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耀帶著八百騎兵一路狂奔回來,已經繞著澧州城奔馳一圈,東南西北四座城門都無法入城。
並不是澧州城的城門無法打開,而是王文耀不敢命令城內的人打開。
因為後麵的追兵距離實在太近,如果現
在把城門打開,很可能自己還沒有進城,追兵反而後發先至搶先進城。
王文耀心中火急火燎,卻找不到可以擺脫追兵的辦法,隻繼續圍繞城池轉圈子。
“差不多了,兩位少將軍立即命令部隊加速,從左右兩翼插到敵人步軍前麵,在澧州城南門外對這三千多步軍完成包圍,命令他們繳械投降。”
赫連根看見澧州城的巨大身影已經出現在視線中,貓戲老鼠的遊戲可以結束了,所以他微笑著對常德林說出了戰術的第三步。
戰場,從來都是最好的課堂,所有的一切陰謀詭計,都顯得那麽清楚,節奏分明,仔細回味起來,裏麵竟然透出一種特有的美感。
這是一種真正的軍人,才能體會出其中韻味的美感,殘酷而又美妙的一種複雜韻味。
知道帶兵打仗原來有那麽多的門道,隻是一個瞬間而已,常德林覺得過去半個時辰的經曆,比過去十九年所學知識加起來還要多。
兵法雲:全城為上,破城次之。
拿下澧州城,赫連根沒有動刀動槍,完全是兵不血刃。
他僅僅令人喊了一嗓子:“我們並不想殺人,隻不過收回自己的地盤而已。你們現在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立即投降。這裏的事情了結之後,你們可以自由選擇。”
“隻要承諾不禍害境內百姓,你們的性命就保住,而且可以離開。也可以選擇留下,如果能夠通過我們的選拔,仍然有當兵吃糧的機會。如果留下來之後不想繼續當兵,我們自然會給你們每個人五畝良田。”
敵人的主將王文耀,最後也沒有找到進城的機會。
常德林和湯達把敵人三千多步軍包圍在南門外,赫連根要實現兩個目的。
第一個目的,就是讓城樓上守城敵軍看見,這最現實的威懾,也是一種引導。
第二個月的,就是擋住了環城道路,讓王文耀帶著八百騎兵第二圈繞過來的時候一頭撞進來,再想回頭已經遲了。
事情的進展沒有什麽意外,所以赫連根命令親兵喊話。
“你們是常德城守軍?”
敵人主將王文耀已經下馬,一邊擦汗一邊喘粗氣。反正逃不了,所以他沒有繼續負隅頑抗,到也顯得很光棍。
但是看著常德林身後的大旗上麵“常德城守備軍左先鋒”幾個字,王文耀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既然已經看明白了,還問什麽?接到你們攻擊的消息,永勝王命令我們緊急救援,然後就地駐守。”
對於這個問題,赫連根擔心別人隨便答話說漏嘴,所以這一次主動說話:“至於你們原來打探的守將,因為貽誤軍機大事,已經被我們王爺給抓起來處決了。”
永勝王朱由榔的名頭一定要說清楚,赫連根擔心常德林和湯達少不更事,一不小心把“我師傅是熊儲”說出來,那就糟了。
“不像,更不對!”敵人主將大搖其頭:“我們已經攻破了三座王府,朝庭像你們這麽厲害的部隊還沒見過。”
赫連根冷聲說道:“我們王爺的雄才大略,豈是你們可以了解的?他手下的精兵猛將多了,我們最差的守備部隊了。好了,現在你準備怎麽辦?還想打嗎?”
戰鬥戛然而止,“奉天倡義大元帥”李自成的帥標威武將軍王文耀,還有他的六千馬步軍全部投降。
所有的人全部在澧州城南門外五裏紮下營寨,一共六座大營組成梅花陣,外圍才是赫連根從常德城調過來的四千步軍。前期擔任追敵任務的所有騎兵,現在都不見了。
這也很好理解,在過去的十多年時間裏,流民義軍每當走投無路的時候,投降、接受朝廷安撫,然後繼續造反,這都已經成為一種常態。
赫連根在婁底數年時間,曾經多次趕到衡陽王城參加高級將領會議,對於內地的各種情況有了一個全麵了解,這也是他此前臨時作出調整,趁勢收複澧州城的基礎。
對於王文耀的投降,赫連根並沒有太當回事,所以也沒有和他說很多內容,更談不上“讓他棄暗投明”。
赫連根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要徹底接管澧州城,消除原來偏沅巡撫李乾德、總兵孔希貴荒廢武備的後遺症,恢複被王耀文搞亂的秩序,讓澧州城變成自己的轄區。
忙忙碌碌的過程中,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三天,關大頭帶領的主力部隊終於趕到澧州城外。
當長龍似的大炮、弩箭車經過六座俘虜大營的時候,王文耀等高層將領終於變色,那些普通軍卒更是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關大頭暫時沒有精力過問俘虜的問題,現在赫連根已經閃電般收複了澧州城,他們兩個人需要對未來如何防禦常德城研究一番。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研究的,澧州城是常德城的北大門,也是通往荊州府的門戶,守住澧州城就等於守住了常德城。
正因為如此,關大頭把大炮、弩床這些重型武器,拿出三分之二部署在澧州城,常德城僅僅留下了三分之一。
既然要部署大炮,那就需要修建炮台。要修建炮台,就需要勞力,於是俘虜派上了用場。
老夫子苗三冠對於城防部署有自己的觀點,所以關大頭調動了俘虜裏麵的五千步軍,分別在西、北、東三座城門外麵五裏修建兩座炮台。
城外一共六座炮台,部署火炮二十四門,其中五寸火炮六門,四寸火炮十八門。
這些炮台剛好在城樓炮台的打擊範圍之內,一旦敵人進攻這些炮台,城樓上的大炮就可以提供火力支援。
這樣一來,就相當於把大炮的射程從六裏提升到了十二裏,苗三冠的戰術指導思想就是這個。
從今往後,敵人要想進攻澧州城,就隻能把部隊放在十二裏之外。
十二裏的距離,敵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直接對城池造成威脅,這個壓力就小多了。
一座炮台四門火炮,駐紮四十名軍卒,整個外圍防線隻需要兩百四十名,又能夠給主力部隊提供更多的訓練、休整時間,始終處於以逸待勞的狀態。
平時隻需要兩支一百人的遊騎兵在外圍巡邏,澧州城、常德城就已經高枕無憂。
之所以在東北西三座城門外麵修建炮台,沒有在南門外修建,就是因為澧州城南麵就是澧水河,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正是因為澧州城獨特的地理環境,所以關大頭和赫連根才全力經營這裏,就是要徹底利用好澧水河這道門戶,給南麵的常德城設置一道堅固的北方防線。
完成整個城防部署,因為有了五千俘虜的參與,半個月時間就已經完成,終於到了處理俘虜的時候。
關大頭和赫連根處理俘虜的過程非常簡單。
這一天中午時分,六座戰俘營吃過午飯以後,關大頭帶著三百六十名親兵來到戰俘營,然後把王文耀和他的四百多將領叫出來說了一番話:
“王將軍,我們赫連將軍當初就說過不會傷害你們,今天就是兌現這個承諾的時候。你現在可以把自己的全部將士集中起來訓話,隻要願意跟你們走的人,現在就可以走了,他日戰場再見。”
王文耀一共就損失了兩個百夫長,六千大軍可以說是完好無損。
聽到關大頭根本沒有做自我介紹,王耀文就知道對方沒有留下自己的意思,所以很快就把自己的人全部集中起來。
沒想到王文耀的親兵到各大營傳令之後,他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
原來,整整半個時辰之後,從六座大營裏麵稀稀拉拉出來的人數,加起來還不到三百人。
也就是說,六千人的大軍,王文耀現在能夠帶走的已經不到一千人。
“來人,把王將軍和他親兵的戰馬送過來!”關大頭端坐在馬背上目無表情:“王將軍,人各有誌,不能勉強。其他的兄弟們不願意跟你走,那就屬於強扭的瓜不甜。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剩下的那些人都有自己的去路。”
王文耀垂頭喪氣的離開了,帶著關大頭“送給他”的兩百四十匹戰馬,還有七百多人離開了。
赫連根是從草原上出來的,而且還是熊儲當年任命的烏珠穆沁部濟農,烏珠穆沁部就是專門培養優質戰馬的部落。
王文耀八百騎兵的戰馬經過赫連根看了一遍,兩百四十匹沒有用的駑馬就被挑了出來,然後很大方地“送給了”王文耀。
五千軍卒之所以不聽調遣,這就是修建城外炮台的功勞。
熊家軍裏麵的軍卒,全部都是從災民裏麵挑選出來的小夥子。在修建炮台的過程中,彼此之間肯定要互相交流一番,甚至好多人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的老鄉。
經過熊家軍士兵的現身說法,五千俘虜才知道當兵究竟是為什麽,已經被徹底轉化了。
願意繼續當兵,而且經過了關大頭和赫連根篩選,可以留下的人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編製。
不具備當兵條件,又不想離開的人,現在已經在常德城附近獲得了屬於自己的土地。
這些人都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歸屬,自然不可能跟著王文耀繼續造反,他的命令當然沒有人聽。
關大頭和赫連根平白得到四千新兵,按照熊家軍的標準進行大練兵已經全麵展開。
這樣一來,常德城、澧州城的防禦力量頓時得到了一批足夠用的生力軍。
單純的城池防禦,除了火炮兵、弩箭兵之後,有這四千人就足夠了。
自己的主力部隊徹底騰挪出來,關大頭和赫連根當然不能讓他們閑著,自然要立即派上新的用場。
既然主力部隊要派上新用場,所以王文耀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赫連根了。
其實,很久沒有看見,那都屬於過去,而不是說現在。
當王文耀再一次看見赫連根的時候,他就知道一切都不好了。自己回去之後,很可能沒有辦法向“奉天倡議大元帥”李自成交差。
事情居然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王文耀才知道真的大勢已去,自己這一次的渡江南下作戰徹底失敗了,再也不可能有絲毫翻本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