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落實了?”熊儲有些泄氣:“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麽?”
苗三冠搖搖頭:“馬士英、陳子龍、吳易、倪曼青等高層人物都死了,張存任正在清剿潰兵。勒克德渾命令葉臣、阿賴收縮兵力,看樣子要和我們進行決戰了。”
“不過,嚴二娘和曼黛莉還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不能說太湖之戰徹底失敗了。微臣這麽晚趕過來,就是要向皇上稟報這個好消息。”
熊儲眼睛一亮:“什麽好消息?”
苗三冠難得笑笑:“是這樣的,嚴二娘和曼黛莉率部進攻張存任之前,曾經收編了一支水師,領頭的家夥叫做沈潘,曾經是長江下遊、黃浦江、鬆江裏麵的水寇,號稱跨海龍。”
“吳易起兵反清,因為沒有號召力,結果最後僅僅有三十多人願意跟隨他。被逼無奈之下,吳易單刀赴會說服了沈潘。沒想到一戰兵敗,兩個人一起退到太湖。”
“嚴二娘知道長江下遊水網密布,湖泊成群,最需要的不是騎兵,而是水師。所以他代表皇上加封沈潘為平東將軍,把吳勝兆的水師三千人劃給了沈潘。”
“剛才接到消息,馬士英決定東進之後,沈潘因為自己是大明國的平東將軍,所以沒有繼續聽從馬士英的調遣,而是立即向黃梅縣守軍通報情況。”
“郝搖旗留在黃梅縣城率領六千步軍的將領,是他的副將蒯通。接到沈潘的緊急書信,蒯通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就分別向蘄州的郝搖旗、八寶洲的嚴二娘和我請示。”
“如果不是蒯通送來書信,微臣根本不知道馬士英等人已經決定自尋死路。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繼續在太湖一線浪費兵力就沒有絲毫意義。”
“有鑒於此,微臣立即下令沈潘焚毀所有戰船輜重,然後帶領四千六百多水軍南下。趁著葉臣和阿賴在圍剿馬士英等人,立即趕到八寶洲向嚴二娘報到。”
“現在,嚴二娘和曼黛莉身邊已經有了兩支部隊:靖難將軍吳碧成,手下步騎兩千六百多人;平東將軍沈潘,手下水師兄弟四千六百多人。”
熊儲點點頭:“這的確是個好消息。立即傳旨,正式確認吳碧成和沈潘的將軍封號。這相當於告訴眾人,隻要是嚴二娘和曼黛莉的口頭封賞,朝廷一律認賬。這樣一來,就等於確定了她倆在八寶洲上麵至高無上的地位,從而捋順指揮係統。”
“皇上聖明!”苗三冠也笑了笑,隨即又搖頭:“八寶洲上已經超過七千人,單從人數上來說已經足夠了。但是那些人都沒有經過嚴格訓練,更缺乏足夠的裝備,尤其是沈潘的水師沒有戰船,不能形成戰鬥力。”
熊儲已經明白苗三冠想幹什麽,因此笑罵道:“你一口氣把話說完,別像個怨婦嘀嘀咕咕的。”
苗三冠抱拳說道:“微臣已經下令,薑騰蛟立即抽調三艘主力戰艦、二十艘重型戰船、四十艘小型戰船順江東下,趕到八寶洲上遊的小孤山港口。這六十多艘戰船就地移交給沈潘所部,所以沒有配備水軍,而是裝載了兵器和糧草。”
“與此同時,微臣還下令吳碧成所部立即南渡長江進入馬壋磯炮台,接管周昶送過去的四十八門紅夷大炮。今後吳碧成所部就駐守在馬壋磯炮台,和八寶洲上麵的沈潘水師組成掎角之勢,徹底切斷長江通道。”
熊儲聽完之後半晌沒有說話,因為這些問題都是苗三冠的分內之事,根本沒有必要在深更半夜跑到自己麵前囉裏吧嗦。
“老夫子,我看你意不在此。”熊儲抬頭盯著苗三冠:“你究竟想幹什麽?”
苗三冠站起身來說道:“趁亂突襲安慶城!”
熊儲心道:果然如此。
“戰術目的是什麽?”
熊儲知道苗三冠不會做無用功,他既然決定走這一步險棋,肯定有深層次的用意。
苗三冠沉聲說道:“皇上,救援馬士英所部已經徹底失敗,還讓我們白白損失了數萬兄弟,這都是我的過錯。現在急切之間很難攻破蘄州城,我們的部隊撤不回來。在佟圖賴、劉之源、金礪的夾擊之下,張承宗和郝搖旗越來越危險。”
“如果讓勒克德渾騰出手來,葉臣的滿清鑲紅旗、阿賴的蒙古正黃旗從東麵夾擊過來,郝搖旗、張承宗所部可能要受到更大損失。唯一的辦法就是打擊敵人側後,讓勒克德渾不敢過分使用兵力,給我們的撤退創造機會。”
“但是,沈潘所部水師剛剛接受整編,對我們熊家軍還沒有形成強烈的歸屬感。如果沒有得力的將領指揮,很可能功虧一簣。所以微臣鬥膽請求皇上,讓明妃嚴二娘、麗妃曼黛莉親自帶兵突襲安慶城!”
熊儲聞言一驚:原來是要讓自己的兩個女人深入敵後,這果然是一招險棋,而且膽大妄為至極。
突襲安慶城,和此前在太湖附近製造混亂完全不同,因為安慶城現在是勒克德渾的中軍大營。
即便不考慮葉臣、阿賴兩支主力部隊回援,僅僅是勒克德渾的直屬部隊就有一萬五千人。那都是滿清最精銳的部隊之一,號稱天下無敵。
沈潘所部水師雖然有四千六百多人,但都是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烏合之眾,加上剛剛接手新戰船,究竟能否派上用場,現在還處於兩可之間。
如果沈潘所部水軍到時候連大炮都無法操縱,那就不是偷襲敵人,而是把自己送到虎口裏去了。
熊儲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思,苗三冠也不敢繼續說話,好幾次張了張嘴,但就是沒有說出話來。
足足一刻鍾,熊儲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熊儲知道,張承宗、郝搖旗、赤格所部,都是熊家軍裏麵的精銳之師,屬於武裝到牙齒的軍隊。要想把他們安全撤回江南,不付出一定代價肯定是不行的。
究竟需要付出多大代價呢?這才是熊儲深思的原因。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這是《孫子兵法》的基本用兵原則,熊儲當然知道。
現在已經火燒眉毛,隻能反其道而行之。
“老夫子,你對嚴二娘和曼黛莉的脾氣秉性心知肚明。”熊儲終於睜開了眼睛:“在張承宗、郝搖旗、赤格所部麵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這兩個婆娘就是兩頭母夜叉,絕對不是好相與。”
“嚴二娘膽大包天,曼黛莉不知深淺,一旦弄出大亂子可就無法收拾了。所以你一定要在命令中一定要再三強調,讓他們大張旗鼓順水而下,隻要造成威逼安慶城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強行攻打安慶城。”
沒想到苗三冠搖搖頭:“皇上,你對這個勒克德渾可能不太了解。他雖然年輕,但絕對屬於心性堅韌之輩。我們的主力部隊被吸引在蘄州城下,勒克德渾當然不會輕易罷休。如果進攻安慶城是虛張聲勢,肯定不能達到預期目的。”
“你的意思要真打?”熊儲終於擔心起來。
苗三冠點點頭:“必須是實打實的進攻。為了讓勒克德渾相信我們是破釜沉舟的一擊,就一定要打得猛、打得狠,把勒克德渾徹底打疼才行。如果僅僅是虛張聲勢,就不需要明妃嚴二娘、麗妃曼黛莉親自指揮。”
聽到苗三冠越說越玄乎,熊儲有些懷疑:“僅僅是沈潘的四千多水師將士,怎麽可能給安慶城致命一擊?”
“皇上有所不知。”苗三冠掏出一幅地圖說道:“安慶城修建在楊槎洲,此地瀕臨長江,易守難攻。如果動用步軍、騎兵都不行,至少短時間內沒有效果。但是水師戰船就不一樣了,可以直抵城下進行炮擊。”
“微臣計算過,如果我們的三艘主力戰艦和二十艘重型戰船同時出動,按照我們裝備的新式五寸口徑紅夷大炮的威力,足夠轟塌城牆。到那時,勒克德渾根本無法守住安慶城,不調兵增援都不行。”
“就算他不調兵增援,至少也不敢把葉臣和阿賴派到很遠的地方。隻要最精銳的滿清騎兵和蒙古騎兵被牽製住,黃梅縣城就始終在我們手中,南渡長江的渡口就不會丟失,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熊儲還是有些猶豫:“安慶城可是南京的西大門,如果我們冒死攻上去,南京城裏的多鐸會坐視不理嗎?如果多鐸以為我們的作戰目標是進攻南京,然後派出大軍來援,即便把張承宗、郝搖旗和赤格撤回來了,又如何讓嚴二娘他們順利擺脫敵人?”
熊儲的擔心並沒有錯,進攻安慶城就是攻打南京城的第一步,可以算是攻打南京城的外圍戰。
多鐸會眼睜睜看著安慶城遭到猛烈攻擊嗎?沒有人知道。
苗三冠手裏雖然沒有尚方寶劍,但是他卻掌握著熊家軍的軍令之刃——龍鱗紫金刀。
別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苗三冠是把箭射出去了才過來說話。
耐心細致地給熊儲作解釋工作,那是要浪費時間的。
蘄州城戰場上每一個呼吸之間,都有無數將士血肉橫飛,苗三冠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徒費唇舌。
正因為如此,苗三冠深夜來到熊儲的下榻之處,就是因為他已經發出了所有的作戰命令。
熊儲在這裏猶豫不決,嚴二娘和曼黛莉已經率領沈潘的水師艦隊出發了。
進攻安慶城打擊敵人側後,趁夜突襲敵人中樞重地,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戰術動作。
熊儲出道以來,隻好不到生死關頭,從來都是講究穩紮穩打,不會背水一戰。
嚴二娘和曼黛莉跟隨熊儲多年,突然接到苗三冠通過馬壋磯炮台傳過來的緊急命令,即便她倆還不了解戰局全貌,也知道現在已經是被逼無奈的選擇。
接受新戰船僅僅兩天時間,全新的火炮都還沒有整明白,沈潘這個平東將軍的高興勁還沒有過去,戰鬥命令已經下來了。
“沈將軍,我和麗妃就在你的旗艦上。”嚴二娘沒有進行什麽戰鬥動員,而是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水師將士:“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現在立即吃飯,日落時分拔錨起航,明日淩晨必須打響第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