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莉,姐妹們都準備好沒有?”
嚴二娘站在旗艦左側舷撫摸著一尊火炮,望著江北被夜色籠罩的遠處。
深秋的江風很有些寒意,帶是對嚴二娘、曼黛莉和七十二名女兵來說,根本沒有絲毫影響,畢竟她們都是武林高手,內力修為出類拔萃。
曼黛莉緊貼著嚴二娘站在船舷邊上並不是因為寒冷,而是要商量一些細節。
如果怕冷的話,她們就不用出來,直接在船艙裏麵就可以。
沈潘的這艘旗艦也是平底福船型,一共有四層,安裝各種口徑的火炮一百零八門,屬於長江之中的巨無霸。剩下的空間足夠安頓嚴二娘、曼黛莉和七十二名女兵。
曼黛莉聲音很細很輕,接近於傳音入密,在江風之中外人根本聽不見:“二姐,姐妹們都準備好啦,你放心吧。”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嚴二娘搖搖頭:“不放心的是老夫子苗三冠,再就是家裏的相公還蒙在鼓裏。”
曼黛莉搖搖頭:“我就不明白了,老夫子為什麽會有兩個命令。而且公子僅僅知道第二個命令,老夫子也不怕今後公子知道詳情之後找他算賬。”
“你是太單純了,不知道官場上的事情。”嚴二娘歎了一口長氣:“自從相公當了皇帝,連老夫子都開始小心謹慎,說話辦事都用了很多心機。”
“就拿這次來說,我們的任務就是牽製葉臣,不讓他的滿洲鑲紅旗兩萬多人挪地方。我們的目的是為蘄州城撤並爭取時間,而不是要去搶奪底盤。”
“對外說突襲安慶城不過是煙幕彈,因為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過去。這樣做有兩個好處,首先就是敵人不知道我們究竟想幹什麽,其次就是苗三冠給自己留下退路。”
曼黛莉還是不明白:“迷惑敵人的視線,讓敵人在猜測和猶豫中浪費時間,這一點我當然理解。但是二姐所說的第二點究竟是什麽意思,我還是滿頭霧水。”
嚴二娘嘻嘻一笑:“這就是苗三冠的狡猾之處。他告訴相公,要派我們去突襲安慶城,當然是最危險、最糟糕的一種結果。現在事情還不明了,我們突襲安慶城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把最壞的結果拿出來向皇上請示,如果皇上批準了,萬一我們必須通過突襲安慶城來達到拖住敵人的目的,老夫子就不需要另外給相公解釋。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在關鍵時刻能夠爭取時間,同時不需要老夫子承擔任何責任。”
曼黛莉誇張的拍拍胸口:“我的個娘耶,短短幾句話的命令,裏麵竟然還有這麽多道道,我真不知道老夫子和公子每天都在想些什麽。他們累不累呀,倒是?”
嚴二娘微微一笑:“對於你來說這很難理解,但是對於相公和老夫子這一對君臣來說卻很平常,因為他們根本不用思索就能夠想到這個問題。由此可見,既然相公同意了老夫子的計劃,就肯定相信我和你能夠完成任務。”
恰在此時,沈潘從艙內出來說道:“啟奏兩位娘娘:前方十裏就是陳家墩渡口。哨船傳回消息,碼頭上似乎有敵人把守。如果我們的船隊過去,就肯定會驚動敵人,突襲安慶城就沒有隱蔽性了。請兩位娘娘示下,末將應該如何處置。”
哨船,就是隻能裝十來個人的朣朦舟。
朣朦舟采用六個人劃槳,在水麵上行走如飛,速度極快,是船隊用來探查水清、傳遞消息、打探敵情的。
“沈將軍,命令船隊落帆停船!”嚴二娘回頭衝著沈潘說道:“讓你安排十艘朣朦舟,準備好了沒有?”
沈潘抱拳躬身:“回稟明妃娘娘:一切準備就緒,就不知道娘娘用在何處?”
“沈將軍,實話告訴你,我們有兩個任務,現在先做第一個。”嚴二娘笑道:“奪取陳家墩碼頭,然後在突襲奪取下遊的武昌廟碼頭、老虎口碼頭。把有用的物資搬上船,不要的東西全部燒掉,就是我們今天晚上的作戰任務。”
“但是這個任務不用你管,我另外安排人完成。你到時候把戰船靠上碼頭,然後命令兄弟們照顧好船上的大炮,保證能夠隨時開炮就行了。”
沈潘大驚失色:“明妃娘娘,你們此前從汪公嶺衝出來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香茗山就是葉臣滿洲鑲紅旗的大營。毫無疑問,陳家墩碼頭、武昌廟碼頭和下遊的老虎口碼頭,都是給葉臣所部補給物資的專用碼頭。”
“如果我們占領這三個地方,肯定要驚動葉臣。我們水軍隻有四千多人,當時候可擋不住滿洲鑲紅旗的兩三萬人進攻。末將戰死了倒無所謂,但是兩位娘娘都是萬金之軀,如何能夠冒此風險?”
曼黛莉小手一拜:“沈將軍不用擔心,我們的三艘主力戰艦一共有三百多門火炮。如果我們整個船隊沿江一線擺開的話,到時候萬炮齊鳴,難道葉臣還能登船進攻不成麽?既然敵人上不來,哪裏有什麽危險?你下去吧,不用擔心。”
沈潘懷著滿腹疑惑走了,嚴二娘一揮手,七十二名女兵都已經飛身躍了出去,直接落在船側準備好的朣朦舟上,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江麵上。
沒想到不過半個時辰,一艘朣朦舟返回來,隨即躍起一位女兵:“兩位娘娘:陳家墩碼頭上有兩艘敵船,看模樣應該是戰船。姐妹們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特讓我回來詢問一聲。”
嚴二娘聞言一皺眉頭:“怎麽會這樣?今天下午還派人過來哨探,並沒有發現敵人的艦隊,現在怎麽會出現戰船?看清楚沒有,真的是戰船,不是運送物資的貨船嗎?”
那個女兵說話不敢肯定:“因為事發突然,屬下沒看太清楚。不過,一般的貨船不可能有兩層、三層,但是碼頭上的兩艘船都是三層的樓船,應該是戰船。”
嚴二娘沒有看那個女兵,而是轉頭說道:“黛莉,你覺得應該怎麽處置眼前的突發事件?”
曼黛莉偏著頭想了一下才說道:“現在敵人還沒有發現我們,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應該讓姐妹們在遠處上岸,首先秘密幹掉碼頭上的敵人,同時讓沈將軍派出三百人乘坐朣朦舟靠近敵人的戰船,然後水路夾擊奪取敵人的船隻。”
嚴二娘這才轉身對那個女兵說道:“聽清楚沒有?你立即返回去,讓姐妹們按照麗妃娘娘的計策行動,我安排人接應。”
三更時分正是人們最困的時候,也是曠野地帶最黑暗的時候,嚴二娘和曼黛莉親自帶領一群朣朦舟出現在江麵上。
曼黛莉的內功修為遠勝嚴二娘,所以很快就看清了前麵的情況:“果然是兩艘戰船啊,船頭的大炮應該是五寸口徑。二姐,我們分頭行動。我負責解決第一艘戰船上麵的敵人,你負責拿下第二艘。”
朣朦舟距離敵人戰船還有數十丈遠,嚴二娘和曼黛莉已經從船邊溜進江裏,仿佛兩條美人魚貼著江麵射向敵人的戰船。
曼黛莉和嚴二娘的對話,兩位娘娘不僅親自參戰,而且還要憑借一己之力拿下戰船上的數百敵人。仿佛一擊強心劑,讓船上的軍卒精神大振。
現在看見兩位娘娘在水麵上展現的真功夫,這些軍卒看得直吐舌頭,隨即揮舞著拳頭互相鼓勁,可見他們對未來更是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軍卒們在想什麽,嚴二娘根本不知道,因為她的水下功夫更好,所以目標是距離更遠的第二艘敵船。
嚴二娘原來的兵器就是一對分水刺,後來熊儲說一個女孩子家使用這種近身肉搏的兵器不合適,嚴二娘才改用寶劍,把自己珍惜的分水刺藏了起來。
本來以為還能夠用上的,可是跟隨熊儲之後內功修為突飛猛進,連使用寶劍的機會都越來越少,分水刺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就像現在,嚴二娘身上什麽兵器都沒有。
如果對付一群沒有練過武的軍卒還需要動用兵器,對於嚴二娘這種高手來說,那實在是太丟人了。
嚴二娘是從船尾舵杆摸上船的,首先解決的就是最上一層瞭望樓的哨兵,然後解決了船頭的哨位。
由上至下逐層清理,前後有兩百七十多人被嚴二娘點了穴道。
嚴二娘覺得自己的動作已經足夠快了,可是等她準備燃起火把給朣朦舟報信的時候,發現曼黛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船頭。
“相公說你的功夫已經深不可測了,今天我終於相信。”嚴二娘一邊揮舞火把,一邊說道:“可惜沒有機會看看嵐兒的真功夫,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了。”
聽到嚴二娘羨慕的口吻,曼黛莉半點兒都不高興:“如果放在以前,我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可是自從公子帶回來一個什麽梅蕊兒,我才知道什麽叫做深不可測。”
嚴二娘點點頭:“唉,你不提起來我早就忘記了。說起那個梅蕊兒,我還真的感到奇怪。相公帶著她進入緬甸,然後就消失不見了,至今也沒有音信。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相公從來不說,真是怪事啊。”
“不是一般的怪事,而是非常奇怪。”曼黛莉有些擔心:“自從黃妍瑩戰死的消息傳來,公子就像變了一個人。後來梅蕊兒也消失不見,公子經常一個人唉聲歎氣,要不就是一個人發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然連嵐兒也不清楚。這不是奇怪,而是非常古怪。”
看見朣朦舟接二連三靠幫登船,嚴二娘擺擺手:“其中必有緣故,不是我們能夠過問的。喂,那些人都是活的,千萬別扔進江裏去了。讓你們的沈將軍好好審問一下,今天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麽情況!”
從船艙裏麵抬出來的人都是稀奇古怪的姿勢,軍卒們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準備扔進江裏喂魚,幸虧嚴二娘趕緊出聲招呼。
不大功夫,沈潘趕了過來:“一共五百九十三人,果然全部都是活的。俘虜兩艘敵船竟然沒有發生絲毫打鬥,兩位娘娘果然有神鬼莫測之機。”
嚴二娘擺擺手:“沈將軍:其他的暫且放下,搞清楚為什麽這裏會出現敵船沒有?”
沈潘點點頭:“搞清楚了,敵人似乎知道我們準備進攻安慶,所以派出船隊過來攔截,目前就在下遊的武昌廟碼頭。這兩艘戰船是過來向葉臣通報敵情的,結果被俘了。”
曼黛莉吃了一驚:“敵人有多少戰船?”
沈潘笑道:“他們有大小戰船七十餘艘,水軍四千餘人,據說是張存任提議之後,多鐸上報朝廷之後組建的,也就不到半年時間。”
嚴二娘微微一笑:“沈將軍,你們接受新戰船、新火炮不久,有沒有信心和敵人一戰?這可是你們這支新部隊的第一戰,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