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嘎吱作響,熱絡的聲音傳入花影魅耳中,直到咣當一聲,被宮門阻隔。
花影魅跟在嬤嬤身後,穿過雕梁畫柱的宮苑。
看著麵前低頭不語的嬤嬤,花影魅微微挑眉,她怎麽不記得當初去慈寧宮的時候走過這條路。
皇宮很大,大到很多人即便來了數次都無法認清道路,隻是花影魅記路的功夫了得,若非如此,前世的她又怎麽能活到與組織同歸於盡。
她的眼底閃過一抹暗芒,出聲道:“嬤嬤,太後的頸子還疼嗎?”
走在前麵的嬤嬤身子一頓,卻是笑著回道:“勞煩花大小姐記著,太後的頸子以後好多了。”
花影魅眉頭微挑,她不過是順口一說罷了,她竟然應承了下去,太後的頸子不爽嗎?她怎麽不知道!
這一試,便試出了虛實。
隻是若不是太後招她入宮,那麽又是誰呢?
“花小姐切在這裏稍等片刻。”那嬤嬤將花影魅待到一處宮闈前,說了這麽一句話,便漸行漸遠。
花影魅站在原地,看著腳步之外的焦華閣,圓潤的手指磨蹭著下額。
讓她等她就要等?真是笑話!
對方以太後旨意讓她入宮,她不聽又如何?有本事將事情鬧到太後那裏去,若是敢,花影魅也會對她們說聲佩服!
她雖過目不忘,但沒來過的地方自是不認得,焦華閣是誰居住的地方,她也不甚清楚。
花影魅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明白對方將她帶到這裏意欲為何。
“你竟不願!?”抬高了語調的聲音從焦華閣中傳來出來,女子的質問中夾雜著難言的悲痛。
男子卻是低聲道:“晴兒你聽我說”聲音中的緊張不言而喻。
“我——”
後麵的話花影魅沒有聽見,她也並不想聽,秘密這種東西,她多知道一個,脖子上懸著的劍便多上一把。
花影魅正要走,卻不巧遇上了從焦華閣走出來的男人。
那是一個身穿紫紅色衣卦,腰間給帶著大刀的男子,這打扮不就是皇宮中的侍衛。
“你……”緊接著,一名錦衣華服的女子追了出來,一個你字剛剛脫口而出,卻在看到花影魅的那一刻變了語調。
侍衛?皇帝的妃子?
這等辛秘越是被人看見了會怎麽樣?
那麽一定會殺了那個發現的人!
花影魅摸了摸鼻子,算是知道那人為什麽將她帶到這裏來了,合著就是為了借刀殺人?
別說,這裏還真是有些,恩,偏僻,反正她是沒有看見來往的宮女與太監。
她殺了對方,隱藏在暗中的人一定會以此大做文章,若是她被人殺人,不過就是牽扯出一個宮中的醜聞,她成了那無辜又可憐的受害者罷了。
還真是前路後路都給封死了。
女人躲在男人身後,那侍衛望著花影魅的目光淩冽萬分,手握著腰間大刀的刀把,找準時機,一擊斃命。
“這裏雖然僻靜,但要是在這裏殺了我,你們也跑不了。”花影魅麵色平靜的說道。
“你必須死!”男子低吼了一聲,眸中一片猩紅。
花影魅挑了挑眉,她道:“怎麽?你們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個地方這麽偏僻,可不是一般人會來的地。”
看著躲在男子身後的女人微微動了動身子,花影魅接著道:“我本來是要去慈寧宮的,可卻被領路的嬤嬤帶到了這,後麵的話還需要我說嗎?”
自是不必說了,聰明一點的人都能聽出她話中的意思。
“你走吧!”那女子依舊沒有回身,而是淡淡的說道。
花影魅卻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麵露欣喜,從她進宮到撞破這醜聞,在到侍衛預致她一死,又到如今她他離去。
花影魅可不相信對方不惜假借太後之名也要騙她入宮,就為了這等拙略的布局。
要說這宮中,唯一有動機陷害她應該便是那高高在上的趙貴妃了,身為趙卓的妹妹,趙嫣然的姐姐,想必是恨透了她,那日宮宴,如沒有趙貴妃的幫襯與提點,那趙嫣然敢這麽說?
趙一武昨日剛死,而花風揚也被關進了大理寺,早朝後,千傲麟知道這件事必定會震怒,而在這節骨眼,她卻被莫名其妙的叫進宮裏。
花影魅眉頭微皺,她的目光透過男人打在那背對著她的女子身上,總覺得她的背影似乎有一絲熟悉。
花影魅想不通,便不再多想,轉身背對著他們離去。
“晴兒。”身後男子悲痛欲絕的呼喊聲讓花影魅行走的腳步微頓,她轉過頭,那背對著她的女子已經倒在了地上,嘴角溢著黑色的鮮血。
花影魅心頭一跳,隻見那男人轉過頭,用猩紅的目光凝望著她,她有些看不透那眼中的情緒,似是絕望怨恨悲痛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男子慢慢的垂下頭,蒼白的背影慢慢收斂起了心中的痛楚。
他放下女子的身子,緩慢的站起身,額間幾縷發絲在他的臉上打下暗影。
“大膽賊人,你竟敢在宮中行凶!”男子厲聲的嗬斥讓花影魅眉峰一挑。
他大喝一聲,明明剛剛還空無一人的小路,竟出現了無數帶刀侍衛,他們手握著利刃,將花影魅團團圍住。
“捉拿刺客!”
花影魅間侍衛逼近,殷紅的唇角勾勒著一抹嘲諷笑,趙貴妃真是好算計,今日她即便死在了這裏,也是這幫侍衛有眼無珠沒有認出她來,竟將她當成了刺客,卻與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若她沒死,那麽謀害妃嬪的這個罪名也夠她喝一壺的了,花影魅就說,那趙貴妃怎麽會就因為剛剛小伎倆就引得她入宮。
花影魅緊攥著拳頭,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上!”大喝一聲,侍衛們衝了上來,她如今的功力隻恢複到了鳳舞九天的第一重天,論武功自是雙拳難敵四手,但她除了武功之外,還擅長格鬥。
像他們這種耍冷兵器的武者,一旦被擅長近身格鬥的人棲上身,便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出拳,直擊;勾手,側擊。
花影魅腳踹著離她最近的侍衛的腿,身子一躍而起,一把抱住他的頭,以手為支撐點,抬膝狠狠地踹在侍衛的肚子上。
隻是這一擊,就差點讓那侍衛將膽汁都吐了出來。
宮苑圍牆之上,一抹慵懶的身影側躺在屋簷上,根骨分明的手撐著腦袋,清風吹起他散落在肩上的,在陽光的照耀下隱約泛紅的發絲,發絲滑過他削薄卻嬌豔的唇,勾起唇尾末梢的笑。
花影魅在下麵打得熱鬧,他在上麵看的歡喜。
侍衛們沒有想到麵前這嬌滴滴的人兒竟是個硬骨頭,沒有傷到她,他們各個的身上反而都掛了彩。
若不是在皇宮內院,敢對她動手,這些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但如今,這些侍衛們一上來便下了狠手想要要她的命,她卻顧忌甚多不敢真的下重手。
若她真的殺了他們,那她就是明知故犯。
若他們殺了她,那他們便是無心之失。
這差距,真是——
花影魅有些惱了,咬不死卻膈應死人的蒼蠅最為讓人厭煩。
她不由得加重了力道,要不了他們的命,但至少也要讓他們爬不起來。
一拳將人打倒在地,不是她的力氣有多大,而是她下手刁鑽,下手便是攻向身體上的軟著,自然讓人無法承受。
數十名侍衛眼見各個都倒在了地上,花影魅不願在做停留,站在案發現場等著人來抓,那是傻子才會幹的事情。
花影魅助跑,接著跑步的衝力,腳猛地一蹬地麵,手撐著牆垣,輕而易舉的翻過圍牆,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她穩穩的落在了地上,黛眉微揚,隨後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泥土,施施然的向著遠方走去。
房頂上的人眉峰微挑,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微轉,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竟是沒有想到,在衡南國的皇宮中竟然看到了如此有趣的一幕。
這人,倒是個秒人。
金鑾殿上,千傲麟大發雷霆,命令禦史張大人與大理寺卿一同徹查發生在花府中的命案,若那確實是花風揚所謂,絕對嚴辦不可包庇。
千傲麟哪裏能夠不生氣,他前一日才剛剛嘉獎了花風揚,而後一日竟出了這樣的事情,這不是狠狠的打他的臉嗎,讓他麵子往哪擱!
皇帝震怒,百官惶恐不安,禦史與大理寺卿連忙表態,一定會查明真相,不妄縱罪犯,也絕不冤枉好人。
早朝過後,眾官員行色匆匆,隻是低著頭往外走。
千宇陽與歐陽淩月走在最後,卻不想看到行色匆匆的花影魅。
“花影魅。”身後的叫聲讓她止住了腳步,她轉過頭,看到千宇陽的一瞬間,平淡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欣喜。
千宇陽為她眼底瞬間綻放的光芒而欣喜若狂,歐陽淩月腳步微頓,看著她竟在看到他的時候這般的雀躍,那顆好不容易平息的心,又變得酸痛不已。
“遇見你正好。”花影魅正愁沒人指路,真是想瞌睡便有人送枕頭,趕得好不容趕得巧了。
花影魅疾步走向千宇陽,問道:“慈寧宮怎麽走?”語氣甚是急切。
他心中一驚,問道:“怎麽了?”
花影魅卻是衝著他搖了搖頭:“你便告訴我慈寧宮怎麽走便好。”
千宇陽給花影魅指了方向,卻又不放心的問道:“需要我陪你一同前去嗎?”
“不必了。”花影魅不想把千宇陽扯進來,畢竟他並不喜歡這宮中的爾虞我詐。
這般的說著,她卻是一把抓住從她身邊走過的歐陽淩月。
“你跟我走一趟。”那語氣,絲毫沒有跟他客氣,更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
歐陽淩月眉角微揚,他掃了一眼臉色瞬間難看的千宇陽,心中的酸楚竟然一時煙消雲散。
歐陽淩月任由花影魅抓著他的手,溫潤的笑拂過嘴角,有禮的向著千宇陽告辭,隨後隨著她的腳步漸行漸遠。
千宇陽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陽光在他們的身後灑下暗影,竟讓他們攜手離去的畫麵,美得如同畫卷。
他緊緊攥著誇大衣袖中的手,不甘的一直望著,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