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連山不是一個能夠安守本分的人,他也沒有準備安守本分。
霍連山認為:反正自己的師傅就是要確保西麵不出問題,隻要圍繞這個目標做事,應該就差不離。
現在這個鬼地方全部都是丘陵平原,而且一直向西都是如此。
平原上河網密布,湖泊眾多,水草豐茂,這是最適合騎兵活動的區域。如果敵人有一支騎兵部隊突然出現的話,那就危險了。
霍連山經過權衡之後,認為留下孟達威所部八百人,再加上兩座炮台的三百六十人,控製蘇爾曼河流域應該足夠了。
這樣一來,那力布賴的主力部隊三千多人就應該派上新的用場。
居於這種考慮,霍連山一聲令下,那力布賴率領無敵營三千二百餘人繼續西進,目的就是徹底拿下錫爾赫特鎮,控製這條東西向的北部平原走廊。
在不列顛人有可能打過來的時候,霍連山做出這個大膽的決定,就是因為這一路過來的時候,所謂的莫臥兒帝國根本沒有什麽像樣的軍隊。
根據那力布賴的匯報,他們從蠻莫城出來以後,一共打了三仗,殲滅敵人兩千餘人,甚至連孟養那邊頭人看見護院的奴隸兵丁都不如。
在那力布賴眼裏,莫臥兒帝國那都不叫軍隊,純粹就是一群毫無見識的農夫,甚至和野人差不多。
雖然這些人也不怕死,但是手裏的那些砍柴刀估計連野獸都殺不死。正因為如此,殲滅兩千多敵人的三次戰鬥,全部都是孟達威所部八百騎兵幹的。
那力布賴帶領主力部隊隨後跟進,看見的都是敵人屍體,一個活人都沒見到。
霍連山決定把西麵的防禦戰線向前推進三百裏,給自己留下廣闊的回旋餘地,對未來肯定沒有壞處。
這家夥從草原開始,後來又在河西走廊縱橫馳騁,性子早就野了。
後來熊儲決定南下,所過之處全部都是高山大河,霍連山真的憋壞了,現在看見平原當然來勁。
那力布賴從小在草原上長大,這裏的環境更加符合他更習慣。
所以霍連山把戰鬥目標說明白之後,那力布賴立即率隊出發。
“我們也不能停留在這裏,繼續順著河流向西南前進一段,盡可能把敵人擋在遙遠的地方。”
霍連山當然也不會閑著,命令孟達威在前麵開路,他帶領炮車隨後跟進。
正是因為一時間的突發其想,所以接下來一個多月時間,霍連山都沒有出現在望瀨鎮,結果自然就是布爾固德這個蒙古漢子,要一個人對付荷蘭人維爾亞。
荷蘭人並不是什麽非常彪悍的人種,完全具有“能屈能伸”的氣概。
維爾亞之所以能夠在布爾固德麵前“寧死不屈”,最關鍵的還是布爾固德根本就沒有施加壓力。
不給維爾亞施加更大的壓力,當然不是布爾固德的性格。
可是邪門道士孟凡、船場的三大巨頭徐風賢、柯銘驥和宋耀祖,都不同意對待維爾亞太粗魯,所以布爾古德隻能耐著性子和維爾亞扯皮。
邪門道士孟凡、船場的三大巨頭徐風賢、柯銘驥和宋耀祖同時給布爾固德施加壓力,當然有深層次的緣故。
經過琢磨葡萄牙人的戰艦,徐風賢等人就已經產生了極大疑惑。
現在看見荷蘭人更大的戰艦,徐風賢等人的疑惑更盛。
要想解決心中的疑惑,那就需要時間。能夠爭取時間的人,當然就是負責扯皮的布爾固德。
讓他們產生疑惑的第一個原因,就是有關船帆的問題。
大明朝的戰船、商船曆來都使用硬帆,硬帆一般都用細竹篾或蒲草葉子編織。
當年的鄭和下西洋威震全世界,所有的戰船都是硬帆。
毫無疑問,硬帆是一種極為成熟的工藝,而且已經用了數百年。
可是,不管是葡萄牙,還是現在的荷蘭戰船、商船,人家都使用軟帆。
為什麽洋人不采用硬帆,而是不約而同都采用軟帆呢?
對於十二家以造船為己任的當家人來說,這個問題如果不搞清楚,這輩子都別想睡覺了。
作為造船的行家裏手,竟然找不到其中的奧妙,這實在是一個很丟臉的事情。
水師提督鍾國柱,趕到這裏以後,對所有的事情都無所謂,因為他最關心的就是所有艦船的航海日誌、海圖、方位羅盤、地球儀。
此前在葡萄牙人戰船上繳獲一批,這一次又得到了荷蘭人的東西,而且還是剛剛從巴達維亞返回荷蘭,然後從荷蘭回到緬甸。
這一份最新的航海日誌和海圖路線,應該是最珍貴的戰利品,也是鍾國柱迫不及待趕過來的主要原因。
最然他看不懂航海日誌,但是經過當地通譯的解釋,鍾國柱首先在海圖、地球儀上找到了緬甸、巴達維亞、科倫坡(明稱高朗步)、印度果阿,也看到了葡萄牙、西班牙、不列顛、荷蘭。
結果發現葡萄牙、西班牙、荷蘭、不列顛的地盤全部加起來,還沒有明朝的國土大。
小指頭大小的國家,竟然滿世界亂跑,甚至還強占了大明朝的澎湖列島,又在廣州、安南、緬甸搞風搞雨,鍾國柱更是憤憤不平。
經過威逼利誘,鍾國柱把附近能夠勉強認識葡萄牙語、荷蘭語、不列顛語的人都找過來,尤其是從寺廟中找到一批人對航海日誌進行翻譯。
經過一個月的仔細分析,鍾國柱在指揮手下的人慢慢熟悉了荷蘭人的戰船以後,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戰船和西洋人戰船之間的本質區別所在。
“各位大人,請恕末將無禮。西洋人的這種麻布軟帆,的確有它的精妙之處。正是因為他們用了這種軟帆,所以他們的戰船航速比我們快了一倍有餘,而且操作靈活許多,這可不是一個小事情。”
“如果我們現在的戰船和這三艘荷蘭人的戰船對抗,我們肯定全軍覆沒。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情,希望各位大人能夠弄明白硬帆和軟帆之間的區別,然後對我們自己的專船進行改造完善。”
“除了風帆之外,各位大人隻怕還需要對我們的船型琢磨一下。想必大人們已經發現了,海軍上將號戰艦和我的蕩寇級戰船差不多大小,人家一共有四層火炮。”
“第一層都是五寸以上的大口徑火炮,而且有三十二門之多,比我們蕩寇級戰船整整多出一倍。這就說明人家的船型,便於在兩側安裝更多的火炮。”
“第二層都是四寸以上的火炮,人家仍然是三十二門,比我們多出八門。第三層都是三寸火炮,還是三十二門,比我們多出一倍。還有甲板上的一寸左右小口徑火炮數十門。這樣算起來,人家這麽一艘戰船就相當於我們三艘蕩寇級戰船。”
鍾國柱最後說道:“各位大人爭論的問題,剛好是我們的兩個致命弱點:速度比別人慢了一半還多,火力又弱了兩倍。一旦麵對麵打起來,我們除了全軍覆沒,根本沒有第二個結果。”
軍人和工匠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因為鍾國柱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手下數千人的生命問題,所以很快就從戰場生存能力方麵找到了突破口,致命的問題頓時擺在所有人麵前。
有了一個具體的參照係,徐風賢、柯銘驥、宋耀祖這些造船世家的家主,頓時恍然大悟,同時對兩種戰船的優劣形成了一個統一結論。
我們自己的戰船主要是脫胎於福船結構,橫截麵是一個三角形,也就是船底最窄,船舷頂部最寬。
我們采用硬帆,也有兩個優點:可以承受八麵來風,能夠盡可能最大限度地借用風力。不需要高大的桅杆,所以對於製作桅杆的材質強度要求不高。
這種福船結構的優點,就是穩定性最好,適航性一般。
這種福船結構的致命弱點有兩個:速度像蝸牛,跑不贏敵人。因為船體下麵太窄,所第一層、第二層就不能安裝大量火炮,導致火力很弱,打不贏敵人。
西洋人的船體橫截麵,是船底的三角形和船身的口字形相結合,船身上下一般粗,這樣的好處是底部寬敞的炮甲板可以布置更多的火炮,逐層往上依次減少口徑和重量。
西洋人的船體當然有不足之處,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麵:
首先就是穩定性稍稍微差一些,直筒型船身就需要更重的壓倉石來降低重心。
其次就是采用軟帆,對風力的利用效率不夠高,這就需要製作巨大的風帆,從而要求更高的桅杆。
西洋人的主桅杆長度,一般都是穿身長度的四分之三還多,所以普通戰艦的主桅杆都在二十丈以上。
這麽長的桅杆,用一根木料肯定無法實現,實際上西洋人的桅杆都是三段式結構。這就需要非常高大的船艏樓、船艉樓來連接桅杆,保證桅杆的強度。
綜合評定下來:我們的船形結構穩定性好,速度慢,更適合作為商船,而不是作為戰船使用。
硬帆的好處是綜合效率高,可以圍繞桅杆旋轉,可以完全利用八麵來風。
但是,我們的硬帆都是竹篾、蒲草葉編製的,非常沉重,一旦加大風帆麵積,根本沒有人能夠升起來,更沒有纜繩能夠承受得起。
西洋人的船型雖然穩定性稍差,但是因為麻布弧形軟帆很輕,因此就可以製作得很大,比我們的硬帆大幾十倍。從而彌補了利用風力的不足,而且速度極快。
加上同一大小的西洋船能夠安裝更多的火炮,所以戰鬥力出類拔萃,我們的戰船隻能被動挨打。
這樣算起來,西洋人製造一艘戰船,就比我們節省很多材料,降低了很多成本,而戰鬥力還成倍增加。
雖然我們現在不缺高檔木材,但是把戰船無限製放大,速度就會越來越慢,最後變成敵人的活靶子被擊沉,實在是自尋死路的做法。
像西洋人學習,師夷長技以製敵,我們就必須徹底改變建造戰船的固有觀念,這就是徐風賢、柯銘驥和宋耀祖等人最後達成的一致意見。
可是,如何才能把葡萄牙人、荷蘭人的這些技術徹底弄明白,這是一個新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