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破碎之際,皇帝不堪受辱而自殺殉國,並不一定會讓所有人同情,也不一定讓所有人悲傷,反而會讓很多人興奮。
崇禎皇帝朱由檢在煤山上吊自殺,就有很多人高興。
不僅僅是大順王李自成高興,也不僅僅是滿清韃子多爾袞高興,其實還有很多人喜出望外。
明王朝宗室中的殘餘分子,就有不少人心中竊喜。
崇禎皇帝朱由檢自殺殉國了,暗中興奮的人真的很多。
他們並不關心大明王朝是不是山河破碎了,也不關心大明子民是否能夠活下去。
他們不過是妄圖乘亂謀取大位,夢想黃袍加身,登上九五至之尊,君臨天下而已。
要說這些本該痛不欲生,而實際上還在喜不自禁的人,除了洛陽福王世子朱由崧、璐王朱常淓、唐王朱聿鍵、魯王朱以海等人之外,朱亨嘉也是其中的一個。
朱亨嘉,廣西桂林府第十二代靖江王朱履佑的庶長子,第十三代靖江王。大廈將傾之際,他也不甘寂寞,四下活動。
可惜朱亨嘉距離南京太遙遠,而且他不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嫡係血脈,也沒有東林黨做靠山,所以第一輪繼承大統的人選就輪不到他。
雖然把崇禎皇帝整死了,大明朝也被整得奄奄一息,但是東林黨人並沒有罷休。
東林領袖錢謙益跋扈,東林黨幹將史可法亂政,朱家子弟的活路、死路,都掌握在他們手中。
在崇禎太子及定、永二王無法逃到南京繼位的情況下,洛陽福王世子朱由崧本為第一順位繼承人,然而東林黨人卻持相反意見。
他們害怕朱由崧即位後舊事從提,全麵追究東林黨昔日製造的“三案”(天啟年間的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反對老福王繼統及攻訐鄭貴妃(朱由崧祖母)幹政之事。
以東林領袖錢謙益、幹將史可法為首,以立賢為名,大張旗鼓地推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繼承人——潞王。
潞王朱常淓是神宗皇帝朱翊鈞的侄兒子,血統偏遠,和嫡親血脈洛陽福王朱常洵、朱由菘根本沒得比,完全沒有繼承大統的理由。
如果潞王可立,何人不可立?
如果任何人都可以繼承大統,天下還不亂套?
錢謙益、史可法等東林黨人為了一己私利,根本沒有想過亂套不亂套,甚至覺得越亂越好。
史可法更是囂張至極,公然大肆聯絡各地東林黨人,一起上書汙蔑福王世子朱由崧“在藩不忠不孝,恐難主天下。”
洛陽福王朱常洵數年前就在洛陽被李自成殺掉了,福王世子朱由崧一直在四處逃難,最後躲在中都鳳陽城,根本就沒有繼承洛陽福王的基業,何來“在藩”?
史可法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公然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大肆汙蔑。為了爭權奪利,竟然喪失了最基本的人格,連做人的底線都沒有。
東林黨人因為自己讀了好多好多書,寫文章進行人身攻擊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史可法等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醜惡嘴臉,由此可見一斑。
幸虧福王世子朱由崧不是傻子,竟然懂得“槍杆子裏麵出政權”的基本道理,在原總督京營太監盧九德的幫助下,直接向雄踞江北的三鎮總兵求助。
高傑、黃得功等人本來就是野心勃勃的流竄軍閥,其本質就和李自成、張獻忠差不多。眼見有“定策擁立”的大買賣可做,真是無本而有萬利的好機會,自然一拍即合。
高傑、黃得功等人甩開他們的頂頭上司——正與史可法密商的鳳陽總督馬士英,做起了定策元勳,於是有了“四鎮擁立”的鬧劇。
馬士英老於官場,見利忘義是他的“本職工作”。看見自己部將高傑、黃得功等人窩裏反,他趕緊跑到朱由崧的行宮指天發誓表白心跡。
馬士英“懸崖勒馬”,把東林黨人的得力幹將史可法甩手賣出去,成為朱由菘身邊“從龍文臣”第一人。
消息傳到南京,所有參與擁立潞王朱常淓的人無不大驚失色。
跋扈囂張的史可法被人賣了,但他自己還蒙在鼓裏,仍然在四處指手畫腳。
最關鍵的是,史可法在寫給馬士英的信中怒斥朱由崧“昏聵糊塗,不堪重任”,繼續給福王世子朱由菘身上潑髒水,為擁立潞王朱常淓造勢。
誌大才疏的史可法萬萬沒有想到,他在關鍵時候白紙黑字的連續三封秘信,成為落在馬士英手中鐵證如山的把柄。
三封秘信轉手到了朱由菘手中,變成了馬士英“甘冒奇險,打入東林黨內部破解陰謀”的巨大功勞。
這個把柄可不得了,朱由菘已經把“貳臣史可法”打入另冊,並且死死記在心裏。隻不過現在自己的實力不夠,朱由菘沒有表示出來而已。
不能怪朱由菘小氣,也不是小心眼。在爭奪九五之尊的道路上,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血腥之路。
史可法的所作所為,本來就是要把福王世子朱由菘置於死地。一旦璐王朱常淓被擁立成功,第一個拿來祭旗的就是福王世子朱由菘。
拿到了史可法的鐵證,掐住了東林黨人的咽喉,馬士英隨即帶領大軍六千,殺氣騰騰的護送朱由崧來到南京浦口,爭位鬧劇塵埃落定。
忙了半天也沒有撈到一個“從龍擁戴之功”,滿心悔恨的史可法和東林黨領袖錢謙益即便是怒氣衝天,也隻好暫時接受這個現實。
朱由崧如願以償挫敗了錢謙益、史可法等東林黨人的陰謀,擊敗璐王朱常淓登上九五之尊,這就是南京弘光皇帝。
朱由崧如願了,於是開始“大賞功臣”。
馬士英等以擁戴有功,起用閹黨餘孽把持朝政,與史可法、高弘圖等東林餘黨針鋒相對,埋下了彼此傾軋,動蕩不安的火種。
朱由崧如願了,黃得功、高傑、馬士英等人加官進爵自然也就如願了,但是還有很多人就不滿意。
東林黨領袖錢謙益不滿意,東林黨幹將史可法不滿意,唐王朱聿鍵不滿意,魯王朱以海不滿意,璐王朱常淓不滿意,靖江王朱亨嘉也不滿意。
大家都不滿意,自然就會有好多小動作,靖江王朱亨嘉也有自己的小動作。
孫金鼎,早年犯罪充軍到嶺南,被靖江王朱亨嘉破格收留,而且累官至參讚軍機大學士。
敢犯罪的家夥一般都不是傻瓜,孫金鼎也不是傻瓜,“吃一塹長一智、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的道理很明白。
有了靖江王朱亨嘉的賞識,孫金鼎開始謀劃自己的勢力圈,選定的目標就是剛剛來到柳州參將位置上,還沒有站穩腳跟的陳邦傳。
經過一番運作,孫金鼎和陳邦傳結為了兒女親家,終於有了軍隊的勢力做後盾。
在王府當一個大學士,這都是虛銜,孫金鼎很不滿意自己現在的高度。
靖江王朱亨嘉蠢蠢欲動,這門心思當然不能瞞過孫金鼎的眼睛。
要想步步高升,那就隻能借力行船,水漲才能船高。
南京那邊弄出了一個皇帝,好多人都飛快的加官進爵,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當官為的是什麽?不就是功名利祿,官階地位嗎?
廣西總兵楊國威、桂林府推官顧奕等人也想以擁立為功,然後位極人臣。
大家都想一步登天,孫金鼎感到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開始大肆串聯。然後帶著“文武百官”三章勸進,推波助瀾。
朱亨嘉根本不管別人是不是做了皇帝,他居然身穿黃袍南麵而坐自稱監國,紀年用洪武二百八十七年,改廣西省會桂林為西京,和南京分庭抗禮。
楊國威被委任為大將軍,封興業伯;陳邦傳封為柳慶(柳州和慶陽)總兵;孫金鼎為東閣大學士;顧奕為吏科給事中;廣西布政使關守箴、提學道餘朝相等在桂林的官僚都參與擁戴。
為了擴大影響,爭取多方支持,朱亨嘉還派使者前往湖南、貴州等地頒詔授官,檄調柳州、慶遠、左江、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標勇”,以增加自身兵力。
此時,剛剛從南京趕過來赴任的廣西巡撫瞿式耜、巡按鄭封,正在梧州商議接下來如何處理廣西事務,結果得到了靖江王朱亨嘉僭位的消息。
這是要造反啊,簡直豈有此理。
瞿式耜立即檄令柳州參將陳邦傅保持戒備,又以巡撫印文通知土司“狼兵”不得聽從靖江王朱亨嘉的調令。
殊不知陳邦傳已經“擁戴新君”有功,早就加官進爵當了柳州、慶陽的總兵,瞿式耜的命令根本就沒用。
朱亨嘉深知廣西巡撫的態度直接關係到自己“事業”的成敗,企圖加以籠絡,所以不想把事情做絕了。
他先派顧奕為使者,攜帶詔令任命瞿式耜為刑部尚書,遭到瞿式耜的嚴詞拒絕。
竟然沒有人把自己這個“奉天承運的皇上”當回事,這還得了嗎?
朱亨嘉一怒之下親自統兵來到梧州,把瞿式耜、鄭封給抓了起來,準備押回“西京桂林”軟禁於靖江王府,徹底控製整個廣西。
廣西境內發生的一切自然不能瞞過別人,況且朱亨嘉並沒有想過隱瞞這件事情,而是派出使者四處封官許願,生怕別人不知道。
如此一來,朱亨嘉登基當皇帝的消息當然傳得飛快,然後就驚動了好多人。
驚動了好多人,就會生出好多故事,可惜朱亨嘉並不明白這個道理。
抓住了瞿式耜之後,朱亨嘉利用巡撫大印暫時穩住了廣西的局勢,卻感到廣西“地方狹小,兵馬錢糧件件有限,難以為守,立誌要下廣東,先到肇慶會同兩廣商議而行,以觀天下形勢,以為保守之資。”
朱亨嘉命令“大將軍”楊國威留守“西京桂林”,自己帶領兵馬由水路出平樂、梧州,以參讚嚴天鳳、範友賢為將軍,充當左、右前鋒。
不料,肇慶府的兩廣總督丁魁楚早就采取動作,已經命令參將趙千駟、嚴遵誥、都司馬吉翔等統領精兵數千向梧州、桂林進發。並且派出密探趕到柳州,給陳邦傅許下了“征蠻將軍”的“高位”。
朱亨嘉和丁魁楚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一路上都是誌得意滿。一個做夢都是“威加四海”,另一個幻想著“建功立業”,飛黃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