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各方麵寄以厚望的崇禎皇帝朱由檢突然上吊自殺,這個消息當然石破天驚。
半年前,不管是占據湖廣之地的苗三冠和彭無影,還是被迫西進的大西王張獻忠,都在極力避免引火燒身。
因為半年前,朝廷還在飛檄各方抽調兵馬圍剿大順王李自成。沒想到僅僅一個眨眼的功夫,代表朝廷的崇禎皇帝朱由檢就上吊自殺,大明朝的國統戛然而止。
大江南北範圍內,大明衛軍還有近六十萬沒有使用,能夠發號司令的皇帝卻突然沒有了。這個變化實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當然讓各方麵都措手不及。
苗三冠、萬練、彭無影、張毓秀、侯銘德這五個人都可謂是一時俊傑,無論是胸襟氣度、目光韜略,都絕不是泛泛之輩。
即便如此,麵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還是讓他們一時間手足無措,因為眼下的格局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
以前所做的各種準備,都是圍繞李自成、張獻忠的流民義軍被朝廷平定,接下來就是自己的熊家軍出麵對抗朝廷圍剿。無論是湖廣之地還是西南沿海地區,都是為了這個戰略目標進行布局。
改天換地的巨大變故,僅僅用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而且結果大出意外。
三個月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
作為叛逆的代表,流民義軍竟然打進京城;各地衛軍接到調令還沒有全部上路,代表正統的皇帝就已經死了。
毫無疑問,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任何一家勢力的舉動都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當皇帝。”熊儲一時間也難以決斷:“就你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我覺得一切都在未定之天。斥候營和北方暗線僅僅查明朱由檢死節,後來又發生了什麽還不清楚,現在討論繼承國祚還為時尚早。”
苗三冠看了萬練一眼,然後才對熊儲說道:“主公,雖然朱由檢一脈下落不明,但是朱棣一脈後人還有很多,並沒有被流民義軍殺絕。正因為如此,即便得到北方的後續消息,現在也不是稱帝的時候。”
“此議不妥!”張毓秀趕緊插話:“微臣當然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但是目前卻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如果主公不立即稱帝的話,那就做不到師出有名,運作起來就很麻煩。不知道兩位軍師考慮清楚沒有?”
“張大人所慮甚是。”侯銘德一向剛正不阿,說話從來不會拐彎:“北都開封、京師、洛陽、長安、大同雖然被大順軍占領了,但是中都鳳陽、南京還有大明軍隊數十萬,這是一股巨大的勢力。”
“張獻忠自號大西王進入四川,手下人馬不下三十萬,這股勢力也不小。現在是三股勢力開始角力,就算我們熊家軍不參與也不行,因為我們熊家軍剛好卡在大江正中間。”
“我們熊家軍最大的問題並不是戰鬥力不夠,而是現在分成兩個獨立的區域,中間隔著雲南、貴州、廣西三個布政使司,互相之間失去了有效呼應。”
“崇禎皇帝已死,現在全國群龍無首。如果主公能夠立即登基稱帝,我們就能夠南北夾擊,一舉拿下廣西、貴州、雲南,把兩股勢力連成一片,這樣才能麵對更加複雜的局麵。”
彭無影接著說道:“侯大人所說,正是微臣的顧慮所在。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如果現在主公站出來,那就不是竊取國祚,而是臨危受命,重振大明的義舉,具有更大的號召力,從而完成建文帝未竟的事業。”
“非也!”苗三冠擺擺手:“三位大人說的都不錯,但問題不在這裏。李自成、張獻忠都是一代梟雄,既然已經全部稱王,那就說明他們都要爭奪天下。朱棣一脈竊國兩百餘年,當然不會甘心拱手讓人。”
“毫無疑問,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各方麵肯定會大打出手,然後自我標榜為正統。如果主公在這個時候登基稱帝,很可能變成另外三方勢力的共同打擊目標,那就得不償失了。”
萬練微笑著說道:“諸位大人的眼光都被內地吸引了,殊不知此前失敗的不列顛人、荷蘭人、葡萄牙人還在虎視眈眈。緬越王府的軍隊,尤其是水師幾乎是枕戈待旦,片刻不敢鬆懈。”
“如果主公現在登基稱帝,我們就要走崇禎皇帝朱由檢的老路,仍然是兩線作戰,甚至是四線作戰。果真到了那種局麵,最後的結局究竟如何,即便是孫武再世,諸葛複生,隻怕也是難以預料啊。”
五個人兩派意見,所說的內容都是實情,熊儲聽得汗流浹背,更加不敢輕易點頭。
現在的局麵實在是太糟糕、太複雜,六大巨頭誰也找不到一條萬全之策。
經過三天三夜的爭論之後,熊儲無可奈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以不變應萬變,等待局勢明朗化。好在北方亂成一團,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五位大人要密切關注各方麵的消息,統籌各種可能性的得失。”
這是目前沒有辦法的辦法,即便彭無影、張毓秀、侯銘德再著急也沒用。
熊儲的估計沒錯,崇禎皇帝朱由檢上吊身亡的消息,很快就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全國各布政使司都亂了。
正因為如此,湖廣之地熊家軍的斥候營、明線暗線可以肆無忌憚縱馬飛馳,穿越貴州、雲南、廣西根本不受限製。
沈惜月派出的三百多傳令兵,都是采用六百裏加急的方式趕路,一人雙馬來回奔馳,各種消息紛遝至來。局勢幾乎每一個瞬間都在發生變化,簡直讓人應接不暇。
明崇禎十七年正月,多爾袞以清帝名義致書大順軍,提出協謀同力並取中原的策略。
李自成接到劉宗敏的報告,頓時勃然大怒:“番奴狼子野心,天下鹹與知聞。本王定鼎天下,必滅之而後快。”
四月初九,多爾袞以奉命大將軍統率滿、蒙、漢八旗軍十餘萬人,離盛京(今沈陽)西進。
十一日,清兵至遼河,聞李自成大順軍於三月十九攻取京師(今北京),明朝已亡。
多爾袞憤懣不已卻無可奈何,遂采納降將洪承疇的建議,決意率兵經密雲、薊州一帶南下,直趨京師。從而由進攻大明,轉為與李自成爭奪全國的統治權。
可惜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剛好擋住入關通道,讓多爾袞有些投鼠忌器。
吳三桂字長伯,明朝遼東人,錦州總兵吳襄之子,祖大壽外甥。
崇禎皇帝登基,開武科取士,吳三桂奪得武科舉人。
一個官二代而已,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舅舅祖大壽,吳三桂會不會在江湖上留下姓名都難說。
但是因為祖大壽權傾一方,崇禎皇帝朱由檢也不敢怠慢,很快就升任吳三桂為遼東總兵,在祖大壽手下當差,鎮守山海關。
此後祖大壽降清,還給吳三桂寫信勸降,但是吳三桂認為滿清韃子不可能攻破山海關,更不可能威脅大明朝廷,所以不予理會。
這件事情讓崇禎皇帝知道以後,認為吳三桂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忠君之士。
加上吳三桂收容了祖大壽原來的精銳騎兵——關寧鐵騎,頓時身價倍增,崇禎皇帝更加不敢怠慢。
沒想到闖王李自成大軍兩萬進攻京師,吳三桂對於崇禎皇帝的調令視而不見,近在咫尺卻按兵不動,任由朱由檢吊死在煤山。
吳三桂雖然不救朱由檢,但是他既想投降滿清,又想投降大順軍。首鼠兩端,拿捏不定。
四月十三日,感受到多爾袞大軍威脅的李自成,因為擔心始終沒有表明態度的吳三桂投向多爾袞,於是親率十萬大軍奔赴山海關征討吳三桂。
二十一日,李自成與吳三桂在一片石發動大戰。
二十二日清晨,清軍進至離山海關城僅二裏,吳三桂見情勢危急,率輕騎寥寥數員衝出重圍、飛奔至關城東二裏的威遠堡清軍營壘,跪降於多爾袞。
吳三桂表示:“倘若清軍不願助山海關明軍,我也不願返回山海關督戰,李自成大軍必在攻陷山海關後,一鼓作氣攻向清軍!”
多爾袞見吳三桂歸順非詐,接受吳三桂的請求,多爾袞令吳三桂按滿洲習俗剃頭,許諾將皇太極長女建寧公主嫁給吳子吳應熊。
此後,多爾袞命令碩英郡王阿濟格、多羅郡王多鐸率勁旅八萬,在規定時間內分別從南水門、北水門、關中門進入關內,吳三桂所部係白布為號擔任前鋒。
四月二十三日辰時,吳三桂軍漸難支撐,據守北翼城的一支吳三桂軍向大順軍投降,多爾袞在歡喜嶺的威遠台上觀戰,下令清軍從南水門、北水門、關中門三路進關。
大順軍因攻堅一晝夜未能奪關,乃改取野戰,自角山至渤海投入全部兵力,布一字長蛇陣,成決戰架勢。
多爾袞以吳三桂部為右翼迎戰,重兵則鱗次列陣於渤海濱大順軍陣尾薄弱處,待機出擊,並告誡各部不得急進。
大順軍不明清軍意圖,仍按原計劃向吳三桂軍緊逼,令旗左右揮動,來回衝殺。吳三桂因有清軍壓陣,死戰不退。
此時大風突起,揚塵蔽天,不利於不熟悉山海關地理的大順軍,雙方展開肉搏,大順軍不顧傷亡,把吳三桂部團團圍住。
血戰至中午,雙方均折損數萬人,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無力再戰。
多爾袞見狀大喜過望,因此急令阿濟格、多鐸各率兩萬精騎,乘風勢、揮白旗,對陣直衝大順軍。
疲憊不堪的大順軍完全沒有料到清軍會直接參戰,猝不及防之下陣腳大亂。加上大順軍沒有和滿清騎兵作戰的經驗,傷亡人數急劇上升。
申時初,統兵大將劉宗敏身中三箭負重傷,大順軍損失過半之後終於開始潰散。
李自成見敗局已定,急令餘部且戰且走,立即向永平方向撤退。
老奸巨猾的多爾袞知道眼前就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因此在馬背上口頭封吳三桂為平西王,同時命令他率部作先導一路追殺,直撲京城。
二十六日,李自成率領殘部三萬餘人逃回京城。
二十九日,李自成在京城稱帝,怒殺吳三桂家大小三十八口泄憤。
四月三十日,李自成決定由山西、河南兩路撤退,到長安憑借黃河天塹穩定局勢。
從攻入京城到退出京城,前後僅四十二天。
五月初三庚寅,福王朱常洵之子朱由崧從南京自大明門進入大內,至武英殿行監國禮。
五月十五日壬寅,朱由崧即皇帝位於南京紫禁城武英殿,以次年為弘光元年,其國號依舊為“明”。
崇禎十七年(一六四四年)六月六日,多爾袞占領京城,同時將都城從盛京遷往京師,宣告滿清正式入關爭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