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儲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你也可以說他的記恨心很重。
他不恨別人對付自己,但是怨恨別人對付自己身邊的人。
誅殺唐鍥,是為了給逍遙子報仇。
滅掉唐門,是為了給劉國誌等七百多兄弟報仇。
今天他要給逍遙子報仇,因為火神派當年差點兒把逍遙子給燒死了。
其實應該已經燒死了,如果不是師傅望氣散人突然路過武當山的話。
熊儲把梅蕊兒安頓好了之後,最近幾乎每天晚上都沒有在客棧過夜。
不是熊儲不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覺,而是殺手的直覺告訴他,躺在床上睡覺,基本上和躺在地獄睡覺差不多。
熊儲不認為地獄很舒服,所以他選擇在客棧外麵的草叢中過夜。
守護一個人,並不需要守在那個人身邊,有時候守在外麵更好,能夠把危險消滅在萌芽狀態。
不過,自從來到桃花鎮以後,熊儲在暗中僅僅殺了五個人,還故意讓一個家夥負傷逃走了。
為了殺得逼真,熊儲甚至使用了絕招:一劍刺向太陽。也就是流雲劍譜裏麵的一劍追魂。
一劍刺向太陽是熊儲的身份標誌,也是他正式向外界宣告:我就在這裏,不怕死的就盡管來!
熊儲決定在客棧外過夜,並不是無的放矢。
請郎中過來給梅蕊兒把脈之後,熊儲就急匆匆出去抓藥,這很正常。
但是那個郎中臨走之前說了兩句話,熊儲當時裝作沒聽見,這也很正常。
那兩句話是:“少夫人體力透支過度,今後在房事方麵還是應該有所節製。”
熊儲當時都差點兒笑出聲來,所以他趕緊出去“抓藥”,免得露出破綻。
梅蕊兒雖然是一個一百多歲的小丫頭片子,但分明是一個黃花大閨女。
這個“高明”的郎中,竟然要一個黃花大閨女“在房事方麵有所節製”。
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就莫過於此了。
一個郎中給一個黃花大閨女把脈,竟然沒有發現對方未經人事,熊儲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有好戲看。
出現了如此奇葩的郎中,如果接下來沒有一場奇葩的好戲,那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熊儲當然抓藥了,而且還是按照郎中開的方子去抓藥。
隻不過這些藥並沒有熬出來,更沒有給梅蕊兒喝下去。
殺手是黑暗中的皇帝,是陽光下的臭蟲。
殺手,是不能隨便見人的,所以在很多情況下就需要暗中自救。
熊儲是一個殺手,逍遙子教給他的第一個手段,就是如何自救。
既然能夠自救,所以熊儲當然能夠望聞問切,而且能夠配置藥方。
梅蕊兒喝下去的藥,是熊儲開出方子,委托另外一個人去抓的藥。
當修篁客棧的六個方位突然飛出五雷烈火彈的時候,整個客棧終於喧囂起來。
機不可失,人們的注意力都在客棧方向,熊儲拉著梅蕊兒順著泄洪溝向東猛跑。
繞出去三裏多路,又轉了一個大圈子,熊儲和梅蕊兒已經出現在修篁客棧的大門口方向。
陳大人!
熊儲終於發現了真人,也就是當初在分水嶺上麵被他給殺了的“陳大人”,今天中出再次出現了。
毫無疑問,譚呂明見過這個陳大人,所以他能夠複製一個人出來,而且以假亂真。
幸虧譚呂明已經死了,如果他的陰謀全部成功的話,簡直就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這個陳大人,才是貨真價實的錦衣衛傳令使,熊儲繞過來出現在他的身後,就是要抓住這個家夥。
火神派的五雷烈火彈的確不是虛的,修篁客棧已經徹底陷入火海之中,四周的竹林也開始燃燒起來。
借著火光,熊儲能夠很清楚的看見,火神派的三百多人距離火海二十多丈遠,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就是要防止裏麵的人逃出來。
使勁的把蠢蠢欲動的梅蕊兒按趴在地上,熊儲才搖搖頭。
現在不是動手的好時候,因為敵人實在是太分散了。
熊儲相信,等到火神派斷定客棧裏麵沒有活人的時候,那些弟子就會慢慢集中過來。
好一場大火,好淒厲的哭喊聲。
但是沒有用,誰也跑不出來。
因為五雷烈火彈爆炸的時候,濺出來的火星子沾到哪裏,那裏就會被燒成一個窟窿,即便是一塊頑石也不例外。
“記住:等會兒你給我抓住你正前方的那個太監,我對付太監左邊的那個家夥。”
看著火神派的弟子從四麵聚攏過來,熊儲終於給梅蕊兒下達了準備動手的命令。
熊儲安排梅蕊兒抓住陳大人,而他自己的目標,正是火神派的門主:申誌俊。
“打——”
熊儲低吼一聲,伸手抓起已經擺在麵前地麵上的五雷烈火彈,一次三枚扔了出去。
熊儲一口氣就扔出去三十六枚,控製了右半邊的區域。梅蕊兒也扔出去三十六枚,控製了左半邊的區域。
這樣一來,就在敵人的外圍形成了一個火圈,三百多人全部給罩了進去。
嗖嗖嗖——熊儲雙手連揚,朝人群之中扔出去二十四枚五雷烈火彈,梅蕊兒當然也照方抓藥,幾乎不分先後扔出去二十四枚五雷烈火彈。
玩火者必自焚。
這是熊儲給火神派準備的一場盛宴,也是他們在人間罪惡一生,最後的一場盛宴。
火神派從來都是給別人放火,從來都是看著別人被活活燒死。
今天報應終於到了。
熊儲和梅蕊兒扔出去的五雷烈火彈引起的大火,又把火神派弟子身上的五雷烈火彈引爆,第二次驚天動地的大爆炸緊隨而來。
一時間殘肢亂飛,火勢滔天。
被困在大火中的數百人,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淒厲的慘叫聲震動四野,肉體的焦糊味撲鼻而來。
因為熊儲和梅蕊兒往左右一分,一個提著青釭劍,一個擰著吳鉤彎刀,隻要從火海裏麵衝出來的人,全部就地斬首。
這也是火神派剛才所做的事情,修篁客棧裏麵衝出來的人,就是被他們這樣殺害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而且是現世報。
修篁客棧的大火還沒有熄滅,另外一場大火就已經衝天而起,放火者自己也陷入火海之中。
咻——
熊儲雙腳在地上一頓,身體已經飛了起來。
比身體飛得更快的,就是青釭劍前麵三尺多長的淡黃色劍芒。
流雲劍氣,無堅不摧。
哧溜——一截劍尖被削斷。
啪的一聲,熊儲的左掌已經和半空中飛出來的那個人撞在一起。
被逼落下來的人,正是火神派的門主申誌俊:“原來你沒在客棧?”
熊儲的身形隨即落地,臉上掛著一絲嘲諷,說出的話來卻是倒打一耙:“我出去散步不過小半個時辰,回來的時候竟然發現客棧起火了。火神派果然名不虛傳,手段果然歹毒。”
“不僅能夠燒死別人,還能夠幹脆利落燒死自己人。申門主,你把修篁客棧給燒了,又把門下弟子三百多人都給燒死了。這種喪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夠做出來,是要殺人滅口嗎?”
申誌俊擰著半截斷劍,渾身都被氣得直發抖。
熊儲這番話實在是太卑鄙了,他把人家火神派的三百多人給燒死了,反而說是申誌俊下的手。
一個人可以卑鄙,但是不能太無恥。
申誌俊知道自己今天絕對不可能逃得出去,頓時像瘋了一樣,揮舞著斷劍撲向熊儲:“鎖喉劍,你好歹也是江湖成名人物,做人不能這麽無恥!”
“我很無恥嗎?”
熊儲的青釭劍隨意揮灑,申誌俊右手裏麵的斷劍一寸又一寸被削掉,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光禿禿的劍柄握在手中。
直到這個時候,熊儲才把後半句話說出來:“我真的很無恥嗎?難道我燒毀了武當山的楚國客棧?難道我燒毀了桃花鎮的修篁客棧?難道我燒毀了袁家寨?這好像都是你們火神派的傑作,怎麽變成了我很無恥?”
“至於火神派的三百多人全部被五雷烈火彈燒死,這是有目共睹的啊。五雷烈火彈是你們火神派威震天下的殺手鐧,江湖中人誰不知道,難道我說錯了?”
“哦,對了。你們火神派燒死了楚國客棧、修篁客棧裏麵近百人,燒死了袁家寨數百人,是不是覺得罪大惡極,給那些被你們殺害的人陪葬了?”
“當年你們的副門主葛友貴,在袁家寨就是給別人陪葬,然後自己用五雷烈火彈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看來這是你們火神派的傳統,不說也罷。”
“不過要說無恥,那還得說你們火神派天下無敵啊。想當年,為了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而且還不到十七歲的袁鸝卿小姑娘,火神派竟然勾結東廠暗中放火,這難道還不夠無恥嗎?”
“申誌俊,老子今天實話告訴你,袁鸝卿是老子的未婚妻。你們狗膽包天,竟然在老子的人身上下毒手。從你們對袁家寨放火那一刻起,老子就已經宣布你們火神派滅門!”
“袁鸝卿手無縛雞之力,當然對付不了你們這幫無恥之徒。但是老子還活著,你們就要為自己的卑鄙無恥,承受老子的無邊怒火。唐門如此,火神派也不例外!”
“要想對付老子,你們盡管放馬過來,如果在老子身邊人身上打主意,就算是天皇老子下凡,老子也要在他身上捅三個透明窟窿,不信你們就試試看!”
熊儲這一番話灌注了全部內力,在半夜三更遠遠傳了出去,整個桃花鎮周圍的各色人等,都聽得一清二楚。
袁家寨已經隻剩下袁鸝卿一介弱女,根本無力報仇。
袁鸝卿毀家滅族之恨,熊儲一直放在心上。
不能替老婆出頭,那還要男人有個屁用啊?
如果僅僅為了自保,熊儲早就溜之乎了,根本不會苦心孤詣在桃花鎮進行布局。
全殲火神派精英弟子,為袁鸝卿報仇雪恨,這才是熊儲的根本出發點。
至於錦衣衛,雖然給自己設下過很多陷阱,差點兒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但是錦衣衛每一次都是直接針對自己下手,熊儲完全可以接受。
而且並沒有參與上一次焚毀袁家寨,所以熊儲並沒有什麽仇恨。
火神派被鎖喉劍八郎一夜全殲,刹那間就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頓時掀起了新一輪的暗流。