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連山是洛陽小叫花出身,陰謀詭計是他的專長。
尤其是最開始的那幾年在問月山莊,老夫子苗三冠親自擔任教書先生,當然也不是白給的,對於行軍作戰的一些基本常識了解不少。
霍連山命令阿錯日則的蕩寇營和楊虎的驍騎營兵分兩路,分別攻打兩座關隘,他自己把大軍停在後麵,當然有另外的考慮。
第一個,就是把中軍裏麵的騎兵營調出來,一律輕裝前進。一定要盡快越過前麵的兩路大軍,連夜奔襲麓川宣慰使司,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麓川宣慰使司就在虎踞關南麵三十裏,跨河就到了。
這麽近的距離絕對不能白天進攻,隻有晚上連夜突襲,才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把敵人全部按在被窩裏,免得他們跑散了。
三路大軍都出去以後,霍連山還不放心,又抽出六百孔明弩箭車兵,帶著一百五十兩弩箭車緊急出發,目的地就是麓川宣慰使司。
增援弩箭車,霍連山並不是要他們去打仗,而是要承擔接下來的防禦任務。
霍連山很清楚,衝出三關之後,那就是一片陌生的地區。
正因為如此,完整拿下麓川宣慰使司,然後建設成為自己的一個後方基地,才是至關重要的問題。
麓川宣慰使司管轄的德宏地區,屬於果占壁王國的後裔。
曆史上的南詔國,就是果占壁的血統,他們數千年來就在南卯江(今瑞麗江)流域生息繁衍。
洪武十五年(一三八二年)設置平緬宣慰使司,萬曆二十四年(一五九六年)建平麓城(今瑞麗縣),萬曆三十二年(一六零四年)設猛卯安撫司。
萬曆四十八年,也就是神宗皇帝朱翊鈞駕崩的那一年,這裏的土族利用朝廷大亂的有利時機,殺掉了猛卯安撫司的漢人官員起兵造反。
一時間南天變色,反叛成風。
木邦宣慰使司、孟養宣慰使司、車裏宣慰使司、老撾宣慰使司相繼叛亂,緬甸東籲王朝趁勢而起,轉眼就是三十年大動亂。
在此期間,黔國公沐王府三次假南征,沒有一次真正打到隴川、鎮康城一線,全部都是殺良冒功糊弄朝廷,導致叛亂分子越來越猖獗。
麵對這種可以亂中取利的大好形勢,緬甸阿拉幹人明耶娑基不甘寂寞,出重金招募了一批弗朗機(葡萄牙)雇傭兵引狼入室,建立一個什麽阿拉幹王朝,和東籲王朝開始了血腥戰爭,人口開始銳減。
好好的一塊大明西南番夷之地,被搞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結果荷蘭、英國殖民者抓住機會趁虛而入,強占沙康一線建立了英荷東印度公司。
東籲王朝現在的所謂國王,名字叫他隆,暫時盤踞在阿瓦宣慰使司(今曼德勒以南)一線苟延殘喘。
霍連山命令騎兵營一定要後發先至,就是要出其不意連夜奪取平麓城,搶占南卯江渡口,為後續部隊打開南下通道。
霍連山的目的非常明確,他心中隻有一個信念:
當年的驃騎將軍霍去病,能夠孤軍深入橫掃匈奴王庭,建立了豐功偉業。
這一次熊家軍南下,霍連山就是要繼承祖宗的榮耀,一口氣打到阿瓦宣慰使司境內,活捉東籲國王他隆,並且親自押送到師傅熊儲麵前。
難道霍連山心中真的有什麽國家、民族的巨大抱負嗎?沒有!
霍連山根本沒有自己的思想,師傅說打誰就打誰,師傅說殺誰就殺誰。
他就是想親手抓一個反叛的國王,然後在方千尋、熊開山這些人麵前顯擺一番,讓自己的虛榮心滿足一下。
因為被這兩個人壓製的太久了,這一次有了一個天大的露臉機會,所以霍連山絕對不會放過。僅此而已。
中軍騎兵營統領,是原來烈火銀刀獨狼手下幸存的一個兄弟,名字叫馮保三。
馮保三是霍連山當初橫掃河西走廊救出來的,屬於熊儲的嫡係人物之一,所以才會統帥中軍騎兵營。
對於馮保三來說,霍連山雖然比自己還小三歲,但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此前沒有保護好西路軍主將黃妍瑩,馮保三在戰鬥一結束就要拔刀自刎,還是被曹翠雲給攔下來了。
“你他媽的的確該死,但也不應該死在自己手裏,而是應該死在戰場上,死在敵人手裏。老子現在給你一個送死的機會,那就是帶上你的騎兵營連夜奔襲三十裏,明天天亮之前把平麓城給老子拿下來。”
霍連山接過大軍指揮權之後,從曹翠雲口中知道馮保三想自殺,然後就說了上麵兩句話。
馮保三接到命令之後二話沒說,命令騎兵營剩下的九百餘人,把多餘的東西全部放下,僅僅保留一把斬馬刀、一張四石弓、兩壺箭,然後仿佛一道狂飆卷向南麵三十裏的平麓城。
霍連山命令馮保三打這一仗,就是要避免阿錯日則、楊虎出現損傷,因為蕩寇營、驍騎營從平麓城渡江之後,一個要奪取漢龍關,然後直接突襲木邦宣慰使司。一個要奪取天馬關,然後突襲孟養宣慰使司。
幾路人馬都不輕鬆,所以必須做到兵貴神速。因此馮保三臨危受命,承擔開路先鋒的任務。
“全體下馬保持肅靜!”黑魆魆的平麓城出現在眼前,馮保三一聲低喝:“親兵帶上飛虎爪跟我來,爬進城去打開北門。”
馮保三的個人武功並不高強,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使用飛虎爪爬牆。當年跟隨烈火銀刀獨狼闖蕩河西走廊,翻越長城那都是家常便飯。
霍連山命令騎兵攻城,放在別人身上肯定是一個笑話,但是放在馮保三身上就剛好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馮保三的親兵三十六人,全部都是當初明月堡的幸存者,都是翻牆入室的好手。
他們這些人靠近城牆根兒的時候,身上的裝備隻有兩件:一把牛耳尖刀,一根連著飛虎爪的細長繩。
爬城攜帶長兵器不方便,一尺五寸長的牛耳尖刀,那就是行刺暗殺的最好裝備。
馮保三左手向身後一壓,三十六名親兵已經全部蹲在城牆根兒下麵。
馮保三右手捏著飛虎爪後麵一尺左右的細繩子,慢悠悠的甩動三圈,然後右臂向上一揚,飛虎爪已經嗖的一聲飛上城頭。
咯吱一聲,飛虎爪已經扣在城頭上。
馮保三和親兵都沒有繼續動作,一直等了差不多半刻鍾的樣子,確定城牆上沒有人,馮保三這才抓住細繩使勁拽了一下,然後又等了差不多半刻鍾。
一切正常,馮保三這才把牛耳尖刀咬在嘴裏,然後雙手抓住細繩開始往上攀登。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息,仿佛一隻狸貓“遊”了上去。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馮保三這一手絕活絕對堪稱狀元。
城頭的牆垛就在頭上,馮保三的左手已經放到了城牆頂上,但是他並沒有翻身而上,而是這麽穩住身體一動不動。
現在,馮保三已經放棄了細繩,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在左臂上,因為他的右手中已經握著牛耳尖刀。
馮保三來到了城牆頂部停下來,這當然是有道理的。
距離成功越近的時候,也是危險最大的時刻。
在沒有確定城垛後麵究竟有沒有敵人暗哨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如果城垛後麵有敵人的暗哨潛伏,現在就是比耐性。
一個人的行動可以沒有絲毫聲息,但是即便是最輕微的呼吸,也會有一絲波動。
馮保三現在就是摒住呼吸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人已經和城牆融為一體了。
如果城垛後麵有敵人潛伏,馮保三就是賭一個結果:敵人沒有自己憋住氣息的時間長,隻要敵人喘氣就行了。
嗖——咻——
自古小心無大錯,馮保三千錘百煉的經驗終於救了他一命。
城垛後麵果然蹲著一個敵人的暗哨,不過這個暗哨竟然睡著了。
馮保三聽到一種極為細微而平穩的呼吸聲,剛開始還以為是一個武林高手。
等到他左臂一用力,身體突然飛越城垛的時候,這才發現城垛後麵有一個家夥抱著長刀蹲在地上。
馮保三騰空而起,身上的衣服自然就會產生氣流聲,那個暗哨非常靈醒地睜開了眼睛。
可惜他也就隻有睜開眼睛的機會,根本沒有時間再發揮其他的作用。
因為暗哨看見天空一團黑影飛舞的時候,馮保三已經右手一甩,牛耳尖刀淩空射向那家夥的咽喉。
馮保三一動,三十六名親兵在無顧忌,紛紛拋出飛虎爪爬了上來。這都是過去多少年配合出來的默契,根本不需要命令。
第一名親兵登上城頭的瞬間,馮保三不需要繼續留在原地守衛飛虎爪,所以身形一閃,直接撲向東麵的城樓。
嶽鷹在虎踞關被炸成粉碎,這個消息根本就沒有傳過來,所以城樓上一共隻有三個軍卒例行公事。而且全部都是抱著長刀,坐在地上背靠城垛“閉眼防守”。
馮保三隔斷了另外兩個哨兵的喉嚨之後,城樓上再也沒有找到一個鬼。
輕敵到這種程度,雖然讓他大惑不解,但是不需要進行艱苦的戰鬥就可以奪取一座城池,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馮保三一揮手,三十六名親兵趕緊下樓把城門打開,九百多騎兵組成的虎狼之師隨即縱馬進城,實際上就已經宣告落入叛軍之手將近十年的平麓城換了主人。
月黑風高夜,放火殺人天。
至於平麓城今天晚上有多少人在睡夢中丟了腦袋,全城最後還能剩下多少人,馮保三半點都不關心。
因為他留下七百人在城內全麵掃蕩,自己親自帶著兩百多騎趕到南卯江邊。
根據霍連山的命令,為馬上就要趕過來的兩支後續部隊,尋找合適的渡江地點才是最關鍵的戰鬥目標。
來到江邊之後,馮保三才發現所謂的南卯江,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那麽一回事。
雖然有一個“江”字,但是南卯江的寬度僅僅隻有三、四十丈寬。而且河流平緩,使用五囊方舟隨時就可以渡江。
當然,現在並不需要浪費手腳拚裝五囊方舟,因為江邊上有很多竹排,用竹篾索拴在岸邊。
“立即下水架設導引繩,把所有的竹排串聯起來用毛竹加固,然後鋪上門板,準備後續大軍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