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根獨鬥兩將雖然不至於落敗,但是要想快速取勝卻不能夠。
而且已經連戰三天,因為敵人後麵還有一員王文耀坐鎮,赫連根出手都不敢太放肆,所以一直沒有分出勝負。
之所以形成這種僵持狀態,赫連根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把敵人擋在城外,而不是想和敵人拚命。
當初在草原上和女真韃子皇太極糾纏兩年多時間,赫連根什麽苦都吃過,也明白了審時度勢的重要性。
現在的任務是守住常德城,而不是和敵人爭強鬥狠,隻要敵人不瘋狂進攻,赫連根就樂得平手收場。
過去兩天都是這樣應付,沒想到今天終於等到了援軍。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高呼,常德林三個字隨風飄過來,頓時讓赫連根精神大振,渾身都仿佛增長了無窮的力氣,手中的八棱朝天棍頓時靈動起來。
啪嚓一聲磕開了右手邊敵將的長槍,然後雙腕一扭,八棱朝天棍一招倒卷流雲向左邊的敵將反劈過去。
如果放在先前,赫連根采用這種招式就屬於放棄防守,等於臨死拚命。
但是現在情況就完全不同,因為自己右側已經衝上來了一個常德林,那就不是拚命,而是要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首先斷敵一臂。
兩員敵將本來打得好好的,常德林一聲怒吼頓時讓他們心頭猛震,眼角就已經發現東南方向卷過來一片烏雲,而且蹄聲如雷。
隻要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這是龐大騎兵隊伍衝擊過來的征兆。
敵人突然出現如此眾多的援軍,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惹不起就要躲起來,趕緊退回本陣準備應變才是正途。
兩員敵將正在準備逼退赫連根之後退回本陣,結果實戰經驗豐富的赫連根率先發起反擊,一切都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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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常德林能夠突然衝進戰場而不被別人發現,這也是多種因素湊成的。
主要是因為他從東門拐到北門,剛好出現在赫連根騎兵陣型右後方。因為視角的關係,導致常德林出現在赫連根身後的時候,對麵的敵人都沒有發現。
如果不是常德林怒吼一聲,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戰場上已經多了一人。
這是徹頭徹尾的偷襲。
赫連根在戰場上撕殺二十多年,任何細微的變化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敵人欲退先進的套路,就是用力猛攻一招的同時,腳後跟輕嗑馬腹。
說得好聽,這是要轍退;說得不好聽,這是要逃走的意思。
如此隱蔽的細節,剛好被赫連根抓個正著:奮力一招逼退右手邊的敵人,然後扔下他不管不顧,開始全力對付左手邊的家夥。
赫連根原來的兵器,是最笨拙的狼牙棒。當初和熊開山比武,用的就是狼牙棒,結果馬上步下都不是對手。
熊儲對待朋友都是推心置腹,對於赫連根同樣也是沒有任何保留。不僅專門為他設計了這根八棱朝天棍,還親自下場傳授了一套對應的棍法。
八棱朝天棍,每個棱上有一個倒鉤,可以鎖拿別人的兵器。
赫連根借勢反手一棍,給人的感覺是要全力拚命。
敵人已經作出了退出戰鬥的心理準備,招式上當然就有所保留。
雙手橫托槍杆奮力往外斜推,敵人這是準備采用“掛”字訣,這是想借力而走的如意算盤。
沒想到十拿九穩的這往外一架,最後竟然落到空處,馬背上的敵人措手不及之下,身形不由得微微一晃。
赫連根這招原本就沒有準備砸實,現在看到敵人竟然想借力而走,他心中頓時大喜,手底下也是將計就計。
八棱朝天棍聲勢不衰,而且掛著風聲一閃即至。但是在即將和敵人槍杆接觸的一瞬間,赫連根的右手猛地往自己右下腹部方位一帶。
大棍並沒有直接硬砸敵人的槍杆,而是貼著槍杆一晃而過,八棱朝天棍上麵的倒鉤發揮了作用,掛住敵人的槍杆順勢往外一帶。
這是四兩撥千斤的精妙招式,讓敵人的力量擊到空處的同時,身體的重心就發生了偏移。
恰在此時,兩個人的戰馬剛好錯鐙而過。
赫連根製造的就是這個機會,因此左手閃電般往上抓住棍頭,原本往右下角帶動的右手猛地往外一推大棍。
一切都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因為赫連根是貨真價實的一記回馬槍。
原本就希奇古怪的大棍,竟然會變成一杆長槍,敵人沒有想到就算了,關鍵是他的身體失去平衡微微一晃才是最致命的!
大棍的棍尾是一根八寸長的四棱尖舌,雖然八寸並不長,但足夠赫連根捅進敵人的右肋後腰眼上,並且紮進去五寸。
這就夠了,赫連根和設計這件兵器的熊儲都不是貪心的人,能夠紮死敵人就足夠了。
赫連根在聽到常德林叫聲的瞬間,就已經判斷出戰馬現在的距離和奔跑的速發,然後一連三招逼退一人,捅死一人,這都是自幼在草原上養出來的天賦。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際上赫連根就是一棍把右邊的一杆長槍崩出去,然後連環兩招捅死一人。
赫連根這完全是賭博,唯一的本錢就是常德林能夠擋住敵人招。
常德林並沒有擋住敵人一招。
因為他是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碰到真正的敵人,還是很不光彩的偷襲,所以他一出手就是必殺之招:梨花飛雪!
赫連根右邊的敵將出現一個巨大的失誤,就是一瞬間的猶豫:到底是按照此前的套路夾擊赫連根,還是迎擊突然飛速衝過來的常德林,或者幹脆不管不顧立即轉身逃走。
敵將現在最正確的選擇,應該是立即拚命逃走,因為湯達率領四千八百騎兵已經斜插過來,距離已經不到半裏地。
敵將最終選擇逃走這本來是最正確的決定,但是不應該出現一瞬間的猶豫。
有了一瞬間的猶豫,就可能發生很多無法逆轉的變故。
梨花飛雪既然是絕殺招數,而且還是常遇春的後代使出來偷襲,敵將選擇逃走反而露出了巨大破綻,等到六個槍頭臨身之際,敵將發現自己根本逃不了的時候再想反擊,一切都太晚了。
敵將剛剛撥轉馬頭,常德林的長槍已經紮在馬脖子上,順便在敵將右腿上紮了一槍。
戰馬衝出去三步就轟然倒地,敵將被掀翻在地逃不了了。
敵將逃不了也不能怪別人,常德林並沒有追上去補一槍,。
不僅沒有去給敵將補一槍,甚至連看都沒有看敵將一眼,常德林就已經策馬向前衝去。
不衝不行,因為近五千匹戰馬狂奔而來,常德林自然不能擋道。
不僅常德林沒有擋道,赫連根和他帶出來的三百騎兵,同樣沒有擋道,而是一同向前衝擊,目標正是對麵驚慌失措的敵人大部隊。
李的成的部隊雖然比其他的流民義軍厲害一些,但是他們從來沒有遇到一次衝鋒就是五六千騎兵的龐大陣勢。
朝庭官軍沒有這麽大手筆,他們和朝庭衛軍戰鬥十多年,從來沒有見過。
逃走雖然是唯一的選擇,但不一定就能夠逃出生天。因為這些義軍雖然有四千人,但是騎兵隻有八百人。
毫無疑問,三千多步軍肯定不能逃脫五六千騎兵的追殺。
可是,今天老天爺好像和義軍占一邊,因為身後的龐大騎兵隊伍竟然沒有衝上來亂殺一氣,而是不緊不慢在後麵吊著,逼迫前麵的敵人步軍拚命逃走。
不是常德林和湯達不想一舉殲滅敵人,而是赫連根不同意:“兩位少將軍且慢,在後麵吊著就好,千萬不能把敵追散了!”
“赫連大叔,我們聽你指揮當然是應該的,可為什麽不追上去殺掉算了?”湯達很鬱悶,因為常德林已經殺敵之功,他還沒有開渾。
“殺了這些人並不難,但是他們身後還有一座澧州城,裏麵有兩千人防守。與其到時候我們還要專門攻城,還不如驅趕這三千步卒給我們開路,兩位少將軍說對不對?”
赫連根這幾天的疲勞仿佛一下子都不見了,現在心情大好,所以解說得非常詳細。
赫連根說的是實話,但是隻說了一半。
常德林和湯達帶領的兩個騎兵營,現在已經到了檣櫓之末,再衝下去戰馬就要損失一半。
赫連根是草原上的大將,對戰馬的感知力可以說是及細而微。
如果一下子就損失兩三千匹戰馬,這是任何部隊都不能承受的損失,除非到了臨死拚命的時候。
現在是敵人要逃命,自己沒有拚命的必要。況且赫連根還有後手,所以常德林和湯達不能衝鋒,應該是換成另外人來做這件事情。
這個另外的人,就是赫連根自己的騎兵營一千兩百人。
這些天來,騎兵營依靠木柵欄和東西兩側的水網和敵人周旋,正是體力最好的時候。
九百騎兵生力軍突陣而出,仿佛一支利箭射向前方。
的確就是射向前方,因為九百騎兵沒有管那三千多步軍,而是貼著埋頭狂奔的步軍左側向前衝去。
原來,赫連根的騎兵營,是想把前麵的敵人八百騎兵留下。
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戰術動作,也是常德林和湯達沒有想到的問題。
敵人的八百騎兵並沒有什麽吸引力,讓赫連根不得不追的根本原因,就是敵人的主將王文耀在這八百騎兵的隊伍中。
絕對不能讓王文耀回到澧州城,然後據城死守那就比較麻煩。
騎兵追騎兵,一定要追得敵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不能把王文耀給抓住了。
如果是朝庭官軍,你抓住王文耀就可以讓他命令部隊投降,一般都不會出什麽意外。
但是這種情況放到流民義軍身上就不是不保險,至少赫連根不敢冒險,因為他還是第一次和流民義軍交手。
其實,追得敵人的主將王文耀狼狽逃竄,對敵人的士氣打擊更大。
你殺掉了敵人的主將,不一定能夠打擊敵人的士氣。很可能還你的自作聰明,最後讓敵人怒氣衝天,變成了同仇敵愾,和你沒完沒了就麻煩了。
赫連根是蒙古軍人,他是按照草原上的可能性來處理眼前的複雜問題。
精銳的蒙古部隊,絕對不會因為你抓住了主將,就可以收攏整支部隊。他們很有可能射死自己的主將,然後殺死敵人給主將報仇。
赫連根不敢弄險,所以現在長達十裏的廣闊戰場上變成了兩個陣營:九百騎兵追八百騎兵是第一梯隊,近五千騎兵追三千多步軍是第二梯隊。
不管有幾個梯隊,奔跑的方向是相同的:北麵的澧州城!
對於主將王文耀來說,現在果然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