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用一百五十根細如發絲的金絲編織而成的烏紗帽,折角向上巾、襆頭全部是金絲線織就,在三十六對宮燈映照下耀眼生輝。
這是皇帝和王爺在正規場合下才能使用的服飾,平時根本不會拿出來。
天心不可測,民意不可違。
當嵐兒把這麽一頂金黃色烏紗帽戴到自己頭上的時候,熊儲就知道大勢已去。
熊儲發現大勢已去的根本原因,就是嵐兒當先給自己磕頭,然後一臉嚴肅從宮女手中的托盤裏麵拿起這頂帽子,代表王爺身份的官帽,然後使勁按在自己頭上。
不僅使勁地把帽子按在自己頭上,而且左手食指還在自己的後腦勺上拍了三下,熊儲就知道了嵐兒的意思。
輕拍三下的動作非常隱蔽輕微,其他人是不能發現的,因為這是熊儲和嵐兒小時候的暗號。
養父母還在世的時候,每當熊儲惹出什麽亂子,養父有不高興的苗頭,嵐兒為了提醒熊儲注意,就會有這麽一個小動作。
每當嵐兒使用這個小動作的時候,就代表事情非常危險,後果非常嚴重。
小時候非常嚴重的後果,就是養父很不高興,熊儲要接受跪一個時辰的懲罰。
熊儲對於下跪有很深的恐懼,也深惡痛絕,所以他不希望別人給自己下跪。
嵐兒今天拿出自己特有的小動作,就是在暗示一個問題:今天非常危險!
熊儲也知道今天非常危險,危險程度比小時候罰跪嚴重多了。
當兩千人跪在自己麵前,而且沒有絲毫聲音的時候,說明事態已經嚴重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熊儲經曆了那麽多生生死死,是一個知道輕重的人,所以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第一句話,就關係到無數人的生死。
自己麵前的這兩千人置個人生死於不顧,公然把桂王朱常灜一家給處置了,這是朝廷絕對不能容忍的滔天大罪。
熊儲更加明白,這些人連同他們九族的生死,都在自己接下來第一句話說出來的一瞬間決定。
熊儲知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不管自己是否願意,事情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熊儲明白了當年的唐太宗李世明發動玄武之變以前、宋太祖趙匡胤在陳橋所麵臨的局麵,那兩個人是一個什麽心態。
熊儲也是一個有擔當的人,既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那就隻能一往無前。
“你們都是有功之臣!”
熊儲這句話說得很輕,但是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家很明顯都鬆了一口氣。
熊儲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準備追究過去發生的一切。
“起來吧,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們接下來有很多問題需要我們共同麵對,跪在這裏不是辦法。因為我對這個地方兩眼一抹黑,還得你們給我帶路才行。”
熊儲這兩句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第一,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大家就共進退,是死是活一起承擔。
第二,既然你們把事情都做出來了,而且我還蒙在鼓裏,你們就要負起責任來,而不是跪在這裏把一切都推給我。
最先聽明白的就是老夫子苗三冠:“王爺聖明!多謝王爺不罪之恩!”
“聖明個屁!”熊儲笑罵一句:“如果我很聖明的話,事情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的,更不可能跑到中都鳳陽和張獻忠、老回回馬守應打了一仗。現在搞得天下皆知,還不知道今後要如何應對。”
“話說回來,反正已經這個樣子,不聖明也聖明了。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都要甘苦與共,風雨同舟。我還是那句話,熊某人雖然是一個不入流的殺手,但絕對不是一個刻薄寡恩的人。”
事情迫在眉睫,隻能連夜開會,開會地點就在文華殿。
參加會議的人包括:苗三冠、彭無影、陳詰、嵐兒、袁鸝卿、嚴二娘、沈惜月、放千尋、韓冰茹。
“現在大部分主要人物都在外麵,我們這些人都先要拿出一個章程來,不然就會亂套。”
熊儲心裏著急,所以開宗明義的說到:“桂王也好,永勝王也罷,這不過是我們能夠謀求發展的一個外殼。我已經三十出頭了,比朱由楥大十歲,肯定不能作為王爺的身份出麵吧?”
陳詰躬身說道:“主公,這倒不是問題。因為從主公的容貌來看,最多也就看出來二十三四歲的模樣,所以年齡不是問題。但是主公的顧慮是有道理的,為了以防意外,今後肯定不能過多在公開場合使用王爺身份。”
彭無影點點頭:“陳大人,朱由楥自幼體弱多病,這是很多人都明白的。我在京師的時候,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還專門探聽過口風,我也據實說了朱由楥病得很嚴重,幾乎不能出門。”
“這樣也好。”熊儲終於放下了一半心:“朱由楥生病,一些日常事務自然不能親力親為,這就需要一個代言人。我看這樣,陳詰身份特殊,而且原來就是王府內廷總管,現在沒有必要改變。”
“另外需要一個代替王爺處理行政事務的人,需要一個處理軍機大事的人。既然如此,彭無影不要當什麽永州知府,過來當衡陽巡撫。苗三冠出任衡州總督,掌管三軍。”
“今後,苗三冠、彭無影、陳詰三個人聯合處理衡州府的事務,這樣便於商量。現在的問題是,你們究竟是如何處置衡州境內的各大勢力的?萬一今後發生意外變故,你們的應對措施是什麽?”
苗三冠終於從袖筒裏麵摸出一個卷軸,放千尋和韓冰茹趕緊站起身來拉開,原來這是一幅湖廣全景圖。
“主公請看。”苗三冠指著地圖說道:“彭無影得到了皇帝的詔書以後,我們已經名正言順接過了衡州府的指揮大權,所以對周邊戰略要地的軍事部署進行了全方位的調整。”
“沈惜月一直坐鎮洞庭湖,主要目的就是在暗中發展水師。現在我們已經接管了湖廣水師,並且把盤剝當地漁民的水軍指揮使給處斬了,現在是我們的鍾國柱接替了水軍指揮使位置。”
“衡州地處湘水中遊,這既是我們的屏障,也是我們的交通要道,所以最北麵的要點分別在湘潭、醴陵兩縣,目的是掐住湘水下遊,防止意外事變的時候敵人溯江而上威脅衡陽。”
“湘水的上遊是永州,這是我們的退路,也是我們的大後方,常備軍指揮使是關大頭。要想守住這個大後方,我們就要控製西北方向的資水、沅江。為此,控製邵陽郡和新化縣就成為必然。”
“這樣一來,我們控製了向南進入桂林的通道,又產生了另外的問題,所以我們已經把桂陽郡的衛軍給解散了。張承宗就是桂陽郡常備軍指揮使,主要任務就是守住我們東南方向。”
說到這裏,苗三冠暫時停住了嘴巴,麵帶微笑的看著熊儲。
“看我有什麽用?”熊儲明白苗三冠的意思:“你們弄出這麽大一個攤子,我手裏並沒有大將,資水上麵的邵陽郡常備軍現在讓誰去當指揮使?萬一不行,我幹脆到邵陽郡坐鎮算了。”
苗三冠點點頭:“主公憂慮的很對,邵陽郡就是我們大本營永州的北門,這裏必須由我們最信得過的一員大將鎮守才行。”
熊儲搖搖頭:“我沒大將可用,唯一的三員大將,鍾國柱在洞庭湖掌握水軍,關大頭要鎮守永州,張承宗已經鎮守桂陽,再就是幾員女將。”
“我去!”嚴二娘突然說道:“我去邵陽郡坐鎮,你們把周昶、周曦和李定國的少年營交給我。”
苗三冠趕緊擺手:“那不行!這三個小家夥現在是王府衛軍,也是衡陽城最後的保障。韓姑娘,花四和梅三這兩口子原來是你的部下,你對他們的了解嗎?”
韓冰茹點點頭:“這兩個人比較踏實,心眼不壞。真要說起來,他們兩口子差點兒壞了大事。”
“我知道!”放千尋笑道:“花四和梅三這兩口子,當初還用幾斤花雕和一盤水晶鴨子,把我們的王爺給放倒了。據說某人還準備讓我們王爺永遠睡覺,不用醒來了。”
熊儲嗬嗬一笑:“你們不說我還真的忘記了,花四和梅三這兩口子還真不錯,為人比較忠厚,處理事情也比較慎重。如果換做其他人,那個時候肯定已經把我做成人肉包子,那可就沒今天了。我同意讓這兩口子鎮守邵陽郡。”
苗三冠也笑道:“我剛才的意思是,花四和梅三這兩口氣,現在在梅嶺統領原來那個冒名頂替的熊儲。如果要使用這兩個人的話,就要放棄梅嶺要塞。這麽做究竟合適不合適,需要主公拿個主意。”
熊儲搖搖頭:“梅嶺關在贛州以南,距離我們這裏近千裏,實在是太遙遠了,而且都是崇山峻嶺,有些鞭長莫及。聽說那邊有近萬人的部隊,收回來鎮守邵陽郡吧,捏緊拳頭才有力量。”
此後三天,苗三冠等人根據熊儲提出“向北防禦,向南發展,向西靠攏”的方針,終於開始大動作,對所有要害地點的駐軍進行又一次大調動。
熊儲想到雲南那邊已經有了先例,因此決定把湖廣這邊的指揮係統也全部理順。
為此,熊儲經過三天的仔細推敲,終於下達了第二次晉升命令:
定國將軍,左軍師:苗三冠,執掌龍鱗紫金刀
護國將軍:沈惜月,掌管移民和後備軍;
衡陽巡撫:彭無影;王府總管:陳詰(太監)
長門校尉:方千尋,內衛女兵營;司隸校尉:曼戴莉,王城監察;
掌軍校尉:莫九娘,掌管暗線;護軍校尉:扈媚娘,三軍督查;
征東校尉:關大頭,永州府參將;征虜校尉:張承宗,桂陽郡參將;
振武校尉:侯老六,衡陽城參將;鎮北校尉:花四(梅三),邵陽郡參將;
長水校尉:鍾國柱,水師參將;安軍校尉:範連成,掌管斥候營;
王城少尉:韓冰茹、周昶、周曦、常德林、湯達、李定國,掌管王城衛隊。
至此,民生問題全部交給彭無影,協助部隊就是沈惜月。熊儲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境內不能出現奴隸主。
軍隊的問題全部交給苗三冠,全力經營熊家軍的戰略大本營,把向南發展作為首要任務。
王府的協調工作全部都是陳詰,但是熊儲下達了讓所有人不理解的一條命令:
“從即日起,王府不再招收太監。內府相關人員一律物色十四歲左右的女子擔任,二十歲全部送出嫁人。此後照此執行,杜絕宮女老死宮中的慘劇發生。”
這一天,熊儲在苗三冠的陪同下來到邵陽郡,剛剛檢閱完畢鎮北校尉花四、梅三的七千五百人常備軍,安軍校尉範連城突然飛馬來到,並且帶回來一條驚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