太後冷笑了一聲,幽幽說道:“自己的下人帶走了雪兒,你一個當主子的能不知情?”
這個該死的老東西。
“皇上,您若不相信臣妾,那麽臣妾隻有一死以證清白了。”趙長月說著起身,卯足了勁向著一旁的柱子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